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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八四 隋紀八

卷一八四 隋紀八

  起強圉赤奮若(丁丑)六月,不滿一年。

  恭皇帝義寧元年(丁丑、公元六一七年)

  六月,己卯,李建成等至晉陽。

  劉文靜勸李淵與突厥相結,資其士馬以益兵勢。淵從之,自為手啟,卑辭厚禮,遺始畢可汗云:「欲大舉義兵,遠迎主上,復與突厥和親,如開皇之時。若能與我俱南,願勿侵暴百姓;若但和親,坐受寶貨,亦唯可汗所擇。」始畢得啟,謂其大臣曰:「隋主為人,我所知也,若迎以來,必害唐公而擊我無疑矣。苟唐公自為天子,我當不避盛暑,以兵馬助之。」卽命以此意為復書。使者七日而返,將佐皆喜,請從突厥之言,淵不可。裴寂、劉文靜皆曰:「今義兵雖集而戎馬殊乏,胡兵非所須,而馬不可失;若復稽回,恐其有悔。」淵曰:「諸君宜更思其次。」寂等乃請尊天子為太上皇,立代王為帝,以安隋室;移檄郡縣;改易旗幟,雜用絳白,以示突厥。淵曰:「此可謂『掩耳盜鍾』,然逼於時事,不得不爾。」乃許之,遣使以此議告突厥。

  西河郡不從淵命,甲申,淵使建成、世民將兵擊西河;命太原令太原溫大有與之偕行,曰:「吾兒年少,以卿參謀軍事;事之成敗,當以此行卜之。」時軍士新集,咸未閱習,建成、世民與之同甘苦,遇敵則以身先之。近道菜果,非買不食,軍士有竊之者,輒求其主償之,亦不詰竊者,軍士及民皆感悅。至西河城下,民有欲入城者,皆聽其入。郡丞高德儒閉城拒守,己丑,攻拔之。執德儒至軍門,世民數之曰:「汝指野鳥為鸞,以欺人主,取高官,吾興義兵,正為誅佞人耳!」遂斬之。自餘不戮一人,秋毫無犯,各尉撫使復業,遠近聞之大悅。建成等引兵還晉陽,往返凡九日。淵喜曰:「以此行兵,雖橫行天下可也。」遂定入關之計。

  淵開倉以賑貧民,應募者日益多。淵命為三軍,分左右,通謂之義士。裴寂等上淵號為大將軍,癸巳,建大將軍府;以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唐儉及前長安尉溫大雅為記室,大雅仍與弟大有共掌機密,武士彠為鎧曹,劉政會及武城崔善為、太原張道源為戶曹,晉陽長上邽姜謩為司功參軍,太谷長殷開山為府掾,長孫順德、劉弘基、竇琮及鷹揚郎將高平王長諧、天水姜寶誼、陽屯為左 右統軍;自餘文武,隨才授任。又以世子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左三統軍隸焉;世民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右三統軍隸焉;各置官屬。以柴紹為右領軍府長史;諮議譙人劉贍領西河通守。道源名河,開山名嶠,皆以字行。開山,不害之孫也。

  李密復帥衆向東都,丙申,大戰于平樂園。密左騎、右步,中列強弩,鳴千鼓以衝之,東都兵大敗,密復取回洛倉。

  突厥遣其柱國康鞘利等送馬千匹詣李淵為互市,許發兵送淵入關,多少隨所欲。丁酉,淵引見康鞘利等,受可汗書,禮容盡恭,贈遣康鞘利等甚厚。擇其馬之善者,止市其半;義士請以私錢市其餘,淵曰:「虜饒馬而貪利,其來將不已,恐汝不能市也。吾所以少取者,示貧,且不以為急故也,當為汝貰之,不足為汝費。」

  乙巳,靈壽賊帥郗士陵帥衆數千降於淵,淵以為鎮東將軍、燕郡公,仍置鎮東府,補僚屬,以招撫山東郡縣。

  己巳,康鞘利北還。淵命劉文靜使於突厥以請兵,私謂文靜曰:「胡騎入中國,生民之大蠹也。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劉武周引之共為邊患;又,胡馬行牧,不費芻粟,聊欲藉之以為聲勢耳。數百人之外,無所用之。」

  秋,七月,煬帝遣江都通守王世充將江、淮勁卒,將軍王隆帥邛黃蠻,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韋霽、河南大使虎牙郎將王辯等各帥所領同赴東都,相知討李密。霽,世康之子也。

