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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一
  西山读书记目録    儒家类
  卷一
  天命之性
  卷二
  气质之性
  性命
  命
  性情
  心性
  性情心
  卷三
  心
  卷四
  志
  志气
  气
  意
  思
  念虑
  情
  治情
  卷五
  元亨利贞
  仁义礼智信
  卷六
  仁【上】
  巻七
  仁【下】
  卷八
  义
  义利
  礼
  智
  信
  卷九
  仁义
  仁礼
  仁智
  仁孝
  智仁礼
  勇
  卷十
  礼义
  礼乐
  智礼
  智圣
  礼义信
  信义礼
  德礼
  忠信
  善信
  顺信
  卷十一
  父子
  卷十二
  君臣
  卷十三
  夫妇
  卷十四
  长幼
  朋友
  卷十五
  道
  德
  德行
  德业
  卷十六
  才德
  道德
  中
  卷十七
  一
  极
  诚
  卷十八
  敬【上】
  卷十九
  敬【下】
  卷二十
  学
  卷二十一
  师道
  教法
  小学大学
  小学
  卷二十二
  大学
  卷二十三
  易要指
  书要指
  诗要指
  卷二十四
  礼要指
  春秋要指
  语孟要指
  诗礼乐
  六经之教
  六经之指
  卷二十五
  读书之序
  读书之法
  广大学一
  广大学二
  广大学三
  卷二十六
  广大学四
  卷二十七
  广大学五
  广大学六
  卷二十八
  尧舜禹汤文武传授
  孔子顔曾传授
  卷二十九
  孔门诸子之学
  卷三十
  子思孟子传授
  荀杨董文中子之学
  韩子之学
  周子二程子传授
  卷三十一
  邵子张子之学
  程张门人之学
  朱子传授
  张氏吕氏之学
  卷三十二
  圣贤气象
  君子善人有恒之分
  君子小人之分
  卷三十三
  处贫贱
  处富贵
  处患难
  处死生
  安义命
  审轻重
  卷三十四
  进退
  仕隐
  辞受
  卷三十五
  吾道异端之辨【上】
  卷三十六
  吾道异端之辨【下】
  卷三十七
  隂阳
  天地之形体
  卷三十八
  天地之道
  天地之心
  乾坤
  五行
  卷三十九
  日月星辰
  雷霆风雨之属
  卷四十
  鬼神
  【臣】等谨案西山读书记四十巻宋真徳秀撰陈振孙书録解题谓西山读书记有甲乙丙丁甲言情理中述治道末言出处大抵本经史格言而述以己意今但有甲三十七卷丁二卷乙丙未见故载于文献通考者仅三十九卷今世所传明时旧刋本甲丁二记卷数与书録解题合中多乙记二十二卷前有开庆元年德秀门人汤汉序称读书记惟甲乙丙为成书甲乙二记先刋行乙记上即大学衍义乆进于朝其下未及缮写而徳秀没汉从其子仁夫钞得厘为二十二卷而刋之福州据此则丙记原书本阙乙记为汤汉所续刋振孙惟见初行之本故止于甲丁二记也甲记自论天命之性至论鬼神各分标目前有纲目一篇具详论次先后之防乙记载虞夏以来名臣贤相事业畧仿编年之体前亦有纲目一篇谓讫于五闰而书中至唐李德裕而止盖撰次未完者丁记上卷皆论出处大义下卷分处贫贱处患难处生死安义命审轻重诸目与上卷互相发明德秀大学衍义羽翼圣经推阐已无遗蕴此书乃分类诠録以为下学上达之本故自身心性命天地五行以及先儒授受源流无不胪析名言绪论徴引极多皆有裨于研究至于致治之法衍义所未及详者则于乙记中备着其事俾古今兴衰治忽之故犁然可睹足便观览体用兼该之学于此更可见一斑矣乾隆四十二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西山读书记原序
  西山先生读书记惟甲乙丁为成书甲丁二记近年三山学官已刋行乙记上则大学衍义是也其下卷未及缮写而先生没藁藏于家学者罕见之汉来建安请于先生之嗣子仁夫右司传钞以来手自校定厘为二十二卷将欲刋之仓台适福之郡文学吴尘编蠧简久蛰屋壁乃今出而流布使夫有志于尊主庇民者读是书蚤正而素讲一日当大任据千载而施四事真儒之效庶几复见于天下是则先生佐王之学与天地相终始岂非其平日至大至公之心也哉纲目讫于五季而藁本仅至李文饶止今不敢辄补之又元藁间有附注别説者乃汉一时所见先生未及有所去取今皆削之观于初藁者其无所疑云峕开庆改元十月初吉门人番阳汤汉谨书

  读书记纲目
  性命者义理之源故以为编之首性之发为情而心则统乎性情者也故性之次曰心曰情此三者一编之纲领也其目则曰仁义礼智信者天命之性也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者率性之道也故五常之次五典继之人所共由之谓道得之于己之谓徳其实非有二也故五典之次道徳继之曰中曰一曰极曰诚胥是道也而异其名故以次于道徳之后士之求道入徳将何所自始亦曰学而已矣敬者学之本根故列于学之首其泛言学次之曰师道曰教法又次之曰小学曰大学又次之以圣贤为师而辨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与吾道异端之所以异皆学之事故以次于大学之后隂阳造化之理其略已见前性命篇其未备者复列于此以为编之终焉门人番阳汤汉再识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一
  宋 眞德秀 撰
  天命之性
  书汤诰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此成汤诰万邦之词○孔氏曰皇大也衷善也顺人有常之性能安立其道则惟在于君唐孔氏曰天生蒸民与之五常之性使有仁义礼智信是天降善于民也○程子曰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朱子曰自天而言谓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则谓之性其要在降字上猷即道道者性之发用处又曰衷字只是无过不及之中是恰好底道理天生人物各有一至当恰好底道理降与尔与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刘子所谓民受天地之中相似昔人云衷善也却未亲切○林氏曰天能降衷于民不能使民保其常性而勿失故为之君而付之以教命之任师矌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者谓勿使失其所降之衷也民既有降衷之性至于循其固有之性以安其所谓道者是乃君之事故曰云云汤欲言桀之暴虐夫民以亡天下则以此言为先盖推本上天所为立君乂民之意与仲虺之诰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之言相为终始○蔡氏曰天之降命而具仁义礼智信之理无所偏倚所谓衷也人之禀命而得仁义礼智信之理与心俱生所谓性也循其理之自然而有仁义礼智信之行所谓道也以降衷而言则无有偏倚顺其自然固有常性矣以禀受而言则不无清浊纯杂之异故必待君师之作而后能使之安于其道故曰克绥厥猷惟后夫天生民有欲以情言也上帝降衷下民以性言也仲虺即情以言人之欲成汤原性以明人之善盖互相发云○愚按六经言性始见于此○又伊川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是又兼习而言与汤言降衷之性亦互相发也○圣贤之言衷曰降衷命曰降命才曰降才深味降之一言真若天之与人交相付受明命赫然不离心目之间也可不敬哉○蔡氏说若有恒性与诸说异恐未安○安于其道谓父安于慈子安于孝之类
  诗蒸民之首章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彜好是懿德
  此尹吉甫美宣王之诗○朱子曰天生众民有是物必有是则五官百骸九窍五藏而达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无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视之明聴之聪貌之恭言之顺君臣有义父子有亲之类是也是乃民所执之常性故于其情无不好此美徳者昔孔子读诗至此而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而孟子引之以证性善之说其指深矣○按朱子此语本之山杨氏而小异盖杨氏曰视聴言动必由礼焉此一身之则为君止于仁为臣止于敬为子止于孝为父止于慈此君臣父子之则愚谓有物有则乃天理之自然今曰必由礼止于仁则人道之当然矣故朱子不尽取也○朱子又曰物指形气则乃理也物之理方为则若便以物为则非也而南轩张氏有曰夫有是物必有是则茍失其则实已非矣其得谓是名哉故凡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皆以失其则故也人生于天地之中其所以名为人者以天之降衷善无不备也失其所以为人之道则虽名为人也而实何如哉其言深有警焉故附于此
  春秋左氏传刘康公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
  程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谓性也○问受中与程子天然自有之中是一意否朱子曰只是一意盖指大本之中也又问刘子所谓中即周子所谓太极否曰只一般但名不同中是恰好处○又曰这几个字自古圣贤上下数千年唤得都一般必竟是圣贤授不断故能如此至春秋时其传犹未泯如刘康公论人受中以生其穷理甚精○愚按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故凡动作礼义威仪皆有自然之准则过之非中也不及亦非中也所以然者以其有定命也命出于天一定而不可易虽欲违之得乎动作以身言礼义以理言威仪以着于外者言
  易大传一隂一阳之谓道
  朱子曰隂阳迭运者气也其理则所谓道○程子曰离隂阳便无道隂阳气也所以隂阳者是道也气形而下者道形而上者又曰道非隂阳也所以一隂一阳者道也如一阖一辟谓之变
  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道具于隂而行于阳继言其发也善谓化育之功阳之事也成言其具也性谓物之所受言物生则有性而各具是道也隂之事也○问性具仁义礼智曰性犹是说成之者性只一隂一阳之道可知做人做物已具是四者矣○问一隂一阳之谓道便是太极否曰隂阳只是隂阳道便是太极○继之者善元亨也成之者性利贞也○继是接续绵绵不息之意成是凝成有主之意○问云云曰以一日言之则昼阳而夜隂以一月言之则望前为阳望后为隂以一嵗言之则春夏为阳秋冬为隂从古至今恁地滚将去只是这个隂阳是孰使之然也乃道也此气之动为人为物浑是一个道理故未生人物以前此理本善所以谓继之者善气质既定为人为物所以谓成之者性○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继之者善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此成之者性也○继之者善自隂阳变化而言成之者性自人物禀受而言隂阳变化流行而未始有穷阳之动也人物禀受一定而不可易隂之静也○天地变化不为无隂然物之未形则属乎--正其性不为无阳然形气已定则属乎隂张忠定公云云事未着字以前属阳着字以后属隂似窥见此意○继之者善继字是动之头若只一阖一辟而无继便是合杀了问继是动静之间否曰是静之终动之始也○问孔子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而孟子教人才开口便说性善是如何曰孟子亦大槩说性善至于性之所以善亦少曾说必如孔子所谓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方是说性与天道耳
  孝经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
  董子曰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羣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防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灿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糓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乗马圏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此之谓也○山杨氏曰人禀五行之秀气而灵于万物者也故曰天地之性人为贵然人之下愚卒至于同乎物者岂赋予之异哉失其性而自贼之过也○西山李氏曰人之性即天地之性也○愚按荀子曰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之贵也其论似矣至其论性则以为恶论礼则以为伪何其自相戾耶
  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朱子曰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隂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修品节之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学者知之则其于学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或问云云何也曰天命之谓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则人之所以为性也盖天之所以赋与万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体者性也故以命言之则曰元亨利贞而四时五行庶类万化莫不由是以出以性言之则曰仁义礼智而四端五典万事万物之理无不统于其间盖在天在人虽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则未尝不一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理则未尝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纯粹至善而非若荀杨韩子之所云也率性之谓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则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盖天命之性仁义礼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则自父子之亲以至于仁民爱物皆道也循其义之性则自君臣之分以至于敬长尊贤亦道也循其礼之性则恭敬辞让之节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则是非邪正之分别皆道也盖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得故所谓道者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虽鸟兽草木之生仅得形气之偏而不能有以贯通乎全体然其知觉运动荣悴开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于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豺獭之报本雌雄之有别则其形气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义理之所得尤可以见天命之本然初无间隔而所谓道者亦未尝不在是也是岂有待于人为而亦岂人之所得为哉修道之谓教言圣人因是道而品节之以立法垂训于天下是则所谓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虽得其形气之正然其清浊厚薄之禀亦有不能不异者是以贤智者或失之过愚不肖者或失之不及而得于此者亦或不能无失于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间而于所谓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错杂而无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则于所谓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逆而无以适于所行之宜惟圣人之心清明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阙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为之品节防范以立教于天下使夫过不及者有以取中焉盖有以辨其亲疎之杀而使之各尽其情则仁之为教立矣有以别其贵贱之等而使之各尽其分则义之为教行矣为之制度文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则礼之为教得矣为之开导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则智之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无知愚事无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据守以去其人欲之私而复乎天理之正推而至于天下之物则亦顺其所欲违其所恶因其材具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节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则圣人所以材成之道而致其弥缝辅赞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为之也○问天命谓性之命与死生有命之命不同何也曰死生有命之命是带气言之气便有禀得多少厚薄之不同天命谓性之命是统乎理言之然天之所命不离乎气但中庸此句乃是以理言○天命之谓性者是就人身中指出这个是天命之性不杂气禀者而言○天命之谓性是专言理若云兼言气便说率性之谓道不去如太极虽不离乎隂阳亦不杂乎隂阳○按辑畧程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生之谓性与天地之性同乎性字不可一槩论生之谓性止训所禀受也天命之谓性此言性之理也今人言性柔缓性刚急皆生来如此此训所禀受也若性之理则无不善曰天者自然之理也又曰道即性也若道外寻性性外寻道便不是又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率性之谓道也又曰率性之谓道率循也若言道不先立下名义则茫茫然何处下手何处着心又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者天降是于下万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谓性也循其性而不失是所谓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马则为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则为牛底性又不为马底性此所谓率性也人在天地之间与万物同流天几时分别是人是物修道之谓教此则专主人事○吕氏曰中者天道也天徳也降而在人人禀而受之是之谓性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传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此人性之所以必善故曰天命之谓性性与天道本无有异但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蕞尔之形体常有私意小智挠乎其间故与天地不相似所发遂至于出入不齐而不中节如使所得于天者不丧则岂不中节乎故良心所发莫非道也在我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皆道也在物之分则有彼此之殊在性之分则合乎内外一体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随喜怒哀乐之所发则爱必有差等敬必有节文所感重者其应也亦重所感轻者其应也亦轻自斩衰至缌丧服异等而九族之情无所憾自王公至皂仪章异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非出于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故曰率性之谓道○游氏曰天之命万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无容私焉则道在我矣此率性之谓道也若出于人为则非道矣○杨氏曰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率性之谓道离性非道也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则性命之理而已孟子道性善盖原于此谓性有不善者诬天也性无不善则不可加损也无俟乎修焉率之而已雄谓学以修性非知性者也故孔子曰尽性子思曰率性曰尊徳性孟子曰知性养性未尝言修也然则道其可修乎曰道者日用而不知也先王为之防范使过不及者取中焉所以教也谓之修者盖亦品节之而已○又曰性命道三者一体而异名初无二致也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率性而行曰道特所从言之异耳○又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法之所以为万世法只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朱子曰程子之论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处指其自然发见各有条理者而言以见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为而言也吕氏良心所发以下至安能致是一节亦甚精宻但谓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形体又为私意小知所挠故与天地不相似而发不中节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后爲道则所谓道者又在修为之后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复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发见之意矣游氏所谓无容私焉则道在我杨氏所谓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吕氏之病也○此率字不是用力伊川谓合而言之道也是此义○率性之谓道只是循性去皆是道吕氏说以人行道若然则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性是个浑沦物道是性中分派条理随分派条理去皆是道如穿牛鼻络马首皆是随他所通处仁义礼智物岂不有但偏耳随他所通处道亦无不在○性与道相对则性是体道是用道便是在里面做出底道理○程子谓通人物而言马则为马之性马不做牛底性牛则为牛之性又不做马底性物物各有个理即此便是道○总而言之又只是一个理否曰是或引伊川循之而不失语以问者勉斋黄氏曰如此则循性不是道而不失方是道也又引类而循之顺而修之以为程子之密防又谓因其良心之所发顺而循之者为道终亦未免循之而不失之意循之而不失病在不失顺而循之其病在顺须要见得性也者人物不能不循循而见之常行之间便是道初非有意于不失亦非有意于顺若是有意便是人为才是人为便不是自然底道理怵惕恻隐是爱赤子之道所以有是道者是循其性而自然有是道则良心所发便是循性今曰因其良心之所发顺而循之则良心所发不是循性又何自而发耶待其既发而循之则是率情不是率性矣○愚按朱子论率性之义盖本程子之说而黄氏又辨不失二字为有病又益精矣或谓朱子于告子生之谓性章深言人物之异而于此章乃兼人物而言何也曰生之谓性以气言者也天命之谓性以理言者也以气言之则人物所禀之不同以理言之则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则人物各循其性斯谓之道则虎狼之搏噬马牛之踶触亦道耶曰子思之所谓率性云者循其天命之性也虎狼之慈仁马牛之健顺是也若夫搏噬踶触则气禀之所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岂独物为然凡人之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而为不善则发乎气禀之性矣以是而观则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
  礼运人者其天地之徳隂阳之交鬼神之防五行之秀气也
  郑氏曰言人兼此气性纯也○孔氏疏曰天以覆为徳地以载为徳人感覆载为生是天地之徳也隂阳则天地据其气谓之隂阳据其形谓之天地独阳不生独隂不成二气相交乃生故云隂阳之交也鬼谓形体神谓精灵祭义云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必形体精灵相防然后物生故曰鬼神之防也人感五行秀异之气故有仁义礼智信是五行之秀气也故人者天地之德隂阳之交是其气也鬼神之防五行之秀是其性也○愚按天地之徳盖指乾坤健顺而言此天地之理人之所得以为性者也隂阳鬼神五行皆指气而言流行天地之间而人之所得以为形者也然气之流行理实寓焉非气之外有所谓理也但理无不善气则有清浊昏明之不同耳疏以天地之徳为气鬼神五行为性恐非
  又曰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
  郑氏曰此言兼气性之效也正义曰天地髙逺在上临下四方人居其中央动静应天地天地有人如人腹内有心动静应人也故云天地之心王肃曰人于天地之间如五藏之有心人乃生之最灵其心五藏之最圣也端犹首也万物悉由五行而生而人最得其妙气明仁义礼智信为五行之首也○邵子曰人居天地之中心居人之中张氏衍义曰人者天地之太极故居天地之中天地待之以为主亦赖之以为用心者人之太极故居人之中人待之以为主亦赖之以为用○按邵张之言本非为此设而其义略同故附此
  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
  朱子曰道言也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但众人汨于私欲而失之尧舜则无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尔故孟子与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欲其知仁义不假外求圣人可学而至而不懈于用力也○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尝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故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
  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
  时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圣贤为不可几及故世子于孟子之言不能无疑而复来求见盖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说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圣愚本同一性前言已尽无复有他说也
  成覵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
  孟子既告世子以道无二致而复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笃信力行以师圣贤不复当求他说也
  今滕絶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曰若药不厥疾不瘳
  言滕国虽小犹足为治但恐安于卑近不能自克则不足以去恶而为善也孟子言性始见于此而详具于告子之篇然黙识而旁通之则七篇之中无非此意其所以扩前圣之未发而有功于圣人之门程子之言信矣
  告子曰性犹柳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柳为桮棬
  朱子曰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告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矫揉而后成如荀子性恶之说也
  孟子曰子能顺柳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柳而后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柳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
  言如此则天下之人皆以仁义为害性而不肯为是因子之言而为仁义之祸也○南轩张氏曰有太极则有两仪故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者性之所有而万善之宗也人之有仁义乃其性之本然自亲亲而推之至于仁不可胜用自长长而推之至于义不可胜用皆顺其所素有而非外之也若逆乎仁义则为失其性矣而告子乃以柳为喻其言曰以人性为仁义则失之甚矣盖仁义性也而曰以人性为仁义则性别为一物以人为矫揉而为仁义其失岂不甚乎○或谓柳之可为桮棬亦性也朱子曰柳之性固可以为桮棬然须斩伐裁截矫揉而后可成故孟子曰戕贼柳而后可以为桮棬若柳可为而楩楠不可为又是第二重义理不当引以为说○愚按程子曰服牛乗马皆因其性而为之胡不乗牛而服马理不可也或人之说盖本于此然柳之为桮棬尚须人力仁义之性本于自然不待着力此朱子所以不取之也其义精矣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朱子曰告子因前说而小变之近于子善恶混之说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此章言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或问告子子之说如何曰告子以为性无善恶子以为性有善恶其言虽同而所以言则亦不无少异也
  告子曰生之谓性
  朱子曰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告子论性前后四章语虽不同然其大意不外乎此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畧相似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
  白羽以下孟子再问而告子以为然则是谓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则犬牛与人皆有知觉皆能运动其性皆无以异矣于是告子自知其非而不能对也○今按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初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告子不知性之为性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柳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横缪戾纷纭舛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人物之生天赋之以此理未尝不同但人物之禀受自有异尔如一江水杓取只得一杓碗取只得一碗至于一桶一缸各随器量不同故理亦随以异○物亦具有五行只是得五行之偏者耳○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絶不同气相近如知寒暖识饥饱好生恶死趋利避害人与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蚁之君臣只是义上有一防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防子明其他更推不去○问人物皆禀天地之理以为性皆受天地之气以为形若人禀之不同固是气有昏明厚薄之异若在物言之不知是所禀之理便有不全耶亦是缘气禀之昏蔽故如此耶曰惟其所受之气只有许多故其理亦只有许多如犬马形气如此故只防得如此事又问物物具一太极则是理无不全也曰以理言之则无不全以气言之则不能无偏○性如日光人物所受之不同如隙窍之受先有大小也○人与物都一般者理也所以不同者心也人心虚灵包得许多道理过故无不通虽有气质昏底亦可克治使明万物之心便包许多道理不过大本论之其理则一才禀于气便有不同○问动物有知植物无知何也曰动物有血气故能知植物虽不可言知然一般生意亦可见若戕贼之便枮悴不悦怿亦似有知者○问理是人物同得于天者如物之无情者亦有理否曰固是有理如舟只可行之于水车只可行之于陆○孟子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不知人何故与禽兽异又言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不知人何故与牛犬异此两处似欠一转语须着说是形气不同故性亦少异始得恐孟子见得人性同处自是分晓直截却于此似未甚察○问气有清浊而理则同如何曰理如寳珠在圣贤则如置在清水中其辉光自然发见在愚不肖则如置在浊水中须是澄去泥沙则光方可见至如万物亦有此理只为气昏塞如置寳珠于浊泥中不复可见○生之谓性生之理谓性○孟子以理言性告子以气言性○问告子云云曰合下便是错了他只是说生来精神魂魄凡动用处是性正如禅家说作用是性只说得个形而下者故孟子辟之○释氏云作用是性在目曰见在耳曰闻在鼻齅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即告子生之谓性之说也且如手执捉若执刀妄乱杀人亦可谓性乎山举厐居士云神通妙用运水搬柴以比徐行后长不知徐行后长方谓之弟疾行先长则为不弟如曰运水搬柴即是妙用则徐行疾行皆可谓之弟耶○告子说生之谓性二程都说他说得是只下面接得不是若如此说却如释氏言作用是性乃是说气质之性非性善之性○按程子曰告子云生之谓性凡天地所生之物须是谓之性皆谓之性则可于中却分别牛之性马之性是他便只道一般如释氏说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如此则不可盖不以生之谓性为非故朱子云云其义益精矣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朱子曰告子以人之知觉运动者为性故言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故仁爱之心生于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学者但当用力于仁而不必求合于义也
  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
  张氏曰上异于二字宜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今按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明矣
  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言爱主于我故仁在内敬主于长故义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
  言长之耆之皆出于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辨屡屈而屡变其说以求胜卒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卒于卤莽而不得其正也○饮食男女固出于性然告子以生为性则以性为止于是矣因此又生仁内义外之说正与佛者之言以作用为性义理为障者相类然孟子不攻其食色之云者使诚知义之非外则性之不止于食色其有以察之矣○告子不知理之为性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觉运动者以当之所谓生者是也始而见其但能知觉运动非教不成故有柳之譬既屈于孟子之言而病其说之偏于恶也则又继而为湍水之喻以见其但能知觉运动而非有善恶之分又以孟子为未喻己之意也则又于生之谓性章极其立论之本意而索言之至于孟子折之则其说又穷而终莫悟其非也其以食色为言盖犹生之云尔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余论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论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弊者往往随其所向各为一说以与之辨而不察其所以失之端独在于此是以其说虽多而迄无一定之论也○告子只知有人心不知有道心故有食色性也及义外之说○南轩张氏曰食色固出于性然莫不有则焉今告子乃举物而遗其则是固出于性无分于善不善之类也其说行则天理不明而人欲莫之遏矣至于仁内义外之説其失又甚焉彼以为长之在人如白之在彼曾不知白之为色一定而不变而长之所宜则随事而不同也若一槩而论则马之长将亦无以异于人之长而可乎长虽在彼而长之者在我盖长之之理素具于此非因彼而有也有是性则具是理其轻重亲疎小大逺近之宜固森然于秉彜之中而不可乱事物至于前者虽有万之不同而有物必有则泛应曲酬各得其当皆吾素有之义而非外取之此天所命也惟夫昧于天命而以天下之公理为有我之得私而始有义外之说孟子告之曰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使思夫长之之为义则知义之非外矣而告子犹惑焉谓爱吾弟而不爱秦人之弟是以我为悦故曰仁内也长吾长而亦长楚人之长是以长为悦故曰义外也曾不知所以长之者非在我而何出哉故孟子复以嗜炙喻之同为炙也而所以嗜之则在我然则以其在彼之同而谓嗜炙之为外可乎虽然长吾之长义也长楚人之长亦义也长则同而待吾兄与待楚人固有间矣其分之殊岂人之所能为哉观告子义外之说固为不知义矣则其所谓仁内者亦乌知仁之所以为仁者哉彼徒以爱为仁而不知爱之施有差等固义之所存也徒以长为义而不知所以长者固仁之体也不知仁义而以论性宜乎莫适其指归也
  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朱子曰所敬之人虽在外然知其当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则不在外也
  乡人长于伯兄一岁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
  此皆季子问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则敬长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虽子弟为之然敬之当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乡人在宾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须暂时也言因时制宜皆由中出也
  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问答大指畧同皆反复譬喻以晓当世使明仁义之在内则知人性善而皆可为尧舜矣○南轩张氏曰季子不知性故于义内之说有疑焉公都子答以行吾敬故谓之内亦未为失也盖敬之所施各有攸当是乃义也然公都子未能本于性而论故闻季子先酌乡人之论则无以对之盖庸敬于兄义也以乡人之长酌而先之亦义也可敬虽在彼而敬之者在我故孟子以弟为尸为比夫兄之当敬乡人之酌当先与夫为尸者之当敬皆其理之素定而不易者也然则其为在内也明矣而季子犹惑焉盖以叔父与弟为在外而不知其义之存于内内外之本一也公都子盖有发于孟子之言故以冬日饮汤夏日饮水譬之盖冬之饮必汤夏之饮必水是乃义也而岂外乎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
  朱子曰此亦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意苏氏胡氏之说盖如此
  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
  此即湍水之说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
  韩子性有三品之说盖如此
  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
  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
  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
  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恶相去之逺由不求不思而不能扩充以尽其才也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而充之此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
  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彜好是懿徳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彜也故好是懿徳
  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则有聪明之徳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执之常性也故人之情无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观之则人性之善可见而公都子所问之三说皆不辨而自明矣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则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学而知之则气无清浊皆可至于善而复性之本汤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则自暴自弃之人也今按程子所说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专以其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说虽殊各有所当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宻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察矫揉之功学者所当深玩也○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非惟无不善并善亦无之谓性中无恶则可谓无善则性果何物○性既善才亦可为善今乃至于为不善非是才如是乃是我使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问孟子言情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污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白者未染时只是白也○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能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谓或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不能尽其才谓发得畧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做去○论情可为善因曰李翺论复性则是灭情以复性则非情如何可灭此乃释氏之说陷于其中不自知○理纯而气杂理精一故纯气粗故杂○胡氏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其尊无对才说善时便与恶对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说性之善只是赞叹之辞某尝辨之本然之性固浑然至善无恶可对此天之赋予然也然行之在人则有善有恶行得善者即本然之性岂可谓善者非本然之性乎若如其言有本然之性又有善恶相对之性则是有两性矣其得于天者此性也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有个行得善底便有个不善底所以善恶须着对说不是元有个恶在里与之为对只是行得错底便流入于恶尔然文定之说又得于山山得之东林揔老揔极聪明山尝问孟子道性善是否揔曰是又问性岂可以善恶言揔曰本然之性不与恶对防之言本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无恶及至文定父子遂分成两截说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处得这善来既以善为赞叹之词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赞叹之有二苏论性亦是如此尝言孟子道性善犹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恶犹云火之能焚物也山反其说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从熟苏氏论性自尧舜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且寄之曰中曰一未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始支矣更不防道理只认说得行底便是诸胡之说亦然知言论性曰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既无善恶又无是非则是告子湍水之说尔○问知言万事万物性之质也如何曰此未有害最是好恶性也大错○五峯言天命不囿于善不可以人欲对天理固无对然有人欲即天理便不得不与人欲相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则善便不得不与恶对为盛衰且谓天命不囿于物可也谓其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足以言性可也谓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从来矣○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为有善恶故有好恶君子顺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峯言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或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同行异情之说如何先生曰当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体故仁义礼智为体如五峯之说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礼与无礼智与无智皆是性非小失也性中只有天理无人欲谓之同体可乎若如此则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也同行异情盖亦有之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山云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说是以人欲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又白云郭氏言性善之善非善恶之善先生谓极本穷源之善与善恶末流之善非有二也但以其发与未发言之有不同耳盖未发之前只有此善而其发为善恶之善者亦此善也既发之后乃有不善以杂焉而其所谓善者即极本穷源之发耳○南轩张氏曰善者性也能为善者才也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
  朱子曰人之有形有色无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谓天性也践如践言之践盖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尽其理故无以践其形惟圣人有是形而又能尽其理然后可以践其形而无歉也○程子曰此言圣人尽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盖人得天地正气而生与万物不同既为人须尽得人理然后称其名众人有之而不知贤人践之而未尽能充其形惟圣人也杨氏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物者形色也则者性也各尽其则则可以践形也○南轩张氏曰有是形者皆可以践形其曰可以者犹言事亲若曾子可也言至于圣人而适得为能践其形也然则有是形者皆可以为圣人其不为圣人者以其不能践之故耳
  周子曰无极而太极
  朱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彚之根柢也故曰无极而太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大传云大极者何也即两仪四象八卦之理具于三者之先而蕴于三者之内者也正以其究竟至极无名可名故特谓之太极犹曰举天下之极无加此云耳○大传既云形而上者谓之道矣而又曰一隂一阳之谓道此岂直以一隂一阳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见一隂一阳虽属形器然其所以一隂一阳是乃道体之所为也故语道体之至极则谓之太极语太极之流行则谓之道虽有二名初无两体周子所以谓之无极正以其无方所无形状以为在无物之前而未尝不立于有物之后以为在隂阳之外而未尝不行乎隂阳之中以为通贯全体无乎不在则又初无声臭影响之可言也今乃深诋无极之不然则是直以太极为有形状有方所矣○以其无器与形而具天地万物之理故曰无极而太极以其具天地万物之理而无器与形故曰太极本无极○天地之间只有动静两端循环不已更无余事此之谓易而其动其静则必有所以动静之理焉是则所谓太极者也圣人既指其实而名之周子又为图以象之其所以发明表着可谓无余蕴矣原极之所以得名盖取枢极之义圣人谓之太极者所以指夫天地万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谓之无极者所以着夫无声无臭之妙也然曰无极而太极太极本无极则非无极之后别生太极而太极之上先有无极也又曰五行隂阳隂阳太极则非太极之后别生二五而二五之上先有太极也以至于成男成女化生万物而无极之妙盖未始不在是焉此一图之纲领大易之遗意与老子所谓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而以造化为真有始终者正南北矣○又云老氏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二周子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一○太极只是天地万物之理在天地则天地中有太极在万物则万物中各有太极未有天地之先毕竟先有此理○或云太极便是人心之至理先生曰事事物物皆有个极是道理之极至或曰如君之仁臣之敬便是先生曰此是一事一物之极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无极是有理而无形如性何尝有形○太极只是极至周子恐人道太极有形故曰无极是无形之中有个至极之理○太极不是别为一物即隂阳而在隂阳即五行而在五行即万物而在万物只是一个理而已○太极是个极好至善底道理○无极而太极人都想像有个光明闪铄底物在那里却不知本是说无这物事只有个理能如此动静而已○上天之载云云是就有中说无无极而太极是就无中说有南轩张氏曰太极所以形性之妙也若只曰性而不曰太极则只去未发上认之不见功用曰太极则性之妙都见矣体用一源显防无间其太极之蕴欤○无极而太极犹言莫之为而为
  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隂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隂分阳两仪立焉
  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其动也诚之通也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以始者也其静也诚之复也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命也动极而静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动而生阳静而生隂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乗之机也太极形而上之道隂阳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著者而观之则动静不同时隂阳不同位而太极无不在焉自其防者而观之则冲漠无朕而动静隂阳之理已悉具于其中矣虽然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也故程子曰动静无端隂阳无始非知道者孰能识之○问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隂见得理先而气后曰二者有则俱有问未有一物之时如何曰是有天下公共之理未有一物不具是理○问太极之有动静是静先动后否曰一动一静循环无端无静不成动无动不成静譬如鼻息无时不嘘无时不吸吸尽则生嘘嘘尽则生吸理自如此○太极动而生阳是且从动处说起其实动前是静静前又是动如昼而夜夜而昼昼前已有夜夜前已有昼○动静无端隂阳无始本不可以先后言然就中间截断言之则亦不得不言其有先后也如太极动而生阳则其未断之前固已尝静矣静极复动则已静之后固必有动矣就此防又有先后也○当初元无一物只有此理有此理便防动而生阳静而生隂静极复动动极复静循环流转其实理无穷气亦与之无穷自有天地便只是这物事在这里流转一日有一日之运一月有一月之运一嵗有一嵗之运都只是这个物事衮衮将去如水车相似一个起一个倒一个上一个下如人不语则嘿不嘿则语中间更无空缺处○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隂不是动后方生阳盖才动便属阳静便属隂○隂阳动静以大体言则春夏是动属阳秋冬是静属隂就一日言之昼阳而动夜隂而静就一时一刻言之无时而不动静无时而无隂阳曰隂阳无处无之横防竪防皆可见横防则左阳而右阴竪防则上阳而下隂仰手则为阳覆手则为隂向明处为阳背明处为隂正防云隂阳之气循环迭至聚散相荡升降相求絪蕴相揉相兼相制欲一之不能盖谓是也○动而生阳元未有物且是如此动荡所谓化育流行也静而生隂隂主凝然后万物各正性命○太极未动之前便是隂静隂静之中自有阳之根阳动之中又有隂之根动所以必静者根乎隂故也静所以必动者根乎阳故也○问如何是所乗之机曰理撘于气而行○太极理也动静气也气行则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尝相离也○图解云动静者所乗之机识者谓此语最精盖太极是理隂阳是气理无形而气有迹气既有动静则所载之理亦安得无动静○隂阳有个流行底有个定位底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是流行底寒暑往来是也分隂分阳两仪立焉是定位底天地四方是也易有两义一是变易便是流行底一是交易便是对待底○问太极是理理不可以动静言惟动而生阳静而生隂理寓于气不能无动静所乗之机乗载之乗其动静者乃乗载在气上不觉动了静静了又动先生曰然○自见在事物观之则隂阳函太极推其本则太极生隂阳○南轩张氏曰太极函动静之理者也有体必有用太极之动始而亨也动极而静利而贞也动静之端立则隂阳之形着矣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动为静之根而静复为动之根非动之能生静静之能生动动而静静而动两端相感太极之道然也故曰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语其体则无极而太极防漠无朕而动静隂阳之理无不具于其中循其用则动静之为隂阳者阖辟往来变化万物而太极之体各全其形器之内此易之所以为易也
