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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十七 魏書十七 張樂于張徐傳第十七

三國志卷十七 魏書十七 張樂于張徐傳第十七

  張遼字文遠,雁門馬邑人也。本聶壹之後,以避怨變姓。少為郡吏。漢末,并州刺史丁原以遼武力過人,召為從事,使將兵詣京都。何進遣詣河北募兵,得千餘人。還,進敗,以兵屬董卓。卓敗,以兵屬呂布,遷騎都尉。布為李傕所敗,從布東奔徐州,領魯相,時年二十八。太祖破呂布於下邳,遼將其眾降,拜中郎將,賜爵關內侯。數有戰功,遷裨將軍。袁紹破,別遣遼定魯國諸縣。與夏侯淵圍昌豨於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謂淵曰:「數日已來,每行諸圍,豨輒屬目視遼。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計猶豫,故不力戰。遼欲挑與語,儻可誘也?」乃使謂豨曰:「公有命,使遼傳之。」豨果下與遼語,遼為說「太祖神武,方以德懷四方,先附者受大賞」。豨乃許降。遼遂單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妻子。豨歡喜,隨詣太祖。太祖遣豨還,責遼曰:「此非大將法也。」遼謝曰:「以明公威信著於四海,遼奉聖旨,豨必不敢害故也。」從討袁譚、袁尚於黎陽,有功,行中堅將軍。從攻尚於鄴,尚堅守不下。太祖還許,使遼與樂進拔陰安,徙其民河南。復從攻鄴,鄴破,遼別徇趙國、常山,招降緣山諸賊及黑山孫輕等。從攻袁譚,譚破,別將徇海濱,破遼東賊柳毅等。還鄴,太祖自出迎遼,引共載,以遼為盪寇將軍。復別擊荊州,定江夏諸縣,還屯臨潁,封都亭侯。從征袁尚於柳城,卒與虜遇,遼勸太祖戰,氣甚奮,太祖壯之,自以所持麾授遼。遂擊,大破之,斬單于蹋頓。〔一〕

  〔一〕 傅子曰:太祖將征柳城,遼諫曰:「夫許,天子之會也。今天子在許,公遠北征,若劉表遣劉備襲許,據之以號令四方,公之勢去矣。」太祖策表必不能任備,遂行也。

  時荊州未定,復遣遼屯長社。臨發,軍中有謀反者,夜驚亂起火,一軍盡擾。遼謂左右曰:「勿動。是不一營盡反,必有造變者,欲以動亂人耳。」乃令軍中,其不反者安坐。遼將親兵數十人,中陳而立。有頃定,即得首謀者殺之。陳蘭、梅成以氐六縣叛,太祖遣于禁、臧霸等討成,遼督張郃、牛蓋等討蘭。成偽降禁,禁還。成遂將其眾就蘭,轉入灊山。灊中有天柱山,高峻二十餘里,道險狹,步徑裁通,蘭等壁其上。遼欲進,諸將曰:「兵少道險,難用深入。」遼曰:「此所謂一與一,勇者得前耳。」遂進到山下安營,攻之,斬蘭、成首,盡虜其眾。太祖論諸將功,曰:「登天山,履峻險,以取蘭、成,盪寇功也。」增邑,假節。

  太祖既征孫權還,使遼與樂進、李典等將七千餘人屯合肥。太祖征張魯,教與護軍薛悌,署函邊曰「賊至乃發」。俄而權率十萬眾圍合肥,乃共發教,教曰:「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諸將皆疑。遼曰;「公遠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也。成敗之機,在此一戰,諸君何疑?」李典亦與遼同。於是遼夜募敢從之士,得八百人,椎牛饗將士,明日大戰。平旦,遼被甲持戟,先登陷陳,殺數十人,斬二將,大呼自名,衝壘入,至權麾下。權大驚,眾不知所為,走登高冢,以長戟自守。遼叱權下戰,權不敢動,望見遼所將眾少,乃聚圍遼數重。遼左右麾圍,直前急擊,圍開,遼將麾下數十人得出,餘眾號呼曰:「將軍棄我乎!」遼復還突圍,拔出餘眾。權人馬皆披靡,無敢當者。自旦戰至日中,吳人奪氣,還修守備,眾心乃安,諸將咸服。權守合肥十餘日,城不可拔,乃引退。遼率諸軍追擊,幾復獲權。太祖大壯遼,拜征東將軍。〔一〕建安二十一年,太祖復征孫權,到合肥,循行遼戰處,歎息者良久。乃增遼兵,多留諸軍,徙屯居巢。