  壬子,李淵以子元吉為太原太守,留守晉陽宮,後事悉委之。癸丑,淵帥甲士三萬發晉陽,立軍門誓衆,并移檄郡縣,諭以尊立代王之意;西突厥阿史那大柰亦帥其衆以從。甲寅,遣通議大夫張綸將兵徇稽胡。丙辰,淵至西河,慰勞吏民,賑贍窮乏;民年七十以上,皆除散官,其餘豪俊,隨才授任,口詢功能,手註官秩,一日除千餘人;受官皆不取告身,各分淵所書官名而去。淵入雀鼠谷;壬戌,軍賈胡堡,去霍邑五十餘里。代王侑遣虎牙郎將宋老生帥精兵二萬屯霍邑,左武候大將軍屈突通屯河東以拒淵。會積雨,淵不得進,遣府佐沈叔安等將羸兵還太原,更運一月糧。乙丑,張綸克離石,殺太守楊子崇。

  劉文靜至突厥,見始畢可汗,請兵,且與之約曰:「若入長安,民衆土地入唐公,金玉繒帛歸突厥。」始畢大喜,丙寅,遣其大臣級失特勒先至淵軍,告以兵已上道。

  淵以書招李密。密自恃兵強,欲為盟主,使祖君彥復書曰:「與兄派流雖異,根系本同。自唯虛薄,為四海英雄共推盟主。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執子嬰於咸陽,殪商辛於牧野,豈不盛哉!」且欲使淵以步騎數千自至河內,面結盟約。淵得書,笑曰:「密妄自矜大,非折簡可致。吾方有事關中,若遽絕之,乃是更生一敵;不如卑辭推獎以驕其志,使為我塞成皋之道,綴東都之兵,我得專意西征。俟關中平定,據險養威,徐觀鷸蚌之勢以收漁人之功,未為晚也。」乃使溫大雅復書曰:「吾雖庸劣,幸承餘緒,出為八使,入典六屯,顛而不扶,通賢所責。所以大會義兵,和親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天生烝民,必有司牧,當今為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逾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翼,唯弟早膺圖籙,以寧兆民!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於咸陽,未敢聞命。汾晉左右,尚須安輯;盟津之會,未暇卜期。」密得書甚喜,以示將佐曰:「唐公見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往來不絕。

  雨久不止,淵軍中糧乏;劉文靜未返,或傳突厥與劉武周乘虛襲晉陽;淵召將佐謀北還。裴寂等皆曰:「宋老生、屈突通連兵據險,未易猝下。李密雖云連和,姦謀難測。突厥貪而無信,唯利是視。武周,事胡者也。太原一方都會,且義兵家屬在焉,不如還救根本,更圖後舉。」李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憂乏糧!老生輕躁,一戰可擒。李密顧戀倉粟,未遑遠略。武周與突厥外雖相附,內實相猜。武周雖遠利太原,豈可近忘馬邑!本興大義,奮不顧身以救蒼生,當先入咸陽,號令天下。今遇小敵,遽已班師,恐從義之徒一朝解體,還守太原一城之地為賊耳,何以自全!」李建成亦以為然。淵不聽,促令引發。世民將復入諫,會日暮,淵已寢;世民不得入,號哭於外,聲聞帳中。淵召問之,世民曰:「今兵以義動,進戰則克,退還則散;衆散於前,敵乘於後,死亡無日,何得不悲!」淵乃悟曰:「軍已發,柰何?」世民曰:「右軍嚴而未發;左軍雖去,計亦未遠,請自追之。」淵笑曰:「吾之成敗皆在爾,知復何言,唯爾所為。」世民乃與建成夜追左軍復還。丙子,太原運糧亦至。

  武威鷹揚府司馬李軌,家富,好任俠。薛舉作亂於金城,軌與同郡曹珍、關謹、梁碩、李贇、安脩仁等謀曰:「薛舉必來侵暴,郡官庸怯,勢不能禦,吾輩豈可束手并妻孥為人所虜邪!不若相與幷力拒之,保據河右以待天下之變。」衆皆以為然,欲推一人為主,各相讓,莫肯當。曹珍曰:「久聞圖讖李氏當王;今軌在謀中,乃天命也。」遂相與拜軌,奉以為主。丙辰,軌令脩仁集諸胡,軌結民間豪傑,共起兵,執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軌自稱河西大涼王,置官屬並擬開皇故事。關謹等欲盡殺隋官,分其家貲,軌曰:「諸人旣逼以為主,當稟其號令。今興義兵以救生民,乃殺人取貨,此羣盜耳,將何以濟!」於是以統師為太僕卿,士政為太府卿。西突厥闕達度設據會寧川,自稱闕可汗,請降於軌。

  薛舉自稱秦帝,立其妻鞠氏為皇后,子仁果為皇太子。遣仁果將兵圍天水,克之,舉自金城徙都之。仁果多力,善騎射,軍中號萬人敵;然性貪而好殺。嘗獲庾信子立,怒其不降,磔於火上,稍割以噉軍士。及克天水,悉召富人,倒懸之,以醋灌鼻,責其金寶。舉每戒之曰:「汝之才略足以辦事,然苛虐無恩,終當覆我國家。」