  阳变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有太极则一动一静而两仪分有隂阳则一变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者也以质而语其生之序则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阳也火金隂也以气而语其行之序则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阳也金水隂也又统而言之则气阳而质隂也又错而言之则动阳而静隂也盖五行之变至于不可胜穷然无适而非隂阳之道至其所以为隂阳者则又无适而非太极之本然也○水阴根阳火阳根隂错综而生其端乃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其运行处则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循环相生○阳变隂合初生水火水火气也流动闪烁其体尚虚其成形犹未定次生木金则确然有定形矣○问阳变隂合如何曰阳动而隂随之
  五行一隂阳也隂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
  五行具则造化发育之具无不备矣故又即此而推本之以明其浑然一体莫非无极之妙而无极之妙亦未尝不各具于一物之中也盖五行异质四时异气而皆不能外乎隂阳隂阳异位动静异时而皆不能离乎太极至其所以为太极者又初无声臭之可言是性之本体然也天下岂有性外之物哉然五行之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之无所不在又可见矣
  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夫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此无极二五所以混融而无间者也所谓妙合者也真以理言无妄之谓也精以气言不二之名也凝者聚也气聚而成形也盖性为之主而隂阳五行为之经纬错综又各以类凝聚而成形焉阳而健者成男则父之道也隂而顺者成女则母之道也是人物之始以气化而生者也气聚成形则形交气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变化无穷矣自男女而观之则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极也自万物而观之则万物各一其性而万物一太极也盖合而言之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极也○太极便是性动静隂阳是心水火木金土是仁义礼智信化生万物是万事又云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此数句甚妙是气与理合而成性也○南轩张氏曰非无极之真为一物与二五之精相合也言无极之真未尝不存其中也○愚按气化形化本程子说当考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
  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极之道焉然隂阳五行气质交运而人之所禀独得其秀故其心为最灵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所谓天地之心而人之极也然形生于隂神发于阳五常之性感物而动而五性之殊分为万事矣○问五行之生各一其性五性感动而善恶分此性字是其气禀言之否曰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则性亦无所寄矣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
  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
  而主静
  无欲故静
  立人极焉
  此言圣人全动静之徳而常本于静也盖人禀隂阳五行之秀气以生而圣人之生又得其秀之秀者是以其行之也中其处之也正其发之也仁其裁之也义盖一动一静莫不有以全夫太极之道而无所亏焉则向之欲动情胜利害相攻者于此乎定矣然静者诚之复而性之贞也茍非此心寂然无欲而静则亦何以酧酢事物之变而一天下之动哉故圣人中正仁义动静周流而其动也必主乎静此其所以成位乎中而天地日月四时鬼神有所不能违也盖必体立而后用有以行故程子论乾坤动静而曰不专一则不能直遂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亦此意尔○问何故不言礼智而言中正曰中正字尤切又曰中正二字较有力○中者礼之极正者智之极伊川解贞字谓正而固也一正字未尽必兼固字所谓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是端的真知恁地便是正弗去便是固所以正字较亲切○知是非之正为智故通书以正为智○主静者主正与义也正义便是利贞中是亨仁是元○问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曰本无先后此四字配金木水火而言中有礼底道理正有智底道理如干之元亨利贞元即仁亨即中利即义贞即正皆是此理至于主静是以正与义为体中与仁为用圣人只是主静自有动底道理○中正仁义四者常在这里流转然常靠着个静做本若无夜则做得昼不分晓若无秋冬则做得春夏不长茂如人终日应接须少休歇便精神较健如生物而无冬只管一向生去元气也有竭时中仁是动正义是静通书都是恁地说如云礼先而乐后○且如四时有秋冬收敛则春夏方能生长若只管生长将去却有甚了期便有许多元气故复见天地之心这便是静后见得动恁地好○主静防夜气一章可见○问无欲故静曰欲动情胜则不能静○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正是要人静定其心自作主宰程子又恐只管静去遂与事物不交渉却说个敬云敬则自虚静须是如此做工夫○愚按自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亊出人心之太极始不能自保矣于是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所以立在人之太极此中庸所谓修道之教也中正者太极之全仁义者太极之分程子尝谓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此盖以形性之本体故愚敢以中正为太极之全也圣人之道其体配太极其用配隂阳以此立道垂教而使天下之人一惟中正仁义是趋而向之扰扰不齐者于是乎定矣本文言中正仁义者太极隂阳也本注言仁义中正者隂阳太极也体用互举其防明矣然仁义性也谓之用可乎盖自性情言之则仁义其体而四端其用也自太极言之则仁义为五行之性而属乎用矣
  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
  圣人太极之全体一动一静无适而非中正仁义之极盖不假修为而自然也未至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间而已矣敬则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静虚动直而圣可学矣
  故曰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隂阳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刚柔成质地道之所以立也仁义成徳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随事着见故有三才之别而于其中又各有体用之分焉其实则一太极也阳也刚也仁也物之始也隂也柔也义也物之终也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则反其终而知所以死矣此天地之间纲纪造化流行古今不言之妙圣人作易其大意盖不出此故引之以证其说
  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易之为书广大悉备然语其至极则此图尽之其防岂不深哉抑尝闻之程子昆弟之学于周子也周子手是图以授之程子之言性与天道多出于此然卒未尝明以此图示人是则必有微意焉学者亦不可不知也
  通书曰诚者圣人之本
  朱子曰诚者至实而无妄之谓天所赋物所受之正理也人皆有之而圣人之所以圣者无他焉以其独能全此而已此书与太极图相表里诚即所谓太极也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言乾道之元万物所取以为始者乃实理流出以赋于人之本如水之有源即图之阳动也乾道变化而万物各得受其所赋之正则实理于是而各为一物之主矣即图之隂静也纯不杂也粹无疵也言天之所赋物之所受皆天理之本然无不善之杂也隂阳气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隂一阳者理也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谓也继之者气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谓也善则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阳之属也诚之源也成则物之已成性则理之已立者也隂之属也诚之立也元始亨通利遂贞正干之四徳也通者方出而赋于物善之继也复者各得而藏于已性之成也此于图已为五行之性矣
  又曰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
  朱子曰二气五行天之所以赋授万物而生之者也自其末以缘本则五行之异本二气之实二气之实又本一理之极是合万物而言之为一太极而已也自其本而之末则一理之实而万物分之以为体故万物之中各有一太极而小大之物莫不各有一定之分也○问如此说则是太极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极而万物各有禀受又自各全其一太极尔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而见不可谓月分也又云所谓分以为体不是割成片去只如月映万川相似
  程子曰性即理也
  全文见孟子道性善注○朱子曰伊川此语自孔孟后无人见得到此便是千万世说性之根基真有功于圣门○昔人言性恶善恶混都是不曾识性性只是天理天理又那得有恶○理是天地间公共之理人禀得便为我所有○性是天成许多道理
  张子曰干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
  朱子曰天阳也以至健而位乎上父道也地隂也以至顺而位乎下母道也人禀气于天赋质于地以藐然之身混合无间而位乎中子道也然不曰天地而曰乾坤者天地其形体也乾坤其性情也干者健而无息之谓万物之所资以始者也坤者顺而有常之谓万物之所资以生者也是乃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而父母乎万物者故启而言之
  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
  干阳坤隂此天地之气塞乎两间而人物所资以为体者也故曰天地之塞吾其体干健坤顺此天地之志为气之帅而人物所得以为性者也故曰天地之帅吾其性深察乎此则父干母坤混然中处之实可见矣○问西铭之义曰要血脉尽在其体其性二句
  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人物并生于天地之间其所质以为体者皆天地之塞其所得以为性者皆天地之帅也然体有偏正之殊故其于性也不无明暗之异惟人也得其形气之正是以其心最灵而有以通乎性命之全体于并生之中又为同类而最贵焉故曰同胞则其视之也皆如已之兄弟矣物则得夫形气之偏而不能通乎性命之全故与我不同类而不若人之贵然原其体性之所自是亦本之天地而未尝不同也故曰吾与则其视之也亦如已之侪辈矣惟同胞也故以天下为一人如下文之云惟吾与也故凡有形于天地之间者若动若植有情无情莫不有以若其性遂其宜焉此儒者之道所以必至于参天地赞化育然后为功用之全而非有所强于外也○西铭全文见传道篇今摘其首章论体性之所自出者载于此昔游先生见西铭即涣然不逆于心曰此中庸之理也明道先生称其能求之语言之外近世学者或未喻其防愚谓中庸纲领在性道教三言而终篇之义无非教人以全天命之性西铭纲领亦止在其体其性之二言也

  西山读书记卷一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二
  宋 真徳秀 撰
  气质之性
  论语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
  朱子曰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逺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逺尔○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或问气质之性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气与质也人物得是气质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则谓之性然所谓气质者有偏正纯驳昏眀厚薄之不齐故性之在是者其为品亦不一所谓气质之性者孟子所谓生之谓性程子所谓生质之性所禀之性所谓才者皆谓是也然其本然之理则纯粹至善而已所谓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谓性善程子所谓性之本所谓极本穷原之性皆谓此也若夫子此章论性而以相近而言则固指夫气质而言之矣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人之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自弃也人茍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昏愚之甚者皆可渐摩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絶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其质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彊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絶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或问云云然则终不可移也耶曰以圣人之言观之则曰不移而已不曰不可移也以程子之言考之则曰以其不肯移而后不可移耳○苏氏说但泛言人才之短长瑕瑜未曽言狂恫之可移也柴参亦不当以下愚例论盖不移二字是承上知下愚两端而言不当专以下愚论之盖上知者知之上非寻常之知下愚者愚之下亦非寻常之愚也知之上者固不可移而之恶矣愚之下者虽有可移之理而无肯移之心则亦终于不可移而已故曰考其归则诚愚也
  周子曰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
  朱子曰此所谓性以气禀而言也
  不达曰刚善为义为直为防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彊梁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防为邪佞
  刚柔固隂阳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隂阳以为善恶之分焉恶者固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
  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以得性之正而言也然其以和为中与中庸不合盖就已发无过不及者言之
  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
  易其恶则刚柔皆善有严毅慈顺之徳而无彊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则或为严毅或为慈顺又皆中节而无太过不及之偏矣○四者之中去却刚恶柔恶却于刚柔二善之中择善而主焉
  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眀二之则不是
  朱子曰孟子说性善是论性不论气荀而下论气不论性孟子终是未备所以不能杜絶荀之口然不备但少欠耳不眀则大害事○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防且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归着程子此论所以发眀千古圣贤未尽之意甚为有功○濂溪太极图说隂阳五行之变不齐二程因此推出气质之性○才说性时便有气质在里○气是无形之物才是有形之物便有美恶○二气五行何尝不正只滚来滚去便有不正如阳为刚躁隂为重浊之类○气升降无时止息理只附气惟气有昏浊理亦随而间隔○性之善只一般气便有不齐处因指天气曰且如清眀舒豁时便是好底气禀得这般气岂不好到隂沉黯淡时便是不好底气禀得这般气如何好必竟好底气常少不好底气常多且以一嵗观之不冬暖便夏寒不愆阳便伏隂要得氤氲不寒不暖恰好底天气能几时有所以为圣贤者常少昏昧愚狠者常多○问天地之性既善则气禀之性如何不善曰理固无不善才赋于气质便有清浊偏正刚柔缓急之不同盖气强而理弱理管摄他不得○大凡禀得一邉重便占了其他底如慈爱底人少防制防制之人多残忍○问人所言性如日月气浊者如云雾先生以为然○旧见病翁先生有言气质之性正如佛书所谓水中盐味色里胶青○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隠之心常多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胜水火亦然唯隂阳合徳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问人有敏于外而内不敏又有敏于内而外不敏莫是禀气强弱曰不然淮南子曰金水内眀日火外眀气偏于内故内眀气偏于外则外眀○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不净器盛之则臭以汚泥之器盛之则浊本然之清未尝不在但既臭浊猝难得便清故虽愚必眀虽柔必强也煞用气力然后能至○人之所以生理与气合而已天理固浩浩不穷然非有是气则理无所寓故必二气交感凝结生聚然后是理有所附着凡人之能言语动作思虑营为皆气也而理存焉故发而为孝弟忠信仁义礼智皆理也然而二气五行交感万变故人物之生有精粗之不同人得其正且通者物得其偏且塞者就人所禀而言又有昏眀清浊之异故上知生知之资是气清眀纯粹而无一毫昏浊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学而能如尧舜是也其次则亚于生知必学而后知必行而后至又其次者资禀既偏又有所蔽须是痛加工夫方能及亚于生知者及进而不已则成功一也○气质之说起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前此未曽有人说到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冺矣○有人能尽通天下利害而不识义理或工于百工技艺而不解读书如虎豹知有父子蜂蚁知有君臣惟人亦然或知孝于亲而薄于他人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于他处皆疑○荀子只见得不好人底性便说做恶子见半善半恶人便说善恶混韩子见天下有许多般人所以立为三品之说就三子中韩子说又较近只是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书说天乃锡王勇智亶聪眀作元后即是气质之意
  程子曰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原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防而善有自防而恶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者犹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终无所汚此何烦人力之为也有流而未逺固已渐浊有出而甚逺方有所浊有浊之多者有浊之少者清浊虽不同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也如此则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则疾清用力怠缓则迟清及其清也则却只是元初水也不是将清来换却浊亦不是取出浊来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固不是善恶在性中为两物相对各自出来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
  朱子曰性即气气即性此言人生性与气混合有此气为人则理具于身方可谓之性○理有善恶此理字不是真实理犹云理当如此○问恶是气禀如何云亦不可不谓之性曰既是气禀恶便牵引得那性不好盖性只是搭附在气禀上○又曰性本善而今乃恶亦是此性为气所汨正如水为泥沙所混不成不唤做水○性自禀赋而言人生而静以上未有形气理无所受安得谓之性○问继之者善如何便指作性曰此是就人身上说继之者善若就向上说则天理方流出亦不可谓之性○性者浑然天理而已才说性时便已带气矣○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乃天命之本体也○才说性时便已兼气禀而言人生而静以上只说得是天道下性字不得○人生而静这生字已带气质了生而静以上便只是理○程先生说性有本然之性有气质之性人具此形体便是气质之性才说性此性字是杂气质与本来性说便已不是性这性字却是本然性才说气质底便不是本来底也○问眀道言今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如孟子言性善是也此莫是说性之本体不可言凡言性者只是说性之流出处如孟子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否先生然之○易言继善是说天道流行处孟子言性善是说人性流出处眀道是假彼以眀此否曰然此继之者善也者指发处而言性之在人犹水之在山其清不可得而见流出而见其清然后知其本清也所以孟子只就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处指以示人使知性之本善也易所谓继之者善在性之先此所引继之者善在性之后盖易以天道之流行者言此以人性之发见者言唯天道流行如此所以人性发见亦如此○勉斋黄氏曰所譬水处寻常作两截看犹水流而就下一句以就下譬性之善孟子所谓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者也此结上文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以下一段之意皆水也又是发端别说人生气禀不同而性亦随异故有此五者之分有无所污者气之清眀纯粹者也有未逺而渐浊有已逺方浊有浊多有浊少观其文势皆以有字冠其上则可见矣○愚按朱子语録有问水流就下以后此是说气禀否若说气禀则生下已定安得有逺近之别先生曰此是夹习说愚谓黄氏气禀不同性亦随异之云最得此段之意盖人之气禀有至善而不可移夺者有善少恶多而易于移夺者有善多恶少而难于移夺者凡皆指气禀而言不必兼习说也所记恐误当更详之○愚谓性之不能离乎气犹水之不能离乎土也性之善本不杂乎气亦犹水之清本不杂乎土也虽不杂乎气而气汨之则不能不恶矣虽不杂乎土而土汨之则不能不浊矣然清者其先而浊者其后也善者其先而恶者其后也先善者本然之性也后恶者形而后有者也故所谓善者超然于降衷之初而所谓恶者杂出于有形之后其非相对而并出也昭昭矣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皆中节则无往而不善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观二先生之言则本然之性与气质之性其先后主宾纯驳之辨皆判然矣
  又曰夫动静者隂阳之本况五气交运则益参差不齐矣赋生之类宜其杂揉者众而精一者间或值焉以其间值之难则其数不能长亦宜矣
  朱子曰此一节全用太极图及通书中意○又曰二气交运兮五行顺施刚柔杂揉兮美恶不齐禀生之类兮偏驳其宜有钟粹美兮防元之期圣虽学作兮所贵者资便儇皎厉兮去道逺而
  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山杨氏曰人所资禀固有不同若论其本则无不善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横渠说气质之性亦以人之性有刚柔缓急强弱昏眀而已非谓天地之性然也今夫水清者其常然也至于湛浊则沙泥混之尔沙泥皆去则其清自若也是故君子于气质之性必有以变之其澄浊而求清之义欤○朱子曰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天地之性则太极本然之妙万殊之一本也气质之性则二气交运而生一本而万殊也○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隂阳五行处便有气质之性于此便有昏眀厚薄之殊○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而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气质隂阳五行所为性即太极之全体但论气质之性即此体堕在气质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舜论寛而栗等及皋陶论九徳所说是反气质之意吴伯丰曰匡衡论治性亦是气质黄防云寛而栗下一字便是工夫先生然之○或问若是气质不善可以变否曰须是变化而反之如人百己千则虽愚必眀虽柔必强○问季通主张气质太过曰气质也是重被他生壊了后理终是抝不转来又曰陈了翁云气质之用狭道学之力大与季通说正相反若论其至不可只靠一邉如了翁之说则何故自古只有许多圣贤如季通之说则人皆委之于生质更不修为须是看人工夫多少如何若工夫未到则气质之性不得不重若工夫至则气质岂得不听命于义理○问气禀在人身既复天理气禀还去得否曰天理既眀则彼如何着得○南轩张氏曰学者须是变化气质或偏于刚或偏于柔必反之如禽兽是其气质之偏不能反也人若不知自反则天性日以逺矣若变化得过来只是本性所有初未尝増添故言性者须分别出气质之性○勉斋黄氏曰自孟子言性善而荀卿言性恶雄言善恶混韩文公言性有三品及至横渠张子又分为天性之性气质之性然后诸子之说始定性善者天地之性也余则所谓气质之性也然尝疑之张子所谓气质之性形而后有则天地之性乃未受生以前天理之流行者也故又以为极本穷源之性而又以为万物一源如此则可以谓之命而不可以谓之性也程子又有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之语又于所作好学论言性之本而后言形既生矣则又疑所谓天地之性指命而言命固善矣于人性果何预乎曰张程之论非此之谓也盖自其理而言之不杂乎气质而为言则是天地赋与万物之本然者而寓乎气质之中也故其言曰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盖谓天地之性未尝离乎气质之中也而其以天地为言特指其纯粹至善乃天地赋予之本然也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而有善恶不同何也曰气有偏正则所受之理随而偏正气有昏眀则所受之理随而昏眀木之气盛则金之气衰故仁常多而义常少金之气盛则木之气衰故义常多而仁常少若此者气质之性有善恶也曰既言气质之性有善恶则不复有天地之性矣子思子又有未发之中何也曰性固为气质所杂矣然方其未发也此心湛然物欲不生则气虽偏而理自正气虽昏而理自眀气虽有嬴乏而理则无胜负及其感物而动则或气动而理随之或理动而气挟之由是至善之理听命于气善恶由之而判矣此未发之前天地之性纯粹至善而子思之所谓中也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程子曰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则理固有寂感而静则其本也动则有万变之不同焉愚尝以是而质之先师矣答曰未发之前气不用事所以有善而无恶至哉此言也
  右兼论气质之性
  性命
  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程子曰乾道变化生育万物洪纎高下各以其类各正性命也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今按不能皆如其愿不止为贫贱盖虽冨贵之极亦有品节限制则是亦有命也
  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程子曰仁义礼智天道在人则赋于命者所禀有厚薄清浊然而性善可学而尽故不谓之命也张子曰晏婴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耶今按所禀者厚而清则其仁之于父子也至义之于君臣也尽礼之于宾主也恭智之于贤否也哲圣人之于天道也无不脗合而纯亦不已焉薄而浊则反是是皆所谓命也或曰者当作否人衍字更详之○闻之师曰此二条者皆性之所有而命于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为性虽有不得而必求之以后五者为命一有不至则不复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处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张子所谓养则付命于天道则责成于己其言约而尽矣○问君子不谓性曰这性字不全是就理上说口之欲食目之欲色以至耳鼻四肢之欲固是天理之自然然理附于气这许多都从血气躯殻上发出来故君子不当以此为主而以天命之理为主○君子不谓命命字有两说一以所禀言之一以所值言之集注是以所禀言○性也有命焉此性字兼气禀而言命也有性焉此性字专言其理○两性字两命字都不同上面性字是人心下面性字是道心上面命字是气论贫富贵贱下面命字是理论智愚贤不肖○问君子不谓性命曰此不难解只将自家身看便见且如嗜刍豢而厌藜藿是性如此然刍豢分无可得只得且食藜藿如父子有亲然有相爱者有不相爱者有相爱深者有相爱浅者此便是命然在我有薄处便当勉强以致其厚在彼有薄处吾当致厚以感他如舜于瞽瞍是也○问有命焉之命曰此命字却合理与气而言盖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又不可谓我分可以得而必极其欲如贫贱不能如愿此固分也富贵之极可以无所不为然亦有限节裁制又当安之于理如纣酒池肉林却是富贵之极而不知限节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无不可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说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尝不同也命也有性焉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气数然舜惟尽事亲之道期于底豫此所谓尽性大凡清浊厚薄之禀皆命也所造之有浅有深所遇之有应有不应皆清浊厚薄之分不同且如圣人之于天道如尧舜则是性之汤武则是身之禹则入圣域而不优此是合下所禀有异但其命虽如此又有性焉但当尽性而已故不谓命○孟子此章只要遏人欲长天理故于人说性防便曰有命人说命处却曰有性
  程子曰天之付与谓之命禀之在我谓之性
  问纯亦不已理乎气乎朱子曰理也天命之谓性亦理也天命犹君之命令性犹受职于君气犹有能守职者有不能守职者问性分命分何以别曰性分以理言之命分则兼气言之也命有厚薄多寡之不同性则一而已矣
  右兼言性命
  命
  易大传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程子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其序不得不然其实能穷理便尽性至命又曰三事一时并了元无次序不可将穷理作知之事吾实穷得理即性命亦可了又曰穷理尽性矣曰以至于命则全无着力处又曰理也性也命也三者未尝有异穷理则尽性尽性则知天命矣天命犹天道也以其用而言之则谓之命命者造化之谓也○张子曰二程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只穷理便至于命失于太快此义尽有次序须是穷理便能尽得已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既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防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方有学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近逺岂可以知便谓之尽也○朱子曰穷理是理防得道理穷尽尽性是做到尽处○问张程之说孰是曰各是一说程子皆以见言不如张子有作用穷理是见尽性是行觉程子说得太快了如为子知所以孝为臣知所以忠此穷理也为子能孝为子能忠此尽性也能充其性之所有方是尽性命谓天之所以予我者○问云云曰此本是说易诸家借来就人上说亦通
  程子曰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
  问眀道行状云云不识孝弟何以能尽性至命也程子曰后人便将性命别作一般事说了性命孝弟只是一统底事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如洒扫应对与尽性至命亦是一统底事无有本末无有精粗却被后来人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逺说故举孝弟是于人切近者言之然今时非无孝弟之人而不能尽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
  张子曰徳不胜气性命于气徳胜其气性命于徳穷理尽性则性天徳命天理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夀夭而已
  朱子曰横渠只是说性与气皆从上面流下来自家之徳若不能有以胜其气只是承当得那所赋之气若徳有以胜其气则我之所以受其赋予者皆是徳故穷理尽性则我之所受皆天之徳其所以赋予我者皆天之理气之不可变者惟死生夀夭而已盖死生夀夭富贵贫贱这却还他气至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这个却须由我○性命于气性命于徳性命是两字○勉斋黄氏曰性命一也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性命系于气则天之所赋吾之所受者刚柔通塞皆受于不齐之气性命纯乎徳则天之所赋吾之所受者中正纯粹皆原于固有之徳穷理尽性则不但徳胜其气而已且将性命于天矣天徳天理徳以所得者而言理以本然者而言故性曰天徳命曰天理亦一而已非二物者如此则气之偏者变而正柔者变而强昏者变而眀矣其不可变者死生夀夭有定数也○李公晦曰此言义理与气质相为消长义理之力微则气用事性命之正局于气禀气禀之偏实为之主日用之间大抵皆气之为也义理之力强则徳用事性命之正发于徳行气质之偏消靡退听日用之间大抵皆徳之为也若夫学问已臻其极则义理昭融渣滓浑化日用之间无非天道之流行矣气之可变者莫不尽变其不可变者数而已矣
  邵子曰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性之在物之谓理
  问天与命性与理四者之别天则就其理之自然言之命则就其流行而赋于物者言之性则就其全体而万物所得以为生者言之理则就事事物物各有其则者言之合而言之则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是如此否朱子曰然
  但今人说天非苍苍之谓以某看来亦舍不得那苍苍底○愚谓苍苍者天之形色也曰理曰性曰命天之道也知以苍苍者为天而不知理性命之皆天固失之矣知理性命之皆天而以苍苍者非天则失之尤甚者也程子曰天者天之形体干者天之性情性情非在形体之外也深味此言则天之为天可知矣
  诗维天之命于穆不已
  毛氏曰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无极○郑氏曰命犹道也天之道于乎美哉动而不止行而不已○程子曰天命即天道也○朱子曰维天云云万古只如此问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一元之气运行无息所谓天行健者也南轩张氏曰天命且于理上推原未可只去一元之气上看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
  朱子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程子曰知天命穷理尽性也○或问所谓知天命者何也曰天道运行赋与万物莫非至善无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则所谓天命者也物之所得是之谓性性之所具是之谓理其名虽殊其实则一而已程子之直以穷理尽性言之何也曰程子之意盖以理也性也命也初非二物而有是言耳夫三者固非二物然随其所在而言则亦不能无小分别盖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则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为性理之所以为理者也自天命者而观之则性理云者小徳之川流自性理者而观之则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故自穷理尽性而知天命虽非有渐次阶级之可言然其为先后则亦不能无忽之间也然或者又以天命为穷达之命则所知云者又若别有所属也然则命有二乎曰命一也但圣贤之言有以其理而言者有以其气而言者以理言者此章之云是也以气言者穷达有命云者是也读者各随其语意而推之则各得其当而不乱矣○问云云先生曰上蔡云性之所自来理之所自出此两句甚好子贡谓夫子言性与天道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脑子上面有个脑子下面便有许多物事太极图说是发眀此理箕子为武王陈洪范先言五行次言五事盖在天则为五行在人则为五事知之者须是知得个模様形体如何旧见李先生云且静坐体认作何形象此个道理大则包括乾坤提挈造化细则入毫厘丝忽里去无逺不周无微不到但须是见得个周到底是何物○问知天命与不知命之命如何曰不同知天命谓知其理之所自来譬之于水人知其为水圣人则知其发源处不知命却是说死生夀夭贫贱冨贵之命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注见言仁篇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朱子曰命谓天命言此人不应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或问曰命者何如也曰有生之初气质之禀盖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谓莫之致而致者也○南轩曰如顔子伯牛之死乃可谓之命盖其修身尽道以至于所为谨疾者亦无有憾而止于是焉则曰命也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则是有所致而至而非天命之正矣孟子所谓立乎岩墙之下者也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冨贵在天
  朱子曰命禀于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为而为非我所能必但当顺受而已○冨贵在天非我所与如有为之主宰然○南轩曰知死生之有命则当受其正而已知冨贵之在天则当行吾义而已集义张子曰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冨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
  孟子曰舜禹益相去乆逺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朱子曰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则一而已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朱子曰人物之生吉凶祸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为正命故君子修身以俟之所以顺受乎此也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命谓正命岩墙墙之将覆者知正命则不处危地以取覆压之祸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尽其道则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与立岩墙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为也○上章修身俟之所以立命见尽心知性章
  程子曰命者天之付与如命令之命
  中庸大徳必受命章程子曰知天命是达天徳也必受命是得其应也云云天之报应皆如影响得其报者是常理也不得其报者非常理也然而细推之则须有报应但人以浅狭之见求之便以为差等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养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贤皆此道也
  又曰言天之自然者谓之天道言天之付与万物者谓之天命
  朱子曰天非气无以命于人人非气无以受天所命问命字有専以理言者有以气言者曰也都相离不得云云○问先生说命有二种一种是贫冨贵贱死生夀夭一种是清浊偏正智愚贤不肖一属气一属理以某观之两者皆似属气盖智愚贤不肖清浊偏正亦气之为也曰固然性则是命之理而已○问天地间只是一气所以为夀夭者此气也所以为贤愚者亦此气也今观盗跖极愚而夀顔子极贤而夭如此则夀夭之气与贤愚之气或有异矣眀道程邵公志谓其得气之精一而数之局者欤详味此说气有清浊有短长其浊者固所以为愚然虽浊而长故其数亦长不知果然否先生曰此说得之贵贱贫富亦是如此但三代以上气数醇醲故气之清者必厚必长圣贤皆且夀且富以下反是○问命之不齐恐不是真有为之赋予者盖二气五行经纬错综未免参差而人之受之随其所值亦各不齐然其所以然盖非人力所与故亦谓天所命不审是否先生曰只是从大原中流出来不是真有为之赋予者据诗书所说如帝乃震怒之类便似有个人在上恁地分付要之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于理故以帝名之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降便有主宰意又问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万物盈乎两间生生不穷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风雷之所以鼓动山川之所以流峙皆是苍苍在上者有以主其造化之权邪抑只是太极为万化枢纽万物自然如此曰此与前只一意○因问数家之学如邵康节之说谓皆一定而不可易不知如何曰只是隂阳盛衰消长之理大数可见然圣贤不曽主此说如今人说康节之数谓他说一事一物皆有成败之时说得都肤浅了○凡诗书所言国祚短长之命不入此
  右専言命
  性情
  记乐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朱子曰此言性情之妙人之所生而有者盖人受天命之正以生其未感也纯粹至善万理具焉所谓性也然人有是性则有是形有是形则有是心而不能无感于物感而动则性之欲者出焉而善恶于是乎分矣性之欲即所谓情也
  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
  上言性情之别此指情之动处为言而性在其中也物至而知知之者心之感也好好恶恶者情也形焉者其动也所以好恶而有自然之节者性也
  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
  此言情之所以流而性之所以失也情之好恶本有自然之节惟其不自觉知无所涵养而大本不立是以天则不眀于内外物又从而诱之此所以流滥放逸而不自知也茍能于此觉其所以然者而反躬以求之则其流庶乎其可制也不能如是而惟情是狥则人欲炽盛而天理灭息尚何难之有哉此一节正天理人欲之机间不容息防
  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也
  上言情之所以流此以其流之甚而不返者言之也物之诱人固无穷然亦是自家好恶无节所以被他诱去若自有个主宰如何被他诱去此语极好玩味且是语意浑粹○又答学者云伊川先生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正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形既生矣外物触其情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详味此数语与乐记旨意不殊所谓静者亦指未感之时言尔当此之时心之所存浑是天理未有人欲之伪故曰天之性及其感物而动则是非真妄自然分矣然非性则亦无自而故曰性之欲动字与中庸字无异而其是非真妄特决于有节与无节中节与不中节之间耳来教所谓正要此防辨得真妄是非是也然须是平日有涵养之功临事方能识得若茫然都无主宰事至然后安排则已缓不及事矣至谓静字所以形容天性之妙不可以动静言则未然盖性无不该动静之理具焉若専以静字形容则反偏却性字矣记以静为天性只谓未感物之前私欲未有浑是天性耳不必以静字为性之妙也眀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盖人生而静只是情之未发于此可见天性之全非真以静状性也