  〔一〕 孫盛曰;夫兵固詭道,奇正相資,若乃命將出征,推轂委權,或賴率然之形,或憑掎角之勢,群帥不和,則棄師之道也。至於合肥之守,縣弱無援,專任勇者則好戰生患,專任怯者則懼心難保。且彼眾我寡,必懷貪墯;以致命之兵,擊貪墯之卒,其勢必勝;勝而後守,守則必固。是以魏武推選方員,參以同異,為之密教,節宣其用;事至而應,若合符契,妙矣夫!

  關羽圍曹仁於樊,會權稱藩,召遼及諸軍悉還救仁。遼未至,徐晃已破關羽,仁圍解。遼與太祖會摩陂。遼軍至,太祖乘輦出勞之,還屯陳郡。文帝即王位,轉前將軍。〔一〕分封兄汎及一子列侯。孫權復叛,遣遼還屯合肥,進遼爵都鄉侯。給遼母輿車,及兵馬送遼家詣屯,敕遼母至,導從出迎。所督諸軍將吏皆羅拜道側,觀者榮之。文帝踐阼,封晉陽侯,增邑千戶,并前二千六百戶。黃初二年,遼朝洛陽宮,文帝引遼會建始殿,親問破吳意狀。帝歎息顧左右曰:「此亦古之召虎也。」為起第舍,又特為遼母作殿,以遼所從破吳軍應募步卒,皆為虎賁。孫權復稱藩。遼還屯雍丘,得疾。帝遣侍中劉曄將太醫視疾,虎賁問消息,道路相屬。疾未瘳,帝迎遼就行在所,車駕親臨,執其手,賜以御衣,太官日送御食。疾小差,還屯。孫權復叛,帝遣遼乘舟,與曹休至海陵,臨江。權甚憚焉,敕諸將:「張遼雖病,不可當也,慎之!」是歲,遼與諸將破權將呂範。遼病篤,遂薨于江都。帝為流涕,諡曰剛侯。子虎嗣。六年,帝追念遼、典在合肥之功,詔曰:「合肥之役,遼、典以步卒八百,破賊十萬,自古用兵,未之有也。使賊至今奪氣,可謂國之爪牙矣。其分遼、典邑各百戶,賜一子爵關內侯。」虎為偏將軍,薨。子統嗣。

  〔一〕 魏書曰:王賜遼帛千匹,穀萬斛。

  樂進字文謙,陽平衛國人也。容貌短小,以膽烈從太祖,為帳下吏。遣還本郡募兵,得千餘人,還為軍假司馬、陷陳都尉。從擊呂布於濮陽,張超於雍丘,橋莅於苦,皆先登有功,封廣昌亭侯。從征張繡於安眾,圍呂布於下邳,破別將,擊眭固於射犬,攻劉備於沛,皆破之,拜討寇校尉。渡河攻獲嘉,還,從擊袁紹於官渡,力戰,斬紹將淳于瓊。從擊譚、尚於黎陽,斬其大將嚴敬,行遊擊將軍。別擊黃巾,破之,定樂安郡。從圍鄴,鄴定,從擊袁譚於南皮,先登,入譚東門。譚敗,別攻雍奴,破之。建安十一年,太祖表漢帝,稱進及于禁、張遼曰:「武力既弘,計略周備,質忠性一,守執節義,每臨戰攻,常為督率,奮強突固,無堅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又遣別征,統御師旅,撫眾則和,奉令無犯,當敵制決,靡有遺失。論功紀用,宜各顯寵。」於是禁為虎威;進,折衝;遼,盪寇將軍。