  舉遣晉王仁越將兵趨劍口,至河池郡;太守蕭瑀拒卻之。又遣其將常仲興濟河擊李軌,與軌將李贇戰於昌松,仲興舉軍敗沒。軌欲縱遣之,贇曰:「力戰獲俘,復縱以資敵,將焉用之!不如盡阬之。」軌曰:「天若祚我,當擒其主,此屬終為我有;若其無成,留此何益!」乃縱之。未幾,攻張掖、敦煌、西平、枹罕,皆克之,盡有河西五郡之地。

  煬帝詔左禦衞大將軍涿郡留守薛世雄將燕地精兵三萬討李密,命王世充等諸將皆受世雄節度,所過盜賊,隨便誅翦。世雄行至河間,軍於七里井,竇建德士衆惶懼,悉拔諸城南遁,聲言還入豆子〈齒亢〉。世雄以為畏己,不復設備,建德謀還襲之。其處去世雄營百四十里,建德帥敢死士二百八十人先行,令餘衆續發,建德與其士衆約曰:「夜至,則擊其營;已明,則降之。」未至一里所,天欲明,建德惶惑議降;會天大霧,人咫尺不相辨,建德喜曰:「天贊我也!」遂突入其營擊之,世雄士卒大亂,皆騰柵走。世雄不能禁,與左右數十騎遁歸涿郡,慙恚發病卒。建德遂圍河間。

  八月,己卯,雨霽。庚辰,李淵命軍中曝鎧仗行裝。辛巳旦,東南由山足細道趣霍邑。淵恐宋老生不出,李建成、李世民曰:「老生勇而無謀,以輕騎挑之,理無不出;脫其固守,則誣以貳於我。彼恐為左右所奏,安敢不出!」淵曰:「汝測之善,老生不能逆戰賈胡,吾知其無能為也!」淵與數百騎先至霍邑城東數里以待步兵,使建成、世民將數十騎至城下,舉鞭指麾,若將圍城之狀,且詬之。老生怒,引兵三萬自東門、南門分道而出,淵使殷開山趣召後軍。後軍至,淵欲使軍士先食而戰,世民曰:「時不可失。」淵乃與建成陳於城東,世民陳於城南。淵、建成戰小卻,世民與軍頭臨淄段志玄自南原引兵馳下,衝老生陳,出其背,世民手殺數十人,兩刀皆缺,流血滿袖,灑之復戰。淵兵復振,因傳呼曰:「已獲老生矣!」老生兵大敗,淵兵先趣其門,門閉,老生下馬投塹,劉弘基就斬之,殭尸數里。日已暮,淵卽命登城,時無攻具,將士肉薄而登,遂克之。

  淵賞霍邑之功,軍吏疑奴應募者不得與良人同,淵曰:「矢石之間,不辨貴賤;論勳之際,何有等差,宜並從本勳授。」壬午,淵引見霍邑吏民,勞賞如西河,選其丁壯使從軍;關中軍士欲歸者,並授五品散宮,遣歸。或諫以官太濫,淵曰:「隋氏吝惜勳賞,此所以失人心也,柰何效之!且收衆以官,不勝於用兵乎!」

  丙戌,淵入臨汾郡,慰撫如霍邑。庚寅,宿鼓山。絳郡通守陳叔達拒守;辛卯,進攻,克之。叔達,陳高宗之子,有才學,淵禮而用之。

  癸巳,淵至龍門,劉文靜、康鞘利以突厥兵五百人、馬二千匹來至。淵喜其來緩,謂文靜曰:「吾西行及河,突厥始至,兵少馬多,皆君將命之功也。」

  汾陽薛大鼎說淵:「請勿攻河東,自龍門直濟河,據永豐倉,傳檄遠近,關中可坐取也。」淵將從之。諸將請先攻河東,乃以大鼎為大將軍府察非掾。

  河東縣戶曹任瓌說淵曰:「關中豪傑皆企踵以待義兵。瓌在馮翊積年,知其豪傑,請往諭之,必從風而靡。義師自梁山濟河,指韓城,逼郃陽。蕭造文吏,必望塵請服。孫華之徒,皆當遠迎,然後鼓行而進,直據永豐。雖未得長安,關中固已定矣。」淵說,以瓌為銀青光祿大夫。