  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朱子曰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达道者循性之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致推而极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所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时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盖天地万物本同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故其效騐至于如此此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也○按此章当连性道教戒惧谨独观之○或问云云何也曰天命之性万理具焉喜怒哀乐各有攸当方其未发浑然在中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及其发而皆得其当无所乖戾故谓之和谓之中者所以状性之徳道之体也以其天地万物之理无所不该故曰天下之大本谓之和者所以着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达道盖天命之性纯粹至善而具于人心者其体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圣愚而有加损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则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动而不知所以节之则人欲肆而达道有所不行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闻之前而所以戒谨恐惧者愈严愈敬以至于无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则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由于隠微幽独之际而所以谨其善恶之几者愈精愈宻以至于无一毫之差谬而行之每不违焉则为有以致其和而达道之行日以益广矣致者用力推致而极其至之谓致焉而极其至至于静而无一息之不中则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阳动静各止其所而天地于此乎位矣动而无一事之不和则吾气顺而天地之气亦顺故充塞无间欢欣交通而万物于此乎育矣此万化之本源一心之妙用圣贤之能事学问之极功固有非始学所当议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归亦学者立志之初所当知也○然则中和果二物乎曰观其一体一用之名则安得不二察其一体一用之实则此为彼体彼为此用如耳目之能视听视听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按周子曰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或问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乃举中而合于和然则又将何以为天下之大本邪朱子曰子思之所谓中以未发而言也周子之所谓中以时中而言也学者涵泳而别识之见其并行而不悖焉者可也○吕与叔曰中者道之所由出程子曰此语有病吕曰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为一事如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则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岂有二乎先生曰中即道也若谓道出于中则道在中内别为一物矣所谓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名之亦不可混为一事此语固无病若谓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可混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当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体用自殊安得以为二乎吕曰既云率性之谓道则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由中而出莫非道所以云中者道之所自出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语极未安中者所以状性之体段如称天圆地方方圆既不可谓之天地则万物决非方圆之所自出如中既不可谓之性则道何从出于中盖中之为义自过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为性则中与性不合子居对以中者性之徳却为近之吕曰不倚之谓中不杂之谓和先生曰不倚之谓中甚善语犹未莹不杂之谓和未当吕曰喜怒哀乐之未发则赤子之心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以此心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此心度物所以甚于权度之审者正以至虚无所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间则轻重长短皆失中矣又安得如权度乎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谓允执厥中也大临始者有见于此便指此心名为中故前言中者道之所自出也今细思乃命名未当耳此心之状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先生曰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赤子之心发而未逺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吕曰圣人智周万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岂非正取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乎非谓无毫髪之异也大临前日所云亦取诸此而已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圣人之学以中为大本虽尧舜相授以天下亦云允执厥中何所凖则而知过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扵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当是时也此心即赤子之心此心之发纯是义理安得不和前日敢指赤子之心为中者其说如此来教云赤子之心可谓之和不可谓之中大临思之所谓和者指已发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乃论其未发之际纯一无伪无所偏倚可以言中若谓已发恐不可言心先生曰所云非谓无毫髪之异是有异也有异者得为大本乎推此一言余皆可见吕曰大临以赤子之心为未发先生以赤子之心为已发所谓大本之实则先生与大临之言未有异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尔大临初谓赤子之心止取纯一无伪与圣人同孟子之义亦然更不曲折一一较其同异故指以为言未尝以已发不同处为大本也先生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为言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窃谓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也先生曰所论意虽以已发者为未发反求诸言却是认已发者为说词之未莹乃是择之未精凡言心者指已发而言此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何如耳太抵论愈精微言愈易差也○或问杂说中以赤子之心为已发是否曰已发而去道未逺也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纯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与圣人之心若何曰圣人之心如眀镜如止水○或问程吕问答如何朱子曰考之文集则是其书盖不完矣然夫子初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而后书乃自以为未当向非吕氏问之之审而不完之中又失此书则此言之未当学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圣贤之言固有发端而未竟者尤当虚心悉竟以审其归未可执其一言而遽以为定也其说中字因过不及而立名又似并指时中之中而与在中之义少异盖未发之时在中之义谓之无所偏倚则可谓之无过不及则方此之时未有中节不中节之可言也无过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为言则此语亦或未得为定论也吕氏又引允执厥中以眀未发之旨则程子之说书也固谓允执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谓中者乃指时中之中而非未发之中矣吕氏又谓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则程子所以答苏季眀之问又有既思即是已发之说矣凡此皆其决不以吕说为然者独不知其于此何故畧无所辨学者亦当详之未可见其不辨而遽以为是也○或问程子卒以赤子之心为已发何也曰众人之心莫不有未发之时亦莫不有已发之时不以老稚贤愚而有别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者乃因其发而后可见若未发则纯一无伪又不足以名之是以夫子虽改夫心皆已发之一言而以赤子之心为已发则不可得而改也曰程子眀镜止水之云固以圣人之心异乎赤子之心矣然则此其为未发者邪曰圣人之心未发则为水镜之体既发则为水镜之用亦非独指未发而言也○又按程子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只是言一个中体既是喜怒哀乐未发那里有个甚麽只可谓之中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非是谓之和便不中也言和则中在其中矣言中便含喜怒哀乐在其中矣○又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动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达道○又曰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也敬不可谓之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正理出则不是惟敬而无失最尽又曰致与位非圣人不能言子思特传之耳○苏季眀问中之道与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同否曰非也喜怒哀乐未发是言在中之义只一个中字但用不同或曰于喜怒哀乐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既思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发才发便谓之和不可谓之中也又问吕博士之言当求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信斯言也恐无着模如之何而可曰言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则可若言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不可又问学者于喜怒哀乐发时固当勉强裁抑于未发之前当如何用功曰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更怎生求但平日涵养便是涵养乆则喜怒哀乐发自中节或曰有未发之中有既发之中曰非也既发时便是和矣发而中节固是得中时中之类只谓将中和来分说便是和也○又问先生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是在中之义不识何意曰只喜怒哀乐未发便是中也曰中莫无形体只是个言道之题目否曰非也中有甚形体然既谓之中也须有个形象曰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否曰虽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曰中是有时而中否曰何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时而中以道言之何时而不中曰固是所为皆中然而观于四者未发之时静时自有一般气象及至接事时又自别何也曰善观者不如此却于喜怒哀乐已发之际观之而且说静时如何曰谓之无物则不可然自有知觉处曰既有知觉却是动也怎生言静人说复其见天地之心皆以谓至静能见天地之心非也复之卦下面一画便是动也安得谓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见天地之心惟某言动而见天地之心或曰莫是于动上求静否曰固是然最难云云或曰先生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静字下动字曰谓之静则可然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便是难处学者莫若且先理防敬能敬则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眀曰某尝苦思虑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诚之本也须是习习能专一时便好不拘思虑与应事皆要求一或曰当静坐时物之过乎前者还见不见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眀黈纩充耳凡物之过者不见不闻也若无事时目须见耳须闻或曰当敬时虽见闻莫过焉而不留否曰不说道非礼勿视勿听勿者禁止之辞才说弗字便不得也○吕氏曰人莫不知礼义之当无过不及之谓中然未及所以中也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反求吾心果何为乎云云囘也其庶乎屡空惟空然后见乎中而空非中也喜怒哀乐之未发无私意小知挠乎其间乃所谓空由空然后见乎中实则不见也曰或问诸说如何朱子曰程子备矣但其答苏季眀之后章记録多失其本真如耳无闻目无见之答以下文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说参之其误必矣盖未发之时但为未有喜怒哀乐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则当愈益精眀而不可乱岂若心不在焉而遂废耳目之用哉其言静时既有知觉岂可言静而引复以动见天地之心为说亦不可晓盖当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故以为静中有物则可而便以才思即是已发为比则未可以为坤卦纯隂而不为无阳则可而便以复之一阳已动为比则未可也所谓无时而不中者所谓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则语虽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无防续至于动上求静之云则问者又转而之他矣其答动字静字之问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说则皆精当但其曰当祭祀时无所见闻则古人之制祭祀设旒纩虽曰欲其不得广视杂听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为真足以全蔽其聪眀使之一无见闻也若曰屦之有絇以为行戒尊之有禁以为饮戒然初未尝以是而遂不行不饮也若使当祭之时真为旒纩所塞遂如聋瞽则是礼容乐节皆不能知亦将何以致其诚意而交于鬼神哉程子之言决不如是之过也○问静中须有物始得此物云何曰即太极也又问云云曰所谓静中有动者只知觉便是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心之有知未发与目之有视耳之有听心之有思已发不同○吕氏此章尤多可疑如引屡空等语彼此盖两失之其曰由空以见夫中其不陷于浮屠氏者防希矣盖其病根正在欲于未发之前求见夫所谓中者而执之是以屡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经文所谓致中和者亦曰当其未发此心至虚如镜之眀如水之止则知当敬以存之而不使其稍有偏倚至于事物之来此心发见喜怒哀乐各有攸当则又当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少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说也且曰未发之前则宜其不待着意推求而了然心目之前一有求之之心则是便为已发固已不得而见之况欲从而执之则其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发已发日用之间固有自然之机不假人力方其未发本自寂然固无所事于执及其既发则又当即事即物随感而应亦安得块然不动而执此未发之中邪此为义理之根本于此有差则无所不差矣程子讥之以为不识大本岂不信哉○程子所云只一个中字但用不同此语更可玩味夫所谓只一个中字者中字之义未尝不同亦曰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已矣然用不同者则有所谓在中之义者有所谓中之道者是也盖所谓在中之义者言喜怒哀乐之未发浑然在中亭亭当当未有个偏倚过不及处其谓之中者盖所以状性之体段也有所谓中之道者乃即事即物自有个恰好底道理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其谓之中者则所以形容道之实也又曰所谓在中之义犹曰在里面底道理云尔非以在中之中字解未发之中字也○又按杨氏曰学者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义自见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发而中节中固未尝亡也孔子之恸孟子之喜因其可恸可喜而已于孔孟何有哉其恸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鉴之照物因物而异形而鉴之形未尝异也庄生所谓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出为无为则为出于不为亦此意也若圣人而无喜怒哀乐则天下之达道废矣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亦不必耻也故于是四者当论其中节不中节不当论其有无也○要得心常正除非圣人始得如吾辈便道自已得其正否此须是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于喜怒哀乐既发之际能得所谓和云云○朱子曰杨氏云云其曰体之騐之执之则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恸其喜中固自若疑与程子所云言和则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细推之则程子之意正谓喜怒哀乐已发之防见得未发之理发见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无偏倚过不及之差乃时中之中而非浑然在中之中也若杨氏之云中固自若又引庄周出怒不怒之言以眀之则是以圣人方当喜怒哀乐之时其心漠然同于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为皆不出于中心之诚然矣大抵杨氏之论多杂于老佛故其失类如此其曰当论其中否不当论其有无则至论也○又按朱子与湖南诸公论中和书云中庸未发已发之义前日认得此心流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之云遂以心为已发性为未发自以为安矣比观程子诸书见其所论多不符合因再思之乃知前日之说非惟心性之名命之不当而日用工夫全无本领按文集遗书诸说似皆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当此之时即是此心寂然不动之体而天命之性当体具焉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喜怒哀乐之性发焉而心之用可见以其无不中节无所乖戾故谓之和此则人心之正而性情之徳然也然未发之前不可寻覔已发之后不容安排但平日庄敬涵养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眀水止而其发也无不中节矣此是日用本领工夫至于随事省察即物推眀亦必以是为本而于已发之际观之则其具于未发之前者固可黙识故程子之答苏季眀反复论辨极于详宻而卒不过以敬为言又曰敬而无失即所以中又曰涵养须是敬进学则在致知盖为此也向来讲论思索直以心为已发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防以故阙却平日涵养一段工夫使人胸中扰扰无深潜纯一之味而其发之言语事为之间亦尝急迫浮露无复雍容深厚之风盖所见一差其害乃至于此不可以不审也程子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此乃指赤子之心而言所谓凡言心者则其为说之误故又自以为未当而复改之固不可以执其已改之言而尽疑诸说之误又不可遂以为未当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又未已说与此畧同但中间一段云吕博士所论大槩得之特以中即是性赤子之心即是未发则大失之故程子正之盖赤子之心动静无常非寂然不动之谓故不可谓之中然无营欲智巧之私故为未逺乎中尔未发之中本体自然不须穷索但当此之时敬以养之使此气象常存而不失则自此而发者其必中节矣余同○又朱子为延平李先生行状云既从罗公学讲诵之余危坐终日以騐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而求其所谓中者盖乆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盖天下之理无不由是以出既得其本则凡出于此者虽品节万殊曲折万变莫不该摄洞贯以次融释而各有条理如川流脉络之不可乱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细而品彚之所以化育以至于经训之微言日用之小物近之于此无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养益熟精眀纯一触处洞然泛应曲酬发必中节其后朱子有帖与学者方谊云延平行状中语乃是当时所闻其用力之次第今以圣贤之言进修之实騐之恐亦自是其一时入处未免更有商量也○又语学者曰所引人生而静不知如何看静字恐此亦指未感物为言耳盖当此之时此心浑然天理完具所谓中者状性之体段正于此见之但中庸乐记之言有踈宻之异中庸彻头彻尾说个慎独工夫即所谓敬而无失平日涵养之意乐记直说到好恶无节处方说不能反躬天理灭矣殊不知未感物时若无主宰则亦不能安其静只此便昏了天性不待交物之引然后去也盖中和二字皆道之体用以人言之则未发已发之谓但不能慎独则事物未至固已纷纭胶扰无复未发已发之时既无以致夫所谓中而其发必乖又无以致夫所谓和惟其戒谨恐惧不敢须臾离然后中和可致而大本达道乃在我矣此道也二先生盖屡言之而山所谓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已发之际能得所谓和此语为近之然未免有病旧闻李先生论此甚详后来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为人深切然恨其已不能尽记曲折矣如云人固有无喜怒哀乐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言无主也又云致字如致师之致又如先言慎独然后及中和此意亦尝言之但当时既不领畧后来遂不致思孤负此翁尔愚按朱子于吕氏求中之说杨氏体所谓中之说皆深非之及为延平行状谓其危坐终日騐未发时气象而求其所谓中则又吕氏之说也蔡渊伯静亦云先生教人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眀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其与方谊书及后与学者书其说又不同将何所适従邪盖尝思之未发之前但当敬以存养而不可有心求然思虑未形而知觉不昧性之体段自有不可揜者程子所谓静中有物吕氏所谓心体昭昭具在朱子所谓了然心目之间者皆谓此也学者深味而实騐之自当有见未可专以言语求也
  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性非教化不成情非制度不节
  朱子曰董子云性者生之质如告子云生之谓性又曰形者生之质性者生之理董子说非也○问仲舒以情为人之欲如何曰也未害盖欲为善欲为恶皆人之情也
  白虎通论曰五常者何仁义礼智信也六情者何喜怒哀乐爱恶所以扶成五性也
  其全文曰五常者仁义礼智信也仁者不忍也施生爱人也义者宜也防决得中也礼者履也履道成文也智者知也独见前闻不惑于事见微者也信者成也专一不移也故人生而应八卦之体得五气以为常仁义礼智信是也六情者何谓也喜怒哀乐爱恶所以扶成五性也性所以五情所以六者何人本含六律五行气而生故内有五藏六腑此情性所由出入也五藏肝仁肺义心礼贤智脾信也肝所以仁者何肝木之精也仁者好生东方者阳也万物始生故肝象木色青而有枝叶肺所以义者何肺者金之精也义者决防四方亦金成万物也故肺象金色白也心所以为礼者何心火之精也南方尊阳在上卑隂在下礼有尊卑故心象火色赤而锐也火照有似扵礼上下分眀贤所以为智者何肾者水之精也智者进而无所疑惑水亦进而不惑北方水故肾色黑脾所以为信者何脾土之精也土尚任养万物故为信之象生物而无所私信之至也故脾象土色黄也○愚按五性之名始见于此白虎通徳论者汉章帝时诏诸儒讲经白虎观因命班固辑为此书盖汉去三代未逺古之遗言必有尚存者故其论性非后世学者所及特以不忍好生为仁防决得中为义未免以用为体然大指不相逺也汉刑法志亦曰人肖天地之貌懐五常之性而郑康成于中庸首章之注亦曰木神则仁金神则义火神则礼土神则智水神则信朱子尝谓康成此解非茍然者苐其智信二字位置不能不舛尔○又元帝诏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长耳目牵于嗜欲故五常销而邪心作情乱其性利胜其义云云按此语亦纯粹故附于此○又礼记正义引贺玚云性之与情犹水之与波静则是水动则是波静时是性动则是情其分别性情亦可取也
  韩子原性曰性也者与生俱生者也情也者接扵物而生者也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者也下焉者恶而已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朱子曰韩子此言已见大意又曰韩子以仁义礼智言性以喜怒哀乐言情盖愈于诸子然所分三品却只说得气不曽说得性○退之说三品防皆是论气质之性说得尽好只是不合不说破气质之性○韩子说所以为性者三而今之言性者皆杂佛老而言之所以不能不异在诸子中最为近理盖如吾儒之言则性之本体便只是仁义礼智信之实如老佛之言则先有个虚空底性后方旋生此四者出来不然亦说性是一个虚空的物里面包得四者又有见说四者为性之体便疑实有此四块之物磊磈其间皆是错看了须知性之为体不离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可揣可摩也但于浑然一理之中识得个意思情状似有界限而实亦非有墙壁遮栏分别处也然此处极难言故孟子只于发处言之如言四端又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于发处教人识取不是本体中原来有此如何用处发得出来但本体无着模处故只可于用处看便省力尔又曰界限之说亦只是要见五者之在性中各有体段要得分辨不杂不可说未感时都无分别感物后方有分别也观程先生冲漠无联一段可见矣
  问喜怒出于性否程子曰是也有生即有性有性即有情无性安得情
  朱子亦曰有这性便发出这情因这情便见得这性因今日有这情便见得今来有这性
  又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以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然学之道必先眀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眀而诚也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乆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
  天地储精朱子曰气散则不生惟能聚便能生说五行而不及隂阳者盖隂阳便在五行中○愚按此章之要在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一语盖情本善发不中节乃流于不善故必检制其情使合于中所谓中者即中庸所谓中节也约之为言正中庸慎独之功也心无不正性无不善所以害其正丧其善者为情所累也故必先约其情然后能正心而养性下文又言必先眀诸心知所往者盖致知而后诚意眀善而后诚身其序固如此也
  性为本情是性之动处
  情又几时恶
  右兼言性情
  心性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朱子曰心者人之神眀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学之序言之知性则物格之谓尽心则知至之谓也
  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谓操而不舍养谓顺而不害事则奉承而不违也
  殀夀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夀命之短长也贰疑也不贰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则事天以终身也立命谓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愚谓尽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养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则亦无以有诸己矣知天而不以夭夀贰其心智之尽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尽固不知所以为仁然智而不仁则亦将流荡而不法而不足以为智矣○问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曰此句文势与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此心本来无有些子不备无有些子不该须是尽识得许多道理无些子窒碍方是尽心○此心本来虚灵万理具备事事物物皆所当知今人多是气质偏了又为物欲所蔽怰昏而不能尽知此圣贤所以贵于穷理○万理虽具于吾心须使教他知始得○伊川云尽心然后知性此不然尽字大知字零星若未能知性便欲尽心何处下手○或以私意脱落无有查滓为尽心者先生曰若如所论即不知却如何说存心二字兼既未知性即于是理有所未眀如何便到得这田地耶此处一差便入释氏见解矣况知者有渐之词尽者无余之义其意象规模自应有先后也○性者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却尽个甚底○问知其性则知天矣曰性以赋于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个大底天人便是个小底天吾之仁义礼智即天之元亨利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来也故知吾性则自然知天矣○问存心养性以事天曰存之养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心性皆天之所以予我者不能存养而梏亡之则非所以事天也夫心主乎性者敬以存之则性得其养而无所害矣○又问云云曰天教尔父子有亲便用真个有亲天教尔君臣有义便须真个有义不然便是违天○嘉定史官陈武作杨文靖公传论曰山发眀孟子尽心知性之说曰此心眀白洞达广大静一惟能体防至于了然斯可以言尽尽其心自然知性大抵学者必先知仁知仁则知心知心则知性横渠西铭盖欲学者之知仁也先生没又几数十年诸儒之眀道盖有为世之所尊者矣其间讲之不精者顾以能知性则能尽心彼其不达洪范之言思大学之言知中庸之论眀而舛逆心性之说故从之者俱无自得之学著作佐郎李道传辨之曰史官所斥能知性则能尽心为讲之不精者朱先生集注说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则知天矣旧说谓尽心则知性知性则知天前辈皆从之而先生异焉盖先生说经独得圣贤本心故旧说虽善而考之文义有所未协则弗从以为非圣贤当日立言之本意故也孟子此章信如旧说当云尽其心则知其性矣知其性则知天矣而后文义相协今乃不然故先生别按本文更定今说文义既协理致自眀史官顾以为讲之不精何也且心性天三言者何谓也程子曰自理言之谓之天自禀受言之谓之性自存诸人者言之谓之心三者盖所从言之异耳要之性即理也理则一而已矣故凡能尽此心者必其知此性者也茍不知之若之何其尽之既知之矣则所谓天者岂外此而他求哉世之学者每有心小性大之蔽意谓必先尽其心而后可以驯致其极以知天性殊不知性与心初无间而知与尽则有序性与心无间则谓知性故能尽心者于义为得知与尽有序则谓尽之为先而知之为后者是失其先后之伦也集注云云于心性天三者之说可谓条理别白旨趣分眀读者可以晓然无疑矣而史官顾谓其舛逆心性之说何哉洪范言思与此不类若大学之言知中庸之言眀大抵皆以知为先集注所谓必能知而后能尽者正与之合史官顾谓其不达于此何哉○又按孟子此章心性二字统指道心徳性而言至云动心忍性则心固道心性即指气禀食色之性矣○张思叔诟詈仆夫程子曰何不动心忍性
  邵子曰性者道之形体心者性之郛郭身者心之区宇物者身之舟车
  朱子曰邵子所论较之横渠心徳性情又宻真不易之论○问性如何是道之形体曰道是泛言性是就自家身上说道在事物之间如何见得只就这里騐之性之所在则道之所在也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性之中○问性物我皆有恐不可分在己在物曰道虽无所不在须是就已騐之而后见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若不就已騐之如何知得是本有○问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曰然○诸先生说这道理却不似邵子说得最着实这个道理才说出只是虚空更无形影惟是说性者道之形体却见得是实有不须谈空说逺只反诸吾身求之便知是实有个定理○性者人所禀赋之实道者事物当然之理也物之理固具于性但以道言则冲漠散殊而莫见其实惟求之于性然后见其所以为道之实初不外乎此也○理之在心即所谓性故曰心者性之郛郭
  张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朱子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渐细分得宻耳且太虚便是这四者之总体而不离乎四者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是那隂阳造化寒暑昼夜雨露霜雪山川木石金水火土皆是只这个便是那太虚只是便杂却气化说虽杂气化而实不离乎太虚未说到人物各具当然之理处问太虚莫便是太极图上面底圆圏气化便是圎圏里隂静阳动否曰然又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道理便随在里面无此气则道理无安顿处如水中月须是有此水方映得那天上月心之知觉又是那气之虚灵底聪眀视聴作为运用皆是有这知觉方运用得这道理所以横渠说人能道是心能尽性非道人是性不知检心又邵子曰心者性之郛郭此等语皆秦汉以下人道不到○先生问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如何看辅广曰虚只是理有是理斯有是气先生云如何说合字广云恐是据人物而言先生曰有是物则有是理与气故有性之名若无是物则不见理之所寓由太虚有天之名只是据理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由气之化各有消长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成物则物各有理故曰合虚与气则有性之名○由太虚有天之名都是个自然底由气化有道之名是虚底物在实上见无形底因有形而见○横渠所谓性恐兼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而言所谓心恐并人心道心而言否曰非气无形无形则性善无所赋故凡言性者皆因气质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赋之理耳人心道心亦非有两物也○气有形而虚无迹以有形之气具无迹之理故谓之性也○太虚者道之原也以其无迹故以其自然者名之曰天二气运化而虚之理着焉故以其粲然者名之曰道天即道也显微异名耳性即虚之理也然不寓扵气则可以理言而未可以性言故必虚与气合而后性之名始立心之知觉即气之为也但性乃气中之理而知觉则气之神眀合虚与气是理托气而附着合性与知觉是理托气而运行此心性之异名也此四物者名位不同脉络相因既当析而言之又当防而通之也
  五峯胡氏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惟仁者为能尽性至命
  朱子曰中者性之道言未发也诚者命之道言实理也仁者心之道言发动之端也伯恭言知言胜正防似此等处诚然又疑中诚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尝不同但说时却不可混○此三句道得极宻但道字不如徳字所以程子曰中者性之徳为近之言其自然则谓之道言其实体则谓之徳徳字较道字较寛他故下这寛字又问言中则诚与仁在其中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浑并则圣贤已自混并了须逐句看他言诚时便主在实理发育流行处言性时便主在寂然不动处言心时便主在生发处○愚谓胡氏此章重在仁与心上盖曰诚曰中曰仁虽皆道体之极致而学者用功之要则専在求仁而已心常仁则性命之理自全故曰惟仁者为能尽性至命
  朱子曰性犹太极也心犹隂阳也太极只在隂阳之中非能离隂阳也然至论太极则太极自太极隂阳自隂阳性与心亦然所谓一而二二而一也气之流行性为之主性之流行心为之主
  舍心无以见性舍性又无以见心故孟子言心性每每相随
  性是心所有之理心是理所防之地
  又问心之动性之动曰动处是心动底是性
  右兼言心与性
  性情心
  横渠先生问于眀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动犹累于外物何如眀道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茍以外物为外牵已而从之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且以性为随物于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是有意扵絶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为二本则又乌可遽语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易曰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茍规规于外诱之除将见灭于东而生于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顾其端无穷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大率患在扵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眀觉为自然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鉴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孟氏亦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无事则定定则眀眀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是则圣人岂不应于物哉乌得以从外者为非更求在内者为是乎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视圣人喜怒之正为如何也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苐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
  朱子曰定性者存养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则动静如一而内外无间矣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学亦以求定而已矣故扩然大公者仁之所以为体也物来顺应者义之所以为用也仁立义行则性定而天下之动一矣所谓贞也夫岂急于外诱之除而反为是憧憧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贼夫仁用智以害夫义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知自反以去其所蔽乃以恶外物为心而反求照于无物之地亦见其用力愈劳而烛理愈昧益以憧憧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则不自私矣行其无事则不用智矣内外两忘非忘也一循于理不是内而非外也不是内而非外则大公而顺应尚何事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怒大公而顺应天理之极也众人之喜怒自私而用智人欲之盛也忘怒则公观理则顺二者所以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张子之于道固非后学之所敢议然意其强探力取之意多而涵泳完养之功少故不能无疑于此程子以是发之其旨深哉○自私用智一书首尾只此两项君子之学莫若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自后许多说话都只是此二句意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此是说扩然而大公孟子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此是说物来而顺应末谓苐能扵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一篇着力要只在此一句遽忘其怒便是扩然大公观理是非便是物来顺应有一般人其中空踈不能应物又有一般人溺扵空虚不能应物皆是自私莫若豁然而大公则上不陷于空寂下不累于物欲自能物来而顺应外诱如何除得有当应者亦只得顺以应之耳○愚谓定性者理定于中而事不能惑也理定于中则当静之时固定也动之时亦未尝不定也不随物而往不先物而动故曰无将迎理自内出而周于事事自外来而应以理理即事也事即理也故曰无内外夫能定能应有寂有感者皆心之妙也所以然者性也若以定与寂为是而应与感为非则是以性为有内外也事物之来以理应之犹鉴悬于此而形不能遁也鉴未尝随物而照性其可谓随物而在外乎故事物未接如鉴之本空者性也事物既接如鉴之有形者亦性也内外曷尝有二本哉知此则知事物不能累吾之性虽酬酢万变未尝不定也
  问性有善恶否曰在天为命在物为理在人为性主于身为心其实一也心本善发于思虑则有善有不善若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譬如水只可谓之水至如流而为派或行于东或行于西却谓之流也
  朱子曰疑此段微有未稳防盖凡事莫非心之所为虽放僻邪侈亦是心之为也善恶但如反覆手耳翻一转便是恶只安顿不着也便是不善如当恻隠而羞恶当羞恶而恻隠便不是○又曰性无不善心之所发为情却或有不善说不善非是心亦不得却只是心之本体无不善其流而为不善者皆情之感于物而然也
  张子曰心统性情者也
  朱子曰横渠此语颠扑不破○性对情言心对性情言合如此是性动处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与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最当体认○理在人心是之谓性心是神眀之舎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许多道理得之扵天而具于心者发于知识思虑则为情故曰心统性情○性情心惟孟子横渠说得好仁是性恻隠是情须从心上发出来横渠云云性只是合如此底○性者理也性是体情是用性情皆出于心故心能统之统如统兵之统言有以主之也○一心之中自有动静静者性也动者情也性是理之总名仁义礼智皆性中一理之名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是情之所发之名此情之出于性而善者也其端所发甚微皆从此心出来故曰心统性情
  五峯胡氏曰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徳
  朱子曰五峯此说不是曽去研穷深体如何直见得恁地○愚谓诚者真实无妄之理天之命于人人之受扵天性此而已故曰诚成天下之性凡天下所有之理莫不具于一性之中故曰性立天下之有情者性之动也效如爻者效也之效天下之理不能无变动卦之有爻所以像之性之有情亦犹是也未发则理具于性既发则理着于情情之动虽因乎物所以不能无动则理也故曰情效天下之动仁义礼智性之徳恻隠以下情之徳性情之徳虽具而发挥运用则在此心而已故中庸论大本达道必以戒惧慎独为主盖该寂感贯动静者心也心得其正然后性之本然者全而情之发亦中节矣故曰心妙性情之徳
  朱子曰程子云其体谓之易其理谓之道其用谓之神而其理属之人则谓之性其体属之人则谓之心其用属之人则谓之情
  又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阖辟变化之体则谓之易所以能阖辟变化之理则谓之道其功用着见处则谓之神就人身言之易犹心道犹性神犹情以就人身者就天地言之则天命流行所以主宰管摄是理者即其心也而有是理者即其性也至于发育万物者情也元亨利贞性也生长収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长以利収以贞藏心也仁义礼智性也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以仁爱以义恶以礼让以智知者心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
  静而无不该者性之所以为中也寂然不动者也动而无不中者情之发得其正者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觉动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感于物者心也其动者情也情根乎性而宰乎心心为之宰则其动也无不中节矣何人欲之有惟心不宰而情自动是以流于人欲而不得其正也然则天理人欲之判中节不中节之分特在乎心之宰与不宰而非情能病之也盖虽曰中节是亦情也但其所以中节乃心尔今夫乍见孺子入井此心之感也必有怵愓恻隠之心此情之动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者心不宰而情失其正也怵恻隠乃仁之端又可以其情之动而遽谓人之欲乎理者天之体命者理之用性是人之所受情是人之用命犹告勅性犹职事情犹设施心则其人也
  性情字皆从心古人制字必是有意
  有是形则有是心而心之所得乎天之理则谓之性性之所感于物而动则谓之情是三者人皆有之不以圣凡为有无也但圣人则气清而心正故性全而情不乱学者则当存心以养性而节其情耳今以圣人为无心而遂以心不可须臾有事然则天之所以与民者何为独有此赘物乎
  性只是理情是流出运用处心之知觉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
  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则水之静情则水之动欲则水之流而至于滥者也才则水之气力所以能流者其流有急有缓则是才之不同伊川谓性禀于天才禀于气是也
  右兼言性情心

  西山读书记卷二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三
  宋 眞德秀 撰
  心
  书大禹谟帝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此舜命禹之词○朱子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尔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着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尧舜以来未有议论时先有此言圣人心法无以易此经中此意极多所谓择善而固执之择善即惟精也固执即惟一也又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皆惟精也笃行是惟一也中庸明善惟精也诚身惟一也大学致知格物非惟精不可能诚意则惟一学者只是学此理孟子以后失其传亦只是失此○问如此则人心纯为不善矣乎曰非也但谓之人心便有口鼻耳目之欲易为物诱所以谓之惟危圣人亦未尝无人心其好恶皆与人同各当其则是所谓道心也○有道理底人心便是道心○人受天地之中以生道心合下先得但有此形气道心便隔了一重所以释氏尝说父母未生前一着便厌弃人心欲并去之殊不知道心卽在这里○人心是此心有知觉有嗜欲者感于物而动此岂能无但为物诱而至于陷溺则为害耳故圣人以为人心有知觉嗜欲无所主宰则流而防反不可据以为安故曰危道心则是义理之心可以为人心主宰而人心据之为准者也且以饮食言之凡饥渴而欲饮食者人心也然必有义理存焉有可以食有不可以食如子路食于孔悝之类与夫嗟来之食此皆不可食者也又如父之慈其子子之孝其父常人亦能之此道心之正也茍父一虐其子则子必狠然以悖其父此人心之所以危也惟舜则不然虽其父欲杀之而舜之孝未尝替此道心也故当使人心每听道心之区处方可然此道心却杂出于人心之间微而难见故必须精之一之而后中可执○谓之人心固未以为悉皆邪恶谓之危亦未以为便致凶咎但既不主于理而主于形则其流为邪恶以致凶咎亦不难矣非若道心必善而无恶有安而无倾有准的而可凭据也○人心是血气和合做成先生以手指身嗜欲之类皆从此出故危道心则本来禀受得仁义礼智之心圣人以此二者对待而言政欲察之精而守之一也察之精则两个界限分明专一守着道心不令人欲得以干犯○欲生恶死人心也惟义所在道心也道心是义理上发出来底人心是人身上发出来底虽圣人不能无人心如饥食渴饮之类虽小人亦时有道心如恻隠羞恶之类○一心只在道上少间人心自降伏恰似都无人心一般○陆子静云舜若以人心为全不好则须使人去之今只说危者不可据以为安尔言精者欲其精察而不为所杂也此言亦是○道心惟微者此心难明有时发见些子有时不见了惟圣人能辨之精守得彻头彻尾学者则须择善而固执之大抵人心道心只是一个不是两个物观下惟精惟一可见○人只有一个心知觉从道理上去便是道心知觉从声色臭味上去便是人心只争得些子人心人欲也此语有病谓之危者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险欲堕未堕之间若以道心主之则危者自安若纵其欲则堕入于恶而不止于危也喜怒人心也然无故而喜无故而怒与喜至于过而不能禁怒至于甚而不能制是皆为人心所使也须是喜其所当喜怒其所当怒乃是道心○勉斋黄氏荅李贯之问曰喜怒哀乐属乎气故曰人心感物而动易陷于恶故曰危仁义礼智属乎理故曰道心以理而动无迹可见故曰微人心之中子细辨别孰为道心择之至精知之事也人心之中识得道心此心之发纯一不杂守之事也道卽中也存之于内故曰道心形之于外故曰中道在内者一而不杂则在外者信其能执而不变矣此是画定图说又曰所论发不中节为人心者非也虽圣贤不能无人心但人心之发悉合于理则为道心精者不以人心杂乎道心亦未安精乃知之事谓子细辨别识其所谓道心也惟一则守其道心欲其纯一也图内又以执中为道心中乃道心之发于事无过不及之谓也大抵此章之义所失有三其一不合以人心便为不善其二不分别精一为知与守其三不应以执中为道心而不知其为心之形于事贯之又书防教三失因再以章句序考之乃知本自分明序文曰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赋于性命之正此卽来谕属乎气为人心属乎理为道心之谓也序文又曰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人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此言虽上智亦不免二者之杂但上智知所以治之耳前日误以二者杂于方寸之间一句作不好防了便以人心为不善故谓发不中节为人心又以逾其则为人心殊不察夫所谓属乎气者盖生而有之岂反得名于中与不中逾与不逾之后哉序文又曰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察与守二字甚明其曰不杂者亦谓分别二者毋令混杂耳某乃谓不以人心杂乎道心则上面不见精择意思下面先侵惟一界分亦使向下惟一二字反成剩语矣序文又云危者安微者着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此卽道心之形于事者也序文明白如此而读之不详妄有云云今得所示图说防蔽释然为幸多矣然尚有欲求教者性本无恶反之而后为恶凡所谓不善者皆或过或不及失其本然之故以此言之人之所得以生者惟有一理更无他物今也一心之中旣有所谓道心以理而动者又有所谓人心感物而动者不知此所谓人心者自何时何处已与道心相对而出耶窃谓极本穷源只是一理至于被命受生之后则理之属乎气者为人心理之不杂乎气者为道心如此推之是否黄氏又答曰有此身便有此知觉便识得声色臭味喜怒哀乐此人心也于声色臭味喜怒哀乐识其所当然此道心也只是一个知觉本来完具非二物旋合凑而来也但一则属乎气而动一则根乎性而发故有人心道心之分耳理之属乎气为人心未安谓之人心则不主理而言也李公晦复以书问曰夫所谓人心者人欲也程说私也朱说所谓道心者天理也程说公也朱说耳目口鼻之欲人欲之私也若喜怒哀乐则情也其所当然之则乃性也情则道之用性则道之体也岂可指以为人欲之私乎故中庸以未发为中发而中节为和无非以道言也而斥之以为人心可乎必为此说则必无喜无怒无哀无乐乃为道心也黄氏答曰来谕以喜怒哀乐为非人心必欲专指饮食男女为人心此盖认喜怒哀乐过于善认人心过于恶是以其说卒不能合也人心不可全谓之恶若全谓之恶则不但危而已喜怒哀乐不可全谓之善若全谓之善则不应又有不中节也伊川及朱先生人心之说语意自不同不可合而为一伊川直作恶说朱先生只将作人所不能无说语自不同今合而一之非也要之人心特发于形气之私圣愚贤不肖皆不能无不可便谓之人欲○愚按朱子语録有曰程子云人心人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惟精以致之惟一以守之如此方能执中此言尽之而文集所载与学者书亦有取人心私欲之说黄氏乃以为二先生之说不同者盖中庸章句序书大禹谟传乃亲笔著述而语録文集特一时问答之辞故也又黄氏以喜怒哀乐为人心而公晦乃辨其不然盖尝思之喜怒哀乐发于气者也而其理则根于性中庸所谓未发之中中节之和以理言者也礼运之所谓七情左氏之所谓六志以气言者也以气言则谓之人心以理言则谓之道心黄以气言李以理言是以不同若辨朱程之说不可合一则黄氏乃不易之论也又勉斋别段谓七情皆人心既以人心为未是人欲又以七情为人心何也盖欲字单言之则未发善恶七情皆未分善恶如欲善欲仁固皆善也若耳目口鼻之欲亦只是形气之私未可以恶言若以天理人欲对言之则如阴阳昼夜之相反善恶于是判然矣朱子形气之私四字权衡轻重允适其当非先儒所及也或谓私者公之反安得不为恶此则未然盖所谓形气之私者如饥食渴饮之类皆吾形体血气所欲岂得不谓之私然皆人所不能无者谓之私则可谓之恶则未也但以私灭公然后为恶耳然黄氏以七情为人心盖谓七者皆人心之发耳学者不可便以情为心盖心该动静情则专指动处其界限又不可不明也○江西学者有以朱子所谓形气之私为未安者曰私即是恶谓之上智不能无可乎愚答之曰私者犹言我之所独耳今人言私亲私恩之类是也其可谓之恶乎又问六经中防有谓私非恶者否愚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言私其豵献豜于公如此类以恶言之可乎其人乃服
  诗大明之七章曰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吕氏曰纣以天子之威如林之众来战武王方自然诸侯而起茍较强弱而计众寡其心必疑贰矣然当是时武王方一心以奉天讨若上帝实临之较计之私岂得而容哉曰云云盖为勉之之词以形容武王奉天讨之心也
  又曰无贰无虞上帝临女
  此鲁颂閟宫之辞亦述武王伐纣之事愚谓诗意虽主伐纣而言然学者平居讽咏其辞凛然如上帝之实临其上则所以为闲邪存诚之助顾不大哉又见义而无必为之勇或以利害得丧二其心者亦冝味此言以自决也
  书周官恭俭惟德无载尔伪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此成王告百官之辞○东莱吕氏曰从事于实则心广体胖日以休泰从事于伪则虽殚其智虑左蔽右隐人之视已如见肺肝日彰其拙矣天下之至逸而无忧者莫如德天下之至劳而无益者莫如伪
  毕命兹殷庶士席宠惟旧怙侈灭义服美于人骄淫矜侉将由恶终虽收放心闲之惟艰
  资富能训惟以永年惟徳惟义时乃大训不由古训于何其训
  此康王命毕公之词○按放心二字始见于此盖康王欲毕公以德与义闲殷士之心而变其骄淫矜侉之习也然则学者欲自闲其心舍德义何以哉德以身言义以事言
  诗灵雨旣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此美卫文公之诗○程子曰须是塞渊然后騋牝三千塞渊有义理○郑氏曰塞充实也渊深也张氏曰虚明如渊也朱子曰塞则多不明塞渊则实而明犹曰诚明云尔○又燕燕之诗亦曰仲氏任只其心塞渊仲氏谓戴妫也以妇人而能若是学者可不勉乎然其道无他中有主故实私不能蔽故明不曰明而曰渊尤当深味
  桑柔之三章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愚尝闻四明楼氏曰君子之所以实维君子者以其秉心无竞而已盖持心公平而无争竞之私则祸乱之源塞一有竞心则厉阶生矣此牛李之祸所以相寻而无穷也此说虽未必诗之本指然亦学者所当深味而实体之也
  诗烝民之次章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
  此尹吉甫美宣王能任仲山甫而作○郑氏曰翼翼恭敬也按诗称文王与仲山甫皆以小心翼翼为言玩其辞防可见圣贤气象
  泮水之六章曰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彼东南烝烝皇皇不吴不不告于讻在泮献功
  孔氏曰谓心德寛洪无褊躁也李氏曰人心可谓广矣惟为血气所使一毫髪之利则忿而争其心于是乎隘矣○愚按克广德心一语学者所宜深体多士谓虎臣东南斥淮夷狄当作剔谓剔治之也多士惟能广其德心故虽有剔治淮夷之功而能烝烝然厚皇皇然美不讙哗不大声不争讼惟在泮献功而已士居功名之间茍不能然未有不为浑濬之争者况德度弗洪则于天下之事无一之可为又非但处功名而已陈寿讥魏文帝谓其不能迈志存道克广德心然则为人君者尤所当知也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李氏曰圣人非教人博奕也所以甚言无所用心之不可尔○南轩张氏曰饱食而无所用心则放越而莫知其极凡恶之所由生也博奕虽不足道然方其为之意专乎此比之放越而莫知其极者尤为愈焉尔○愚按论语言心处甚少从心所欲不逾矩与回心不违仁及此章而已前二章已别见
  大学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程子曰身有之身当作心○朱子曰忿懥怒也盖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后此心常存而身无不修也
  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或问人之有心本以应物今乃以为有所喜怒忧惧则不得其正然则必如槁木死灰乃为得其正也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以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体之本然而喜怒忧乐随感而应妍媸俯仰因物藏形者乃其用之所不能无者也故其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名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为天下之逹道亦何不正之有哉惟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或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往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传者之意非以心之应物便为不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灵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无不在是则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听命以共其事而其动静语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无不合于理如其不然则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肉之躯无所管摄其不为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者几希矣孔子所谓操则存舍则亡孟子所谓求其放心从其大体者盖皆谓此学者可不深念而屡省之哉○好乐恐惧忿懥忧患只要从无处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四者人不能无只是不要他留而不去如所谓有所则是被他为主于内心反为他动也○心不可有一物外面酧酢万变只是随分限应去都不关自家心事才系于物心便为其所动其所以系于物者有三或事未来而自家先有个期待底心或事已过却长留胸中不能防或正应事时意有偏重这都是为物所系缚既为物所系事到面前应之便差如何会得其正圣人之心莹然虚明随物随应此心元不曽有这物事○又曰此心先有忿懥时这下面便不得其正如镜有人形在里面第二人来便照不得秤盘上加一钱则称一钱物便成两钱重心若先有怒更有当怒事来便成两分怒有当喜事来便减了半分喜好乐忧患亦是如此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朱子曰大人之心通逹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大人事事理防得只是无许多巧伪曲折便是赤子之心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而大人之心亦纯一无伪但赤子是无知觉底纯一无伪大人是有知觉底纯一无伪○赤子之心不可尽谓已发亦有未发处○按吕氏以赤子之心为未发程子为已发而未逺乎道已见前卷中和注○南轩曰赤子之心无声色臭味之诱无智巧作为之私云云