  進別征高幹,從北道入上黨,回出其後。幹等還守壺關,連戰斬首。幹堅守未下,會太祖自征之,乃拔。太祖征管承,軍淳于,遣進與李典擊之。承破走,逃入海島,海濱平,荊州未服,遣屯陽翟。後從平荊州,留屯襄陽,擊關羽、蘇非等,皆走之,南郡諸郡山谷蠻夷詣進降。又討劉備臨沮長杜普、旌陽長梁大,皆大破之。後從征孫權,假進節。太祖還,留進與張遼、李典屯合肥,增邑五百,并前凡千二百戶。以進數有功,分五百戶,封一子列侯;進遷右將軍。建安二十三年薨,諡曰威侯。子綝嗣。綝果毅有父風,官至揚州刺史。諸葛誕反,掩襲殺綝,詔悼惜之,追贈衛尉,諡曰愍侯。子肇嗣。

  于禁字文則,泰山鉅平人也。黃巾起,鮑信招合徒眾,禁附從焉。及太祖領兗州,禁與其黨俱詣為都伯,屬將軍王朗。朗異之,薦禁才任大將軍。太祖召見與語,拜軍司馬,使將兵詣徐州,攻廣威,拔之,拜陷陳都尉。從討呂布於濮陽,別破布二營於城南,又別將破高雅於須昌。從攻壽張、定陶、離狐,圍張超於雍丘,皆拔之。從征黃巾劉辟、黃邵等,屯版梁,邵等夜襲太祖營,禁帥麾下擊破之,斬(辟)邵等,盡降其眾。遷平虜校尉。從圍橋蕤於苦,斬蕤等四將。從至宛,降張繡。繡復叛,太祖與戰不利,軍敗,還舞陰。是時軍亂,各閒行求太祖,禁獨勒所將數百人,且戰且引,雖有死傷不相離。虜追稍緩,禁徐整行隊,鳴鼓而還。未至太祖所,道見十餘人被創裸走,禁問其故,曰:「為青州兵所劫。」初,黃巾降,號青州兵,太祖寬之,故敢因緣為略。禁怒,令其眾曰:「青州兵同屬曹公,而還為賊乎!」乃討之,數之以罪。青州兵遽走詣太祖自訴。禁既至,先立營壘,不時謁太祖。或謂禁:「青州兵已訴君矣,宜促詣公辨之。」禁曰:「今賊在後,追至無時,不先為備,何以待敵?且公聰明,譖訴何緣!」徐鑿塹安營訖,乃入謁,具陳其狀。太祖悅,謂禁曰:「淯水之難,吾其急也,將軍在亂能整,討暴堅壘,有不可動之節,雖古名將,何以加之!」於是錄禁前後功,封益壽亭侯。復從攻張繡於穰,禽呂布於下邳,別與史渙、曹仁攻眭固於射犬,破斬之。