  時關中羣盜,孫華最強。丙申,淵至汾陰,以書招之。己亥,淵進軍壺口,河濱之民獻舟者日以百數,乃置水軍。壬寅,孫華自郃陽輕騎渡河見淵。淵握手與坐,慰獎之,以華為左光祿大夫、武鄉縣公,領馮翊太守,其徒有功者,委華以次授官,賞賜甚厚。使之先濟;繼遣左右統軍王長諧、劉弘基及左領軍長史陳演壽、金紫光祿大夫史大柰將步騎六千自梁山濟,營於河西以待大軍。以任瓌為招慰大使,瓌說韓城,下之。淵謂長諧曰:「屈突通精兵不少,相去五十餘里,不敢來戰,足明其衆不為之用。然通畏罪,不敢不出。若自濟河擊卿等,則我進攻河東,必不能守;若全軍守城,則卿等絕其河梁:前扼其喉,後拊其背,彼不走必為擒矣。」

  驍果從煬帝在江都者多逃去,帝患之,以問裴矩,對曰:「人情非有匹偶,難以久處,請聽軍士於此納室。」帝從之。九月,悉召江都境內寡婦、處女集宮下,恣將士所取;或先與姦者聽自首,卽以配之。

  武陽郡丞元寶藏以郡降李密,甲寅,密以寶藏為上柱國、武陽公。寶藏使其客鉅鹿魏徵為啟謝密,且請改武陽為魏州;又請帥所部西取魏郡,南會諸將取黎陽倉。密喜,卽以寶藏為魏州總管,召魏徵為元帥府文學參軍,掌記室。徵少孤貧,好讀書,有大志,落拓不事生業。始為道士,寶藏召典書記。密愛其文辭,故召之。

  初,貴鄉長弘農魏德深,為政清靜,不嚴而治。遼東之役,徵稅百端,使者旁午,責成郡縣,民不堪命,唯貴鄉閭里不擾,有無相通,不竭其力,所求皆給。元寶藏受詔捕賊,數調器械,動以軍法從事。其鄰城營造,皆聚於聽事,官吏遞相督責,晝夜喧囂,猶不能濟。德深聽隨便脩營,官府寂然,恆若無事,唯戒吏以不須過勝餘縣,使百姓勞苦;然民各自竭心,常為諸縣之最,民愛之如父母。寶藏深害其能,遣將千兵赴東都。所領兵聞寶藏降密,思其親戚,輒出都門,東向慟哭而返;或勸之降密,皆泣曰:「我與魏明府同來,何忍棄去!」

  河南、山東大水,餓殍滿野,煬帝詔開黎陽倉賑之,吏不時給,死者日數萬人。徐世勣言於李密曰:「天下大亂,本為饑饉。今更得黎陽倉,大事濟矣。」密遣世勣帥麾下五千人自原武濟河,會元寶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賊帥張升、清河賊帥趙君德共襲破黎陽倉,據之,開倉恣民就食,浹旬間,得勝兵二十餘萬。武安、永安、義陽、弋陽、齊郡相繼降密。竇建德、朱粲之徒亦遣使附密,密以粲為揚州總管、鄧公。泰山道士徐洪客獻書於密,以為:「大衆久聚,恐米盡人散,師老厭戰,難可成功。」勸密「乘進取之機,因士馬之銳,沿流東指,直向江都,執取獨夫,號令天下。」密壯其言,以書招之,洪客竟不出,莫知所之。

  乙卯,張綸徇龍泉、文成等郡,皆下之,獲文成太守鄭元璹。元璹,譯之子也。

  屈突通遣虎牙郎將桑顯和將驍果數千人夜襲王長諧等營,長諧等戰不利,孫華、史大柰以遊騎自後擊顯和,大破之。顯和脫走入城,仍自絕河梁。丙辰,馮翊大守蕭造降於李淵。造,脩之子也。

  戊午,淵帥諸軍圍河東,屈突通嬰城自守。

  將佐復推淵領太尉,增置官屬,淵從之。時河東未下,三輔豪傑至者日以千數。淵欲引兵西趣長安,猶豫未決。裴寂曰:「屈突通擁大衆,憑堅城,吾捨之而去,若進攻長安不克,退為河東所踵,腹背受敵,此危道也。不若先克河東,然後西上。長安恃通為援,通敗,長安必破矣。」李世民曰:「不然。兵貴神速,吾席累勝之威,撫歸順之衆,鼓行而西,長安之人望風震駭,智不及謀,勇不及斷,取之若振槁葉耳。若淹留自弊於堅城之下,彼得成謀脩備以待我,坐費日月,衆心離沮,則大事去矣。且關中蜂起之將,未有所屬,不可不早招懷也。屈突通自守虜耳,不足為慮。」淵兩從之,留諸將圍河東,自引軍而西。

  朝邑法曹武功靳孝謨,以蒲津、中潬二城降,華陰令李孝常以永豐倉降,仍應接河西諸軍。孝常,圓通之子也。京兆諸縣亦多遣使請降。

  王世充、韋霽、王辯及河內通守孟善誼、河陽郡尉獨孤武都各帥所領會東都,唯王隆後期不至。己未,越王侗使虎賁郎將劉長恭等帥留守兵,龐玉等帥偃師兵,與世充等合十餘萬衆,擊李密於洛口,與密夾洛水相守。煬帝詔諸軍皆受世充節度。