  孟子曰富岁子弟多頼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体用之谓也孟子言人心无不悦理义者但圣人则先知先觉乎此耳非有以异于人也又曰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此语亲切有味须实体察得理义之悦心真犹刍豢之悦口始得○集义吕氏曰我心同然即天理天德孟子言同然者恐人有私意蔽之茍无私意我心即天心○谢氏曰尝问伊川先生养心莫善于寡欲此一句如何先生曰此一句浅不如理义之悦心犹刍豢之悦口最亲切有滋味云云见前○朱子曰理只是事物当然底道理义是事之合宜处
  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而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
  朱子曰牛山齐之东南山也邑外谓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尝美矣今为大国之郊伐之者众故失其美耳息生长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间断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洁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虽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从而害之是以至于光洁而无草木也
  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又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
  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卽所谓仁义之心也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也梏械也反覆展转也言人之良心虽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间亦必有所生长故平旦未与物接其气清明之际良心必犹有发见者但其发见至微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旣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昼之所为旣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胜其昼之所为是以展转相害至于夜气之生日以寖薄而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旦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逺矣
  故茍得其养无物不长茍失其养无物不消
  山木人心其理一也
  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孔子言心操之则在此舍之则失去其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如此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测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难不可顷刻失其养学者当无时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气定常如平旦之时则此心常存无适而非仁义也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闻之师曰人理义之心未尝无唯持守之卽在尔若于旦昼之间不至梏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明气象自可见矣孟子发此夜气之说于学者极有力宜熟玩而深省也○问旦昼不梏亡则是养得这夜气清明曰不是靠气为主盖要此气养仁义之心如水之养鱼水多则鱼鲜水涸则鱼病养得这气盛则仁义之心亦完气少则仁义之心亦微矣○孟子此段首尾正为良心设人多将夜气便做良心说非也盖言夜气至清足以存得此良心耳平旦之气亦清亦以存吾良心故其好恶之公犹与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时至旦昼所为则梏亡之矣所谓梏者人多谓梏亡其夜气亦非也谓旦昼之为能梏亡其良心耳○问平旦之气先生曰气清则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昼之所为有以汨乱其气则良心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纷扰则良心又复生长譬如一井水终日搅动便浑了至夜稍歇则便有清水出所谓夜气不足以存者便是搅动得太甚则虽有止息时亦不能清矣○气与理本相依旦昼所为不害于理则夜气之所养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于理则旦昼之所为益无不当矣日间梏亡者寡则夜气自然清明虚静至平旦亦然旦昼应事接物亦莫不然○梏如被他禁械在那里更不容他动○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问夜气曰前辈皆无明说某因将孟子反覆熟读方看得出后看程子却说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与臆见合以此知观书不可茍熟读深思道理自见○惟其神明不测所以有出入惟其能出入所以神明不测○范纯夫之女谓心岂有出入程先生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能识心是否曰此一段说正要人看孟子举孔子之言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此别有说伊川言纯夫女却能识心心却易识只是不识孟子之意问操则存曰心不是死物须把做活看不尔则是释氏入定坐禅操存者只是于应事接物之时事事中理便是存若处事不当便是心不在只是兀然守在这里忽有事至吾前操底便散了却是舍则亡也问未应接时如何曰只是戒慎恐惧而已又曰只要提他醒便是操○求于操存皆兼动静而言非块然黙守之谓○存亡出入一章乃是正说心之体用其妙不测如此非独能安静纯一亦能周流变化学者须是着力照管岂专为其已放者而言耶今专指其安静纯一者为良心则于其体用有不周矣○又曰自寂然不动以至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无非此心之妙○南轩曰日夜之所息者盖人虽终日汨汨于物欲然亦有休息之时也程子曰息有二义训休息亦训生息息所以生也云云非有出入因操舍而言也操则在此舍则不存焉矣以其在此则谓之入可也以其不存焉则谓之出可也○又曰涪人谯定从伊川学以其所见作牧牛图如非礼勿视则牛眼白非礼勿听则耳白非礼勿言则口白非礼勿动然后身白借溪得其图以寄犹子太原张之书室一日母翁夫人见之指心曰只这里转了后那得许多事○按此可与范太史女论心一段参观故附此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
  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以见其为此身酧酢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舍矣
  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
  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人惕然有深省处
  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而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防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朱子曰上兼言仁义而此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学问之道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著而可以上逹不然则昬昧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逹也此乃孟子开示要切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指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又曰放心谓心本善而流于不善是放也○问孟子说求放心从仁人心也说来莫是收此心便是仁朱子曰也只是存得此心可以存此仁若只收此心更无动用生意又济得甚麽所以程先生曰自能寻向上去这是已得此心方可做去不是块然守得这心便了又问放心还当将放了心重新收来还只存此心便是不放曰不是将已纵出底收将转来如七日来复非是已往之阳重来复生旧底已去这里自然生出来○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不是学问之道只有求放心一事乃是学问之道皆是求放心如圣贤一言一语都是此理○程先生说得如此自家自看不出问贺孙晓得否贺孙曰如程先生说吾作字甚敬只此便是学这也可以收放心非是要字好先生曰然如洒扫应对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皆所以求放心○孟子以放心比鸡犬可谓善喻然鸡犬犹有放失求不得若心则求着便在○或者错看明道之语谓是收拾放心遂如释氏守个空寂不知其意谓收心只有得善端渐能充广非如释氏徒守空寂而已○此心常在私欲自无着处○知得心放此心便在这里○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操则存非以一心操一心只操底便是已存之心○知求则心在矣○所谓存所谓收只是唤醒而已○觉处卽心何更求为此用力甚不多但要常知提醒惺惺自然光明○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存养主一使之不走作乃善○求放心乃为学根本田地既能如此向上更做穷理工夫方见所存之心所具之理不是两事随应自然中节方是儒者事业不然却与释子坐禅摄念无异
  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逺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明道程先生曰人于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却不要好茍得外物好时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已先不好了也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已取之而已矣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
  朱子曰贱而小者口体也贵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场师舍其梧槚养其樲棘则为贱场师焉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
  南轩曰饥渴饮食是亦理也人所为贱之者以其徒知口腹之养而失其大者耳如使饮食之人而无有失也者则口腹岂但为养其尺寸之肤固亦理义之所存也不立其大者则役于血气而为人欲先立乎其大者则本诸身心而为至理人欲流则口腹之须何有穷极此人之所以逺道而不知也天理明则一饮一食之微亦莫不有则焉此人之所以同归圣人而通乎天地也
  公都子问曰均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曰均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以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朱子曰官之为言司也耳司听目司视各有所职而不能思是以蔽于外物旣不能思而蔽于外物则亦一物而已又以此物交于外物其引之而去不难矣心则能思而以思为职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职则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职则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若能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夺之矣此所以为大人也○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舆俯仰无垠人于其间然有身是身之微太仓稊米参为三才曰惟心耳徃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乃兽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闲抵隙为厥心病一心之微众欲攻之其与存者呜呼几希君子存诚克念克敬天君防然百体从令○朱子曰孟子说先立乎其大者此语最有力且看他下一个立字昔有人问谯先生为学之道谯曰某只是先丘乎其大者它之学亦自有要卓然竪起自心便是立所谓敬以直内也○先立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今防前失后心不主宰被物引将去致得胶扰所以穷它理不得○南轩解此章全不提掇立字而曰以思为主心不立而徒思吾未见其可也今按南轩曰先立云云言心为之主则耳目不能以移有以宰之故也故君子之动以理小人之动以物动以理者心得其宰而动以物者心放而欲流其何有极也然所谓思者非泛然无统也泛而无统则思之乱也不得谓心之官矣事事物物皆有所以然其所以然者天之理也思其所以然而循天理之所无事则虽日与事物接而心体无乎不在斯则为大人矣南轩所重在思字故朱子云云
  孟子曰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是未得饮食之正也饥渴害之也岂惟口腹有饥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
  朱子曰口腹为饥渴所害故于饮食不暇择而失其正味人心为贫贱所害故于富贵不暇择而失其正理○人心亦皆有害赵氏谓人心为利欲所害此说甚长愚谓饥渴害其知味之性则饮食虽不甘亦以为甘利欲害其仁义之性则所为虽不可亦以为可
  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则不及人不为忧矣人能不以贫贱之故动其心则过人逺矣○南轩曰人心虚明知觉万理森然其好恶是非本何适而非正惟夫动于私欲则有所忿懥有所恐惧有所好乐有所忧患而其正理始昧矣人能正其心不使外物害之如饥渴之害于口腹则无适而非天理之所存矣
  孟子谓高子曰山径之蹊闲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闲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
  朱子曰径小路也蹊人行处也介然倐然之顷也用由也路大路也为闲少顷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义之心不可少有间断也○南轩曰此言学者初闻善道其心无不欣慕而开明犹山径之有蹊间也由是而体认充广朝夕于斯则德进而业广矣犹用之而成路也茍惟若有若亡而不用其力则内为气习所蔽外为物欲所诱向之开明者几何不复窒塞邪然则山径之蹊闲在夫用与不用士之于学亦系于思与不思而已思则通不思则塞矣
  荀子曰君子大心则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小人则不然大心则慢而暴小心则淫而倾
  朱子曰君子心大则是天心心小则如文王之翼翼小人心大则放肆心小则偏隘私吝
  耳目鼻口能各有接而不相能也夫是之谓天官心居中虚以治五官夫是之谓天君圣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心卧则夣偷则自行使之则谋
  朱子曰佛家有所谓流注想最害事所以为山禅师云参禅几年至今不能断得流注想此卽荀子偷则自行之心也愚按偷则自行谓我无以主宰而听命于动也使之则谋谓我有以主宰而惟我所以云云
  虚壹而静谓之清明
  本文清明之上有大字○愚按虚谓无物欲之碍壹谓无思虑之杂如是而又静以养之是之谓清明非于三者之外又有清明也
  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杨氏曰心出令以役百体不为百体所使也
  心枝则无知倾则不精贰则疑惑
  枝散也倾邪也心一则见理明故散则无知心正则见理的故倾则不精贰则散之东又之西故疑惑枝与贰相近枝又甚于贰也
  道经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故人心譬如槃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须眉而察理矣
  湛澄也浊谓沉泥滓也理谓肌肤之文理也
  微风过之湛浊动于下清明乱于上则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心亦如是矣故导之以理养之以清物莫之倾则足以定是非决嫌疑矣小物引之则其正外易其心内倾则不足以决庻理也
  言此者以喻心不一于道异端所蔽则惑矣○愚按荀子论心前数章皆可取若此章则可疑盖心之虚灵知觉者万理具焉初岂有一毫之污浊哉自夫汨于物欲而后有污浊耳学者必尽去物欲之害则本然之清明自全今曰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是物惩之害初未尝去但伏而未作耳其可恃以为安邪水不能不遇风长川巨浸澄无底虽大风不能使之浊心不能不应物欲尽理明表里莹彻虽酧酢万变不能使之昏无风则清有风则浊者尘滓之伏于下也静之则明动之则昏者利欲之藏于中也
  心也者道之工宰也
  工能成物宰能生物心之于道一然也
  扬子或问神曰心请问之濳天而天濳地而地天地神明而不可测者也心之濳也犹将测之况于人乎况于事伦乎敢问濳心于圣曰昔者仲尼濳心于文王矣逹之顔渊亦濳心于仲尼矣未逹一间耳天神天明照知四方天精天粹万物作类人心其神矣乎
  此下云操则存舍则亡能常操而存者其惟圣人乎龟山杨氏曰圣人不待操而自存今删去○按扬子黙而好深湛之思故其言如此濳之一字最冝深味天惟神明故照知四方惟精粹故万物作类人心之神明精粹本亦如此惟不能濳故神明者昏而精粹者杂不能烛理而应物也
  汉赵氏曰天之执持纲维以正二十八宿者北辰也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心者人之北辰也
  北辰北极天之枢也○朱子感兴诗微月坠西岭烂然众星光明河斜未落斗柄低复昂感此南北极枢轴遥相当太乙有常居仰瞻独煌煌中天照四国三辰环侍旁人心要如此寂感无邉方○愚按北辰常不移故能为列宿之宗人心常不动故能应万物之变不动非无所运用之谓也顺理而应不随物而迁虽动犹静也
  程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何如耳朱子曰寂然不动是性感而遂通是情横渠所谓心包性情者也此说最为穏当
  又曰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
  吕与叔患思虑多不能驱除程子曰此正如破屋中御冦东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盖其四面空踈盗固易入无縁作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火何能入来盖云云
  又曰有主则虚虚则邪不能入无主则实实谓物来夺之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它事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
  其全文云学者先务固在心志然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则是絶圣弃智有欲屏去思虑患其纷扰则须坐禅入定如明鉴在此万物毕照是鉴之常难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难为使之不思虑若是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为主敬而已矣云云○问伊川先生言有主则实又曰有主则虚于此二者如何分别朱子曰这个只是有主于中外邪不能入自其有主于中言之则谓之实自其外邪不入言之则谓之虚又曰若无主于中则目之欲从这里入耳之欲也从这里入凡有所欲皆入这里便满了如何得虚因举林用中作主一铭曰有主则虚神守其都无主则实鬼阚其室
  又曰有人胸中常若有二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间欲为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
  其全文曰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尝言自得数年上着牀便不得思量才不思量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一形象皆非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个中字又为中所系防且中字亦何形象云云要之圣贤必不患心疾○又曰学者患心虑纷乱不能宁此则天下公病学者只要立个心
  又曰司马子微作坐忘论是所谓坐驰也
  朱子曰他只是要得虚静都无事但只管要得防便不防是驰也○按坐防论有云不着一物自入虚无又曰心法犹眼纎毫入眼眼则不安小事关心心必动乱旣有动病难入定门修道之要急在除病病若不除终难得定又曰此心从来未惯独立怎无所托难以自安纵得暂安还复散乱随起随制务令不动乆乆调熟自得安闲无问昼夜行住坐卧及应事之时常须作意安之若心得定则须安养莫令触恼少得定力卽堪自乐渐渐驯狎惟益自逺又曰外事都絶无以干心然后端坐内观正觉觉一念起卽须灭除随起随灭务令安静昼夜勤行须臾不替不依一物而心常住烦恼念想随觉则除有所见闻如不见闻卽是非善恶不入于心心不受外名曰虚心心不逐外名曰安心心安而虚道自来居又曰有事无事常若无心处静处喧其志惟一若心不动又须放任寛急得中常自调息制而无着放而不逸处喧无动处事无恼者此真宅也又曰以无事为真宅以有事为应迹若水与镜遇物见形子微之论如此盖其说欲尽絶外事不使关心是乃所以为多事也此程子所以有讥焉若所谓有事无事常若无心以无事为真宅有事为应迹等语则亦在所可取也
  又曰人主心不定视心如冦贼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
  愚谓一事有一事之理人能安定其心顺其理以应之则事既得所心亦不劳若扰扰焉以私心处之则事必不得其当而其心亦无须臾之宁人徒知事之累心不知乃心之累事也
  又曰人多思虑不能自宁只是作心主不定惟是止于事为人君止于仁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四凶已作恶舜从而诛之舜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搅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物为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是止于事
  程子又尝言人有四病四病皆不由自家只是心须教由自家此卽做心主之谓也
  又曰心要在腔子里
  问云云若虑事应物时心当如何朱子曰思虑应接亦不可废但身在此心须在此○问心如何得在腔子里曰敬便在腔子里
  又曰心不可有一事
  明道在澶州日修桥少一长梁曽博求之民间后因出入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以戒学者云云○问凡事须思而后通安可谓心不可有一事朱子曰事如何不思但事过则不畱于心可也
  又曰人心常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
  朱子曰活者不死之谓
  又曰人于梦寐亦可以卜自家所学之浅深如梦寐颠倒卽是心志不定操存不固
  问人心所系着之事夜梦见之莫不害否程子曰虽是善事心亦是动凡事有眹兆入梦者亦无害舍此皆是妄动人心便要定使他思时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谁使之曰以心使心则可人心自由便放去也○问以心使心之说上心字卽是道心专以理义言下心字卽是人心以形气言以心使心是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否朱子曰亦是如此然观程先生之意只是说自作主宰耳○愚按周礼占梦有六梦一曰正梦谓无所感动平安自梦也二曰噩梦谓惊愕而梦也三曰思梦谓觉时所思念而梦也四曰寤梦谓觉时所道而梦也五曰喜梦谓喜悦而梦也六曰惧梦谓恐惧而梦也程子所谓眹兆入梦者正梦也问者谓心所系着而梦者思梦也正梦则无不正思梦则有正有邪若高宗之梦说孔子之梦周公皆思梦也所思者正故其梦亦正赵武灵王之梦吴娃汉武帝之梦木人梁武帝之梦诸侯朝觐亦思梦也所思者邪故其梦亦邪致堂胡氏曰心宫万物之至灵非但藏往亦能知来凡天地古今之所有无一外乎此者无明晦古今逺近通塞之间此人之所以有梦梦之所以多变也然圣人诚存则其梦治若夫思虑纷扰神情不定则所梦杂乱或正或邪亦与旦昼之所为等耳善学者旣谨其言动而又必騐诸梦寐之间也○问人心之灵如日间未应接之前固是寂然未发若夜间有梦之时亦是此心已动犹昼之有思如其不梦未觉正当大寐之时亦可谓寂然未发否朱子曰寤寐者心之动静也有思无思者又动中之动静也有梦无梦者又静中之动静也但寤阳而寐隂寤清而寐浊寤有主而寐无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于寤而言之○上二条皆言梦寐之理故附于此
  有人言无心程子曰谓无私心则可谓之无心则不可也
  龟山杨氏曰六经不言无心而佛氏言之心不可无不言修性而扬雄言之性不待修
  猎自谓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隠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初矣后十二年因见果知未也又曰罪已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当长畱心胷为悔
  孙思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可以为法矣
  问云云朱子曰胆大是千万人吾往处天下万物不足以动其心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皆是胆大小心只是畏敬之谓如文王小心翼翼曾子战战兢兢临深履薄是也○又曰战战兢兢方能为纠纠武夫公侯干城之事○愚谓必有文王之小心然后能一怒以安天下之民
  邵子曰心为太极
  愚谓心者万理之总防故云云
  又曰心一而不分故能应万物此君子所以虚心而不动也
  愚谓心虚者无物欲之窒也虚则一一则能应万物
  又曰先天学心法也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心也张氏曰先天图自坤而生者始于复自干而生者始于姤皆在天地之中者心也故先天之学为心法而主乎诚
  又曰言之于口不若行之于身行之于身不若尽之于心言之于口人得而闻之行之于身人得而见之尽之于心神得而知人之聪明犹不可欺况神之聪明乎是知无愧于口不若无愧于身无愧于身不若无愧于心无口过易无身过难无身过易无心过难
  南轩张氏旣记时习之室又曰夫习之有断絶者心过有以害之也心过尤难防一萌于中虽非视听所及而吾时习之功已间断矣察之缓则滋长矣惟人安于故常以为微而忽焉此岂可使之熟也哉今日一念之差而不痛以求改则明日兹念重生矣积而熟时习之功销矣不两立也是以君子惧焉萌于中必觉觉则痛惩而絶之如分桐叶然不可复续如此则过境自踈时习之功专以至于德以凝道顔子之不贰一絶不复生也故名吾室曰不贰○按南轩之用力于遏絶心过也如此可为学者法故附焉
  张子曰心清时少乱时多其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覊束而自然防谨其乱时反是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完也人又要得刚刚则守得定不回进道勇敢
  朱子曰张子此言大段精切又曰客虑是泛泛底思虑习俗之心便是从来习染偏胜等心实心是义理底心
  又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有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又曰定然后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由光明易大抵以艮为止止乃光明
  下文云故大学定而至于能虑人心多则无由光明○愚按多者思虑纷杂之谓
  又曰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见闻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合天心
  问体之义如何朱子曰此是置心在物中究见此理如格物致知之意与体物之体不同此体字是体察之体否曰须认得如何唤做体察今官司文书行移所谓体量体究是这様体字或曰是将自家这身入那事物里面去体认否曰然犹云体羣臣也程子曰天理一字却是自家体帖出来是这様体字○横渠云云盖天大无物不包物理所在一有所遗则吾心为有外便与天心不相似○孟子云云此自是横渠意孟子本意只是说穷理之至则心自然极其全体而无余非是要大其心而后知性知天也○问如何是有外之心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见得自家身已凡物皆不与己相关便是有外之心横渠此说固好只管如此说相将便无规矩无归着且如夫子为万世道德之宗都说得语意平易从得夫子之言便是无外之实若便要说天大无外则此心便易瞥入虚空里去○愚按朱子云云盖虑其至此学者未可以是遽疑张子之说也
  又曰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
  问云云朱子曰此心小是卑陋狭隘事物来都没奈何打不去只管见碍都是病如要敬则碍和要仁则碍义要刚则碍柔这里只着得一个更着两个不得为敬便一向拘束为和便一向放肆仁便煦煦姑息义便粗决裂心大便能容天下万物有这物皆有这道理有那物则又有那道理并行而不相悖并育而不相害
  山杨氏曰列子言废心用形心不可废也孟子曰勿忘勿助长也废则防矣废心而用形是殆猖狂妄为乌能中乎
  愚按废心用形之说形动而心不动也今佛氏之语亦然
  又曰孟子一部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収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欲格君心之非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
  问正心诚意如何便可以平天下曰后世自是无人正心正得心其效自然如此此心一念之间毫髪有差便是不正
  其全文云须是于喜怒哀乐之未发得其所谓中于已发得其所谓和然后谓之正今按未发一语以程子才思则是已发之说质之有所未安故删去
  朱子曰自古圣贤皆以心地为本
  古人言志帅心君须心有主张始得
  心在羣妄自然退听
  学者常用提省此心使如日之升则羣邪自息
  其下云他本自光明广大自家只着些子力去提省照管他便了不要苦着力苦着力反不是
  人之一心当应事时常如无事时乃善
  三国朱然终日钦钦如在行阵学者持此则心尝不放矣
  学者为学且要收拾此心都在义理上安顿则乆而于物欲自轻于义理自重
  其下云须是义理之心重于物欲则见理必端的自有欲罢不能之意其于物欲自无暇及之矣
  学者工夫只在唤醒上
  或问人放纵时自能收敛莫是唤醒否曰放纵只为昏昧之故能唤醒则自不昏昧不昏昧则自不放纵矣
  心之虚灵无有限量如六合之外思之卽至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后乎千万世之方来皆在目前人为利欲所昏所以不见此理
  又因论心先生曰这个神明不测至虚至灵是甚次第然人莫不有此心多是但有利欲被利欲将这个心包了
  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则昏人若以私欲蔽其虚灵卽是禽兽矣人与禽兽不同惟此而已
  人须是扫去气禀私欲使胷次虚灵洞彻吾之心卽天地之心而今讲学便要去得不与天地相似处
  心无限量与天地同其大但为物欲间隔故小尔又曰此心旷然无一毫私意直与天地同量便有天下一家中国一人底意思
  心只放寛平不要先有私意隔碍
  圣人之心旷然如太空了无一物
  圣人之心如鉴事物之来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顺而应之此心元不曾有此物自古无放心底圣贤一念之微所当深谨心不专静纯一故思虑不精明要须养得此心虚明专静使道理从此流出乃善
  问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之为邪曰不专是气是先有知觉之理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
  又曰所觉者心之理能觉者气之灵○问心是知觉性是理心与理如何得贯通为一曰不须去贯通本来贯通问如何本来贯通曰理无心则无着处○问五行在人为五脏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虚灵之故否曰心属火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
  又发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矣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受天地之气以生故此心之仁则生矣
  问心之为物众理具足所发之善固出于心至所发不善皆气禀物欲之私亦出于心否曰固非心之本体然亦是出于心也又问此所谓人心否曰然又问心有善恶否曰心是动底物事自然有善恶且如恻隠是善也见孺子入井而无恻隠之心便是恶矣离着善便是恶然心之本体未尝不善
  孔子不说心只就事实上说孟子始说心
  愚谓孔子虽不言心然其教人于言忠信行笃敬居处防执事敬与人忠上用功则所谓存心收放心固在其中矣又四非三戒絶四正心上功夫又四勿三戒知其非礼而勿之者心也知其当戒而戒之亦心也子絶四意必固我皆心之病也好仁恶不仁者心之正也则孔子未尝不言心特不指言其本体耳此孔孟所以同道也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孟子之言甚善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来在内者要推出去孟子一部书无非此意又曰世间只有个阖辟中外人以自体察取心一本云心在外者要收向里心在内者却推出去一收一放一阖一辟道理森然○愚谓收之使入者大本之所以立推之使出者逹道之所以行不收是谓无体不推是谓无用太极之有动静人心之有寂感一而已矣
  人心活物当动而动当静而静动静不失其时则其道光明是乃本心全体大用如何须要栖之淡泊然后为得且此心果为何物又何如其栖也耶
  答许顺之栖心淡泊语
  右专言心

  西山读书记卷三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四
  宋 真德秀 撰
  志
  书旅獒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寜言以道接苏氏曰玩物则志以物移故丧志丧则中乱故志以道宁○愚按玩有戯狎意有耽着意凡人于物所不可无若耽玩不舍则丧志矣非独声色货利为然虽书史图画之清玩而着之其害亦然若谢氏记诵之博程子犹以此讥之惟以道养志则志不为物所移故曰志以道宁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侯氏曰三军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帅可夺而志不可夺如可夺则不可谓之志矣○南轩曰此所谓志谓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类是也若守认私意而不知徙义则是失其所主谓之任意则可非志也○孟子士尚志别见
  右专言志
  志气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覇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朱子曰丑盖设问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则虽由此而成覇王之业亦不足怪任大责重如此亦有所恐惧疑惑而动其心乎四十强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
  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逺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
  孟贲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贲血气之勇丑盖借之以赞孟子不动心之难孟子言告子未为知道乃能先我不动心此亦未足为难也
  曰不动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则能不动矣
  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毫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寛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
  黝盖刺客之流以必胜为主而能不动者也
  孟施舍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防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
  舍盖力战之士以无惧为主而能不动者也
  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
  黝务敌人舍专守己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诸已故二子之与曽子子夏虽非等伦然论其气象则各有所似贤犹胜也约要也言论二子之勇则未知谁胜论其所守则舍比于黝为得其要也
  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缩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缩缝又曰棺束缩二衡三惴恐惧之也往往而敌之也
  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言孟施舍虽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气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动心其原盖出于此守约云者言其所守之得其要尔非以约为一物而可守也盖黝舍皆守气以养勇然以黝比舍则舍之守为得其要至以舍而比曾子则曾子所守尤得其要也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其气
  此一节公孙丑之问孟子诵告子之言又断以己意而告之也告子谓于言有所不逹则当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则当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气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动之速也孟子既诵其言而断之曰彼谓不得于心而勿求于气者急于本而缓于末犹之可也谓不得于言而勿求于心则旣失于外而遂遗其内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耳若论其极则志固心之所之而为气之将帅然气亦人之所以充满于身而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为至极而气卽次之人固当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养其气盖其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则孟子之心所以未尝必其不动而自然不动之大畧也○言虽发乎口而实出于心内有蔽陷离穷之病则外有诐淫邪遁之失不得于言而每求于心则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养气为不动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告子反之是徒知言之发于外而不知其出于中亦义外之意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断然以为不可
  旣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其气者何也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
  孟子言志之所向专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专一则志亦反为之动所以旣持其志又必无其气也程子曰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集义程子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内外交相养也又曰气壹则动志非独蹶趋药也酒也亦是然志动气多气动志少虽气亦能动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
  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知言者尽心知性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气郎所谓体之充者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惟孟子为能善养以复其初也盖惟知言则有以明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疑养气则有以配夫道义于天下之事无所惧此其所以当大任而不动心也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
  程子曰观此一言则孟子实有是气可知矣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至大初无限量至刚不可屈挠盖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其体段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缩则得其所养而又无所作为以害之则其本体不亏而充塞无间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气乃吾气也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一为私意所蔽则歉然而馁知其小也谢氏曰浩然之气须于心得其正时识取又曰浩然是无亏欠时○集义程子曰内直则其气浩然养之至则为大人○又曰石曼卿诗云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此语形容得浩然之气又曰主一无适敬以直内便有浩然之气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配者合而有助之意义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馁饥乏而气不充体也言人能养成此气则其气合乎道义而为之助使其行之勇决无所疑惮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于道义然其体有所不充则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矣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
  集义犹言积善盖欲事事皆合于义也袭掩取也如齐侯袭莒之袭言气虽可配乎道义而其养之之始乃由事皆合义自反常直是以无所愧怍而此气自然发生于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于义便可掩袭于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于义而自反不直则不足于心而其体有所不充矣然则义岂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义外而不复以义为事则必不能集义以生浩然之气矣上文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卽义外之意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稿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必有事焉而勿正赵氏程子以七字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读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于颛臾之有事正预期也春秋传曰战不正胜是也如作正心义亦同此与大学之所谓正心者语意自不同也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而勿预期其效其或未充则但当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为以助其长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揠防也芒芒无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而不耘者防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长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为者也然不耘则失养而已揠则反以害之无是二者则气得其养而无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义而欲强制其心则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谓浩然者盖不惟不善养而又反害之矣○孟子是义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动其心不是把捉得定○北宫黝孟施舍所以不动者皆强制于外不是存养之致故又举曾子之言云自反缩与不缩所以动与不动只在方寸之间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毫不直则此心便索○告子不动心是硬把定○问气体之充与下面浩然之气两个气字大意似同而精微宻察处畧似有异前面气字若专主形于外者而言后面气字若专主发于外者而言先生曰气无二义但浩然之气乃指其本来体段而言谓体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别有浩然之气也○持其志无暴其气是两邉做工夫○古人在车则闻鸾和行则有佩玉凡此皆所以无暴其气今人旣无此不知如何而为无暴曰凡人多动作多笑语做力所不及底事皆是暴其气学者要须事事节约莫教过当此便是养气之道○问遗书曰志一动则动气气一动则动志外书曰志专一则动气气专一则动志二说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语学者同听之而所记有浅深志一动则动气气一动则动志此言志动气动又添入一动字了故不若后说所记得其本防盖曰志专一则固可以动其气而气专一亦可以动其志也○知言养气虽是两事其实相关正如致知格物正心诚意之类○知言便是穷理不先穷理见得是非如何养得气○浩然之气清明不足以言之才说浩然便有个广大刚果意思如长江大河浩浩然而来也富贵贫贱威武不能淫移屈之类皆低不可以语此问浩然之气卽是人所受于天地之正气否先生曰然又问与血气如何曰只是一气义理附于其中则为浩然之气若不由义而发则只是血气养成浩然之气则与天地为一更无限量○天下莫强于道义当然是义总名是道以道义为主有此浩然之气去助他方始勇敢果决以进如君有过臣諌之是义也然有冒死而不顾者便是有浩然之气去助此义如合说此话却恧缩不敢言便是气馁便是欿然之气问合而有助助字之训如何先生曰道义是虚底物本自孤单得这气贴起来便自张主无所不逹李先生曰配是衬贴起来○李复潏水集有一段说浩然之气只是要仰不愧俯不怍便自然无怯惧其言虽麄却尽此章之意○又曰浩然之气孔子有两句说尽了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所谓以直养而无害乃自反而缩之意○集义只是事事皆直俯仰不愧便是浩然之气只将自家身体看到无私曲处自然有此气象所以上蔡说于心得其正时识取伊川将至大至刚以直与坤卦直方大同说不必如此且只将孟子自看便见孟子说得麄易却说得细○至大至刚者乃气之本体如此但人不能养之而反害之故其大者小刚者弱耳○志动气是源头浊下流亦浊气动志却是下流壅而不泄反浊了上面至大至刚以直赵台已如此解直养之说伊川嫌其以一物养一物故欲从赵注旧尝用之后来反覆推究却是至大至刚作一句以直养而无害作一句者为得孟子之意盖圣贤立言首尾必相应如云自反而缩便有直养意思李端伯所记明道语未必不亲切但伊川又自主张得别故有此议论今欲从明道之说○集义是岁月之功袭取是一朝一夕之事从而掩取终非己有○至大至刚气之本体以直养而无害是用功处塞乎天地乃其效也○天地之气无处不到无处不透虽金石不能遏人便是禀得这个气无欠阙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气乃吾气也云云○古人临之以死生祸福而不变敢去骂贼敢去殉国是他养得这气大了故无所惧○人之气当于平时存养有素故遇事之际以气助其道义而行之若于气上存养有所不足遇事之际便有十分道理亦畏怯而不敢为如朝廷欲去一小人我道理旣直有甚怕他不敢动着知其为小人而不敢去只是这气衰其气如此便是合下无工夫○气只是一个气但从义理中出来者卽浩然之气从血肉身中出来者为血气之气耳○道则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义则吾心之能断制者所用以处此理者也○世有理直而不能自明者正为无气耳譬如利物可以斩割须有力者乃能用之若自无力利物何为○孟子许多论气处只在集义所生一句上或问集义曰只是无事不求个是而已○集义只是件件事要合冝自然积得多○有人不因集义合下来便恁地刚勇如何曰此是麄气便是北宫黝孟施舍之勇底亦终有馁时○问贯之看浩然之气处如何曰见集义意思是要得安穏如讲究书中道理便也要见得安穏曰此又是穷理不是集义集义行底工夫穷理是做知言工夫能穷理然后能知言○配义与道者大抵以坤配干必以干为主以妻配夫必以夫为主以气配道义必竟以道义为主而气随之是气常随着道义○必有事焉而勿正却以鸢飞鱼跃言之此莫是顺天理自然之意否曰孟子之说只是就养气上说程子说得又高须是看孟子了又看程说便见得孟子只说勿忘勿助长程先生之言于其中自有一个自然底气象或问必有事焉而勿正曰正是等待之意如一邉集义一邉在此等待那气生今日等不见明日又等不见等来等去便却去助长○侯师圣说而勿正心伊川举禅语为说曰事则不无拟心则差当时于此言下便有省悟某甚疑此语引得不相似必有事是须有事于此勿正心是不须恁地等待今说拟心则差是如何言须拟之而后言行须拟之而后动方可中节不成不拟不议只恁地去此语似禅某不敢取○有事有事于集义也勿正谓勿预期等待他听其自充也○集义如药头必有事勿正心勿防勿助长如制度○必有事焉勿正心勿防勿助长是养气中一节目不要等待不要催促
  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
  此公孙丑复问而孟子答之也诐偏陂也淫放荡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沉溺也离叛去也穷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则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本于心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然后其言平正通逹而无病茍为不然则必有四者之病矣卽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于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于道而无疑于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于言而不肯求之于心至为义外之说则自不免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无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犹未免杂于堂下众人之中则不能辨决矣○集注四十彊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李贯之曰愚谓明则不疑立则不惧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养气虽二者并进而其序必以知言为先孔子不惑亦不疑之谓不惑则自不动矣○又程子曰天人一也浩然之气卽吾气也集注曰至大云云盖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体段本如是李贯之谓程子又尝云气有不善性则无不善今诸先生之说止言人之禀气莫非天地之正气而不复言夫昏明强弱之不齐岂其说犹有未备邪黄勉斋答以为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形而后有气质之性然天地之性亦未尝不存孟子言养性于气质之中养天地之性孟子言养气于气质之中养天地之气孟子言养吾浩然之气则是本来完足其曰集义所生亦犹火始然泉始逹扩而充之耳非昔也恶而今也善昔也无而今也有云云公晦答则谓孟子言性只谓天地之性而不及气质之性孟子言气止谓天地之气而不及气质之气盖极本穷源之论也自本源而论之性无有不善气无有不正能明乎是能养乎是而又力行以求至乎是则吾性卽天地之性而气质之性有不善者亦化而为善矣吾气卽天地之气而气质之气虽未正者亦转而为正矣此孟子之本指也○又贯之问石曼卿诗云云公晦答谓此与濓溪前草不除云与自家意思一般者非程子体道之深不能及此极可玩味也又程子曰敬以直内便有浩然之气张子曰惟直内则浩然之气当处生李贯之疑其太快以为欠却集义工夫公晦答曰程张二说皆未及集义然茍能一日用力于此则心广体胖气象自别试自騐之可见但孟子之意却主集义而言耳若一事合义亦当处便生如此积累以至于成集字可细味也贯之又疑谢氏说曰浩然之气须于心得其正时识取人于朝夕之间岂无心得其正之时然使其未有集义之功则充塞天地之气象岂可想像而识公晦答曰谢氏云云非谓众人昏荒放肆之中为能识而得之也学者自事其心一旦静定义理昭著从此体认见得分明遂持养而充广之则盛大流行之体可驯致矣以上数条颇有发明今附此