  帝遣攝江都郡丞馮慈明向東都,為密所獲,密素聞其名,延坐勞問,禮意甚厚,因謂曰:「隋祚已盡,公能與孤共立大功乎?」慈明曰:「公家歷事先朝,榮祿兼備。不能善守門閥,乃與玄感舉兵,偶脫罔羅,得有今日,唯圖反噬,未諭高旨。莽、卓、敦、玄非不強盛,一朝夷滅,罪及祖宗。僕死而後已,不敢聞命!」密怒,囚之。慈明說防人席務本,使亡走。奉表江都,及致書東都論賊形勢,至雍丘,為密將李公逸所獲,密又義而釋之;出至營門,翟讓殺之。慈明,子琮之子也。

  密之克洛口也,箕山府郎將張季珣固守不下,密以其寡弱,遣人呼之。季珣罵密極口,密怒,遣兵攻之,不能克。時密衆數十萬在其城下,季珣四面阻絕,所領不過數百人,而執志彌固,誓以必死。久之,糧盡水竭,士卒羸病,季珣撫循之,一無離叛,自三月至于是月,城遂陷。季珣見密不肯拜,曰:「天子爪牙,何容拜賊!」密猶欲降之,誘諭終不屈,乃殺之。季珣,祥之子也。

  庚申,李淵帥諸軍濟河;甲子,至朝邑,舍於長春宮,關中士民歸之者如市。丙寅,淵遣世子建成、司馬劉文靜帥王長諧等諸軍數萬人屯永豐倉,守潼關以備東方兵,慰撫使竇軌等受其節度;敦煌公世民帥劉弘基等諸軍數萬人徇渭北,慰撫使殷開山等受其節度。軌,琮之兄也。

  冠氏長于志寧、安養尉顏師古及世民婦兄長孫無忌謁見淵於長春宮。師古名籀,以字行。志寧,宣敏之兄子;師古,之推之孫也;皆以文學知名,無忌仍有才略。淵皆禮而用之,以志寧為記室,師古為朝散大夫,無忌為渭北行軍典籤。

  屈突通聞淵西入,署鷹揚郎將湯陰堯君素領河東通守,使守蒲坂,自引兵數萬趣長安,為劉文靜所遏。將軍劉綱戍潼關,屯都尉南城,通欲往依之,王長諧先引兵襲斬綱,據城以拒通,通退保北城。淵遣其將呂紹宗等攻河東,不能克。

  柴紹之自長安赴太原也,謂其妻李氏曰:「尊公舉兵,今偕行則不可,留此則及禍,柰何?」李氏曰:「君弟速行,我一婦人,易以潛匿,當自為計。」紹遂行。李氏歸鄠縣別墅,散家貲,聚徒衆。淵從弟神通在長安,亡入鄠縣山中,與長安大俠史萬寶等起兵以應淵。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園為盜,有衆數萬,劫前尚書右丞李綱為長史,李氏使其奴馬三寶說潘仁與之就神通,合勢攻鄠縣,下之。神通衆逾一萬,自稱關中道行軍總管,以前樂城長令狐德棻為記室。德棻,熙之子也。李氏又使馬三寶說羣盜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皆帥衆從之。仲文,密之從父;師利,和之子也。西京留守屢遣兵討潘仁等,皆為所敗。李氏徇盩厔、武功、始平,皆下之,衆至七萬。左親衞段綸,文振之子也,娶淵女,亦聚徒於藍田,得萬餘人。及淵濟河,神通、李氏、綸各遣使迎淵。淵以神通為光祿大夫,子道彥為朝請大夫,綸為金紫光祿大夫;使柴紹將數百騎並南山迎李氏。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及關中羣盜,皆請降於淵,淵一一以書慰勞授官,使各居其所,受敦煌公世民節度。

  刑部尚書領京兆內史衞文昇年老,聞淵兵向長安,憂懼成疾,不復預事,獨左翊衞將軍陰世師、京兆郡丞骨儀奉代王侑乘城拒守。己巳,淵如蒲津;庚午,自臨晉濟渭,至永豐勞軍,開倉賑飢民。辛未,還長春宮;壬申,進屯馮翊。世民所至,吏民及羣盜歸之如流,世民收其豪俊以備僚屬,營于涇陽,勝兵九萬。李氏將精兵萬餘會世民於渭北,與柴紹各置幕府,號「娘子軍」。