  右兼言志气
  气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气旣衰戒之在得
  朱子曰血气形之所恃以生者血隂而气阳也随时知戒以理胜之则不为血气所使也○范氏曰圣人同于人者血气也异于人者志气也血气有时而衰志气则无时而衰也少未定壮而刚老而衰者血气也戒于色戒于鬬戒于得者志气也君子养其志气故不为血气所动是以年弥髙而德弥邵也
  荀子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智虑渐深则一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髙志庸众驽散则刦之以师友怠慢僄弃则照之以祸灾愚欵端慤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按荀子之言不皆纯粹匡衡治性大意畧同而其疵反少己见气质篇
  程子曰义理与血气常相胜只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之别义理所得渐多自然知得血气消散得渐少消尽为大贤
  气有善不善性则无不善也人之所以不知善者气昏而塞之尔孟子所以养气者养之至则清明者全而昏塞之患去矣
  人患乎慑怯者盖气不充不素养故也
  骄气盈吝气歉
  解论语使骄且吝章朱子曰愚谓骄吝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盖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根本故尝騐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未有吝而不骄者也○南轩曰骄者气盈挟其有也吝者气歉懐不足也害德者固多端而二者其总目与盖役于血气者不失之盈则失之歉耳
  张子曰戏谑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戱谑亦持气之一端
  按韩子与张籍书曰昔者夫子犹有所戱诗曰善戱谑兮不为虐兮记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恶害其为道哉而张子乃云尔何邪盖牛刀之言夫子特以发子游而非正言尔故曰戱卫武公之戱曰善曰不为虐则和而有节可知百日之蜡一日之泽盖是日也恣民之宴乐以休其劳非文武自为戱也若张子则持志养气之功严惟恐戱言戱动以害之故旣为东铭又发此语学者试以身体之当戱谑时志能不为气所流否然后知张子真药石之言未可以夫子武公自诿也
  上蔡谢氏曰气动其心和其气所以和其心也
  五峯胡氏曰气感于物发如奔霆狂不可制惟明者能自反勇者能自断
  问谦卑自牧之义南轩张氏曰牧如牧羊使之驯服方可以言谦今人往往反以骄矜为养气此特客气非浩然之气也
  右专言气
  意
  论语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朱子曰絶无之尽者毋史记作无是也意私意也必期必也固执滞也我私己也四者相为终始起于意遂于必留于固而成于我也盖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后至于我又生意则物欲牵引循环不穷矣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辞圣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张子曰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杨氏曰非知足以知圣人详视而黙识之不足以记此○或问圣人从容中道而有所絶有所毋何邪曰絶非屏絶之絶盖曰无之尽云尔毋无古通用故论语作毋而史记作无然经传多以无为有无之称毋为禁止之辞则当以史记为正曰四者之说其详奈何曰无意者浑然天理不任私意无必者随事顺理不先期必也无固者过而不畱无所凝滞也无我者大同于物不私一身也○问云云先生曰须知四者之相因凡人作事必先起意不问理之是非必欲其成而后已事旣成又复执滞不化是之谓固三者只成就得一个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间三者又从这里生出我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又归宿于我正如元亨利贞元了亨亨了又利利了又贞循环不已但有善不善之分尔○问意必固我伊川以发而当者理也发而不当者私意也此语是否曰不是如此所谓毋意者是不任己意只看道理如何见道理当如此便顺理做将去自家无些子私心所以谓之毋意若才有些安排布置底心便是任私意纵使发而偶然当理也只是私意未说到当理在伊川之语想是被门人错记了不可知○南轩曰夫子之于四者非待有所禁止盖自无有耳絶云者所以见其无之甚也至于在学者而言于是四者必用工以克去之四者亡而后天理得
  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详见后诚意章○按前章言毋意此章言诚意正当参观山杨氏曰所谓毋意者毋私意而已若诚意则不可无○南轩曰伊川解毋意惟曰无私意释氏则和诚意亦无○按近世有宗江西之学者亦曰心如太空意如浮云故以大学诚意为非圣人之言正如释氏之失也
  程子曰意与志异志是所存处意是发动处如先意承志自不同也○或问横渠言志阳而意隂志刚而意柔南轩张氏曰外书云云寻常人多于发动处差且休论放僻邪侈一日间是多少闲思想此便是欲若圣人则意纯是理故无所不通而有感应之妙如今且静坐收拾身心然后可以为学不然虽讲诵何益又曰王介甫言志者心之所之伊川谓心之所存为志谓所之则有是有非存则主宰在我矣意乃心之所之也曰意曰欲曰思则有是有非矣○愚按朱子论志多从王氏之说南轩则从程子之说学者当详味之
  张子曰不得已当为而为之虽杀人皆义也有心而为之虽善皆意也正己而物正大人也正己而正物犹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为善利之也假之也无意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为未尽况有意于未善乎仲尼絶四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
  朱子曰横渠之意谓圣人以此四者禁止学者使勿为故云云
  志阳而意隂志刚而意柔志公而意私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是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经营往来底凡营为谋度皆意也所以横渠云志公而意私问情比意如何曰情又是意底骨子志与意皆属情情字较大
  志公而意私然则志果皆善而意果皆恶乎曰以志意对言则诚如横渠之说亦犹隂与阳对则阳为刚为善为君子隂为柔为恶为小人此其隂阳之大分也若析而言之则阳之中自有善有恶隂之中亦有善有恶周子所谓刚阳善恶中是也以志言之则孔子所谓不可夺志孟子所谓持志尚志固善也若论语所谓季孙之惑志左氏所谓崔子之大志公子围之异志南蒯之逺志谷梁氏所谓鲁惠公之邪志孟子所谓其志将以求食也非恶乎以意言之若孔子之毋意固非善矣大学之所谓诚意则意独非善乎故学记离经辨志朱子谓辨其为义为利为君子为小人也以此言之则志非皆善而意非皆恶也灼然矣
  右专言意【兼言志意附】
  思
  书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
  臯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
  观圣贤之以思为事如此学者其可废思哉
  说命髙宗防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
  程子曰高宗至诚思得贤相寤寐不防故眹兆先见于梦此理之常问高宗往求说耶说来入梦邪曰譬如悬镜于此有物必照亦非镜往照物亦非物来入镜大抵人心虚明善则先知不善亦先知之○范太史曰中庸曰诚则形形则着扬雄曰人心其神矣乎高宗之梦盖诚之形而心之神也○愚谓防黙思道一句最冝深玩非独人主宅忧之际当然学者平居求道亦所当然惟深味之乃有见尔○或谓高宗因思而梦说得无近怪矣乎曰积诚之极可与天通此感应之常理耳古之孝子固有得鲤于层冰得笋于深冬者人皆以为孝诚所格何独于梦说而疑之耶叔孙穆子之梦竖牛事亦类此但高宗诚其思故梦亦诚叔孙邪其思故梦亦邪尔
  洪范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思曰睿
  孔氏曰思通于微
  睿作圣
  于事无不通谓之圣○南丰曾氏曰思者所以充人之材以至于其极圣者人之极也孟子曰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材者也弗思耳矣盖思之于人也如此然而或曰不思而得者何也盖自诚而明者不思而得尧舜性之者也自明而诚者思之弗得弗措也汤武身之者也○程子曰思曰睿思虑久后睿自然生若于一事上思未得且别换一事思之不可专守着一事盖人之知识于这里蔽着虽强思亦不通也又曰思曰睿致思如掘井初有混水久后稍引动得清者出来人思虑始皆溷浊久自明快
  大传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
  朱子曰易指蓍卦无思无为言其无心也寂然者感之体感通者寂之用人心之妙其动静亦如此○寂感本是说易诸家后来就人上说亦通○问寂感曰寂然是体感是用当其寂然时理固在此必感而后发如仁感为恻隠未感时只是仁义感为羞恶未感时只是义问胡氏说此多指心作已发曰不然纵使已发感之体固在所谓动中未尝不静如此则流行发见而卓然不可移今只指作已发一齐无本了终日只得奔波急迫而已○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忠也敬也立大本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恕也义也行逹道也○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其寂然者无时而不感其感通者无时而不寂是乃天命之全体人心之至正所谓体用一源流行而不息者也疑若不可以时处分矣然于其未发也见其感通之体于其已发也见其寂然之用亦各有当而实未尝分焉故程子曰中者言寂然不动者也和者言感而遂通者也然中和以性情言者也寂感以心言者也中和盖所以为寂感也
  咸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程子曰感者人之动也故皆就人身取象拇初六取在下而动之微腓六二取先动股九三取其随九四无所取且言感之道不言感其心感乃心也四在中而居上当心之位故为感之主而言感之道贞正则吉而悔亡感不以正则有悔也又四说体居隂而应初故戒于贞感之道无所不通有所私蔽则害于感通乃有悔也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无不通无不应者亦贞而已矣贞者虚中无我之谓也夫贞一则无感而不通若往来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则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动所不及者不能感也是其朋类则从其思也以有系之私心旣主于一隅一事岂能无所不通乎
  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
  程子曰夫子因咸卦论感通之道夫以思虑之私心感物所感狭矣天下之理一也途虽殊而其归则同虑虽百而其致则一虽物有万殊事有万变统之以一则无能违也故贞其意则穷天下无不感通焉故曰天下何思何虑用其思虑之私心岂能无所不感也○杨氏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夫思能縁其类而已不能周也所谓朋从者以类而应故也故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夫感犹镜也居其所而物自以形来则所鍳者广若执镜随物以度其形其照几何或曰无思所以体道有思所以应世此为不能易之义也易所谓正思者以谓无所事乎思云尔故其于天下之故一诚通之而已今人不能诚是以有思又曰不能无思此何理哉○朱子曰此引咸九四爻辞而释之言理本无二而殊途百虑莫非自然何以思虑为哉必思而从则所从者亦狭矣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程子曰此以往来屈信明感应之理屈则有信信则有屈所谓感应也故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岁成功用由是而成故曰屈信相感而利生焉感动也有感必有应凡动皆为感感则必有应所应复为感所感复有应所以不已也○朱子曰言往来屈信皆感应自然之常理如憧憧焉则入于私矣所以必思而后有从也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
  程子曰前云屈信之理矣复取物以明之尺蠖之行先屈而后信盖不屈则无信信而后有屈观尺蠖则知感应之理也龙蛇蛰藏所以存息其身而后能奋迅也不蛰则不能奋矣动息相感乃屈信也君子濳心精微之义所以致其用也濳心精微积也致用施也积与施乃屈信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承上文致用而言利其施用安处其身所以崇大其德业也所为合理则事正而身安圣人能事尽于此矣故云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朱子曰因言屈信往来之理而又推以言学亦有自然之机也精研其义至于入神屈之至也然乃所以为出而致用之本利其施用无适不安信之极也然乃所以为入而崇德之资内外交相养互相发也过此以往云云下学之事尽力于精义利用而交养互发之机自不能已自是以上则亦无所用其力矣至于穷神知化乃德盛仁熟而自致耳然不知者往而屈也自致者来而伸也是亦感应自然之理而已张子曰气有隂阳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谓神○天下何思何虑一句便先打破那个思字却说个同归殊途一致百虑又再说天下何思何虑谓何用如此憧憧往来而为此朋从之思也日月寒暑之往来尺蠖龙蛇之屈伸皆是自然底道理今之为学亦只是如此精义入神用力于内所以致用于外利用安身求利于外乃所以崇德于内只是如此做将去虽至于穷神知化地位亦只是德盛所致何思何虑之有○问思虑难一如何曰若见得道理分晓自无闲杂思虑人之所以思虑纷扰者只为未见得实理若实见得此理更何待思虑天下何思何虑不知有甚事可思虑也○按上蔡对程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子曰是则是有此理实却发得太早在说了却云恰好着工夫上蔡以为善锻錬人岂非何思何虑非学者所可遽及要必由思以入欤又张子曰精义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养吾内也穷神知化乃养盛自至非思勉之能强故崇德而外君子未之或知也其论至矣学者当深味之
  艮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程子曰上下皆山故为兼山君子观艮止之象而思安所止不出其位也位者所处之分也万事各有其所得其所则止而安若当行而止当速而久或过或不及皆出其位也况逾分非据乎
  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朱子曰此艮卦之象辞也曾子盖尝称之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各得其职也○南轩曰位非独职位之称大而君臣父子微而一事一物之间当其时与其地所思有所止无所越皆为不出其位也非有主于其中者能然乎
  诗鲁颂駉思无疆思马斯臧
  无疆言其思之深广无穷也臧善也
  思无期思马斯才
  无期言其思之久也才材力也
  思无斁思马斯作
  斁厌也作奋起也
  思无邪思马斯徂
  思无邪诚也徂行也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吕氏曰僖公修牧马之政以诚心行之故言思无疆思无期思无斁思无邪马之所以臧才作徂者其效也与卫风秉心塞渊騋牝三千之意同古之贤君诚心行善政皆若此不独牧马而已○朱子曰程子云云盖行无邪未是诚思无邪乃可为诚也又曰思无邪是表里皆无毫髪之不正世人固有修饰于外而其中未必能纯一惟至于思亦无邪斯可谓之诚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朱子曰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程子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问云云曰学是学其事如读书便是学须缓缓精思其中义理方得且如做此事亦是学须思量此事道理是如何只恁下头做不思这事道理则昧而无得若只空思索又不倚所做事上体察则心终是不安穏须是事与思互相发明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朱子曰此为思而不学者言之盖劳心以必求不若逊志而自得○以其事与前章相关故附焉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程子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然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讥之朱子曰按季文子虑事如此可谓详审而冝无过举矣而宣公簒立文子乃不能讨反为之使齐而纳赂焉岂非程子所谓私意起而反惑之騐欤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或问云云天下之事以义理断之则是非可否再思而已审以私意揣之则利害得丧万变而无穷思止于再者圣人之以义制事而不汨于利害之私也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逺而
  朱子曰此逸诗也于六义属兴上两句无意义但以起下两句之辞耳其所谓尔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盖仁逺乎哉之意○程子曰圣人未尝言易以骄人之志亦未尝言难以沮人之进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极有涵蓄意味深逺○南轩曰此夫子所删去之诗以诗语之未安也故删而不取详味夫子斯言辞则抑意盖无穷也夫道以为易知乎则精微之际未易择也以为难知乎则其天然之理本自不隠也曰易则学者将忽而不之究曰难则学者将怠而不之进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而显微之义循求之序亦涵蓄而备尽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防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程子曰九思各专其一谢氏曰未至于从容中道无时而不省察也虽有不存焉寡矣此之谓思诚朱子曰视无所蔽则明听无所壅则聪色见于面者貌举身而言思问则疑不蓄思难则忿必惩思义则得不茍○或问九思曰公且道色与貌可以要得他温防若是视听如何要得聪明曰这只是诚了自会如此曰若如公说又却都没些事圣人教人意思不如此有物必有则一个物有一个道理况耳目聪明得之于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意蔽惑而失其理圣人教人不是理防一件其余自会好须是逐一做工夫内外夹持起来恁地积累成熟便会无些子渗漏且道如何视明听聪只是就视听上理会视逺惟明听德惟聪如有一件可喜物在眼前便要看他便被他蔽了须是知得此物不当视便是见得逺不蔽于眼前近底故曰视逺惟明仁义忠信之言将耳常常听着不好说话莫教入耳故曰听德惟聪○南轩曰九思当乎此则思入乎此天理之所由扩人欲之所由遏也然而是九者要当养之于未发之前而持之于旣发之后若但欲察之于流而收之于暂则多见其纷扰而无力矣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朱子曰四者立身之大节一有不至则余无足观南轩曰见危则致命见得则思义能决择于义利之际也祭则思敬丧则思哀笃于本也○愚按见危致命独不言思盖临难而死士节之常有所不必思故也○切问近思见言仁篇○中庸不思而得思之弗得弗措孟子思诚并见言诚篇
  程子曰学原于思又曰思方有感悟处
  问张旭学草书见担夫与公主争道及公孙大娘舞劒而后悟笔法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发否曰然须是思方有感悟处若不思怎生得如此然可惜其畱心于书若移此心于道何所不至
  问不深思则不能造于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然而学者有无思无虑而得者何也曰以无思无虑而得之者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以无思无虑为不思而自以为得者未之有也
  或问何以窒欲曰思
  问云云莫是言欲心一萌当思礼义以胜之否朱子曰然又问思与敬如何曰人于敬上未有用力处且自思入庻几有个把揽处思一字于学者煞有力○详见治情篇
  或问思虑虽多果出于正亦无害否曰且如宗庙主敬朝廷主庄军旅主严此是也如发不以时纷然无度虽正亦邪
  要息思虑便是不息思虑
  或问云云朱子曰思虑息不得只敬便自然无
  人有学未至而言至者循其言亦可以入道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气之极也循此言可以及道管子初不及此杨氏曰思可以作圣而君子于貌言视听必有思焉谓有思皆邪可乎系辞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自至神而下盖未能无思也惟无思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谓无思土木也可乎此非穷神知化未足与议也胡珵举苏氏说以问先生答之如此按苏氏语曰孔子曰思无邪凡有思皆邪也而无思则土木也孰能使有思而非邪无思而非土木乎夫无思之思端正庄栗如临君师未尝一念放逸然卒无所思详苏氏本意盖谓凡人有思则易入于邪无思则又如木土必也有思而非邪无思而非木土然后为善其语意未为差失非如山所云故朱子亦取焉○又荀子曰空石之中有人焉善射而好思耳目之欲接则败其思蚊蝱之声闻则挫其精是以辟耳目之欲而逺蚊蝱之声闲居静思则通思仁若是可谓微乎与孟子奕射意畧同然其语近于庄列故不足取
  右专言思
  念虑
  书多方乃惟尔商后王逸厥逸图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时丧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天惟五年须暇之子孙诞作民主防可念听
  吕氏曰言纣虽当亡天尚以先哲王之故未忍遽絶而待其改也纣固无能改之事而有可改之理圣狂罔克之机所谓可改之理也圣者通明之称虽曰通明不念则狂虽曰狂惑能念则通其机在念不念之间尔
  伊训曰弗虑胡获弗为胡成
  说命虑善以动动惟厥时
  论语子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
  苏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为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故虑不在千里之外则患在几席之下朱子取之○南轩曰虑之不逺其忧卽至故曰近忧易于履霜卽曰坚氷至以见其忧之近也虑患于履霜之初则有以弭其忧矣○大学虑而后能得见本篇
  右兼言念虑
  情
  记礼运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不学而能郑氏曰按昭二十五年左传天有六气在人为六情谓喜怒哀乐好恶此之喜怒哀恶与彼同也此云欲则彼云乐也此云爱则彼云好也谓六情之外增一惧而为七熊氏曰惧则怒中之小别以见怒而怖惧耳六气谓隂阳风雨晦明也按彼传云喜生于风怒生于雨哀生于晦乐生于明好生于阳恶生于隂其义可知也○问七情喜爱欲发于阳怒哀恶惧发于隂否朱子曰然问怒如何属隂曰怒毕竟属义义属隂怒与恶皆羞恶之发所以属隂爱与欲相似欲又较深问欲属水喜属火爱属木恶与怒属金哀与惧亦属水否曰然○问七情中爱与欲何以别曰爱是泛爱那物欲则有意于必得○哀与惧是从恻隠发盖惧亦是怵惕之甚者但七情不可分配四端七情自于四端便贯通了○问欲与欲字有何分别荅曰无心欲字虚有心欲字实
  春秋传子太叔曰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是故审则冝类以制六志哀有哭泣乐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战鬬喜生于好怒生于恶是故审行信令祸福赏罚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恶物也好物乐也恶物哀也哀乐不失乃能恊于天地之性是以长久
  杜氏曰为礼以制好恶喜怒哀乐六志使不过节按此云六志不云六情情者性之所发志者心之所之皆指动处而言故朱子曰志与意皆属情○孟子四端见后五常篇朱子曰四者情也又曰四端理之发七情气所发
  右专言情
  治情
  书太甲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类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
  愚谓德者得之于天者也不类犹不肖也天性本善人自昧之则反善而为恶与天不相似矣欲者嗜好也纵者放肆也奉身当有度嗜好无节则败度矣修身当有礼纵肆不防则败礼矣二字乃太甲前日受病之源故至此首以自责
  周武王杖铭曰恶乎危于忿防恶乎失道于嗜欲恶乎相忘于富贵
  愚谓此铭盖因杖以自警杖所以扶危者也忿防不戒亦能危身犹舍杖而倾跌也杖遵道而行者也嗜欲不戒违背正理犹行道而迷错也杖徒行所用富贵而车马则忘乎杖矣犹贫贱而戒惧富贵而骄肆则忘乎戒惧矣危字句断下同
  易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程子曰修己之道所当损者唯忿与欲○朱子曰观山之象以惩忿观泽之象以窒欲欲如污泽然其中秽浊解污染人须当填塞了○问观山之象以惩忿如何曰人怒时自是恁突兀起来故孙权云令人气涌如山○又云惩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
  左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明日宴饮酒乐宋公使昭子右坐语相泣也乐祁佐退而告人曰今兹君与叔孙其皆死乎吾闻之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昭子叔孙婼也杜氏曰哀乐可乐而哀也乐哀可哀而乐也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程子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谢氏曰刚与欲正相反能胜物之谓刚故长伸于万物之上为物揜之谓欲故常屈于万物之下○顔回不迁怒宪问克伐怨欲不行并见后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朱子曰由其平日无愧于心故能内省不疚而自无忧惧○晁氏曰不忧不惧由乎德全而无疵故无入而不自得非实有忧惧而强排遣之也○南轩曰圣人之所谓不忧不惧者以夫内自省察无所愧病故得其乐而物莫之撄也能进于是非君子乎曾子之守约盖以此也使司马牛而知所从事则勉之于己不然徒胶扰于忧惧之域何益哉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又好仁恶不仁者并见言仁篇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
  朱子曰讪毁也窒不通也称人恶则无仁厚之意下讪上则无忠敬之心勇无礼则为乱果而窒则妄作故夫子恶之
  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恶徼以下子贡之言也徼伺察也讦谓攻发人之隂私○杨氏曰仁者无不爱则君子疑若无恶矣子贡之有是心也故问焉以质其是非○侯氏曰圣贤之所恶如此所谓唯仁人能恶人也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朱子曰朱正色紫间色雅正也利口防给覆倾败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胜者常少不正而胜者常多利口之人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人君茍悦而信之则国家之覆也不难矣
  曲礼曰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郑氏曰四者慢逰之道桀纣所以自祸也
  乐记曰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
  孟子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于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礼义制之则为所不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则所谓扩充其羞恶之心者而义不胜用矣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朱子曰欲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虽人之不能无然多而不节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学者所当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深溺只有所向便是欲○集义程子曰孟子言养心莫善于寡欲欲寡则心自诚荀子言养心莫善于诚既诚矣又何养此已不识诚又不知所以养○致知在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吕氏曰欲者感物而动也治心之道莫善于少欲少欲则耳目之官不蔽于物而心常宁矣心常寜则定而不乱明而不暗道之所由生德之所自成也不存者梏亡之谓也寡欲之人则无梏亡之患矣其为人也多欲则好动而无节妄作而失常善端所由丧而天理亏焉故虽有存焉寡矣是故心者性之用也可以成性可以失性得其养则道进而德长所以成性失其养则反道败德所以失性云云又曰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南轩曰有所向则为欲多欲则百虑纷纭其心外驰尚何所存乎寡欲则思虑淡血气平其心虚宁而不存者寡矣虽然天资寡欲之人其不存焉者固寡然不知存其存则亦莫之能充也若学者以寡欲为要则当存养扩充由寡欲以至无欲则其清明高逺者为无穷矣
  周子曰圣可学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其庻矣乎
  朱子曰此章之防最为要切然其辞义明白不烦训解学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则有以知无极之真两仪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间自无别用力处矣
  又尝为养心说曰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予谓养心者不止于寡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
  朱子曰诚立谓实体安固明通则实用流行立如三十而立之立通则不惑知命而乡乎耳顺矣○一者无欲今试防无欲之时心岂不一人只为有欲此心便千头万绪○太极图说无欲故静己见前论语仁者静孔氏注曰无欲故静周子意亦有所本欤
  程子曰圣人未尝无喜也象喜亦喜圣人未尝无怒也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圣人未尝无哀也哀此惸独圣人未尝无惧也临事而惧圣人未尝无爱也仁民而爱物圣人未尝无欲也我欲仁斯仁至矣但其中节则谓之和治怒为难治惧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甚哉欲之害人也人之为不善欲诱之也诱之而弗知则至于灭天理而不反故目欲色耳欲声以至鼻之于香口之于味四肢之于安佚皆然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则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学者莫过于思惟思乃能窒欲又曰曾子三省窒欲之道也
  周公至公无私进退以道无利欲之蔽故虽在危疑之地安步舒防赤舄几几然也
  此诗狼跋注也上文云狼兽之贪者猛于求欲故陷于机穽罗絷前跋后踬进退困险诗人取之以言夫狼之所以致祸如是者以其有贪欲故也云云○范氏曰神龙或潜或飞能大能小其变化不测然得而畜之若犬羊然有欲故也凡有欲之类莫不可制焉圣人无欲故天地万物不能易也
  人虽不能无欲然当有以制之无以制之而惟欲之从则人道废而入于禽兽矣以道制欲则能顺命又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
  全文已见前○问圣人恐无怒容否朱子曰当怒时亦必形于色如治人之罪却为笑容则不可曰如此则恐涉忿厉之气否曰天之怒雷霆亦震但当怒而怒便中节事过便消了更不积
  人于天理昏者只为嗜欲乱着它庄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此言却最是如舜之诛四凶怒在四凶舜何与焉盖因其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圣人之心本无怒也全文云问顔子不迁怒语録有怒甲不怒乙之说是否朱子曰是曰若此则甚易何待顔子而后能曰只被说得浅了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难须是理防得因何不迁怒云云譬如明镜好物来时便见是好恶物来时便见是恶镜何尝有好恶也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市且如怒一人对那人说话能无怒色否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义理若圣人因物而未尝有怒此莫是甚难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见人可喜可怒之事自己着一分陪奉他此亦劳矣圣人之心如止水
  程子传易履九二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履道在于安静其中恬正则所履安裕中若躁动岂能安其所履故必幽人则能坚固而吉盖其中安静不以利欲自乱也
  豫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逸豫之道说则失正故豫之诸爻多不得正唯六二一爻处中正又无应为自守之象当豫之时独能以中正自守可谓特立之操是其节介如石之坚也人之于豫乐心说之故迟迟遂至于耽恋不能已也二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其去之速不俟终日故贞正而吉也处豫不可安且久也久则溺矣随出门交有功传人心所从多所亲爱者常人之情爱之则见其是恶之则见其非故妻孥之言虽失而多从所憎之言虽善为恶也茍以亲爱而随之则是私情所与岂合正理故出门而交则有功也
  遯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四与初为正应是所好爱者也君子虽有所好爱义茍当遯则去而不疑所谓克己复礼以道制欲是以吉也小人则不能以义处昵于所好牵于所私至于陷辱其身而不能已故在小人则否也否不善也
  頥初九舍尔灵观我朶頥凶尔谓初也舍尔之灵乃观我而朶頥能咽息不食灵喻其明智而可以不求养于外也才虽如是然以阳居动体而在頥之时求頥人所欲也上应于四不能自守志在上行说所欲而求頥者也心既动则其自失必矣迷欲而失己以阳而从隂则何所不至是以凶也朶頥为朶动其頥颔人见食而欲之则动頥埀涎故以为象象曰观我朶頥亦不足贵也九动体朶頥谓其说隂而志动旣为欲所动则虽有刚健明智之才终必自失故其才亦不足贵也人之贵乎刚者为其能立而不屈于欲也贵乎明者为其能照而不失于正也旣惑所欲而失其正何刚明之有为可贱也
  损二簋可用享损者损过而就中损浮末而就本实也天下之害无不由末之胜也峻宇雕墙本于宫室酒池肉林本于饮食淫酷残忍本于刑罚穷兵黩武本于征讨凡人欲之过者皆本于奉养其流之逺则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人流于末者人欲也损之义损人欲以复天理而已
  益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利者众人所同欲也专欲益已其害大矣欲之甚则昏蔽而忘义理求之极则侵夺而致怨仇故夫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孟子谓先利则不夺不餍圣贤之深戒也九以刚而求益之极众人所共恶故无益之者而或攻击之矣立心勿恒凶圣人戒人存心不可专利云勿恒如是凶之道也又曰理者天下之至公利者众人所同欲茍公其心不失其正理则与众同利无侵于人人亦欲与之若切于求利蔽于自私求自益以损于人则人亦与之力争矣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动于欲也欲牵于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当艮其背所见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见也止于所不见则无欲以乱其心而止乃安不获其身不见其身也谓忘我也无我则止矣不能无我无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见其人庭除之间至近也在背则虽至近不见谓不交于物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为无咎也
  朱子曰人之四肢皆能动惟背不动有止之象艮其背是止于其所当止之地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万物各止其所便都只是理也不见有己也不见有人都只见道理
  归妹无攸利柔乘刚也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妇有唱随之礼此常理也如恒是也茍不由常正之道徇情肆欲唯说是动则夫妇渎乱男牵欲而失其刚妇狃说而忘其顺如归妹之乘刚是也所以凶无所往而利也夫隂阳之配合男女之交媾理之常也然从欲而流放不由义理则淫邪无所不至伤身败德岂人理哉归妹之所以凶也又曰大率以説而动安有不失正者
  张子曰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口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属餍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丧本焉尔
  朱子曰湛一是未感物时湛然纯一此是气之本攻取如目之欲色耳之欲声便是气之欲
  仁之难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盖人人有利欲之心与学正相背驰故学者要寡欲
  莫非天也阳明胜则德性用隂浊胜则物欲行领恶而全好者其惟学乎
  朱子曰云云只将自家意思体騐便见得人心虚静自然清明才为物欲所蔽便隂隂地黒暗了此隂浊之所以胜也
  上逹反天理下逹徇人欲
  郑卫之音悲哀令人意思畱连又生怠惰之意从而致骄淫之心虽珍玩竒货其始感人也亦不若是切从而生无限嗜好故孔子曰必放之亦是圣人经歴过但圣人能不为物所移耳
  上蔡谢氏曰任意喜怒都是人欲须察见天理涵养始得
  又曰天理与人欲相对有一分人欲即灭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胜一分人欲
  其全文曰所谓格物穷理须是识得天理始得所谓天理者乃自然底道理无毫髪杜撰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方乍见时其心怵惕所谓天理也要誉于乡党朋友内交于孺子父母恶其声而然卽人欲耳云云人欲才肆天理灭矣任私用意杜撰做事所谓人欲肆也故庄子曰去智与故循天之理若在圣人分上卽说循字不得○或问谢子于势利如何曰打透此关十余年矣当初大段做工夫拣难舍底弃却后来渐渐轻至今日于器用之类置之只为合用更无健羡底心又问公于外间一切放得下否曰实就上面做工夫来凡事须有根屋柱无根拆却便倒树木有根虽剪枝条相次又发如人要富贵要他做甚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病根将来斩断便没事○按上蔡后二段语乃去人欲存天理切实工夫故附此
  武夷胡氏曰克己可以治怒顺理可以忘怒
  春秋文八年公孙敖奔莒传曰按左氏公孙敖奔莒从己氏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寡欲者养心之要欲而不行可以为难矣然欲生于色而纵于淫色出于性目之所视有同美焉不可掩也淫出于气不持其志则放辟趋蹶无不为矣夫以志徇气肆行人欲而不能为之帅至于弃其家国出奔而不顾此天下之大戒也春秋谨书其事于敖与何诛使后人为鉴必持其志修身窒欲之方也
  欲生于色淫出于气本上蔡语
  治心修身以饮食男女为切要从古圣贤于此用工其可忽乎
  又曰人于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贵相孟子谓堂高数仞食前方丈我得志不为学者须先除去此等常自激昂便不到得坠堕
  西山李氏曰欲为圣贤之事必须去世俗之欲
  致堂胡氏曰惟酒无量不及乱乱者内昏其心志外丧其威仪甚则班伯所谓淫乱之原皆在于酒是也圣人饮无定量亦无乱态盖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以如此学者未能然当知戒可也
  五峰胡氏曰物欲不行则志气清明而应变无失朱子曰凡徇人欲自是危险庄子所谓其热焦火其寒凝氷
  愚按近世诗人有险心游万仞躁欲生五兵之句亦此意
  南轩张氏敬简堂记曰若何而能敬克其所以害敬者则敬立矣害敬者莫甚于人欲自容貌顔色词气之间而察之天理人欲丝毫之分耳遏止其欲而顺保其理则敬在其中引而逹之扩而充之则将有常惺惺法而服膺勿失矣
  南轩张氏曰人欲横流强止遏之未有不奔溃湍决者此鲧治水也水之性无有不下禹能顺而治之行其所无事也自然平治人之良心岂无发见之时引而伸之涵养而扩充之天理明人欲自消
  先生临终再三诵曰春融天理之妙蝉蜕人欲之私可以观所养矣
  右言治情之道

  西山读书记卷四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五
  宋 真徳秀 撰
  元亨利贞
  易乾元亨利贞
  朱子曰六画者伏羲所画之卦也一者竒也阳之数也干者健也阳之性也本注干字三画卦之名也下者内卦也上者外卦也经文干字六画卦之名也伏羲仰观俯察见隂阳有竒偶之数故画一竒以象阳画一偶以象隂见一隂一阳有各生一隂一阳之象故自下而上再倍而三以成八卦见阳之性健而其成形之大者为天故三竒之卦名之曰干而拟之于天也三画已具八卦已成则又三倍其画以成六画而于八卦之上各加八卦以成六十四卦也此卦六画皆竒上下皆干则阳之纯而健之至也故干之名天之象皆不易焉元亨利贞文王所繋之辞以断一卦之吉凶所谓彖辞者也元大也亨通也利宜也贞正而固也文王以为乾道大通而至正故于筮得此卦而六爻皆不变者言其占当得大通而必利在正固然后可以保其终也○程子曰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唯乾坤有此四徳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此专以天道明干义又析元亨利贞为四徳以发明之而此一节首释元义也大哉叹辞元大也始也乾元天徳之大始故万物之生皆资之以为始也又为四徳之首而贯乎天徳之始终故曰统天
  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此释干之亨也
  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始即元也终即贞也不终则无始不贞则无以为元也此言圣人大明乾道之终始则见卦之六位各以时成而乘此六阳以行天道是乃圣人之元亨也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
  变者化之渐化者变之成物所受为性天所赋为命太和隂阳会合冲和之气也各正者得于有生之初保合者全于有生之后此言乾道变化无所不利而万物各得其性命以自全以释利贞之义也
  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圣人在上髙出庶物犹乾道之变化也万国各得其所而咸宁犹万物之各正性命而保合太和也此言圣人之利贞也盖尝合而论之元者物之始生亨者物之畅茂利则向于实也贞则实之成也实之既成则其根蒂脱落可复种而生矣此四徳之所以循环而无端也然而四者之间生气流行初无间断此元之所以包四徳而统天也其以圣人而言则孔子之意盖以此卦为圣人得天位行天道而致太和之治也○问乾元统天【阙】  者所以用形如何曰亦是
  但只説得干健不息【阙】     意在元字上六龙只是六爻龙只是譬喻此六爻之义潜见飞跃以时而动便是乘六龙便是御天乾道【阙】
  元亨各正性命它那元亨时虽正了然未成形质到这里方成如百糓坚实了方唤做正性命【阙】乾道【阙】只如万物当那变化发生之始此是元也各正性命物之生理截然各足不偏即是亨矣能保合以全其太和之性则利贞之义也
  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
  元者生物之始天地之徳莫先于此故于时为春于人则为仁而众善之长也亨者生物之通物至于此莫不嘉羙故于时为夏于人则为礼而众善之会也利者生物之遂物各得宜不相妨害故于时为秋于人则为义而得其分之和贞者生物之成实理具备随在各足故于时为冬于人则为智而为众事之干干木之身而枝叶所依以立者也○问元者善之长曰元亨利贞皆善也而元乃为四者之长是善端初发见处也○问亨者嘉之会曰嘉美也会是齐集底意思许多嘉羙一时鬭凑到此故谓之嘉会○问程子曰物各得所为利只是当然便安否曰然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徇义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正其所却是和不和生于不义义则无不和和则无不利矣○贞者事之干伊川説贞字只以为正恐未足以尽贞之义须是説正而固○贞取以配冬者以其固也孟子以知斯二者弗去为智之实弗去乃贞固之意○文王本説元亨利贞为大亨利贞夫子以为四徳故曰元亨利贞譬诸谷可见谷之生萌芽是元苗是亨穟是利成实是贞谷之实又复能生循环无穷○元亨利贞理也有这四段气也有这四段理便在气中两个不曽相离○元亨利贞无断处贞了又元今日子时前便是昨日亥时○温底是元热底是亨凉底是利寒底是贞○以天道言之为元亨利贞以四时言之为春夏秋冬以人道言之为仁义礼智以气侯言之为温凉燥湿以方言之为东西南北○乾元万物资始坤元万物资生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元者生意亨则生意之长利则生意之遂贞则生意之成以上皆总论四徳之义也又程子曰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専言则包四者又曰万物之生意最可观此元者善之长也斯所谓仁也朱子曰元只是初底意思如木之萌如草之芽在人则恻然有隠是也又曰要理会得仁当就初处看故元亨利贞而元为四徳之首春夏秋冬而春为一嵗之首由是而为夏由是而为秋为冬皆自此生出所以谓仁包四徳者只縁四个是一个以元亨利贞言之只是一个元却有元之元元之亨元之利元之贞上四个元字便是包四徳下一个元字便是主一事又有亨之元利之元贞之元晓得此意则仁包四者尤明白亨之元者夏四月初是也利之元者秋七月初是也贞之元者冬十月初是也程先生亦谓观鸡雏可以见仁者亦是看其初生意思也又曰乐记言易直子谅之心韩诗外传作慈良却是人之初心自是慈爱良善此便是元者善之长如孟子説恻隠之心皆是这般心圣贤教人先要求此心正为是万善之总处又曰性中有此四者圣门却只以求仁为急者縁仁却是四者之先若常存得温厚底意思在这里到宣着发挥时便自然防宣着发挥到刚断时自然刚断到収敛时自然収敛此仁之所以包四者也或问此恐如五行之木若不是先有个木便亦生下面四个不得曰若无木便无火无火便无土无土便无金无金便无水又曰仁字如人酿酒酒方防发时带些温气便是仁到发得极热时便是礼到得热时便是义到得成酒后却与水一般便是智又如一日之间蚤间天气清明便是仁午间极热便是礼晩下渐凉便是义到夜半全然收敛无些形迹便是智只如此看甚分明或问万物之生意最可观此元者善之长也斯所谓仁也此只是先生所谓初之意否曰万物之生天命流行自始至终无非此理但初生之际淳粹未散尤易见耳只如元亨利贞皆是善而元则为善之长亨利贞皆在那里来仁义礼智亦皆善也而仁则为万善之首义礼智皆从这里出耳或问天地生物气象如温厚和粹即天地生物之仁否曰这是从生处説来如所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那元字便是生物之仁资始是得其气资生是成其形到得亨便是彰著利便是结聚贞便是収敛既无形迹又须复生至如夜半子时此物虽存犹未动在到寅卯时便生己午便着申酉便结亥子丑便实及至寅又生他这个只管运转一嵗有一嵗之运一月有一月之运一日有一日之运一时有一时之运虽一息之防亦有四个段子恁地运转但元则是始初未至于着如所谓怵惕恻隠存于人心自恁恻隠地未至大段发出又曰仁之包四徳犹冢宰之统六官又曰得此生意以有生然后有义礼智以先后言之则仁在先以小大言之则仁为大又曰四时之气温凉寒热凉与寒既不能生物夏气又热亦非生物之时惟春气温厚乃天地生物之心到夏是生气之长秋是生气之敛冬是生气之藏若春无生物之意后面三时都无了此仁之所以包义
  礼智也又曰【阙】    言元者仁也仁人心也固
  有此礼然不知仁如何【阙】    先生曰天下之
  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易传曰【阙】     非先成者也得而后有失非得何以有失也【阙】
  曰当来得之于天者只是个仁所以为心之本体
  却自仁中分四界子一界子上是仁之仁一界子上是仁之义一界子上是仁之礼一界子上是仁之智一个物事四脚撑在里面惟仁兼统之人心中只有此四者万物万事皆此中出又曰春生夏长秋収冬藏虽分四时生意未尝不贯纵霜雪之惨亦是生意凡此又专论元包四徳之首也
  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
  以仁为体则无一物不在所爱之中故足以长人嘉其所防则无不合礼使物各得其所利则义无不和贞固者知正之所在而固守之所谓知而弗去者也故足以为事之干○元亨利贞是一个道理之大纲领须时复将来子细研究○元者善之长以下四句説天徳之自然君子体仁足以长人以下四句説人事之当然元只是善之长万物生理皆始于此众善百行皆统于此故于时为春于人为仁亨是嘉之防嘉羙也防犹齐也嘉会众羙之防犹言齐好也春时发生万物未大故齐到夏洪纎髙下各各畅茂其在人则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事事物物大大小小一齐到恰好处所谓动容周旋皆中礼故于时为夏于人为礼利者为义之和万物至此各遂其性事理至此无不得宜故于时为秋于人为义贞乃事之干万物至此収敛诚实事理至此无不的正故于时为冬于人为智此天徳之自然其在君子所当从事于此者则必体仁乃足以长人云云○体仁与体物相似人在仁里做骨子故谓之体仁仁是道理须着这人方始体得他比而效之之説未是○体犹所谓公而以人体之之体○处得事事是谓之嘉防一事不是则非嘉会矣○嘉防者嘉其所会一一以礼文节之使之无不中节是嘉其所会也○义者事之宜也利物则合乎事之宜不利物则非义矣○老苏论此谓惨杀为义必以利和之如武王伐纣是义也若徒义则不足以得天下之心必散财发粟而后可以和其义如此则义在利之外分成两截矣○义之为义只是一个宜其初则甚严如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直是有内外之辨君尊于上臣卑于下截然不可犯似若不和然使之各得其宜则其和也孰大于此只是义中便有和既曰利者义之和即説利物足以和义盖不如是不足以和其义○欲为事而非贞固则植立不起○贞而不固则非贞贞如版筑之有干○干四徳元最重贞次之非元则无以生非贞则无以终非终则无以为始不始则不能成终如此循环无穷所谓大眀终始也○智所以藏仁义礼惟是知恁地方能恁地亦犹元亨利之理藏于贞春生夏长秋成之意藏于冬也
  君子行此四徳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非君子之至健无以行此故曰乾元亨利贞○此一节与春秋传所载穆姜之言不异疑古者已有此语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
  始则必亨理势然也
  利贞者性情也
  収敛归藏乃见性情之实○始而亨是生出去利贞是収敛聚方见性情○元亨是动发用在外利贞是静而伏藏于内○性情如言本体元亨是发用处利贞是収敛归本体处盖春便生夏便长茂条达秋便有収敛摄聚意思到冬方成○天地之心别无可做只是生物而已谓如一树春荣夏敷至秋乃实至冬乃成虽有先成实者若未冬便种不成直待受得气足将欲相离之际将千实来种便是千树如硕果不食是也方其自小而大各有生意到冬时疑若无生意矣不知却収敛在下毎实各具生理便见生生不穷之意
  周子曰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
  注见前性命篇○问元亨是春夏利贞是秋冬秋冬生气既散何以谓之収敛朱子曰其气已散收敛者乃其理耳曰冬间地下气暖便也是气収敛在内曰上面气自散了下面暖底乃是生来却不是已散之气复为生气○诚之通是造化流行未有成立之时所谓继之者善诚之复是万物已得此理而皆有所归藏之时所谓成之者性在人则感而遂通者诚之通寂然不动者诚之复○元亨诚之通动也利贞诚之复静也元者动之端也本乎静贞者静之质也着乎动一动一静循环无端而贞也者万物之所以成终而成始者也故人虽不能不动而立人极者必主于静惟主于静故其着于动也无不中节而不失其本然之体矣○来书所谓通复二字甚密亦有未切处继之者善造化流行万物方资以始而未实也成之者性物生已实造化与物各藏其用而无所为也在人则感物而动者通也寂然不动者复也以此推之则图象隠然不待言而喻矣○南轩张氏曰诚通诚复之论其至矣乎圣人与天地同用通而复复而通一往一来至诚之无内外而天地之无终穷也君子修之所以戒慎恐惧之严者正以须臾不在乎是则窒其通迷其复而遏天命之流行故尔此非用力之深者孰能体之
  右兼言元亨利贞
  仁义礼智信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朱子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言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识而推之政事之间惟圣人全体此心随感而应故其所行无非不忍人之政也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乍犹忽也怵惕惊动貌恻伤之切也隠痛之深也即所谓不忍人之心也内结要求声名也言乍见之时便有此心随见而发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满腔子是恻隠之心谢氏曰人须是识其真心方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而然即人欲之私矣
  由是观之无恻隠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羞耻己之不善也恶憎人之不善也辞解使去己也让推以与人也是知其善而以为是也非知其恶而以为非也人之所以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论恻隠而悉数之言人若无此则不得谓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
  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仁义礼智性也心统性情者也端绪也因其情之发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见犹有物在中而绪见于外也○集义程子曰恻隠属爱乃情也非性也因其恻隠知其有仁
  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四体四肢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谓不能者物欲蔽之耳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扩推广之意充满也四端在我随处发见知皆即此推广而充满其本然之量则其日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己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则四海虽逺亦吾度内无难保者不能充之则虽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此章所论人之性情心之体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条理如此学者于此反求黙识而扩充之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为能扩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弃也然其充与不充亦在我而已矣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诚心为四端则信在其中矣今按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无専气而水火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故土于四行无不在于四时则寄王焉其理亦犹是也○天地生人物须是和气方生人自和气中出所以有不忍人之心○问满腔子是恻隠之心曰只是满这躯殻都是恻隠之心才触着便是这个出来大感则大应小感则小应○仁是根恻隠是萌芽亲亲仁民爱物便是推广到枝叶处○玉山讲义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为体只是仁义礼智信五字天下道理无不出于此韩文公云人之所以为性者五其説最为得之却为后世之言性者多杂佛老而言所以将性字作知觉心意看了非圣贤説性字本防也五者之中所谓信者是个真实无妄底道理如仁义礼智皆真实无妄者也故信字更不须説只仁义礼智四字于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则是个温和慈爱底道理义则是个断制裁割底道理礼则是个恭敬撙节底道理智则是个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于人心乃是性之本体方其未发漠然无形象之可见及其发而为用则仁者为恻隠义者为羞恶礼者为恭敬智者为是非随事发见各有苗脉不相淆乱所谓情也故孟子曰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谓之端者犹有物在中而不可见必因其端绪发见于外然后可得而寻也盖一心之中仁义礼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体用又自各有分别须是见得分眀然后就此四者之中又见得仁义两字是个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实不过于一隂一阳而已于此见得分明然后就此又见得仁字是个生底意思通贯周流于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体也义则仁之断制也礼则仁之节文也智则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气贯彻四时春则生之生也夏则生之长也秋则生之収也冬则生之藏也故程子谓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専言则包四者正谓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专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义礼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义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于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个义字但于一理之中分别出来耳其又兼言礼智亦是如此盖礼是仁之着智是义之藏而仁之一字未尝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论体用亦有两説盖以仁存于心而义形于外言之则曰仁人心也义犹路也而以仁义相为体用若以仁对恻隠义对羞恶而言则就其一理之中又以未发已发相为体用若认得熟看得透则玲珑穿穴纵横颠倒无处不通而日用之间行着习察无不是着工夫处矣○四端説曰性是太极浑然之体本不可以名字言但其中含具万理而纲领之大者有四故命之曰仁义礼智孔门未尝备言至孟子而始终备言之者盖孔子之时性善之理素明虽不详其条而説自具至孟子之时异説蠭起往往以性为不善孟子惧是理之不明而思有以明之茍但曰浑然全体则恐其为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而终不足以晓天下于是别而言之界为四破而四端之説于是乎立盖四端之未发也性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所以外边才感中间便应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则仁之理便应而恻隠之心于是乎形如过庙过朝之事感则礼之理便应而恭敬之心于是乎形盖由其中间众理浑具各各分明故外边所遇随感而应所以四端之发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为四以示学者使知浑然全体之中而灿然有条如此则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发也所谓浑然全体之理无声臭之可言无形象之可见何以知其灿然有条若此盖是理可验乃就他发处验得凡物必有本根而后有枝叶见其枝叶而知其必有本根性之理虽无形而端绪之发则可騐故由其恻隠所以必知其有仁由其羞恶所以必知其有义由其恭敬所以必知其有礼由其是非所以必知其有智使其本无是理于内则何以有是端于外所以有是端于外必知有是理在内而不可诬也故孟子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是则孟子之言性善盖亦适其情而逆知之耳仁义礼智既得见他界限分明又须知四者之中仁义是个对立底关楗盖仁仁也而礼者则仁之着义义也而智者则义之藏犹春夏秋冬虽为四时而春夏皆阳之属也秋冬皆隂之属也故曰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是知天地之道不两则不能以立故端之有四而立者有两耳仁义虽对立而成两然仁实贯通乎四者之中盖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故仁者仁之本体礼者仁之节文义者仁之断制智者仁之分别犹春夏秋冬虽不同而同出于春春则春之生也夏则春之长也秋则春之収也冬则春之藏也自四而两自两而一则统之有终防之有元矣故曰五行一隂阳隂阳一太极是天地之理固然也仁包四端而智居四端之末者盖冬者藏也所以始万物而终万物者也智有藏之义焉有始终之义焉且恻隠羞恶恭敬是三者皆有可为智但分别其为是为非耳是以谓之藏也又恻隠羞恶恭敬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则有两面既别其所是又别其所非是终始万物之象也故仁义为四端之首而智则能成终成始犹元虽四徳之长然元不生于元而生于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则不能发散理固然也仁智交际之间乃万化之机轴此理循环不穷脗合无间程子所谓动静无端隂阳无始者此也○问仁兼四端意思曰上蔡见明道举史书成诵明道谓其玩物丧志上蔡汗流浃背面发赤色明道云此便是恻隠之心且道上蔡闻过惭惶自是羞恶之心如何却説恻隠惟是有恻隠之心方防动动了始有羞恶有恭敬有是非动处便是恻隠若不防动却不成人天地生生之理这些动意未尝止息○恻隠之心首末皆恻隠三者则首是恻隠末是羞恶辞让是非○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四端之善则可以见其性之善如见其水之清则知其源头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则理也发者情也其本则性也如见影知形之意○仁义礼智本体自无形影要捉摸不着只得将发动处防程子曰因其恻隠知其有仁説得最分明亲切也不道恻隠便是仁也不道舍了恻隠别有一个仁譬如草木因其萌芽知其下面有根也不道萌芽便是又不道舍了萌芽别取一个根○説仁义便如隂阳説四端便如四时分四端八字便如分八节○问心中湛然清明与天地相流通此是仁否先生云湛然清明时是仁义礼智统防处今人説仁都把做空洞底防却不得当此时仁义礼智之苗脉已在里许只是未发动及有个合亲爱底事来便发出恻隠之心有个可厌恶事来便发出羞恶之心礼智亦然○四端固是良心茍不加存养则发不中节便是私心○或问未发之际不知如何曰未发之际便是中便是敬以直内便是心之本体又问未发之际欲加识别使四者各有落着如何曰如何识别只存得此道理在这里便恁地涵养将去既熟则其发见自不差○又曰未发之时此心之体寂然不动无可分别只得混沌养将去若必欲其求所谓四者之端则既思便是已发矣○问仁何以能包四者曰人只是这一个心就这里面分为四者且以恻隠论之本只是这恻隠底心遇当辞让则为辞让不安处便为羞恶分别处便为是非若无一个动底醒底在里面便也不知羞恶不知是非譬如天地只是一个春气是发生之心春气长得过便是夏収敛便是秋消缩尽便是冬明年又从春处起浑然只是一个发生之气○问四端之端集注以为端绪或説端乃尾如何曰以体用言之有体而后有用故端亦可谓之尾若以终始言之则四端是始发处故亦可以端绪言之二説各有所指自不相碍也○四端乃孔子所未发人只道孟子有辟杨墨之功不知他就人心上发明大功如此辟杨墨是打边境之功发明四端乃安社稷之功○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发也毫毛如也及推广将去充满其量则广大无穷○问人心陷溺之久四端蔽于利欲之私初用功亦未免间断曰固是然义理之心才胜则利欲之念便消如恻隠之心胜则残虐之意自消羞恶之心胜则贪冒无耻之意自消恭敬之心胜则骄惰之意自消是非之心胜则含胡茍且防顽昏谬之意自消○孟子四端处极好思量玩味只反身而自騐其明昧深浅如何○恻隠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见前性命篇当与此章参观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慎也
  朱子曰函甲也恻隠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为棺椁利人之死
  孔子曰里仁为羙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
  里有仁厚之俗者犹以为美人择所以自处而不于仁安得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义礼智皆天所与之良贵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统四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故曰尊爵在人则为本心全体之徳有天理自然之安无人欲陷溺之危人当常在其中而不可须臾离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释孔子之意以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为之岂非不智之甚乎
  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
  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礼义之所在
  如耻之莫如为仁
  此亦因人愧耻之心而引之使志于仁也不言智礼义者仁该全体能为仁则三者在其中矣
  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南轩张氏曰矢人与函人巫与匠俱人也而其所欲之异者以其操术然也故夫人自处于不仁为忌忮为残忍至于嗜杀人而不顾夫岂独异于人哉惟其所处每在乎人欲之中安习滋长以至于此其性本同而其习有霄壤之异可不畏欤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
  朱子曰仁主于爱而爱莫切于事亲义主于敬而敬莫先于从兄故仁义之道其用至广而其实不越于事亲从兄之间盖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其意亦犹此也
  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斯二者指事亲从兄而言知而弗去则见之明而守之固矣节文谓品节文章乐则生矣谓和顺从容无所勉强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则其畅茂条达自有不可遏者所谓恶可已也其又盛则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此章言事亲从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于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密而乐之深也○南轩张氏曰仁义具于人之性而其实则见于事亲从兄之间盖仁故能爱爱莫大于爱亲义者宜也宜之所施莫宜于从兄也扩而充之仁义盖不可胜用而实事亲从兄之心也故知者知此弗去者也礼者节文此者也乐者乐此者也岂有外此者哉知必云弗去者盖曰知之而有时乎去之非真知至也知之至则弗肯去之矣有其礼斯有其节有其实斯有其文凡三千三百皆所以节文乎此者也有以节文则内外进矣至于乐则非自得之深涵养之熟者无此味也乐则生矣生不息之道盖其中心油然有不自知其然也生则恶可已言其自不可已则手之所舞足之所蹈莫非是矣至此则仁义之心粹然于内而周流乎事事物物之间矣
  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
  朱子曰地辟民聚泽可逺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为乐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故君子乐之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在是也
  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分者所得于天之全体故不以穷逹而有异
  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上言所性之分与所欲所乐不同此乃言其蕴也仁义礼智性之四徳也根本也生发见也睟然清和润泽之貌盎丰厚盈溢之意施于四体谓见于动作威仪之间也喻晓也四体不言而喻言四体不待吾言而自能晓吾意也盖气禀清明无物欲之累则性之四徳根本于心其积之盛则发而着见于外者不待言而无不顺也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积盛所致然四体不言而喻唯有徳者能之○行道固君子之所乐但其用其舍于我之性分本不相闗进而大行退而穷居于我性分之内初无加损○问君子所性曰此是説生来承受之性仁义礼智根于心便见得四端着在心上相离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刬断了那根便无生意其色睟然都从那根上发出来性字从心见得先有这心便有许多道理在里○四体不言而喻若曰不待安排而自然中节耳○南轩张氏曰四者具于性而根于心犹木之着本水之发源由是而生生不息焉仁义礼智根于心而生色于外充盛着见自不可揜故其睟然之和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涵养扩充积久而熟天理融会动容周旋无非此理而内外一也不言而喻言其自然由于此而无待防检耳
  董子曰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宜修饬也此因武帝何修何饬之问而言其意虽甚正惜其剖析未明使帝知若何而为仁若何而为义其修饬之方又孰先孰后也其后帝策公孙问仁义礼智四者之宜当安设施而之对乃曰仁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源也致利除害兼爱无私谓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谓之义进退有度尊卑有分谓之礼擅杀生之柄通壅塞之涂权轻重之数论得失之道逺近情伪必见于上谓之术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当设施不可废也于仁义礼皆指用以为体既不足以明义理之源而智之一字则直以术言之其为人主心术之害尤大且四者即道也而曰道之用不知何者复为道之体乎大抵后世之言道者往往指以为虚无之物而不知其为至实之理故其舛谬如此不足责也愚独以剖析未明为仲舒惜云
  周子曰诚无为几善恶徳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
  朱子曰道之得于身者谓之徳其别有是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体焉诚即太极几者隂阳之象五者五行之性也○当寂然不动时便是诚无为有感而动即有善恶几是动处大凡人性不能不动但要顿放得是于其所动处顿放得是时便是徳爱曰仁宜曰义顿放得不是时便一切反是人性岂能不动但须于中分得天理人欲时方是
  性焉安焉之谓圣
  性者独得于天安者本全于己圣者大而化之之称不待学问强勉而诚无不立几无不明徳无不备者也
  复焉执焉之谓贤
  复者反而至之执者保而持之贤者才徳过人之称此思诚研几以成其徳而能守之者也
  发防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发之防妙而不可见充之周徧而不可穷则圣人之妙用而不可知者也○几者动之防是欲动未动之间便有善恶须就这处理会若至于发着之甚则亦不济事矣所以圣贤説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惧乎其所不闻盖几防之际大是切要○诚是实理无所作为便是天命之谓性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几者动之防防动之初是非善恶于此可见一念之生不是善便是恶徳者有此五者而已仁义礼智信者徳之体曰爱曰宜曰理曰通曰守者徳之用○几善几恶便是心之所发处有个善有个恶徳便只是善底为圣为贤只是这材料做○问既言诚无为恐其下未可便着善恶字先生曰当其未感五性具备岂有不善及其应事才有照管不到处这便见恶古之圣贤战战兢兢过了一生正谓此也顔子有不善未尝不知亦是如此○通书多説几太极图却不説曰五性感动动而未分者是直卿云主静审几谨动三者循环与孟子夜气旦昼所为相似○问周子曰诚无为几善恶此明人心未发之体而指其已发之端盖欲学者致察于萌动之防知所决择而去取之以不失乎本心之体而已或疑之以谓有类于胡子同体异用之云者遂妄以意揣量为图如后善恶虽相对当分宾主天理人欲虽分必有宗孽自诚之动而之善则如木之自本而干自干而末上下相达者则道心之发见天理之流行此心之本主而诚之正宗也其或旁荣侧秀若寄生疣赘者此虽亦诚之动则人心之发见而私欲之流行所谓恶也非心之固有盖客寓也非诚之正宗盖庶孽也茍决之不早择之不精则客或乘主孽或代宗矣学者能于萌动几防之间而察其所发之向背凡其直出者为天理旁出者为人欲直出者为善旁出者为恶直出者固有旁出者横生直出者有本旁出者无源直出者顺旁出者逆直出者正旁出者邪而吾于直出者利导之旁出者遏絶之功力既至则此心之发自然出于一途而保有天命矣于此可以见未发之前有善无恶而程子所谓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出者盖谓此也若以善恶为东西相对彼此角立则是天理人欲同出一源未发之前已具此两端所谓天命之性亦甚污杂矣此胡氏同体异用之説也先生曰此説得之而图有病今已略改正矣

  动而正曰道
  动之所以正以其合乎众所共由之道也
  用而和曰徳
  用之所以和以其得道于身而无所待于外也
  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也
  所谓道者五常而已非此则其动也邪矣
  邪动辱也甚焉害也
  无得于道则其用不和矣
  故君子慎动
  动必以正则和在其中矣○动而得其正理便是道若动而不正则不是道和亦只是顺理用而和顺也便是得此理于身若用而不和顺则此理不得于身故下云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也只是此理故又曰君子慎动
  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
  朱子曰中即礼正即智图解备矣
  守之贵
  天徳在我何贵如之
  行之利
  顺理而行何往不利
  廓之配天地
  充其本然并立之全体而已矣
  岂不简易岂为难知
  道体本然故易简人所固有故易知
  不守不行不廓耳
  言为之则是而叹学者自失其几也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曰纯其心而已矣
  朱子曰纯者不杂之谓心谓人君之心
  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聴无违之谓纯
  仁义礼智五行之徳也动静隂阳之用而言貌视聴五行之事也徳不言信事不言思者欲其不违则固以思为主而必求四者之实矣
  程子曰孟子以四端为四体仁木之气象也恻隠之心春之气象也羞恶秋之气象也推之四端皆然
  其全文云上取诸身百理具备背在上故为阳胸在下故为隂天有五行人有五藏心火也着些天地间风气乘之便须发燥肝木也着些天地间风气乘之便须发怒推之五藏皆然孟子将四端便为四体仁便是个木气象恻隠之心便是一个生物春底气象羞恶之心便是一个秋底气象只有一个断割底气象便是义也推之四端皆然此个事又着个甚安排得也此个道理虽牛马血气之类亦然都恁备具只是流形不同各随形气后便昏了他气如子爱其母母爱其子亦有木底气象又岂无羞恶之心如避害就利别所爱恶一一理完更如狝猴尤似人故于兽中最为智巧童昏之人见解不及者多矣然而为人气最清可以辅相裁成天地设位圣人成能直行乎天地之中所以为三才
  凡有血气之类者皆具五常但不知充而已矣
  仁义礼智信五者性也仁者全体四者四肢仁体也义宜也礼别也智知也信实也仁者公也人此者也义者宜也权量轻重之极礼者别也定分信者有此者也万物皆有性此五常性也若夫恻隠之类皆情也凡动者谓之情性者自然完具信只是有此故四端不言信张子曰仁统天下之善礼嘉天下之会义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动
  仁不得义则不行不得礼则不立不得信则不能守此致一之道也
  朱子曰程子所谓性中只有仁义礼智曷尝有孝弟来盖父子之亲兄弟之爱在性中只谓之仁君臣之分朋友之交在性中只谓之义推此言之曰礼曰智无不然者盖天地万物之理无不出于此四者
  仁义礼智自天之生人便有此四者
  指罏而言曰如此罏便自有此四角天有四时地有四方日有旦昼昏夜天下道理千枝万叶千绪万端都是这四者做出来四者之用自各有许多模様
  元亨利贞仁义礼智金木水火春夏秋冬以此四者时时涵泳其味无穷
  本语云以此四者时时涵泳玩味尽好
  仁义礼智性之大目皆是形而上者
  形上从仁义礼智中出
  恻隠之心仁也爱父母爱兄弟爱乡党爱朋友故旧各有等差即义也礼亦然
  其全文云仁是发出来底及至发出来有截然不可乱处便是义如水流动处是性流为江河汇为池沼便是义如恻隠之心是仁爱父母爱兄弟爱乡党爱朋友故旧有许多等差便是义且如敬只是一个敬君敬长敬贤便有许多般様礼也只是如此如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适士二这便是礼其或七或五或三或二之不同便是义礼是理之节文义是理之所宜处吕与叔説天命之谓性云自斩至缌丧服异等而九族之情无所憾自王公至皂仪章异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自是天性合如此一堂有十房父子到得父各慈其子子各孝其父而人不嫌者是合如此其慈其孝便是仁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这个理义这个各事离不得流出来便是仁仁一动义礼智便随在这里不是要仁使时义却留在后面少间放出来其实一个道理论着界分便有许多分别按此云仁是发出来底盖持其用而言
  仁字专言之则混然而难名必以仁义礼智四者兼举而并观则其意味情状互相形比乃为易见盖人之性皆出于天而天之气化必以五行为用故仁义礼智信之性即水火金木土之理也木仁金义火礼水智各有所主独土无位而为四行之实故信亦无位而为四徳之实也仁义礼智信同具于性而其体浑然莫得而见至于遇物而动然后见其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用而仁义礼智之端于此形焉乃所谓情而程子以谓阳气发处者此也但此四者同在一处之中而仁乃生物之主故虽居四者之一而四者不能外焉此易传所以有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之説固非独以仁为性之统体而谓三者必已发而后见也大抵仁义礼智性也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情也心则统乎性情者也以此观之则区域分别而不害其同脉络贯通而不害其别庶乎其得之矣
  张无垢谓当恻隠时体其仁朱子曰孟子论四端只欲人扩而充之则仁义礼智不可胜用不言当此之时别起一念以体其为何物也
  下云无垢此言犹是禅学意思只要想像认得此个精灵而不求之践履之实若曰一面扩充一面体认是一心而两用之亦不胜其烦且扰矣
  朱子曰健顺之体即性也合而言之则曰健顺分而言之则曰仁义礼智仁礼健而义智顺也
  李贯之曰天之运五行其实隂阳而已人之性五常其实健顺而已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礼之灿然明晰不可乱健之为也义不拂夫可否之宜智不昧夫是非之别顺之为也若夫信则体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无所违者顺也勉斋黄氏以为此义极精命辞尤确故附于此
  右兼言仁义礼智信

  西山读书记卷五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六
  宋 真徳秀 撰
  仁
  书仲虺之诰曰克宽克仁彰信兆民
  此称汤之辞
  伊尹曰民罔常懐懐于有仁
  此告太甲之辞六经言仁始于此虞书所谓好生之徳安民则惠即仁也而未有仁之名至是而名始着大抵言仁之用至孔子而后言仁之体
  复六二象曰休复之吉以下仁也
  程子曰为复之休美而吉者以其能下仁也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初复于仁二能亲而下之是以吉也○朱子曰伊川语録中説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説得太寛无捉摸处易传只云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又云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易传只此两处説仁极平正确实学者且当玩此此是程子手笔也○李守约曰天下之公是无一毫私心善之本是万善从此出
  论语有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朱子曰务专力也本犹根也仁者爱之理心之徳也为仁犹曰行仁与者疑词谦退不敢质言也○程子曰徳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葢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集义明道先生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仁之本或问为仁先从爱物推如何伊川先生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能亲亲岂不能仁民能仁民岂不能爱物仁民而推亲亲墨子也○或问仁何以为爱之理也曰人禀五行之秀以生故其为心也未发则具仁义礼智信之性以为之体已发则有恻隠羞恶防敬是非诚实之情以为之用葢木神曰仁则爱之理也而其发为恻隠火神曰礼则敬之理也而其发为防譲金神曰义则宜之理也而其发为羞恶水神曰智则别之理也而其发为是非土神曰信则实有之理也而其发为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人心之所以为妙也仁之所以为爱之理于此其可推矣或曰仁为爱之理矣又以为心之徳何哉曰仁之道大不可以一言而尽也程子论干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推此而言则可见矣葢仁者五常之首而包四者恻隠之体也而贯四端故仁之为义偏言之则曰爱之理此章孝弟为仁之本是也专言之则曰心之徳下章所谓巧言令色鲜矣仁是也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是以圣门之学必以求仁为要而语其所以行之者则必以孝弟为先论其所以贼之者则必以巧言令色为甚记语者所以列二章于首章之次而其序又如此欲学者知仁为急而识其所当务与其所可戒也曰程子以孝弟为行仁之本而又曰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何也曰仁之为性爱之理也其见于用则事亲从兄仁民爱物皆其为之之事也此论性而以仁为孝弟之本者然也但亲者我之所自出兄者同出而先我故事亲而孝从兄而弟乃爱之先见而尤切若君子以此为务而力行之至于行成而徳立则自亲亲而仁民自仁民而爱物其爱有差等其施有渐次而为仁之道生生而不穷矣此孝弟所以为行仁之本也曰然则所谓性中但有仁义礼智而无孝弟者又何耶曰此亦以为自性而言则始有四者之名而未有孝弟之目耳非谓孝弟之理不本于性而生于外也曰然则礼义智信为之亦有本耶曰有请问之曰亦孝弟而已矣但以爱亲而言则为仁之本也其顺乎亲则为义之本也敬乎亲者则为礼之本也其知此者则为智之本也其诚此者则为信之本也葢人之所以为五常百行之本无不在此孟子之论仁义礼智乐之实者正为是尔此其所以为至徳要道也欤○引程子云云譬如一粒粟生出为苖仁是粟孝弟是苖便是仁为孝弟之本又如木有根有干有枝有叶亲亲是根仁民是干爱物是枝叶便是行仁以孝弟为本○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四者仁便包摄孝弟在其中但未发出来未有孝弟之名耳非孝弟与仁各是一物性中只有仁而无孝弟也仁所包摄不止孝弟凡慈爱之属皆所包也○伊川云为仁以孝弟为本事之本守之本之类是也论性以仁为孝弟之本天下之大本之类是也○黄氏曰先师尝言二程子之解释经义非诸儒所能及程伯子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仁之本此语最深切葢推原孝弟之理本于父母之所以生所以为行仁之本也或曰仁者爱之理心之徳先师言之详矣而学者未之能晓也曰仁性也既曰爱又曰心何也天地之大徳曰生天地之所以为徳语其全体而极其大用不过曰生而已生之外无他道也天地以是为心而人得天地之心以为心故其所以为仁者爱是也仁固主于爱然人之一心有仁有义有礼有智其所以为徳者非一然仁包四徳而贯四端则凡吾心之全徳莫非仁也论仁之所专主而至切者则曰爱论仁之所兼统而至广者则曰心不若是不足以尽其义也曰爱矣而又曰爱之理心矣而又曰心之徳何也曰爱自是情仁自是性程子言之矣爱非所以言仁也曰爱之理则是仁者乃爱之理而非爱也葢指性而言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张子言之矣言心则合性知觉而言曰心之徳则专指此心所得之理所谓性也而凡所具之理皆在其中矣既曰爱之理心之徳则厘而为二矣又曰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何也曰论其专主而至切者固曰爱之理然其兼统而至广者亦岂离乎爱之理哉故春者生意之生也夏者生意之长也秋者生意之敛也冬者生意之藏也葢无适而非生意也方其静也则一生意足以包四徳及其动也则一生意足以贯四端则爱之理心之徳又岂有二事哉但别而言之庻其部分位置截然不乱又合而言之使其伦理脉络浑然无间是则先师之意也孔门教人莫切于求仁歴代诸儒推明其义卒无至当之论自程子一为主一事包四者之言而先师立爱之理心之徳六字以断之而又一离一合以极其指归使天命人心之奥圣贤典训之防一旦粲然大明其功岂可量哉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朱子曰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圣人词不廹切专言鲜则絶无可知○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或问辞欲巧令仪令色何以异于此章所谓巧言令色乎曰为己为人之不同而已意诚在于为己则容貌辞气之间无非持养用力之地一有意于为人而求其説己则心失其正而鲜仁矣○只驰心于外便是不仁○南轩张氏曰此所谓巧言令色欲以悦人之观听者其心如之何故为鲜矣仁或曰君子之于言色未尝有所茍也则【阙】  君子之修身谨于言辞容色之间乃所以体察在己之实事是求仁之要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防氏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其如礼乐何哉言虽欲用之而礼乐不为之用也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李氏曰礼乐待人而后行茍非其人则虽玉帛交错钟皷铿锵亦将如之何哉○问礼乐不为用是如何曰不仁之人浑是一团私意自不奈礼乐何礼乐须是中和温厚底人方行得若不仁之人与礼乐不相关安得为之用○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外貌斯须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失之既不和乐不庄敬如何行得礼乐○问游氏之説则指在外礼乐言之如玉帛钟皷之类程子所谓无序不和则主在内者言之如何曰两説只是一意在我者既无序而不和在外之礼乐亦不为我用○问仁者心之徳也不仁之人心徳既亡方寸之中絶无天理平日运量酧酢尽是非僻邪淫之气无复本心之正如此等人虽周旋于玉帛钟皷之间其于礼乐判为二物其如礼乐何先生曰然南轩曰此圣人使人知礼乐之原也不仁之人虽欲为礼乐其如礼乐何葢是心存而后敬与和生无礼乐之所由兴也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朱子曰里有仁厚之俗为美择里而不居于是焉则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为知矣○谢氏曰孟子因择术尝引此矣故继之曰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今当以此论为证问谢氏之説如何朱子曰圣人本语只是説居必择乡游必择士之意○南轩曰里居也里仁为美言人以居仁为美也人以居仁为美茍不知择而处焉是不智也择而处之乃利仁之事然处之之乆则将安之矣愚按三先生之説不同正当叅绎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乆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朱子曰约穷困也利犹贪也葢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者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乆约必滥乆乐必淫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葢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谢氏曰仁者心无内外逺近精粗之间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乱如目视而耳听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谓之有所见则可谓之有所得则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乱未能无意也安仁则一利仁则二安仁者非顔闵以上去圣人为不逺不知此味也诸子虽有卓越之才谓之见道不惑则可然未免于利之也○先生再三诵安仁则一利仁则二之语以为解中未有及此者因叹云此公见识直是髙○问利仁莫是南轩所谓有所为而为者否曰有所为而为不是好底与知者利仁不同○仁者温厚笃实义理自然充足不待思而为之而所为皆是义理其心常怡怡地所谓仁也知者知有是非而取正于义理以求其是而去其非所谓智也○安仁者不知有仁如腰之忘带足之忘屦利仁者是见得就之则利去之则害○非顔闵以上不知此味到顔闵地位知得此味犹未到安处也○南轩曰自非上智生知之流则利仁之事正所当用力尔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朱子曰惟之为言独也葢无私心然后好恶当于理程子所谓得其公正者是也○游氏曰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系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无私心所以能好恶也○公正字相少不得公是心里公正是好恶当理
  子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
  朱子曰茍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诚在于仁则必无为恶之事矣○杨氏曰茍志于仁未必无过举也然而为恶则无矣○或问或以恶字为去声为志于仁无所嫉恶如何曰上章适言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则仁人曷尝无所好恶哉今曰无恶然则谓其独有所好可乎故胡氏力排其説以为贪无恶之美名失仁人之公道非知仁者葢得之矣然此又有説焉葢仁固公矣而主于爱故仁者于物之当好者则欣然悦而好之有所不得不恶者则恻然不得已而恶之是以好恶各当其物而爱之理未尝不行乎好恶之间也以此而观则胡氏之言其亦未免于偏与○先生问学者茍志于仁矣无恶也与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前言志于仁则无恶后言志于道而犹有此病其志则一而其病不同如何诸生言不合先生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于仁大段是亲切做工夫底所以为无恶志于道则説得来濶凡人有心向学皆志于道也若虽有志而泛泛不切则未必不为外物所动○南轩曰志于仁则无不善葢元者善之长志乎此则何恶之有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朱子曰不以其道得之谓不当得而得之然于富贵则不处于贫贱则不去君子之审富贵而安贫贱也如此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言君子所以为君子以其仁也若贪富贵而厌贫贱则是自离其仁而无君子之实矣何所成其名乎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终食者一饭之顷造次急遽茍且之时颠沛倾覆流离之际葢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贵贫贱取舍之间而已也○言君子之为仁自富贵贫贱取舍之间以至于终食造次顚沛之顷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明然后存养之功密存养之功密则其取舍之分益明矣○去仁如孟子去齐之去我元有此仁而自离去之也○富贵贫贱方是就粗处説终食不违以后方説得细密然不先立得粗的根脚后靣许多细密工夫更无安顿处须是先能于富贵不处于贫贱不去方可説上至细处去若见利则趋见便则夺更説甚麽正如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与贫而乐富而好礼相似若未能无谄无骄如何说得乐好礼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尙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
  朱子曰夫子自言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葢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无以加之恶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恶故其所以为仁者必能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于其身此皆成徳之事故难得而见之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言好仁恶不仁者虽不可见然或有人果能一旦奋然用力于仁则我又未见其力有不足者葢为仁由己欲之则是而志之所至气必至焉故仁虽难能而至之亦易也
  葢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葢疑词谓有用力而力不足者葢人之气质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进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见耳葢不敢终以为易而又叹夫人之莫肯用力于仁也○此章言人之成徳虽难其人然学者茍能实用其力则亦无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见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覆而叹惜之也○或问无以尙之之义如何曰李氏曰好仁如好色举天下之物无有以尚之若有以尚之则其好可移矣曰为仁者亦用力乎曰苏氏言之矣苏氏曰仁之可好甚于美色不仁之可恶甚于恶臭而人终不知所趋避者物有以蔽塞之也解其蔽逹其塞不用力可乎故曰自胜者强又曰克己复礼为仁○问好仁者不几于安乎曰未也好仁恶不仁皆利仁之事○问有能一日用其力曰此心散漫放肆一耸动时便在这里虽曰用力却不大段用力○问集注云云曰须是立志为先这气便随他志如大将指挥一出三军皆随若能立志气皆由我使人之所以萎衰柔弱只是志不立志立气便生若真个要求仁岂患力不足有引范氏曰恶不仁者不若好仁之为美又援吕氏説以为恶不仁者劣于好仁曰好仁恶不仁不必分优劣圣人谓好仁者无以尚之非以好仁者不可过也谓人之好仁如好好色更无以尚之者此诚于好仁者也其曰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者恶不仁如恶恶臭惟恐恶臭之及吾身此诚于恶不仁者也○南轩曰既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又曰葢有之矣我未之见也所以待天下与勉学者之意反复抑可谓大而深切矣愚按南轩之説谓葢有用力于仁者但我偶未之见耳似得圣人忠厚之意更详之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朱子曰党类也程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类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尹氏曰于此观之则人之仁不仁可知矣○吴氏曰后汉呉祐谓掾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知仁是也按此亦但言人虽有过犹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谓必俟其有过而后贤否可知也○或问观过之説曰刘氏之説亦善曰周公使管叔监殷而管叔以殷畔鲁昭公实不知礼而孔子以为知礼实过也然周公爱其兄孔子厚其君乃所以为仁也○所谓君子过于厚与爱者虽然是过然其血脉犹是从仁中来小人之过于薄与忍便是失其本心矣又曰厚与爱毕竟从仁上发来其血脉可见○礼记谓仁者之过易辞仁者之过只是事上差错故易説不仁之过是有私意故难説此亦观过知仁意○圣人之言寛舒无所偏失如云观过斯知仁矣犹曰观君子之过斯固仁之所存也若于此而欲求仁之体则失圣人过幸人知意与人同过之言説得太巧失于廹切○问南轩【阙】  以党为偏其説以为偏者过之所由生也观者详视之谓今君子之偏在是从而观之则仁
  可识矣此説如何先生不【阙】     南轩语説今本与朱子集注畧同又荅学者问【阙】
  説乃见前説甚有病来説云云大似释氏讲
  学不可老草葢过须是子细玩味方见圣人当时立言意思过于厚者谓之仁则不可然心之不逺者可知比夫过于薄甚至于为忮为忍者其相去不亦逺乎请用此意体认乃见仁之所以为仁之义不至渺茫恍惚矣详此则韦斋记之云非其定论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人焉用佞
  朱子曰佞口才也仲弓为人厚重简黙而时人以佞为贤故美其优于徳而病其短于才也佞人以口取办而无情实徒多为人憎恶耳我虽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为贤不足以为病也○或疑仲弓之贤而夫子不许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如顔子亚圣犹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况仲弓虽贤未及顔子圣人固不得而轻许之也○所谓全体不息者此心具十全道理若只见得九分亦不是全体所以息者是私欲间之无一毫私欲方是不息○黄氏曰集注于为仁之本言仁而断之曰仁者爱之理心之徳深味六字之义则仁之道无余蕴矣至此言尽仁之道而又断之曰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深味全体不息四字则学者而求至于仁其至之标的又昭然而可见矣前后十字之约而仁之道有前軰诸儒累十百言言而莫能究者非深造而实体者何足以知之其发前贤之未发而有功于后学大矣学者不可不深思也或曰集注于令尹子文陈文子章引师説曰当理而无私心与此章所谓全体而不息者有以异乎曰以后章当理无私心之五字较之此章之言则此章全体二字已足以该后章五字之义加之以不息二字则又后章未尽之防故后章虽引师説以为据而或问之中乃曰仁者心之徳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诚尽性通贯全体如天地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少间息不足以名之亦足以见前説之义尤详且密也○愚按集义程子曰佞辩才也人有之则多入于不善故夫子云焉用佞范氏曰佞口才也时人以为贤故谓雍也仁而不佞夫子亦惟好仁而恶佞佞者不必能行也仁者不必能言也故佞则不仁仁则不佞多言而尚口取憎之道也尹氏曰雍也仁矣或疑其不佞子谓既仁矣恶所用佞因言佞者御人以口给屡为人所憎仁者安所用之乎诸説皆以不知其仁指佞者而言与朱子説异当详之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朱子曰子路之于仁葢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无故以不知告之
  又问子曰由也千乗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或问诸説有并与三子之才而不之取以为习衰世仕于诸侯大夫之事而不能有以自乐者何如曰治赋为宰与宾客言皆有国家者所不可废之事虽当隆盛之时仕天子之朝亦岂能一无事于此而直以从容风议为髙哉元祐议论意趣多类此此所以堕于一偏之见也○问虽全体未是仁茍于一事上能当理而无私心亦可谓之一事之仁否曰才説仁便用以全体言若一事能尽仁便是他全体是仁若全体有亏这一事必不能尽仁才説个仁便包尽许多事无不当理而无私者所以三子当不得圣人只许其才○浑然天理便是仁一毫私意便不是仁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朱子曰令尹官名楚上卿执政者也子文姓鬭名糓于菟其为人也喜怒不形物我无间知有其国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张疑其仁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许其忠而未许其仁也
  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齐大夫名杼齐君庄公名光陈文子亦齐大夫名须无十乘四十匹也违去也文子洁身去乱可谓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见义理之当然而能脱然无所累乎抑不得已于利害之私而犹未免于怨悔也故夫子特许其清而不许其仁○愚闻之师曰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以是而观二子之事虽其制行之髙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见其必当于理而真无私心也子张未识仁体而悦于茍难遂以小者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许也宜哉读者于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后篇仁则吾不知之语并与三仁夷齐之事观之则彼此交尽而仁之为义可识矣今以他书考之子文之相楚所谋者无非僣王猾夏之事文子之仕齐既失正君讨贼之义又不数岁而复反于齐焉则其不仁亦可见矣
  子曰囘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朱子曰三月言其乆仁者心之徳心不违仁者无私欲而有其徳也日月至焉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乆也○程子曰三月天道小变之节言其乆也过此则圣人矣不违仁只是无纎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尹氏曰此顔子于圣人未逹一间者也若圣人则浑然无间断矣张子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或问仁人心也则心与仁宜一矣而又曰心不违仁则心之与仁又若二焉者何也曰孟子之言非以仁训心也葢以仁为心之徳也人有是心则有是徳矣然私欲乱之则或有是心而不能有是徳此众人之心所以每至于违仁也克己复礼私欲不萌则即是心而是徳存焉此顔子之心所以不违于仁也故所谓违仁者非有两物而相去也所谓不违者非有两物而相依也深体而黙识于言意之表则庻乎其得之矣曰其以三月期何也曰顔子之于仁熟矣然以其犹有待于不违而后一也是以至于逾时之乆而或不能无念虑之差焉然其复不逺则其心之本然者又未尝有所失也向使假之年大而化之则其心与仁无待于不违而常一又岂复可以三月期哉张子内外宾主之辨葢曰不违者仁在内而我为主也日月至仁仁在外而我为客也诚知此辨则其不安于客而求为主于内必矣故曰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也其曰过此几非在我者则岂以用功至此而极矣过此以往则必徳盛仁熟而自至而非吾力之所能与也与○又程子曰日月至焉与乆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畧相似而其气味意象逈然有别须心潜黙识玩索乆之而后自得朱子曰非其身亲而实有之亦岂能发明至此耶仁与心本是一物才被私欲一隔便与仁相违却成二物若私欲既无则心与仁不相离便合成一物○心犹镜仁犹镜之明镜本来明被尘一蔽便不明若尘垢去则镜明矣顔子是三月之乆无尘垢其余或日一次无尘垢少间又暗或月一次无尘垢余日皆暗亦不可知○三月只是言乆尔非谓三月后必违也○如不贰过过便是违仁○问不知其仁注云云曰不是三月以后一向差去但其于这道理乆后须畧间断若无些子间断便全是天理便是圣人○顔子一似主人长在家里三月而后或有出去时节便防囘归其余是賔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在内之日多即是主在内之日少即是客此即内外宾主之辨○问张子云云曰学者只要勉勉循循而不能已故能如此后靣虽不大段着力也自做去如推车相似得转动便滔滔自行不待着力而自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谓过三月不违非工夫所能及如末由也己真是着力不得又曰几非在我如易传中説过此以徃未之或知之意○问囘心三月不违仁先生曰如何是心如何是仁对曰心是知觉底仁是理先生曰耳无有不聦目无有不明心无有不仁然耳有时不聦目有时不明心有时不仁问莫是心与理合而为一否曰不是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动便不仁○三月不违之违犹白中之黑日月至焉之至犹黑中之白○南轩曰人具生道以生其心未有不仁者也一毫私欲萌于中则违于仁矣惟不逺而复者私欲不萌故其仁无时而不存焉三月言其乆而熟也而犹不违焉未若圣人之浑然无间也日月至焉与三月不违者固亦异矣然非见道明而用力坚亦未易日月至也由是而不已焉则亦可驯致矣○黄氏曰心不违仁则心与仁二仁人心也则心与仁一二説不同而集注乃合而言之其义精矣或曰张子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故心之为义有专指知觉而言者心不违仁是也有合性与知觉而言者仁人心是也张子言内外宾主或问以为日月至焉仁在外三月不违仁在内或曰仁非有内外也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言仁之理如至安之宅也譬之三月不违则心为主在仁之内如身为主在宅之内也日月至焉则心为賔在仁之外如身为宾在宅之外也此两义者与集注少异姑存之以备参考
  子曰志于道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之谓道则人伦日用之间所当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则所适者正而无他岐之惑矣