  先是,平涼奴賊數萬圍扶風太守竇璡,數月不下,賊中食盡。丘師利遣其弟行恭帥五百人負米麥持牛酒詣奴賊營,奴帥長揖,行恭手斬之,謂其衆曰:「汝輩皆良人,何故事奴為主,使天下謂之奴賊!」衆皆俯伏曰:「願改事公。」行恭卽帥其衆與師利共謁世民於渭北,世民以為光祿大夫。璡,琮之從子也。隰城尉房玄齡謁世民於軍門,世民一見如舊識,署記室參軍,引為謀主。玄齡亦自以為遇知己,罄竭心力,知無不為。

  淵命劉弘基、殷開山分兵西略扶風,有衆六萬,南渡渭水,屯長安故城。城中出戰,弘基逆擊,破之。世民引兵趣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皆帥衆從之,頓于阿城,勝兵十三萬,軍令嚴整,秋毫不犯。乙亥,世民自盩厔遣使白淵,請期日赴長安。淵曰:「屈突東行不能復西,不足虞矣!」乃命建成選倉上精兵自新豐趣長樂宮,世民帥新附諸軍北屯長安故城,至並聽敎。延安、上郡、雕陰皆請降於淵。丙子,淵引軍西行,所過離宮園苑皆罷之,出宮女還其親屬。冬,十月,辛巳,淵至長安,營於春明門之西北,諸軍皆集,合二十餘萬。淵命各依壁壘,毋得入村落侵暴。屢遣使至城下諭衞文昇等以欲尊隋之意,不報。辛卯,命諸軍進圍城。甲午,淵遷館於安興坊。

  巴陵校尉鄱陽董景珍、雷世猛、旅帥鄭文秀、許玄徹、萬瓚、徐德基、郭華、沔陽張繡等謀據郡叛隋,推景珍為主。景珍曰:「吾素寒賤,不為衆所服。羅川令蕭銑,梁室之後,寬仁大度,請奉之以從衆望。」乃遣使報銑。銑喜從之,聲言討賊,召募得數千人。銑,巖之孫也。

  會潁川賊帥沈柳生寇羅川,銑與戰不利,因謂其衆曰:「今天下皆叛,隋政不行,巴陵豪傑起兵,欲奉吾為主。若從其請以號令江南,可以中興梁祚,以此召柳生,亦當從我矣。」衆皆悅,聽命,乃自稱梁公,改隋服色旗幟皆如梁舊。柳生卽帥衆歸之,以柳生為車騎大將軍。起兵五日,遠近歸附者至數萬人,遂帥衆向巴陵。景珍遣徐德基帥郡中豪傑數百人出迎,未及見銑,柳生與其黨謀曰:「我先奉梁公,勳居第一。今巴陵諸將,皆位高兵多,我若入城,返出其下。不如殺德基,質其首領,獨挾梁公進取郡城,則無出我右者矣。」遂殺德基。入白銑,銑大驚曰:「今欲撥亂反正,忽自相殺,吾不能為若主矣。」因步出軍門。柳生大懼,伏地請罪,銑責而赦之,陳兵入城。景珍言於銑曰:「徐德基建義功臣,而柳生無故擅殺之,此而不誅,何以為政!且柳生為盜日久,今雖從義,凶悖不移,共處一城,勢必為變。失今不取,後悔無及!」銑又從之。景珍收柳生,斬之,其徒皆潰去。丙申,銑築壇燔燎,自稱梁王,改元鳴鳳。

  壬寅,王世充夜渡洛水,營於黑石,明日,分兵守營,自將精兵陳於洛北。李密聞之,引兵渡洛逆戰,密兵大敗,柴孝和溺死。密帥麾下精騎渡洛南,餘衆東走月城,世充追圍之。密自洛南策馬直趣黑石,營中懼,連舉六烽,世充釋月城之圍,狼狽自救;密還與戰,大破之,斬首三千餘級。

  甲辰,李淵命諸軍攻城,約「毋得犯七廟及代王、宗室,違者夷三族!」孫華中流矢卒。十一月,丙辰,軍頭雷永吉先登,遂克長安。代王在東宮,左右奔散,唯侍讀姚思廉侍側。軍士將登殿,思廉厲聲訶之曰:「唐公舉義兵,匡帝室,卿等毋得無禮!」衆皆愕然,布立庭下。淵迎王於東宮,遷居大興殿後,聽思廉扶王至順陽閤下,泣拜而去。思廉,察之子也。淵還,舍於長樂宮,與民約法十二條,悉除隋苛禁。

  淵之起兵也,留守官發其墳墓,毀其五廟。至是,衞文昇已卒,戊午,執陰世師、骨儀等,數以貪婪苛酷,且拒義師,俱斬之,死者十餘人,餘無所問。

  馬邑郡丞三原李靖,素與淵有隙,淵入城,將斬之。靖大呼曰:「公興義兵,欲平暴亂,乃以私怨殺壯士乎!」世民為之固請,乃捨之。世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負志氣,有文武才略,其舅韓擒虎每撫之曰:「可與言將帥之略者,獨此子耳!」