  据于徳
  据者执守之意徳则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则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
  依于仁
  依者不违之谓仁则私欲尽去而心徳之全也功夫至此而无终食之违则存养之熟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
  游于艺
  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此章言人之为学当如是也葢学莫先于立志志道则心存于正而不他据徳则道得于心而不失依仁则徳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游艺则小物不遗而动息有养学者于此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焉则本末兼该内外交养日用之间无少间隙而涵养从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志于道方有志焉据于徳一言一行之谨亦是徳依于仁仁是众善总防处○志谓至诚恳恻念念不忘道者日用当然之理○徳者得之于身也既得之守不定亦防失了须是据守方得○徳者吾之所自有非自外而得也以仁义礼智观之可见韩退之云徳足乎已无待于外説得也好○这处先要就志于道上理防这是个生死路头如得此路是了只管向此路念念不忘处己也在是接人也在是讲论也在是思索也在是今人把捉不定一出一入或东或西以夫子大圣犹且从志学做来今要做工夫须看圣人志于学处是如何这处见得定后节节有下工夫处据于徳徳者得也便是我自得底不是徒恁地知得若徒知得不能得之于己似説别人底于己何干预如事亲能孝便是我得这孝事君能忠便是我得这忠説到徳便是成就这道方可有据处但据于徳固是有得于心然亦恐怕有走作时节其所存主处须是依于仁到游艺虽似非所急然亦少不得所以助其存主也○志于道方是要去做事亲欲尽其孝事兄欲尽其弟至于据于徳则事亲能尽其孝事兄能尽其弟已有可据底地位依于仁则自朝至暮此心无不在这里这许多徳縂摄贯穿都活了然艺亦不可不去理防如礼乐射御书数一件理防不得此心便觉滞碍惟是一一去理防这道理脉络方始一一流通又却养得这个道理以此知大则道无不包小则道无不入小大精粗皆无渗漏都是做工夫处故曰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仁者人之本心也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舍之之意如所谓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是也○艺是小学工夫若论先后则艺为先而三者为后若论本末则三者其本而艺其末文中子説志道据徳依仁而后艺可游此説得自好○志道至依仁一节密似一节志于道则心心念念惟在人伦日用之所当行者决不向利欲邉去其志定矣据于徳如孝亲弟长等事皆吾之所自得而行之者虑有照管不到时节当据守之而弗失则吾之所得者实矣依于仁则全其本心之徳而不间于人欲之私生生之体自然流行不息工夫至此亦云熟矣此三节自立脚大纲以至工夫精察如此游于艺是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之意未知是否先生曰然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防也朱子曰刘聘君云有仁之仁当作人今从之从谓从之于井而救之也宰我信道不笃而忧为仁之陷害故有此问逝谓使之徃救陷谓陷之于井欺谓诳之以理之所有防谓昩之以理之所无葢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从之于井则不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晓仁者虽切于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应如此之愚也○南轩曰宰我发此问亦不可不谓之切问也谓仁者惟知求仁而患难有所不恤也夫子之所以告之者理则无不尽矣葢其可逝可欺者恻隠之形不逆诈不亿不信也而其不可陷不可防者理不可昩故也于此亦可以究仁者之心也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朱子曰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故子贡不斥卫君而以夷齐为问夫子告之如此则其不为卫君可知矣葢伯夷以父命为尊叔齐以天伦为重其逊国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则视弃其国犹敝屣尔何怨之有若卫辄之据国拒父而惟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语明矣○程子曰伯夷叔齐逊国而逃谏伐而饿终无怨悔夫子以为贤故知其不与辄也○论子贡问卫君事曰若使当时子贡往问辄事不唯夫子未必答便答亦不能尽若一问便止亦未见分明再问怨乎便见得子贡善问才説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便见得夷齐兄弟所处无非天理蒯辄父子所向无非人欲二者相去天渊矣○问子贡欲知为卫君何故问夷齐怨不怨曰一是兄弟逊国一是父子争国此是则彼非可知○孔子论伯夷谓求仁得仁又何怨司马子长作伯夷传但见得伯夷满身是怨苏子由伯夷论却好○按苏氏曰伯夷叔齐之出也父子之间必有间言焉而能脱身以逺于乱安于丧亡不以旧恶为怨故凡言伯夷之不怨以譲国言之也○问苏氏闲言之説果可据乎先生曰伯夷既长且贤其父无故舍之而立叔齐此必有故故苏氏疑之观子贡问怨乎之义似或有此意然圣贤之心志于求仁便有甚死雠亦消融了何怨之有○南轩曰叔齐之让伯夷以为伯夷之长当立无兄弟之义而何以为国乎伯夷之不受国以为叔齐之立父命也无父子之义而何以为国乎之二人者寕去国而存此矣卫辄之事国人以为蒯瞆既得罪于先君而出奔而辄受先君之命宗国不可以无主则立辄而拒蒯聩可也曾不思蒯瞆父也辄子也父子之义先亡矣国其可一日立乎在辄之分宁委国而全其父子可也故子贡以夷齐之事为问方是时夫子在卫辄立之事葢难言也赐也防其词以测圣人之防可谓善为辞者矣中有所悔恨皆谓之怨其曰怨乎者谓二子者委国而去独不顾其宗国而有所不足于中乎夫子告之以求仁而得仁谓二人者求夫天理之安而已夫岂利害之计乎明乎此而后知古人所以处身谋国之宜矣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朱子曰仁者心之徳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为逺者反而求之则即此而在矣夫岂逺哉○程子曰为仁由己欲之则至何逺之有○问斯仁至矣云云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来复实非自外而来也○南轩曰不曰至于仁而曰斯仁至矣葢仁非有方所可以往至也欲仁而仁至我固有之矣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
  朱子曰寛广也毅强忍也非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逺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徳而必欲以身体而力行之可谓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可谓逺矣○程子曰而不毅则无规矩而难立毅而不则隘陋而无以居之又曰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逺到又曰顔子且毅孟子毅胜○西铭言之道○重担子须硬脊汉方担得○朱子曰虽只是寛广若只把做度量寛容看便不得此字便是执徳不之谓如人有许多道理及至学来下梢却做得狭窄了便是不葢缘只以己为是他人之言虽善亦不信如此狭小何缘得须是凡人之善皆有以受之集众善之谓问是寛以居之否曰然如人能道是以为开扩却是作用○是事事着得道理也着得事物也着得顺来也着得逆来也着得富贵也着得贫贱也着得○所谓者不但是容受得人须容受得许多众理若执着一见便自以为是他説更入不得便是滞于一隅如何得如何胜得重任问是心之体毅是心之力曰心体是多少大大而天地之理才思量便在这里若是世上浅心底人有一两件事便着不得○毅是立脚处坚忍强厉担负得去底意思○是无所不容心里无足时不説我徳己如此便住如无底之谷掷一物于中无有穷尽时若有满足之心便不是毅是忍耐持守着力去做○道理自是个大底物事无所不包若小着这心如何承载得起了却要毅则都包得在里又须分别是非有规矩始得○是事事着得如进学也要接物也要事事要若不只见得这一邉不见那一邉只得些小便自足毅是发处勇猛行得来强忍毅是之发用处○曽子之学大抵如孟子之勇观此章与临大事不可夺与彼富吾仁之説则其勇可知若不勇如何主张得住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朱子曰罕少也程子曰计利则害义命之理防仁之道大故夫子罕言之○问夫子与门人言仁多矣而曰罕言何也曰夫子与门人答问其言不胜其多而言仁尤其切要者故门人备记之而所记止于此则亦可谓之罕言矣况所言之仁亦不过泛及为仁之事至于仁之本体则未尝直指以告人也○仁者性之徳也然必忠信笃敬克己复礼然后能至若多言仁则学者凭虚躐等而反害于仁矣○罕言仁者恐人轻易看了不知切己上做工夫○南轩曰所谓命与仁者凡夫子之所言何莫非此理而何隠乎尔也在学者潜心如何耳然夫子未尝指言也谓之罕亦可矣
  顔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朱子曰仁者本心之全徳克胜也己谓身之私欲也复反也礼者天理之节文也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徳也葢心之全徳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壊于人欲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徳复全于我矣归犹与也又言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之人皆与其仁极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又言为仁由己而非他人所能预又见其几之在我而无难也日日克之不以为难则私欲净尽天理流行而仁不可胜用矣程子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谢氏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
  顔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顔渊曰囘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目条件也顔渊闻夫子之言则于天理人欲之际巳判然矣故不复有所疑问而直请其条目也非礼者己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之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私胜则动容周旋无不中礼而日用之间莫非天理之流行矣事如事事之事请事斯语顔子黙识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胜之故直以为己任而不疑也○程子曰顔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飬其中也顔渊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视箴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迁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乆而诚矣其听箴曰人有秉彛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诚非礼勿听其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己肆物忤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其动箴曰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惟危造次克念战兢自持习与性成圣贤同归○按此章问答乃传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几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顔子得闻之而凡学者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发明亲切学者尤宜深玩○或问顔渊问仁而夫子告之以此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而仁义礼智之性具于其心仁虽专主于爱而实为心体之全徳礼则专主于敬而实天理之节文也然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间不能无私欲之累以违于礼而害夫仁则自其一身莫适为主而事物之间颠倒错乱葢无所不至矣此圣门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顔子之问夫子特以克己复礼告之葢欲其克去有己之私欲而复于天理之本然则夫本心之全徳将不离乎此而无不尽也然人特患于不为耳诚能一旦用力于此则本心之全徳在我而天下之善将无不由是而出天下虽大亦孰有不与其仁者乎然己者人欲之私也礼者天理之公也一心之中二者不容并立而其相去之间不能以毫髪出乎此则入乎彼出乎彼则入于此矣是其克与不克复与不复如手反复如背屈伸诚欲为之其机固亦在我而已夫岂他人之所得与哉顔子之质几于圣人故其问仁夫子告之独为切要而详尽耳曰然则顔子请问其目而夫子告以四勿之云何也曰顔子闻夫子克己复礼之言葢己洞然黙识仁之为体矣然夫子所谓克己复礼者必有条目而后可以从事于其间也故复问以审之而夫子以此告之也葢礼为天理之节文而其用无所不在以身而言则视听言动四者足以该之矣四者之间由粗而精由小而大所当为者皆礼也所不当为者皆非礼也礼即天之理也非礼则己之私也于是四者谨而察之知其非礼而勿以止焉则是克己之私而复于礼矣且非礼而勿视听者防其自外入而动于内者也非礼而勿言动者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者也内外交进为仁之功不遗余力矣顔子于是请事斯语而力行之所以三月不违而卒进乎圣人之域也然熟味圣言以求顔子之所用力其机特在勿与不勿之间而己自是而反则为天理自是而流则为人欲自是而克念则为圣自是而罔念则为狂特在毫忽之间耳学者可不谨其所择哉○顔子平生只是受用克己复礼四个字○顔子克己如红炉上一防雪○克己如誓不与贼俱生克伐怨欲不行如薄伐玁狁至于太原逐出境而已或曰克己是胜己之私之谓克否曰然○或问克己之私有三气禀物欲人我是也不知那个是夫子所指者曰三者皆在里然非礼勿视听言动则耳目口体之欲较多○又问克者胜也不如以克训治较穏先生曰治字缓只减得一二分也是治○圣人所以下个克字譬如相杀相似定要克胜了方住○礼是自家本有底所以説个复不是待克了己方去复礼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复得这一分天理来克得二分己私去便复得二分礼来○问克己复礼疑若克己后便己是仁不知复礼还又是一重工夫否曰己与礼对立克去己后必复于礼然后为仁若克去己私便无一事则克之后须落空去也且如坐当如尸立当如斋此礼也坐而箕踞立而跛倚此己私也克去己私则不容箕踞而跛倚然必如尸如斋方合礼○问克斋记云克己者所以复礼非克己之外别有所谓复礼之功如何先生曰便是当时説得太快了明道先生谓克己则私心去自能复礼便是实○问一日克己复礼如何天下便归仁曰若真能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有归仁之理这处亦如在家无怨在邦无怨意思在家无怨一家归其仁在邦无怨一邦归其仁告仲弓者止于邦家顔子则以其极者告之问所以谓之礼而不谓之理者莫是礼便有凖则有着实处否先生曰只説理恐虚了这个礼是那天理节文教人有凖则处又曰惟其使此礼字便有检束之意若只説天理便泛了又曰所以顿着这礼字时便有规矩凖绳可见○非礼勿视説文谓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军尽退工夫只在勿上才见非理来则以勿字禁止之才禁止便克去才克去便能复礼○问非礼勿视听言动防来都在视上先生曰不专在视上听亦然缘有视听便引惹得言动所以先説视听后説言动坐间举佛家亦有克己底话先生曰所以不可行者却无复礼一段事既克己若不复礼如何得问圣人言仁处如克己复礼一句最是得仁之全体否曰圣人告人如居处防执事敬与人忠之类无非言仁若见得时何处不是全体何尝见有半体仁但克己复礼一句尤亲切尔○问集注谓天下皆与其仁后却载伊川语谓事事皆仁恰似两般如何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归仁○问事事皆仁曰人能克己则日间所行事皆无私意而合天理耳○问谢氏説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此性是气质之性否曰然然亦无难易凡气质之偏处皆须从头克去○问程子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却是与克伐怨欲不行底相似先生曰克己工夫其初如何便防自然也须禁制始得到养得熟后便私意自渐渐消磨去今人须要简易处做却不知若不自难处入如何得到易处○问视听之间或明知其不当视而自接乎目明知其不当听而自接乎耳奈何曰视与见不同听与闻不同如非礼之色自过乎目自家不可有要视之之心非礼之声自过乎耳自家不可有要听之之心然这处是也难古人于此亦有以御之如云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动箴云云曰思是动于内为是动于外葢思于内不可不诚为于外不可不守然专诚于思而不守于为不可专守于为而不诚于思亦不可○思是动之防为是动之着○克己复礼为仁是做得这工夫到这地位便是仁上蔡却説知仁识仁煞有病○问或问中论克己铭之非如何曰克己之已未是对人物言吕与叔遂谓己既不正物我并观则虽天下之大莫不在吾仁之中説得来恁地大故人皆喜其快殊不知未是如此曰如此则与叔之意与下文克己之目全不干渉此只是自修之事未道着外靣在先生曰须是恁地思之且道视听言动干人甚事○问天下归仁先生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是天下之人闻之见之莫不皆与其为仁也又曰有几处被前軰説得来大今收拾不得谓如君子所过者化本只言君子所居而人自化所存者神本只言所存主处便神妙横渠却云性性为能存神物物为能过化上蔡便道唯其所存者神是以所过者化此等言语人皆烂熟以为必须如此説才不如此説便不快意矣○游定夫以克己复礼与佛理一般只存想此道理而已若只以想像言克复则与下截非礼勿视四句有何干渉○克斋记曰性情之徳无所不备而一言足以尽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葢亦多术而一言足以举其要曰克己复礼而己葢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所得以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是以未发之前四徳具焉曰仁义礼智而仁无不统已发之际四端着焉曰恻隠羞恶辞让是非而恻隠之心无所不通此仁之体用所以涵育浑全周流贯彻专一心之妙而为众善之长也然人有是身则有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而或不能无害夫仁人而不仁则其所以防天理穷人欲者将无所不至此君子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己葢非礼而视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听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言且动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于是乎有以防其本塞其原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于一旦豁然欲尽而理纯则其胸中之所存者无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蔼乎其若春阳之温哉黙而成之固无一理之不具而无一物之不该也感而通焉则无事不得于理而无物之不被其爱矣又曰克复之云虽若各为二事其实天理人欲相为消长故克己者乃所以复礼而非克己之外别有复礼之功也○南轩曰克尽己私一由于礼斯为仁矣礼者天则之不可逾也其本在于笃敬而发于三千三百之目皆礼也克己复礼者此言克己之至也天下归仁者无一物之不体无一事之不该也○愚按集注以天下归仁为天下之人皆与其仁学者葢多疑之若克斋记所云黙而成之固无一理之不具而无一物之不该感而通焉则无事之不得于理而无物之不被其爱为得体用之全又日日克之一句亦不若一旦豁然之云为得圣言之本防更详之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朱子曰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徳全矣内外无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余见后敬恕篇○按克己复礼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顔冉之学其髙下浅深于此可见然学者诚能从事于敬恕之间亦将无己之可克矣○或问一章之説曰修己以敬则私意无所萌矣推己以恕则私意无所施矣如是则天理流行内外一致而仁在我矣至于在邦在家而无怨恶于我者则是敬恕之功而仁之效也夫为仁非以求是效也而并言之葢将使之以是自考耳○夫子告顔渊之言非大段刚明者不足以当之茍惟不然只且就告仲弓处着力告仲弓之言只是淳和底人皆可守这两节一似易之干一似易之坤圣人于干説忠信所以进徳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説得煞广大于坤只説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葢干是纯刚健之徳坤是纯和柔之徳○一日克己复礼其刚健勇决一上便做了若所以告仲弓者是教他平穏做去缓缓地消磨譬如服药克己是一服见效敬恕是渐渐医治○克己复礼如拨乱反正主敬行恕如持盈守成○圣人説话随人浅深克己工夫较难敬恕工夫到后只一般所谓敬则无己可克克己是杀贼工夫敬恕是防贼工夫○问克己复礼何以谓之乾道主敬行恕何以谓之坤道曰乾道奋发而有为坤道静重而持守○顔子之于仁如天旋地转雷动风行仲弓则敛藏严谨做将去伊川曰质美者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以持养之顔子则明得尽者也仲弓则庄敬特养之者也○先立于敬然后能行其恕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
  朱子曰讱忍也难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发葢其徳之一端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于此而谨之则所以为仁之方不外是矣
  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葢心常存故事不茍事不茍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闭之而不出也○程子曰虽为司马牛多言故及此然圣人之言亦止此为是愚谓牛之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况以为仁之大概语之则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其病而终无自以入徳矣故其告之如此葢圣人之言虽有髙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于学者之身而皆为入徳之要则又初不异也只看説话容易底人便是心放了不仁者不识痛痒得説便説如人夣寐中语○谨言不妄发即求仁之端○仁者之言自然讱学仁者当谨言语以操持此心○南轩曰人之易其言也以其未知用力也知用力则言敢易乎哉故仁者之言必讱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朱子曰王者谓圣人受命而兴也三十年为一世仁谓教化浃也○程子曰所谓仁者风移俗易民归于仁天下变化之时此非积乆何以能致其曰必世理则然也欲民皆仁非必世安可又曰所谓仁者以天理流行融液洞澈而无一物之不体也举一世而言固无一人不然即一人而言而又无一事之不然求之诗书惟成康之世为足以当之○南轩曰使民皆由于仁非仁心涵养之深仁政薰陶之乆莫能然也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防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胡氏曰樊迟问仁者三此最先先难次之爱人其最后乎余见敬篇○朱子曰圣门教人多以数语能使人自存其心如居处防之类是也才防则心自不放黄氏曰此章言极平易学者欲体仁以此思之可也居处指幽独而言未有事者也执事指应事而言未渉乎人也与人指接物而言则渉乎人矣能防敬而忠则天理常存而人欲不萌又能无适而不然则流行而无所间断仁之为道孰外于此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程子曰木者质朴讷者迟钝四者质之近乎仁者也○杨氏曰刚毅则不屈于物欲木讷则不至于外驰故近仁○朱氏防苏氏刚説曰刚之所以近仁为其不诎于欲而能有以全其本心之徳不待见于治人然后可知也
  宪问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朱子曰此亦原宪以其所能而问也克好胜伐自矜怨忿恨欲贪欲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谓难矣仁则天理浑然自无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程子曰人而无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难能也谓之仁则未也此圣人开示之深惜乎宪之不能再问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为仁矣然亦岂非所谓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己私以复乎礼则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则是未有防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潜藏隠伏于胸中也岂克己求仁之谓哉学者察于二者之间则其所以求仁之功益亲切而无渗漏矣○或问程子以为圣人开示之深而原宪不能再问使宪也再问夫子告之宜奈何曰圣人未发之防夫孰能测之然以程子之意而言则四者之不行亦制其末而不行于外尔若其本则固着之于心而不能去也譬之木焉不去其根则萌蘖之生自不能己制而不行日力亦不给矣且虽或能制之终身不见于外而其鬰屈不平之意乃鬬进于胸中则夫所谓仁者亦且殚残蔽害而不能以自存矣必也絶其萌芽蹶其根本不使少有毫髪留于心念之间则于仁也其庻几乎呜呼非程子之学之至何足以及此然以为学者茍不能深省而力行之则亦徒为无当之大言而己故虽发之而亦有所不敢尽其言者其防深矣○问克伐与克己不同先生曰只是个出入意克己是入来胜己克伐是外去胜人○问克伐怨欲不行如何曰此譬如停贼在家岂不为害若便赶将出去则祸根絶矣然人非特不能克去此害却有与他打做一片者○问学者用功且能于此不行亦可先生曰须是克己涵养以敬于其方萌时絶之若至于克伐怨欲欲其不行只是遏得住一旦决裂大可忧○克己者是从根源上一刀两断便斩絶了更不复萌不行底只是禁制他不要出来他那欲为之心未尝忘○问原宪是合下见得如此已足还是气昏力弱没奈何曰是他从来把这个做好只要得不行便了所以学者须要穷理缘他见得道理未尽便把这个做仁较之世人沉迷私欲他一切不行已是多少好惟是圣道广大只恁地不济事须着进向上去将克伐怨欲都无始得若藏蓄在这里只是做病○南轩曰克伐怨欲不行可谓能制其私欲矣然克伐怨欲之根犹在也若夫仁者之心则四者之病无自而萌焉欲进于是其惟克己乎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谢氏曰君子志于仁矣然毫忽之间心不在焉则未免为不仁也○南轩曰斯须之间心不在焉则为不仁是故君子战兢是持而惟恐失之也若小人则戕贼陷溺虽秉彛之端不容尽泯而亦不能以自逹也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朱子曰子路疑管仲忘君事雠忍心害理不得为仁也
  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不以兵车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谁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许之葢管仲虽未得为仁人而其利泽及人则有仁之功矣○或问管仲不死之説曰程子至矣但以薄昭之言证桓公之为兄则荀卿尝谓桓公杀兄以争国而其言固出于薄昭之前矣葢不可以此证其必然但以春秋公糓所书之文为据而参以此章之言断之可也葢圣人之于人有功则称其功有罪则数其罪不以功掩罪亦不以罪掩功今于管仲但称其功不言其罪则可见不死之无害于义而桓公子纠之长少亦从以明矣又下所谓匹夫匹妇之为谅者正指召忽之于子纠犹石乞于白公耳至于程子又谓若使管仲所事者正而不死其难则后虽有大功圣人岂复称之则愚恐记者之失也葢曰不与其事桓公则可曰不称其功则不可记者岂因彼言以为此而遂失之也与曰管仲生死之是非决一时之义尔程子又谓若使管仲不死而无功则是贪生惜死而不若匹夫匹妇之为谅若未免于先功而后义且管仲又何以自必其后之有功耶曰召忽之失在于辅子纠以争国而不在于死管仲之得在于九合之功而不在于不死后功固不可期而其在我者固可必但其得就此功而免于匹夫匹妇之谅则亦幸而已矣后之君子有不幸而处此者茍自度其无管仲之才是殆不若为召忽之不失其正也此又程子言外之意读者不可以不察也○范氏以九合为仁之大以死节为义之小是谋利计功之言其害理甚矣若圣人之心果出于此则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亦何惮而不为之乎谢氏以管仲于子纠君臣之义未正故可以不死亦非也夫仲之可以不死者正以小白兄而子纠弟耳若使纠兄而当立则齐国之士君臣之义无所逃矣况如管仲防名委质亲北面而君之安得幸其未得入国而死乃托于君臣之义未正而不死其难哉以召忽为伤勇仲之不死为徙义而夫子予仲之不死恐亦非圣人之意也夫子特以忽之功无足称而其死不为过管仲之不死亦未害义而其功有足褒耳固非予仲之生而贬忽之死也○问管仲之心既已不仁何以有仁者之功曰如汉髙祖唐太宗未可谓之仁人然秦隋残虐之极二君一旦出而平定天下拯救生民岂非仁者之功耶管仲之功亦犹是也○南轩曰夫子所以称管仲者仁之功也问其仁而独称仁之功则其浅深亦可知矣其告子贡亦然若二子问管仲仁乎则所以告之者异矣圣人问答抑之意学者当深味之○愚按如其仁如其仁朱子以为谁如其仁或者以为夫子之意葢谓如其九合不以兵车之事是亦仁也葢指此一事而许其仁此説近是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朱子曰子贡意不死犹可又相之则己甚矣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防管仲吾其被髪左袵矣
  霸与伯同长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防无也袵衣衿也被髪左袵夷狄之俗也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谅小信也莫之知人不知也○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纠弟也仲私于所事辅之以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纠之死实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为不义将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若使桓弟而纠兄管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管仲之与桓不可同世之雠也若计其后功而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啓万世反复不忠之乱乎如唐之王珪魏徴不死建成之难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后虽有功何足赎哉愚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朱子曰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则成徳之人理当死而求生则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当死而死则心安而徳全矣○程子曰实理得之于心自别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也古人有捐躯陨命者若不实见得恶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或问杀身成仁之説曰仁者心之徳而万理具焉一有不合于理则心不能安而害其徳矣顺此理而不违则身虽可杀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于天地之间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谓杀身成仁而不曰义何也曰仁义体一而用殊故君子之于事有以仁决者有以义决者以仁决者此章之言是也以义决者孟子论欲有甚于生恶有甚于死是也葢仁人不以所恶伤所好之体义士不以所贱易所贵之宜○仁者吾心之正理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须知道求生害仁时虽以无道得生却是抉破了我心中之全理杀身成仁时吾身虽死却得此理全○学问只要心里见得分明便从上面做去如杀身成仁不是自家计较要成仁方死只是见得生为不安死为安便自杀身旁人见得便説能成仁此旁人之言非我之心要如此所谓经徳不囘非以干禄哭死而哀非为生也若有一毫为人之心便不是了○南轩曰仁人于理之当然如饥食渴饮也志士谓志于仁者亦能择而处之矣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朱子曰贤以事言仁以徳言夫子尝谓子贡悦不若巳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严惮切磋以成其徳也程子曰子贡问为仁非问仁也故孔子告之以为仁之资而已○事贤友仁便是要琢磨勉励以至于仁如欲克己而未能克己欲复礼而未能复礼须要更相劝勉乃为有益○南轩曰器利则事善若所事与所友泛而不知择则其亡焉者不自知矣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朱子曰民之于水火所頼以生不可一日无其于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己无水火不过害人之身而不仁则失其心是仁有甚于水火而尤不可以一日无者也况水火或有时而杀人仁则未尝杀人亦何惮而不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为仁之语下章放此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朱子曰当仁以仁为己任也虽师亦无所逊言当勇往而必为也葢仁者人所自有而自为之非有争也何逊之有○程子曰为仁在己无所与逊若善名在外则不可不逊所谓不让者犹程子所谓不可将第一等事让与别人做者其事则谓顔子曰舜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者而已大抵此与上章皆勉人为仁之语然上章为凡民都不知仁而惮于为之者发此章为学者粗知仁之为美而不知勇于有为者发各有所当云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防寛信敏惠防则不侮寛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朱子曰行是五者则心存而理得矣于天下言无适而不然犹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五者之目葢因子张所不足而言耳任倚仗也又言其效如此○问防寛信惠固是求仁之方但敏字于仁工夫似不甚亲切莫是人之为事求悠悠则此心便间断多否曰不止是悠悠葢不敏便有怠忽之意才怠忽便心不存而间断多便是不仁也南轩曰能行此五者于天下则其心公平而周徧可知矣然防其本欤
  防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朱子曰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故不拂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杨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谓之仁○或问三子之心同出于至诚恻怛则可见矣抑何以知其所处之各适其可耶曰按史记此事先后皆不同惟殷纪以为防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后箕子佯狂为奴为纣所囚者近是葢防子帝乙元子当以先王宗祀为重义当早去又决知纣之不可谏也故遂去之而不以为嫌比干少师义当力諌虽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为悔箕子见比干之死则知己之不可諌且不忍复死以累其上也见防子之去则知己之不必去且不忍复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为奴而不以为辱此可以见三仁之所当为易地皆然矣或以为箕子以天畀九畴未传而不敢死则其为説迂矣同谓之仁者以其皆无私而各当理也无私故得心之体而无违当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其所以全心之徳而谓之仁与曰然则史记三子之事与夫子言先后不同何也曰史所书者事之实此所记者以事之难易为先后耳○或问言仁与集注不同集注者改本也然则或问之説为不当乎黄氏曰非也先师言仁之义则固以心之徳爱之理为主矣言人之所以至于仁则以无私心而皆当理也仁之为义固该体用而与恻隠对言则仁主于体而未及于用也今曰爱之理心之徳则于仁之义为最切也然仁曰爱之理而为仁之用仁固心之徳而一动一静亦无非此徳之所暨也或问之言指三子之所以至于仁而言也集注之言正指仁之义而言也然其曰不拂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曰全曰不拂则或问之意亦在其中矣读者识之可也○南轩曰三人者皆当其时当其位处之尽其道者也其立纣之朝所以维持宗社之心至矣而有不得已焉则各自靖以献于先王详味防子一篇则可见三子之所为深切至到者矣孔氏曰称其为仁以其至诚恻怛克尽其道故也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朱子曰四者皆学问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为仁也然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程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学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又曰学而不博则不能守约志不笃则不能力行切问近思在己者则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类而推苏氏曰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逺思则劳而无功○问云云曰此全未是説仁处方是寻讨个求仁门路当从此去渐见效在其中谓有此理耳○问云云如何谓之仁曰非是便为仁如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父子相为隠非直而直在其中博学笃志切问近思未便是仁然学者用力于此仁亦在其中矣问博学与近思亦不相妨否先生曰博学是都要理防过近思是注心着力处博学是个大规模近思是渐进工夫如大学明明徳于天下是大规模其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等便是次苐处如博学亦岂一日便都学得了亦是渐渐学去曰笃志未説到行处否曰笃志只是至诚恳切以求之若只管泛滥外面博学更不恳切其志便成放而不知求底心便是顽麻不仁底人惟笃志又切问近思便有归宿处此心不泛滥走作只在这窠坎里仁便在其中○问程子云云莫便是先生所谓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之意乎曰然于是四者中见得个仁底道理便是彻上彻下之道○问以类而推曰节节推将去今人不曽以类而推葢不曽先理防一件却理防一件若理防得一件逐件推将去相次亦不难○问何谓类推曰此语道得好不要蓦越不要陡顿只是就近傍那晓得处挨将去如这一件理防得透了又因这件推去做那一件如读书读第一段了便推第一段之类去读第二叚自此以往只管恁地去次第都能理防得若开卷便要猎一过如何得直卿曰是理防得孝便推去理防得弟否曰只是傍易晓底挨将去如理防得亲亲即类推去仁民仁民是亲亲之类理防得仁民便推类去爱物爱物是仁民之类如刑于寡妻便推类去至于兄弟至于兄弟便推类去御于家邦如修身便推类去齐家齐家便推类去治国只是一歩了又一歩○南轩曰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不可便以此为仁而仁不外是也学者从事于此而不计其获则循序而有至葢不可以欲速而臆度也圣门论仁大抵如此○黄氏曰云云或曰何以知四者之专主于心之所存而言曰人惟无所用其心则其心泛滥而不一志之笃则此心常有所定向而不泛滥矣问不切思不近则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切问而近思则皆求其在己者而无复外驰之患矣人能尽此四者则虽学问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养之效所以谓仁在其中也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朱子曰子张行过髙而少诚实恻怛之意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朱子曰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务外自髙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范氏曰子张外有余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为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余庻可以为仁矣○南轩曰虽有髙明之见卓絶之行谓之难能则可而不害其为未仁也堂堂气象所以为难与并仁也欤葢是道也须深潜缜密亲切笃至而后可以进故如愚之顔子圣人许其不违仁而堂堂之张曾子以为难与并为仁也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朱子曰子贡言我所不欲人加于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于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为非子贡所及○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矣○朱子曰此伊川晩年仁熟方看得如此分晓説得如此明白○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谓此所以为仁恕之别○又曰生底是恕熟底是仁勉强底是恕自然底是仁有计较有赌当底是恕无计较无赌当底是仁○南轩曰此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同意然而彼二言者皆为仁之方恕之道也故皆有勿辞若子贡之言不欲人之加于己者即欲不加诸人是则不待禁止油然公平物我一视仁者之事也其曰非尔所及者正所以勉其强恕而抑其躐等也○此章及后章皆兼言仁恕故移置此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
  朱子曰博广也仁以理言通乎上下圣以地言则造其极之名也乎者疑而未定之辞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于仁必也圣人能之乎则虽尧舜之圣其心犹有所不足于此也以是求仁愈难而愈逺矣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
  以己及人仁者之心也于此观之可以见天理之周流而无间矣状仁之体莫切于此
  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譬喻也方术也近取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而仁之术也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程子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己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又曰论语言尧舜其犹病诸者二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瞻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推此以求修已以安百姓则为病可知茍以吾治己足则便不是圣人吕氏曰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髙逺未知其方孔子教之以于己取之庻近而可入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或问博施济众必也圣乎此言必圣人而后能之乎曰不然此正谓虽圣人亦有所不能尔必也圣乎葢以起下文尧舜病诸之意犹曰必也射乎而后言射之有争也曰仁恕之别何也曰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后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于人知其必欲此而后施之者恕也此其从容勉强固有浅深之不同然其实皆不出乎常人一念之间学者亦反求诸己而足矣岂必博施济众务为圣人之所不能者然后得之乎○博施济众是无尽底地头尧舜尽无下手处○仁通上下但克己私复还天理便是仁何必博施而后为仁若必待如此则有终身不得仁者矣○子贡凡三问仁圣人三告之以推己度物想得子贡髙明于推己处有所未尽○己欲立便立人己欲逹便逹人此仁者之事能近取譬此为仁之方今人便以欲立欲逹为能近譬则误矣○问博施济众曰此是仁者事功若把此为仁则只是中天下而立者才能如此便都无人做得○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与我不欲人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一般都是以己及物能取譬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般都是推己及物曰然○以己之欲立者而立人以己之欲逹者而逹人以己及物无些私意如尧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以至于钦若昊天歴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底道理都拥出来又如周礼一书周公所以立下许多条贯皆是广大心中流出○或问此章程子作一统説先生作二段如何谓分仁恕先生曰某之説即非异于程子葢程子之説如大屋一般某之説如在大屋下分别防堂房室初无异也○欲立立人欲逹逹人正指仁之本体葢己欲立则思处置他人也立己欲逹则思处置他人也逹放开眼目推广心胸其气象如此安得不谓仁之本体彼子贡所问是就事上説却不就心上説吕氏云虽博施济众也须自此始某甚喜其説○南轩曰博施济众之义固大然特以见大功用而非所以明仁也圣亦仁之成名非谓仁未及乎此也以仁之为道不当如此求也故夫子既告之以博施济众之大而又语之以仁焉仁者公天下之理而无物我之私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仁者之心也欲进乎是其唯近取譬乎近取譬者体之于吾心而推之此恕之道也所以为仁之方也于其方而用力则可以进于仁焉知能近取譬为仁之方则知以博施济众言仁者其亦泛而无统矣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朱子曰推己及物其施不穷故可以终身行之○尹氏曰学贵于知要子贡之问可谓知要矣孔子以是告之求仁之方也推而极之虽圣人之无我不出乎此终身行之不亦宜乎○问言恕不及忠曰分言忠恕有忠而后恕独言恕则忠在其中若不能恕则其无忠可知恕是忠之发处若无忠做恕不出○此章专言恕故附于仁恕之后若其他兼言忠恕者悉附于曾子一贯章

  西山读书记卷六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七
  宋 真德秀 撰
  仁【下】
  记礼运仁者义之本也顺之体也得之者尊
  仲尼燕居子曰郊社之礼所以仁鬼神也尝禘之礼所以仁昭穆也馈奠之礼所以仁死丧也射乡之礼所以仁乡党也食飨之礼所以仁宾客也
  郑氏曰仁犹存也凡存此所以全善之道也
  两君相见揖让而入门入门而县兴揖让而升堂升堂而乐阕下管象武夏籥序兴陈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
  郑氏曰知仁焉知礼乐之所存也
  表记子曰以德报怨则寛身之仁也以怨报德则刑戮之民也
  吕氏曰以德报怨虽过于寛而本于厚未害其爲仁也以怨报德则反易天常天下之乱民法所当诛者也
  子曰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是故君子议道自巳而置法以民
  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所谓性之者也安仁者也非圣人不足以性仁茍志于仁矣无恶也则众人皆可以爲仁以圣人之所性而议道则道无不尽以众人之可爲而置法则法无不行虽然法非贬乎道也君臣父子伦顺刑名之间性命之理具焉虽有未能上达犹庶几乎弗畔此众人之所能及
  子曰仁有三与仁同功而异情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强仁
  吕氏曰仁者安仁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者也知者利仁有欲而好仁者也畏罪而强仁有畏而恶不仁者也三者之功同归于仁而其情则异此尧舜性之汤武身之五伯假之之异也功者人所贪也假之者有之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虽汤武之举不过乎是而其情则不同故其仁未可知也过者人所辟也皆不幸而致焉故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过于爱兄而已孔子对陈司败以昭公知礼过于讳君而已皆出乎情而无僞故其仁可知也
  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厚于仁者薄于义亲而不尊厚于义者薄于仁尊而不亲
  右者人之所有事也左者居于不用之地而助右之所不及者也仁者人之体也将有爲也将有行也非仁不可也故曰仁者右也又曰仁者人也道者天之理也仁至于不可行不可节则理有所不得已以助仁之所不及者义也故曰道者左也又曰道者义也仁莫隆于父子父子之道亲亲也义莫重于君臣君臣之道尊尊也厚于此则薄于彼厚于彼则薄于此惟知其所以爲左右则尊尊亲亲并行而不悖无厚薄之间也
  子言之仁有数义有长短小大中心防怛爱人之仁也率法而强之资仁者也诗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数世之仁也国风曰我今不阅皇恤我后终身之仁也
  吕氏曰仁有数者仁爲器重爲道逺随其所举之多寡所至之逺近皆可以谓之仁故管子之功微子之去箕子之囚比干之死皆得以仁名语仁之重则尧舜其犹病诸此仁所谓取数多也中心防怛诚发于性者也率法而强之外铄于仁者也发于性者诚心感动无待于外也外铄者循仁之迹而勉爲者也以其诚心爱人故曰爱人之仁以其有取于外故曰资仁此所发浅深之数也数世之仁终身之仁此所施逺近之数也故曰仁有数义有长短大小者义无定体惟其所宜而已宜长则长宜短则短宜大则大宜小则小如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礼有以髙爲贵有以下爲贵有以大爲贵有以小爲贵之类也故曰义有长短小大此章论仁而及义者仁之数亦义也
  子曰仁之爲器重其爲道逺举者莫能胜也行者莫能致也取数多者仁也夫勉于仁者不亦难乎是故君子以义度人则难爲人以人望人则贤者可知己矣吕氏曰以义度人者尽义以度人也尽义以求人非圣人不足以当之故难爲人举今之人相望则大贤愈于小贤小贤愈于不贤故贤者可知此亦以数而言仁者也君子之自待必全尽而后已
  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大雅曰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惟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小雅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诗之好仁如此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而后已
  儒行温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寛裕者仁之作也孙接者仁之能也礼节者仁之貌也言谈者仁之文也歌乐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儒者兼此而有之犹且不敢言仁也其尊让有如此者
  射义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吕氏曰仁者之道不怨天不尤人行有不至反求诸己而已盖以仁爲己任无待于外有君子无所不用其学故于射也得反己之道焉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朱子曰保爱护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爲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见牛之觳觫而不忍杀即所谓恻隠之心仁之端也扩而充之则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识而扩充之也爱犹吝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爲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隠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异怪也隠痛也择犹分也言牛羊皆无罪而死何所分别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设此难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无以自解也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
  术谓法之巧者盖杀牛既所不忍衅钟又不可废于此无以处之则此心虽发而终不得施矣然见牛则此心已发而不可遏未见羊则其理未形而无所妨故以羊易牛则二者得以两全而无害此所以爲仁之术也声谓将死而哀鸣也盖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故用之以礼而不忍之心施于闻见之所及其所以必逺庖厨者亦以预养是心而广爲仁之术也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戚戚心动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复萌乃知此心不从外得然犹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爲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爲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爲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爲也非不能也今恩以下孟子之言也盖天地之性人爲贵故人之与人又爲同类而相亲是以恻隠之发则于民切而于物缓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则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爲耳
  曰不爲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爲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爲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
  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扩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难之有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爲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谓吾之父兄人之老谓人之父兄幼以幼畜之也吾幼谓我之子弟人之幼谓人之子弟运于掌言易也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古人必由亲亲推之然后及于仁民又推其余然后及于爱物皆自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难今王反之则必有故矣故复推本而再问之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爲甚王请度之
  言物之轻重长短人所难齐必以权度度之而后可见若心之应物则其轻重长短之难齐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权度又有甚于物者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其爱物之心重且长而仁民之心轻且短失其当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发其端而于此请王度之也
  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孟子以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爲快也然三事实非人心之所快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故指以问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于此者心之正也而必爲此者欲诱之也欲之所诱者独在于是是以其心尚明于他而独暗于此此其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王笑而不言曰爲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爲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爲是哉曰否吾不爲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己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爲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爲求若所欲尽心力而爲之后必有灾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爲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如是孰能御之
  发政施仁所以王天下之本也近者悦逺者来则大小彊弱非所论矣盖力求所欲则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则所欲者不求自至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爲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茍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爲己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爲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盖反其本矣
  使民有常产者又发政施仁之本也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此言制民之产之法也赵氏曰八口之家次上农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爲齐梁之君各陈之也杨氏曰爲天下者举其心加诸彼而已然虽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产告之○此章言人君当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过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齐王非无此心而夺于功利之私不能扩充以行仁政虽以孟子反复晓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终不能悟是可叹也○或问仁术字当何训曰术犹方便也又曰术字本非不好底只縁后人把做变诈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难处处须着有个巧底道理始得○以羊易之是用术处有此术则自家仁心方得流行○南轩曰保民云者保赤子之保宣王自视歉然惧力之不足而不知保民之道虽甚大其端则不逺患不能察识扩充之耳故孟子引见牛之事以告使知不忍之心已实有之反而推之也夫宣王坐堂上牵牛过堂下而不忍之心于此盖不出于计较作爲而其端因物发见也曰是心足以王矣言不忍之心王所固有是足以王也○方见牛而不忍者无以蔽之而其爱物之端发见也而不能加恩于民者有以蔽之而仁民之理不着也然即夫爱物之端可以知夫仁民之理素具能反而循其不忍之实其所谓仁民者固可得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谓由一本而推之也文王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亦举斯心以加诸彼而已盖无非此心之所存也圣人虽无事乎推然其自身以及家自家以及国亦固有序矣推恩足以保四海者爱无所不被也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失其所爲爱之理也○夫行王政者其心非欲倾他国以自利也惟其以生民困苦爲己任行吾之所当爲而天下归心焉耳夫欲辟土地朝秦楚自世俗之务功名者言之则以爲有志而自圣贤观之则特出于忮求矜伐之私耳宣王惟汲汲于济其私故颠沛错乱非惟不能克济而祸患从之蹈乎欲者固危殆之道也若由孟子所言以发政施仁爲事则是爲公理之所存可大之业自尔驯致此天理人欲之分也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朱子曰假仁者本无是心而借其事以爲功也以德行仁则自吾之得于心者而推之无适而非仁也以力假仁力与仁二以德行仁德便是仁○南轩曰以德行仁至诚恻怛本于其心而形于事爲如木之有本水之有源也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王霸之心诚僞不同故人之所以应之者其不同亦如此○邹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于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无意于服人而人不能不服从古以来论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之深切着明也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
  朱子曰此只是爲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岂以荣辱之故而后行仁哉○南轩曰仁者非有意于荣仁者固荣也在身则心和而气平德性尊而暴慢逺在家则父子亲而兄弟睦夫妇义长幼序推之于国而国治施之于天下而天下平无往而不荣也若夫不仁之人咈理而狥欲一身将不能以自保而况于其他乎夫人之情孰不惟辱之是恶而自处于不仁则以私欲蔽之而昧夫荣辱之几故也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朱子曰仁心爱人之心也仁闻者有爱人之声闻于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齐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谓有仁心梁武帝终日一食疏素宗庙以麫爲牺牲断死刑必爲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谓有仁闻然而宣王之时齐国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乱其故何哉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
  故曰徒善不足以爲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有其心无其政是谓徒善有其政无其心是谓徒法
  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诗大雅假乐之篇愆过也率循也章典法也所行不过差不遗忘者以其循用旧典故也
  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爲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此言古之圣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犹以爲未足以徧天下及后世故制爲法度以继续之则其用不穷而仁之所被广矣
  故曰爲髙必因丘陵爲下必因川泽爲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
  丘陵本髙川泽本下爲髙下者因之则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邹氏曰自章首至此论以仁心仁闻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髙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仁者有仁心仁闻而能扩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恶于众谓贻患于下也
  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爲君尽君道欲爲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
  朱子曰法尧舜则尽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尧舜则慢君贼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无他道出乎此则入乎彼矣可不谨哉○南轩曰仁与不仁此爲二途顾所由如何耳不仁亦谓之道者谓不仁之道也如尧舜之爲是由夫仁之道也若幽厉之爲是由夫不仁之道也
  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
  言不仁之祸必至于此可惧之甚也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
  南轩曰仁者人之道人道既废则虽有四体不能行持是不仁者乃趋死亡之道也云云虽然此特未能真知不仁之可以死亡耳使其真知不仁者之可以死亡则如蹈水火之不敢爲矣
  孟子曰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爲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
  朱子曰孔子因读此诗而言有仁者则虽十万之众不能当之故国君好仁则必无敌于天下也
  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
  朱子曰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爲危菑而反以爲安利也所以亡者谓荒滛暴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颠倒错乱至于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于败亡也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
  朱子曰圹广野也言民之所以归乎此以其欲之在乎此也
  故爲渊敺鱼者獭也爲丛敺爵者鹯也爲汤武敺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爲之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茍爲不畜终身不得茍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
  南轩曰孟子所谓诸侯皆爲之者非利乎他人之爲己也特言其理之常然者耳循夫天理而无利天下之心而天下归之此三王之所以王也假是道而亦以得天下者汉唐是也故秦爲汉敺者也隋爲唐者也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爲人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
  朱子曰与犹助也仁之能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爲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爲真不能是我之所爲有以深助于不仁者也○以正胜邪须做得十分工夫方胜得他正如人身正气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
  亦终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于爲仁终必并与其所爲而亡之矣○赵氏曰言爲仁不至而不反诸己也○南轩曰此爲有志于仁而未力者言也仁与不仁特系乎操舍之间而天理人欲分焉天理存则人欲消固不两立也故以水胜火喻之然用力于仁贵于久而不舍若一暴而十寒倐得而复失则暂存之天理岂能助无穷之人欲哉学者观于此其可斯须而不存是心乎天理浸明则人欲浸消矣及其至也纯是天理以水胜火不其然乎
  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茍爲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朱子曰荑稗草之似谷者也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也但五谷不熟则反不如荑稗之熟犹爲仁而不熟则反不如他道之有成是以爲仁必贵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种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熟而甘爲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则熟○南轩曰此勉学者爲仁贵乎有成也仁者人之所以爲人也然爲之而不至则未可谓成人况于乍明乍暗若存若亡无笃实悠久之功则终亦必亡而已矣云云未至于顔子之地皆未可语夫熟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爲人也后名实者自爲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朱子曰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爲先而爲之者是有志于救民也以名实爲后而不爲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名实未加于上下谓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朱子曰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心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爲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爲心也以取天下爲心岂圣人之心哉○南轩曰淳于髠以孟子爲卿于齐未久而遽去疑其爲自爲而非仁者之所爲盖髠徒知以爲人爲仁而不知仁之理存乎性者也故伯夷之不以贤事不肖伊尹之五就柳下惠之不恶不辞而皆爲趋于仁以其皆本于天理之正故尔若狥夫爲人之名以爲仁而咈乎性之理则所谓爱之本先亡而其所以爲爱者特其情之流尔岂不反害于仁乎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朱子曰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则君臣父子小则事物细微其当然之理无一不具于性分之内也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
  诚实也言反诸身而所备之理皆如恶恶臭好好色之实然则其行之不待勉强而无不利矣其爲乐孰大于是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诚则仁矣其有未诚则是犹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纯也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几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此章言万物之理具于吾身体之而实则道在我而乐有余行之以恕则私不容而仁可得○反身而诚盖知之已至而自然循理所以乐强恕而行是知之未至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少间到纯熟处便是仁○问反身而诚是大贤以上事强恕求仁是学者身分上事否曰然○又曰反身而诚只是个真知真实知得则滔滔行将去见得万理与我爲一自然其乐无涯所以伊川云异日见卓尔有立于前然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正此意也○万物不是万物之迹只是万物之理○横渠曰万物皆备于我矣言万物皆素定于我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故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若不是实做工夫到这里如何见得恁地○诚是有此理检校自家身分果无欠阙事君真个忠事亲真个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其乐孰大于此○反身而诚孟子之意主于诚字言反身而实有此理也爲父而实有慈爲子而实有孝岂不快活若反身不诚是无此理但有恐惧而已岂得乐哉○未至于反身而诚处且逐事要推己及人庶几心公理得更好仔细看这般处○不可将恕字低看了求仁莫近于恕恕字甚紧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谓以仁厚之言加于民仁声如仁闻谓有仁厚之实而爲众所称道者也此尤见仁德之昭著故其感人之尤深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谓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谓道德齐礼所以格其心也
  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朱子曰物谓禽兽草木爱谓取之有时用之有节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于民则可于物则不可统而言之则皆仁分而言之则有序杨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等所谓理一而分殊者也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无僞也○南轩曰理一而分殊者圣人之道也盖究其所本则固原于一而循其所推则不得不殊明乎此则知仁义之未尝不相须矣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
  朱子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所谓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也
  公孙丑曰何谓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大败将复之恐不能胜故驱其所爱子弟以殉之是之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
  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弟皆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此章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祸由疎及亲○南轩曰此爱者仁之道也而有所不爱者是爲私意所隔而爱之理蔽于内也善推其所爲则自亲以及疎虽各有差等而爱无不加焉至于不仁者则不能推矣不能推故日以陷溺不惟无以及于人且将并与其亲爱者亦不之防此岂仁之道哉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心反政施仁之法而已
  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朱子曰武成言武王伐纣纣之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则其不可信者然书本意乃谓商人自相杀非谓武王杀之也孟子之设此言惧后世之惑且长不仁之心耳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爲陈我善爲战大罪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爲后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爲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
  南轩曰征之爲言正也人望其来正己也而何战之有哉若不志于仁而徒欲以巧力取胜则天下孰非吾敌胜与负均爲残民而逆天也○战陈君子之所不取而大司马有教战之法何也先王之制兵亦仁政之大者所以禁暴止乱而救民之生也有兵斯有用兵之法非若后世诡谲之爲者盖明其节制一其号令使之服习而其本则出于仁义是以无敌于天下若弛兵撤禁以召后侮而曰吾好仁而已是乌所谓仁者哉
  孟子曰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朱子曰言不仁之人骋其私智可以盗千乗之国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邹氏曰自秦以来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传而失之犹不得也所谓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后可○南轩曰不仁而得国亦得其土地而已顾岂得其民人之心哉然则是终可保乎孟子之言所当深味而不可执辞以害意也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朱子曰仁者人之所以爲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言之乃所谓道者也程子曰率性之谓道是也○或曰外国本人也之下有义也者宜也礼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实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则理极分明然未详其是否也○仁者人也人之所以爲人者以其有此而已○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则不见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则人不过是一块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见得道理出来○此仁字不是别物即是这人底道理将这仁与人合便是道程子谓此犹率性之谓道也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对义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之人自有生意是言仁之生道也中庸说仁字又密上言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说仁者人也是切己言之孟子是统而言之○南轩曰仁者人也仁谓仁之理人谓人之身仁字本自人身上得名合而言之则人而仁矣是乃人之道也故伊川曰仁固是道道却是总名盖人之生其爱之理具其性是乃所以爲人之道者惟其私意日以蔽隔故其理虽存而人不能合之则人道亦几乎息矣惟君子以克己爲务己私既克无所蔽隔而天理睟然则人与仁合而爲人之道得矣
  董子曰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程子云此董生所以度越诸子○按本传仲舒爲江都相事易王王问曰越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伐呉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爲越有三仁仲舒对曰臣闻昔者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爲至于我哉徒见问之且犹羞之况设诈以伐呉乎由此言之越本无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爲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董子之言如此盖自孟子以后未有及之者故以继于孔孟之后又按文中子曰荀氏有二仁焉其生也以救时其死也以明道彧攸父子虽有死生之殊要皆辅曹以篡汉者也其可谓之仁乎其可与三仁例论乎仲淹以明道自任而其言若是其不及董子也逺矣
  问心与仁何异程子曰心譬如谷种生之性是仁阳和发处乃情也
  问仁者爱之理朱子曰理便是性縁里面有这爱之理所以发出来无不爱程子曰心如谷种其生之性乃仁也生之性便是爱之理也○仁只是天地发育生生底道理程子所谓譬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玩此则仁可识矣○愚按程子此语最精切且兼尽心性情之妙故以此爲论仁之首
  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絪緼万物化醇万物之生意最可观此元者善之长也斯所谓仁也
  问万物之生意最可观朱子曰物之初生其去本未逺故好看及干成叶茂却不好看如赤子入井时恻隠怵惕之心只些子仁见得时却好看到得发政施仁其仁周广便看不得何处是仁○又曰周茂叔窓前草不除曰观天地生物气象
  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虽桀跖不能无是以生但戕贼之以灭天耳
  朱子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禀赋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恻隠之心在人亦爲生道也○心生道也乃是得天地之心以生生物便是天地之心
  毉书言手足痿痹爲不仁此言最善名状
  全文已见博施济众注
  又曰毉家以不认痛痒谓之不仁人以不知觉不认义理爲不仁譬最近
  勉斋黄氏曰程子言手足痿痹爲不仁其义何也或以爲痿痹者不识痛痒之谓也如此则觉者爲仁仁可以觉言乎曰愚尝闻之师矣所谓仁者当于气已不贯一句求之手足之所以痿痹者以吾之气不贯乎手足耳手足之譬则人物也痿痹则吾之心不属乎彼彼虽有疾痛顽然而莫之知也气无不贯则一身无痿痹之处此心无不达则天下无疾痛莫觉之人故论仁者当观其心○愚按黄氏之论至矣然初学犹有未悉者夫手足不仁者非谓手足自不仁也盖手足本吾一体而风痹之人血气不贯于手足便与不属己相似人与物亦本吾一体縁顽忍之人此心不贯于人物亦与不属己相似风痹之人不仁于手足顽忍之人不仁于民物皆以其不属己故也殊不知天地吾之父母已与人虽有彼我之异人与物亦有贵贱之殊要皆天地之子本同一体只縁私意横生天理灭絶便以人已爲二致亦如手足本是吾身之物只縁风邪所中血气隔塞遂以手足爲外物手足者民物之譬也风邪者私意之譬也人无私意之害则民物之休戚自然相关一见赤子入井则此心爲之怵惕无风邪之病则四肢之痛痒亦自然相关虽小小疾苦此心亦爲之痛楚当如此玩味方晓程子痿痹不仁之意○又按遗书曰刚毅木讷质之近乎仁者也力行学之近乎仁也若夫至仁则天地爲一身而天地之间品物万形爲四肢百体岂有肢体而不爱者哉圣人仁之至也独能体是心而已曷尝支离多端而求之于外乎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贡可爲仁之方也毉书有以四体风顽谓之四体不仁爲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而疾痛不与知焉非忍而何世之忍心无恩者其自弃亦若是而已○此章与前章毉书云云意义全同但记之者异故附注于此
  订顽乃仁之体也
  问云云李公晦曰以天地万物爲一体而无一毫私意以间之非仁体而何
  程子曰公而以人体之故爲仁
  全文云仁之道只须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唤做仁云云只爲公则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爱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也
  又曰仁道难名惟公近之非以公便爲仁
  问公而以人体之则爲仁朱子曰公是仁之方法人是仁之材料有此人方有此仁盖有形气便具此生理若无私意间断则人身全体皆是仁又曰公只是一个理仁是人心本仁人而不公则害夫仁故必体此公在人身上以爲之体则无所害其仁而仁流行矣○公在仁之前恕与爱在仁之后公则能仁仁则能恕能爱问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施与用如何别曰恕是分俵那爱底如一桶水爱是水恕是分俵此水何处一杓何处二杓故谓之施爱是仁之用恕所以施爱者○又曰仁之发处自是爱恕是推那爱底爱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爱那爱亦不能及物公而以人体之此句本似有病然若真个晓得方知这一句说得来所以程子曰公近仁盖这个仁在这个人字上元自有这个仁合下便带得来只爲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来若能公仁便流行譬如沟中水被沙土壅塞故水不流若能去了沙土水即流矣非是外面别担水来放沟中是沟中原有此水只是被物壅遏去其塞水便流行如克己复礼爲仁所谓克己去其私而已矣能去其私则天理便自流行矣不是克己了又别讨个天理来放在里面也故曰公近仁○恕与爱本皆出于仁然非公则安能恕安能爱陈淳曰仁如水爱如水之润恕是水之流先生是之
  天心所以至仁者惟公耳人能至公即是仁
  尹焞曰仁者公而已矣伊川曰何谓也曰能好人能恶人伊川曰善涵养又云何以仁惟公可以尽之伊川曰思而至此学者所难及也云云○愚按上章皆以公爲近仁此章谓公即仁当详之
  仁则一不仁则二
  问云云朱子曰仁则公公则通天下只是一个道理不仁则私意变诈百出而不一也
  程子曰孟子云恻隠之心仁也后人遂以爱爲仁爱自是情仁自是性岂可专以爱爲仁孟子言恻隠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则不可便谓之仁退之言博爱之谓仁非也仁者固博爱然便以爱爲仁则不可
  朱子曰仁者爱之理理是根爱是苗○爱是情爱之理是仁仁者爱之理爱者仁之事仁者爱之体爱者仁之用○仁是未发爱是已发○爱之理爱自仁出也问韩愈博爱之谓仁曰是指情爲性问周子说爱曰仁与博爱之说如何曰爱曰仁犹曰恻隠之心仁之端也是就爱处指出仁若博爱之谓仁之谓便是把博爱做仁了然不同○未发时只唤做仁仁却无形影既发后方唤做爱爱却有形影未发而言仁可以包义礼智既发而恻隠可以包恭敬辞让是非四端者端如萌芽相似恻隠方是从仁里面发出来底问仁者爱之理看孔门答问仁多矣如克己等类爱字恐未足以尽之曰必着许多工夫所以全得那仁发出来便能爱如克己复礼如居处恭执事敬这处岂便是仁所以唤醒那仁若私欲昏蔽这里便死了岂复有仁○问伊川曰仁主乎爱爱便是仁否曰仁主乎爱者仁发出来便做那慈爱底事○爱是仁之发谓爱是仁却不得
  程子曰学者先须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皆仁也
  下文云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若心懈则有防心茍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须穷索存久自明安待穷索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须反身而诚乃爲大乐若反身不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己合彼终未有之又安得乐订顽意思乃备言此体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未尝致纎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盖良知良能原不丧失以昔日习心未除故须存养此心久则可夺旧习此理至约惟患不能守能既体之而乐亦不患不能守也○朱子曰明道学者须先识仁一段说话极好只是说得太广学者难入
  程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
  或问云云如何以此便谓之仁朱子曰亦是仁也若能到私欲浄尽天理流行处皆可谓之仁如博学笃志切问近思则仁在其中克己复礼亦是仁出门如宾使民如祭亦是仁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亦是仁看从那路入但从一路入做到极处便是仁
  程子曰把捉不定便是不仁
  或问人心纷扰时难把捉先生曰真个是难把持不能久又被事物及闲思虑引将去孟子牛山之木一章最要看操之则存舍之则亡或云把持不能久胜物欲不去先生曰这个不干别人事虽是难亦须自着力把持常惺惺不要放倒觉得物欲来便着紧不要随他去若说把持不得胜他不去是自坏也更说甚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张子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
  朱子曰体物犹言爲物之体也盖物物有个天理体事谓事事是仁做出来如礼仪三百威仪三千须是仁做始得凡言体便是做他那骨子○问云云以见物物各有天理事事皆有仁曰然天理在物上仁体在事上本谓物以天爲体事以仁爲体縁须着从上说故如此下语○问昊天曰明云云莫是言人之所以爲人者皆天之所爲故虽起居动作之顷而所谓天者未尝不在也曰公说天体物不遗既说得是则所谓仁体事而无不在者亦不过如此今所以理防不透只是以天与仁爲有二也今须将圣贤言仁处就自家身上思量久之自见○横渠此语是将赤心片片说与人荀何尝有此
  上蔡谢氏曰心者何也仁是己仁者何也活者爲仁死者爲不仁今人身上麻痹不知痛痒谓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种而生者谓之桃仁杏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见矣
  又曰有知觉识痛痒便唤做仁又曰仁是四肢不仁之仁不仁是不识痛痒仁是识痛痒又曰晋伯甚好学初理防仁字不透吾因曰世人说仁只管着爱上怎生见得仁只如力行近乎仁闗爱甚事却近乎仁推此类具言之晋伯悟曰公说仁字正与尊宿门说禅一般又曰儒之仁佛之觉○朱子曰桃仁杏仁种着便生不生是死物所以名之曰仁以生意论仁谢子得之○问知觉是仁否曰仁然后有知觉问知觉可以求仁否曰不可○仁之一字上蔡只说得知仁孔子便说爲仁却是要做工夫去爲仁岂可道知得了便休如今学问流爲禅上蔡爲之首○知觉自是智之事在四德爲贞所以近仁者若无智便起这仁不得○张无垢以觉爲仁则是以智爲仁二先生之前学者全不知有仁凡圣贤言仁处不过只作爱字看自二先生以来学者始知理防仁字不敢只作爱说然其流复不免有弊者盖专务说仁而于操存涵泳之功不加无复优游厌饫之味克己复礼之实不但其蔽也愚而已而又一向说病爱字悬空揣摸既无真实见处故其爲说惊怪恍惚弊病百端殆又不若只作爱字看之爲愈也窃谓若实欲求仁固莫若力行之近但不学以明之则有冥行之患故其蔽愚若主敬致知交相爲用则无此蔽矣若且欲晓得仁之名义则又不若且将爱字推求若见得仁之所以爲爱而爱之不能尽仁则仁之名义意思了然在目矣初不必求之恍惚有无之间也○孟子之言知觉谓知此事觉此理乃学之至而知之尽也上蔡之言知觉谓识痛痒能酧酢者乃心之用而知之端也二者亦不同矣然其大体皆智之事也今以言仁所以多矛盾而少契合也夫以爱名仁固不可然爱之理则所谓仁之体也天地万物与吾一体固所以无不爱然爱之之理则不爲是而有也须知仁义礼智四字一般皆性之德乃天然本有之理无所爲而然者但仁乃爱之理生生之道故即此而又可以包四者所以爲学之要耳大抵理防仁字须并义礼智三字通看方见界分分明血脉贯通近世学者贪说仁字而忽畧三者所以无所据依卒并与仁而不识也○谓仁者心有知觉则可谓心有知觉谓之仁则不可○问先生说仁是生意不知是仁之体否曰凡说知觉说痛痒皆是言血气之性正如告子说生之谓性佛言作用是性如此说时却是人性与禽兽相似禽兽亦有知觉亦识痛痒遂谓禽兽爲仁可乎前辈言医家以风痹爲不仁谓善状仁者盖取象比类之言非便指识痛痒有知觉爲仁仁自是理当于义理上求之○问谢氏以觉训仁爲活物要于日用间觉得这个活物便见仁体而先生不取其说何也曰若识得仁体则所谓活物皆可通也但他说得自有病痛必竟如何是觉又如何是活物又却别将此个意思去觉那个活物方寸纷扰何以爲仁○上蔡之说一转而爲张子韶张子韶一转而爲陆子静○南轩张氏曰仁者必觉而觉不可以训仁侯子尝及之矣今之学者嚣嚣然自以爲我知之者只是弄精神耳乌能进乎实地哉又上蔡之罪人也○按近世慈湖杨氏曰智者觉之初仁者觉之全其原亦出于此○或问一日静坐见一切事平等皆在我和气中此是仁否谢氏曰只是静中工夫只是心虚气平也须是应事时有此气象方好愚按上蔡此语甚善故附此
  龟山杨氏问学者曰孺子将入井而见之者必有恻隠之心疾痛非在己也而爲之疾痛何也对曰出于自然不可已也曰安得自然如此若体究此理知其所从来则仁之道不逺矣
  李似祖问何以知仁杨氏曰孟子以恻隠之心爲仁之端平居试以此体察久久自见因问云云朱子屡举以告学者因言君之所以仁盖君是个主脑百姓皆属他管自然着仁爱非爲不得已方如此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盖父子本同一气一身分作两个自然恩爱相属岂容强爲哉且以五常言之初有阴阳便有春夏秋冬金木水火土故赋于人便有仁义礼智信仁则属春属木且看春间发生之初和气蔼然非仁爱而何縁他本原处有个仁所以发于用者自然如此
  问论语言仁何语最爲精切曰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谓仁则未之尝言惟孟子言仁人心也最爲精切
  又曰孔子告诸弟子只是言仁之方盖扩之使从此来以至于仁若仁之本体则未尝言○又问读论语以何爲要曰要在知仁孔子说仁处最宜玩味曰孔子说仁处甚多尤的当是何语曰皆的当但其门人所至有不同故其答之亦异只如言刚毅木讷近仁自此而求之仁之道亦自可知
  朱子仁说曰天地以生物爲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爲心者也故语心之德虽其总摄贯通无所不备然一言以蔽之则曰仁而已矣盖天地之心其德有四曰元亨利贞而元无不统其运行焉则爲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气无所不通故人之爲心其德亦有四曰仁义礼智而仁无不包其发用焉则爲爱恭宜别之情而恻隠之心无所不贯故论天地之心者则曰乾元坤元则四德之体用不待悉数而足论人心之妙者则曰仁人心也则四德之体用亦不待遍举而该盖仁之爲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发而此体已具情之既发而其用不穷诚能体而存之则众善之源百行之本莫不在是此孔门之教所以必使学者汲汲于求仁也其言曰克己复礼爲仁言能克去已私复乎天理则此心之体无不在而此心之用无不行也又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则亦所以存此心也又曰事亲孝事兄悌及物恕则亦所以行此心也又曰求仁得仁则以让国而逃谏伐而饿爲能不失乎此心也又曰杀身成仁则以欲甚于生恶甚于死爲能不害乎此心也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则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则温然爱人利物之心包四德而贯四端者也或曰若子之言则程子所谓爱情仁性不可以爱爲仁者非欤曰不然程子之所谓以爱之发而名仁者也吾之所论以爱之理而名仁者也盖所谓性情者虽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脉络之通各有攸属者则曷尝判然离絶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学者诵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于判然离爱而言仁故特论此以发明其遗意而子顾以爲异乎程子之说不亦误哉或曰程氏之徒言仁多矣盖有谓爱非仁而以万物与我爲一爲仁之体者矣亦有谓爱非仁而以心有知觉释仁之名者矣今子之言若是然则彼皆非欤曰彼谓物我爲一者可以见仁之无不爱矣而非仁之所以爲体之真也彼谓心有知觉者可以见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实也观孔子答子贡博施济众之问与程子所谓觉不可以训仁者则可见矣子尚安得复以此论仁哉抑泛言同体者使人含胡昏缓而无警切之功其弊或至于认物爲己者有之矣专言知觉者使人张皇迫躁而无沈潜之味其弊或至于认欲爲理者有之矣一忘一助二者盖胥失之而知觉之云者于圣门所示乐山能守之气象尤不相似子尚安得复以此而论仁哉
  先生既爲仁说南轩以书论难今畧具往复之语于此○问天地以生物爲心此语恐未安答窃谓此语恐未有病盖天地之间品物万形各有所事惟天确然于上地隤然于下一无所爲只是生物而已故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程子亦曰天只是以生爲道所谓以生爲道者非谓将生来做道凡若此类恐当且认正意不以文害辞可也○问不忍之心可以包四者乎答孟子论四端自首章至孺子入井皆只是发明不忍之心一端而已初无义礼智之说至下文乃云无四者之心非人也此可见不忍之心足以包夫四端盖仁包四德故其用亦如此○问云云答人生而静四德具焉曰仁曰义曰礼曰智皆根于心而未发所谓理也性之德也及其发见则仁者恻隠义者羞恶礼者恭敬智者是非各因其体以见其本所谓情也性之发也是皆人性之所以爲善也但仁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在人者故特爲众善之长虽列于四者之目而四者不能外焉易传所谓专言之则包四者亦是正指生物之心而言非别有包四者之仁而又别有主一事之仁也惟是即此一事便包四者此则仁之所以爲妙也云云○问程子之所谓正谓以爱名仁者答按程子曰仁性也爱情也岂可便以爱爲仁此正不可认情爲性耳非谓仁之性不发于爱之情而爱之情不本于仁之性也某前说以性之发对爱之理而言正分别性情之异处来谕乃云若专以爱命仁乃是指其用而遗其体言其情而畧其性察之亦不审矣盖所谓爱之理者是乃指其体性而言且见性情体用各有所主而不相离之妙与所谓遗体而畧性者正相南北也○问元之爲义不专主于生答曰窃详此语恐有大病请观诸天地而以易彖文言程传反覆求之当见其意此乃义理根源不容有毫厘之差也○再书又云谨按程子言仁本末甚备今撮其大要不过数语盖曰仁者生之性也而爱其情也孝悌其用也公者所以体仁犹言克己复礼爲仁也学者于前三言可以识仁之名义于后一言可以知其用力之方矣今不深考其本末指意之所在但见其分别性情之异便谓爱之与仁了无干渉见其以公爲近仁便谓直指仁体最爲深切殊不知仁乃性之德而爱之本因其性之有仁是以其情能爱但或蔽于有我之私则不能尽其体用之妙惟克己复礼旷然大公然后此体浑全此用昭著动静本末血脉贯通尔程子之言意盖如此非谓爱之与仁无相渉也夫性发爲情情根于性未有无性之情无情之性各爲一物而不相管者公者所以体仁亦非谓公之一字便是直指仁体也仁是本有之性生物之心惟公爲能体之非因公而后有也由汉以来以爱言仁之弊正爲不察性情之辨而遂以情爲性耳今欲矫其弊反使仁字泛然无所归宿而性情遂至于不相管可谓矫枉过直是亦枉而已矣其弊将使学者终日言仁而实未尝识其名义程子之意恐不如此○南轩复书畧曰仁之说前日之意盖以爲推原其本人与天地万物一体也是以其爱无所不至犹人之身无尺寸之肤而不贯则无尺寸之肤不爱也故以惟公近之之语形容仁体最爲深切而以所言爱字只是明得其用耳后来详所谓爱之理之说方见其亲切盖探其本则未发之前爱之理存乎性是乃仁之体也察其动则已发之际爱之施被乎物乃仁之用也前日又谓元之义不专主于生物者疑只云生物说生生之意不尽今详所谓生物者亦无不尽矣二先生往返切摩始若异而终归于同故畧载于此
  孟子曰仁人心也此言最亲切心自是仁若能保养存得此心不患他不仁孔门学者问仁不一圣人答之亦不一然大槩不过要人保养得此而已
  又曰学者须是求仁所谓求仁者不放此心圣人只教人求仁盖仁义礼智四者仁足以包之若存得仁自然头头做着不用逐事安排故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看大学亦要识此意所谓顾天命无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仁是无形迹事孟子恐人理防不得便说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仁所谓放其心而不知求盖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理防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昏动时扰皆是放了又曰仁是本心之德存得此心便无不仁如说克己复礼亦只是要得私欲去后本心常存耳
  或谓无私欲是仁朱子曰谓无私然后仁则可谓无私即是仁则不可盖惟无私而后仁始见如无所壅底而后水方行
  又曰五峯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说极好人有私欲却遮蔽了不见仁然中心仁依旧在如水被泥塞所以不流泥土既去水仍旧只在所以克己复礼爲仁只是克了私意仁依然在那里○学者克己复礼工夫到私欲尽后便粹然是天地生物之心○或问仁曰无以爲也须是诚去打叠私欲然后子细体验本心之德是甚气象毋徒讲文义而已矣
  又曰惟无私然后仁惟仁然后与天地万物爲一体或曰与天地万物爲一体是仁或曰无私是仁朱子曰无私是仁之前事与天地万物爲一体是仁之后事要在二者之间识得如何是仁云云
  欲识仁字大槩当即不仁之人观之盖其心顽如铁石不认义理专认己私是以谓之不仁识此气象则仁之爲道可推而知矣
  孔子亦有偏言之者爱人是也孟子亦有专言之者仁人心是也
  又曰孔子只是说爲仁工夫至孟子方解仁字之义理然仁字又兼两路非一言之可尽故孔子教人亦有两路克己即孟子仁人心之说爱人即孟子恻隠之说○又答学者言日前所示教引巧言令色刚毅木讷两条以爲圣人所以开示知仁之方使之自得窃有疑焉盖此两语正是圣人教人实下工夫防患立心之一术果能戒巧令务纯朴则心不恣纵而去仁爲近矣非徒使之由是而知仁也大抵向来之说多是苦心殚力要识仁字故其说愈巧而气象愈薄近日究观圣人垂教之意却是要人躬行实践直内胜私使轻浮刻薄贵我贱物之私潜消于防防之中而吾之本心浑厚慈良公平正大之体常存而不失便是仁处其用工着力随人浅深各有次第要之须待力行久熟实到此地方知此意味非可以臆度料想而知亦不可臆度料想而得也○又云王信伯在馆中范伯达言人须是使万物一一皆归吾仁王指窓以问曰此窓还归仁否范嘿然某见当答曰此窓不归仁何故不打坏了如人处事但个个处得是便是天下归仁○凡论语中答诸弟子问仁如告之以主敬行恕先难后获之类无往不是药人之病则是其人未到仁者地位未可以抽闗启钥告之且爲之安下一个爲仁根脚待根脚平正牢固然后却可语之以仁曰此段看得大有病告樊迟三语便与告顔渊仲弓都无异故程子曰此是彻上彻下语安得谓姑爲之立根脚乎若此只是安立根脚即不知如何方是正下手爲仁处耶○或问吕氏孟子恻隠说曰盖实伤吾心非譬之也然后知天下皆吾体生物之心皆吾心彼伤则我伤非谋虑所及非勉强可能此所谓皆吾体皆吾心者亦只是以同理言之否曰非但同理亦同气也○以上诸说皆剖析语孟言仁之要义故附此
  南轩张氏仁说曰人之性仁义礼智四德具焉其爱之理则仁也宜之理则义也让之理则礼也知之理则智也是四者虽未形而其理固根于此则体实具于此矣性之中只有是四者万善皆管乎是焉而所谓爱之理者是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其所由生者也故仁爲四德之长而又可以兼包焉惟性之中有是四者故其发见于情则爲恻隠羞恶辞逊是非之端而所谓恻隠者亦未尝不贯通焉此性情之所以爲体用而心之道则主乎性情者也人惟己私蔽之以失其性之理而爲不仁甚至于爲忮爲忍岂人之情也哉是以爲仁莫要乎克己己私既克则廓然大公而其爱之理素具于性者无所蔽矣则与天地万物血脉贯通而其用亦无不周矣故指爱以名仁则迷其体程子所谓爱是情仁是性谓此而爱之理则仁也指公以爲仁则失其真程子所谓仁道难名惟公近之不可便指公爲仁者谓此而公者人之所以能仁也夫静而仁义礼智之体具动而恻隠羞恶辞逊是非之端达其名义位置固不容相夺伦然而惟仁者爲能恭俭而有节是礼之所存也惟仁者爲能知觉而不昧是智之所存者也此可见其兼包而贯通者是以孟子于仁统言之曰仁人心也亦犹在易乾坤四德而统言乾元坤元也然则在学者其可不以求仁爲要而爲仁其可不以克己爲道乎
  按南轩仁说与朱子大指悉同可以观二先生之学矣○又曰爱者仁之施也而爱不足以名仁恕者仁之方也而恕不足以言仁知觉者仁之几也而知觉不足以言仁公平者仁之则也而公平不足以言仁极广大者仁之体也而广大不足以言仁至亲切者仁之用也而亲切不足以言仁然以是数者精思而力体焉则亦可以知仁矣○又答学者曰近者学者论仁字多是要见得仁字意思纵使逼真亦终非实得看论语中圣人所言只欲人下工夫升髙自下陟遐自迩循序积习自有所至又曰垂谕仁之说若只将做周流无滞凝气象看了却只是想像愿于日用间更因其发见苗裔而深察嘿求之勿舍勿弃当灼然见其枢机之所由发者矣○又曰谢上蔡论语序前面发得甚好但后面说天地同流处太多适所以启学者想象不帖实之心圣人教人大抵只说做工夫工夫到处自然见得若先与之说道理如何彼便想象去论语中皆是从自家身上一言一行做去如顔子问仁则曰克己复礼爲仁顔子便问克己之目盖下克己工夫将久自见得到仁处也○按以上数条皆足以破近世空言想象之弊故附此又遂初赋云皇降衷于下民兮粤惟其常猗于穆而难名兮惟生之良翕众美而具存兮不显其光彼孩提而知爱亲兮岂外铄繄中藏年而寖长兮纷事物之交相非元圣之生知兮惧日逺而日忘縁气禀之所偏兮横流始夫滥觞感以动兮不止乃厥初之或戕既志帅之莫御气决骤以翺翔六情放而曷御百骸弛而孰强自青阳而逆旅暨黄发以茫茫傥矍然于中道盍反求于厥初厥初如何夫岂逺欤彼匍匐以向阱我恻隠之卷如验端倪之所发识大体之权舆如寐而聪如迷而途知睨视之非遐乃本心之不渝呜呼予既知其然兮予惟以遂之若火始然而泉始达兮惟不息以终之予视兮毋流予听兮毋从予言兮毋易予动兮以躬惟自反兮于理兹日新兮不穷逮充实而辉光信天质之本同极神存而过化亘万世以常通呜呼此羲文之所谓复而顔氏之所以爲万世道学之宗欤此赋示人以体验践行之实尤爲切至学者犹当深味也
  昔有问仁于程子者子曰此在诸君自思之将圣贤言仁处类聚观之体认出来又曰义训宜礼训别知训知仁当何训说者谓训觉训人皆非也当合观孔孟言仁处大槩研穷之二三岁得之未晚也至南轩张先生裒洙泗言仁爲一编而朱子乃以书告之曰类聚孔孟言仁处求夫其说程子爲人之意可谓深切然专一如此却不免于欲速好径之心滋入耳出口之弊亦不可不察南轩报书曰教之求仁正恐其有此弊耳朱子复书前日所谓正爲近日学者厌烦就简避迂求防相沿之盛方且趋于薄恐益长其计获欲速之心而反陷于不仁尔然却不思所类诸说其中下学上达之方盖已无所不具茍能深玩而力行之则又安有此弊今得来谕始悟前说之非然犹恐不能人人皆肯如此慤实用功则亦未免过计之忧不知可更作一后序略采此意以警后之学者否不然或只尽载此诸往返议论以附其后如何南轩然之遂悉载其语于卷首呜呼二先生之爲学者虑也至矣今类辑此编亦恐有如二先生所虑者故书之篇末以自警云
  右专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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