  王世充自洛北之敗,堅壁不出;越王侗遣使勞之,世充慙懼,請戰於密。丙辰,世充與密夾石子河而陳,密佈陳南北十餘里。翟讓先與世充戰,不利而退;世充逐之,王伯當、裴仁基從旁橫斷其後,密勒中軍擊之,世充大敗,西走。

  翟讓司馬王儒信勸讓自為大冢宰,總領衆務,以奪密權,讓不從。讓兄柱國滎陽公弘,粗愚人也,謂讓曰:「天子汝當自為,柰何與人!汝不為者,我當為之!」讓但大笑,不以為意,密聞而惡之。總管崔世樞自鄢陵初附於密,讓囚之私府,責其貨,世樞營求未辦,遽欲加刑。讓召元帥府記室邢義期博,逡巡未就,杖之八十。讓謂左長史房彥藻曰:「君前破汝南,大得寶貨,獨與魏公,全不與我!魏公我之所立,事未可知。」彥藻懼,以狀告密,因與左司馬鄭頲共說密曰:「讓貪愎不仁,有無君之心,宜早圖之。」密曰:「今安危未定,遽相誅殺,何以示遠!」頲曰:「毒蛇螫手,壯士解腕,所全者大故也。彼先得志,悔無所及。」密乃從之,置酒召讓。戊午,讓與兄弘及兄子司徒府長史摩侯同詣密,密與讓、弘、裴仁基、郝孝德共坐,單雄信等皆立侍,房彥藻、鄭頲往來檢校。密曰:「今日與達官飲,不須多人,左右止留給使而已。」密左右皆引去,讓左右猶在。彥藻白密曰:「今方為樂,天時甚寒,司徒左右,請給酒食。」密曰:「聽司徒進止。」讓曰:「甚佳。」乃引讓左右盡出,獨密下壯士蔡建德持刀立侍。食未進,密出良弓,與讓習射,讓方引滿,建德自後斫之,踣於牀前,聲若牛吼,并弘、摩侯、儒信皆殺之。徐世勣走出,門者斫之傷頸,王伯當遙訶止之。單雄信叩頭請命,密釋之。左右驚擾,莫知所為,密大言曰:「與君等同起義兵,本除暴亂。司徒專行暴虐,陵辱羣僚,無復上下;今所誅止其一家,諸君無預也。」命扶徐世勣置幕下,親為傅瘡。讓麾下欲散,密使單雄信前往宣慰,密尋獨騎入其營,歷加撫諭,令世勣、雄信、伯當分領其衆,中外遂定。讓殘忍,摩侯猜忌,儒信貪縱,故死之日,所部無哀之者;然密之將佐始有自疑之心矣。始,王世充知讓與密必不久睦,冀其相圖,得從而乘之。及聞讓死,大失望,歎曰:「李密天資明決,為龍為蛇,固不可測也!」

  壬戌,李淵備法駕迎代王卽皇帝位於天興殿,時年十三,大赦,改元,遙尊煬帝為太上皇。甲子,淵自長樂宮入長安。以淵為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尚書令、大丞相,進封唐王。以武德殿為丞相府,改敎稱令,日於虔化門視事。乙丑,榆林、靈武、平涼、安定諸郡皆遣使請命。丙寅,詔軍國機務,事無大小,文武設官,位無貴賤,憲章賞罰,咸歸相府;唯郊祀天地,四時禘袷奏聞。置丞相府官屬,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何潘仁使李綱入見,淵留之,以為丞相府司錄,專掌選事。又以前考功郎中竇威為司錄參軍,使定禮儀。威,熾之子也。淵傾府庫以賜勳人,國用不足,右光祿大夫劉世龍獻策,以為「今義師數萬,並在京師,樵蘇貴而布帛賤;請伐六街及苑中樹為樵,以易布帛,可得數十萬匹。」淵從之。己巳,以李建成為唐世子,李世民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為齊公。

  河南諸郡盡附李密,唯滎陽太守郇王慶、梁郡太守楊汪尚為隋守。密以書招慶,為陳厲害,且曰:「王之家世,本住山東,本姓郭氏,乃非楊族。芝焚蕙歎,事不同此。」初,慶祖父元孫早孤,隨母郭氏養於舅族。及武元帝從周文起兵關中,元孫在鄴,恐為高氏所誅,冒姓郭氏,故密云然。慶得書惶恐,卽以郡降密,復姓郭氏。

  十二月,癸未,追諡唐王淵大父襄公為景王;考仁公為元王,夫人竇氏為穆妃。

  薛舉遣其子仁果寇扶風,唐弼據汧源拒之。舉遣使招弼,弼乃殺李弘芝,請降於舉,仁果乘其無備,襲破之,悉幷其衆。弼以數百騎走詣扶風請降,扶風太守竇璡殺之。舉勢益張,衆號三十萬,謀取長安;聞丞相淵已定長安,遂圍扶風。淵使李世民將兵擊之。又使姜謩、竇軌俱出散關,安撫隴右;左光祿大夫李孝恭招慰山南;府戶曹張道源招慰山東。孝恭,淵之從父兄子也。

  癸巳,世民擊薛仁果於扶風,大破之,追奔至壠坻而還。薛舉大懼,問其羣臣曰:「自古天子有降事乎?」黃門侍郎錢唐褚亮曰:「趙佗歸漢,劉禪仕晉,近世蕭琮,至今猶貴。轉禍為福,自古有之。」衞尉卿郝瑗趨進曰:「陛下失問!褚亮之言又何悖也!昔漢高祖屢經奔敗,蜀先主亟亡妻子,卒成大業;陛下柰何以一戰不利,遽為亡國之計乎!」舉亦悔之曰:「聊以此試君等耳。」乃厚賞瑗,引為謀主。

  乙未,平涼留守張隆,丁酉,河池太守蕭瑀及扶風漢陽郡相繼來降。以竇璡為工部尚書、燕國公,蕭瑀為禮部尚書、宋國公。

  姜謩、竇軌進至長道,為薛舉所敗,引還。淵使通議大夫醴泉劉世讓安集唐弼餘黨,與舉相遇,戰敗,為舉所虜。

  李孝恭擊破朱粲,諸將請盡殺其俘,孝恭曰:「不可,自是以往,誰復肯降矣!」於是自金川出巴、蜀,檄書所至,降附者三十餘州。

  屈突通與劉文靜相持月餘,通復使桑顯和夜襲其營,文靜與左光祿大夫段志玄悉力苦戰,顯和敗走,盡俘其衆,通勢益蹙。或說通降,通泣曰:「吾歷事兩主,恩顧甚厚。食人之祿而違其難,吾不為也!」每自摩其頸曰:「要當為國家受一刀!」勞勉將士,未嘗不流涕,人亦以此懷之。丞相淵遣其家僮召之,通立斬之。及聞長安不守,家屬悉為淵所虜,乃留顯和鎮潼關,引兵東出,將趣洛陽。通適去,顯和卽以城降文靜。文靜遣竇琮等將輕騎與顯和追之,及於稠桑。通結陳自固,竇琮遣通子壽往諭之,通罵曰:「此賊何來!昔與汝為父子,今與汝為仇讎!」命左右射之。顯和謂其衆曰:「今京城已陷,汝輩皆關中人,去欲何之!」衆皆釋仗而降。通知不免,下馬東南再拜號哭曰:「臣力屈至此,非敢負國,天地神祇實知之!」軍人執通送長安,淵以為兵部尚書,賜爵蔣公,兼秦公元帥府長史。

  淵遣通至河東城下招諭堯君素,君素見通,歔欷不自勝,通亦泣下霑衿,因謂君素曰:「吾軍已敗,義旗所指,莫不響應,事勢如此,卿當早降。」君素曰:「公為國大臣,主上委公以關中,代王付公以社稷,柰何負國生降,乃更為人作說客邪!公所乘馬,卽代王所賜也,公何面目乘之哉!」通曰:「吁!君素,我力屈而來。」君素曰:「方今力猶未屈,何用多言!」通慙而退。

  東都米斗三錢,人餓死者什二三。

  庚子,王世充軍士有亡降李密者,密問:「世充軍中何所為?」軍士曰:「比見益募兵,再饗將士,不知其故。」密謂裴仁基曰:「吾幾落奴度中,光祿知之乎?吾久不出兵,世充芻糧將竭,求戰不得,故募兵饗士,欲乘月晦以襲倉城耳,宜速備之。」乃命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當、齊郡公孟讓勒兵分屯倉城之側以待之。其夕三鼓,世充兵果至,伯當先遇之,與戰,不利。世充兵卽陵城,總管魯儒拒卻之,伯當更收兵擊之,世充大敗,斬其驍將費青奴,士卒戰溺死者千餘人。世充屢與密戰,不勝,越王侗遣使勞之,世充訴以兵少,數戰疲弊;侗以兵七萬益之。

  劉文靜等引兵東略地,取弘農郡,遂定新安以西。

  甲辰,李淵遣雲陽令詹俊、武功縣正李仲袞徇巴、蜀,下之。

  乙巳,方與賊帥張善安襲陷廬江郡,因渡江,歸林士弘於豫章;士弘疑之,營於南塘上。善安恨之,襲破士弘,焚其郛郭而去,士弘徙居南康。蕭銑遣其將蘇胡兒襲豫章,克之,士弘退保餘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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