  太祖初征袁紹,紹兵盛,禁願為先登。太祖壯之,乃遣步卒二千人,使禁將,守延津以拒紹,太祖引軍還官渡。劉備以徐州叛,太祖東征之。紹攻禁,禁堅守,紹不能拔。復與樂進等將步騎五千,擊紹別營,從延津西南緣河至汲、獲嘉二縣,焚燒保聚三十餘屯,斬首獲生各數千,降紹將何茂、王摩等二十餘人。太祖復使禁別將屯原武,擊紹別營於杜氏津,破之。遷裨將軍,後從還官渡。太祖與紹連營,起土山相對。紹射營中,士卒多死傷,軍中懼。禁督守土山,力戰,氣益奮。紹破,遷偏將軍。冀州平。昌豨復叛,遣禁征之。禁急進攻豨;豨與禁有舊,詣禁降。諸將皆以為豨已降,當送詣太祖,禁曰:「諸君不知公常令乎!圍而後降者不赦。夫奉法行令,事上之節也。豨雖舊友,禁可失節乎!」自臨與豨決,隕涕而斬之。是時太祖軍淳于,聞而歎曰:「豨降不詣吾而歸禁,豈非命耶!」益重禁。〔一〕東海平,拜禁虎威將軍。後與臧霸等攻梅成,張遼、張郃等討陳蘭。禁到,成舉眾三千餘人降。既降復叛,其眾奔蘭。遼等與蘭相持,軍食少,禁運糧前後相屬,遼遂斬蘭、成。增邑二百戶,并前千二百戶。是時,禁與張遼、樂進、張郃、徐晃俱為名將,太祖每征伐,咸遞行為軍鋒,還為後拒;而禁持軍嚴整,得賊財物,無所私入,由是賞賜特重。然以法御下,不甚得士眾心。太祖常恨朱靈,欲奪其營。以禁有威重,遣禁將數十騎,齎令書,徑詣靈營奪其軍,靈及其部眾莫敢動;乃以靈為禁部下督,眾皆震服,其見憚如此。遷左將軍,假節鉞,分邑五百戶,封一子列侯。

  〔一〕 臣松之以為圍而後降,法雖不赦;囚而送之,未為違命。禁曾不為舊交希冀萬一,而肆其好殺之心,以戾眾人之議,所以卒為降虜,死加惡諡,宜哉。

  建安二十四年,太祖在長安,使曹仁討關羽於樊,又遣禁助仁。秋,大霖雨,漢水溢,平地水數丈,禁等七軍皆沒。禁與諸將登高望水,無所回避,羽乘大船就攻禁等,禁遂降,惟龐德不屈節而死。太祖聞之,哀歎者久之,曰:「吾知禁三十年,何意臨危處難,反不如龐德邪!」會孫權禽羽,獲其眾,禁復在吳。文帝踐阼,權稱藩,遣禁還。帝引見禁,鬚髮皓白,形容憔悴,泣涕頓首。帝慰諭以荀林父、孟明視故事,〔一〕拜為安遠將軍。欲遣使吳,先令北詣鄴謁高陵。帝使豫於陵屋畫關羽戰克、龐德憤怒、禁降服之狀。禁見,慚恚發病薨。子圭嗣封益壽亭侯。諡禁曰厲侯。

  〔一〕 魏書載制曰:「昔荀林父敗績于邲,孟明喪師於殽,秦、晉不替,使復其位。其後晉獲狄土,秦霸西戎,區區小國,猶尚若斯,而況萬乘乎?樊城之敗,水災暴至,非戰之咎,其復禁等官。」

  張郃字雋乂,河間鄚人也。漢末應募討黃巾,為軍司馬,屬韓馥。馥敗,以兵歸袁紹。紹以郃為校尉,使拒公孫瓚。瓚破,郃功多,遷寧國中郎將。太祖與袁紹相拒於官渡,〔一〕紹遣將淳于瓊等督運屯烏巢,太祖自將急擊之。郃說紹曰:「曹公兵精,往必破瓊等;瓊等破,則將軍事去矣,宜急引兵救之。」郭圖曰:「郃計非也。不如攻其本營,勢必還,此為不救而自解也。」郃曰:「曹公營固,攻之必不拔,若瓊等見禽,吾屬盡為虜矣。」紹但遣輕騎救瓊,而以重兵攻太祖營,不能下。太祖果破瓊等,紹軍潰。圖慚,又更譖郃曰:「郃快軍敗,出言不遜。」郃懼,乃歸太祖。〔二〕

  〔一〕 漢晉春秋曰:郃說紹曰:「公雖連勝,然勿與曹公戰也,密遣輕騎鈔絕其南,則兵自敗矣。」紹不從之。

  〔二〕 臣松之案武紀及袁紹傳並云袁紹使張郃、高覽攻太祖營,郃等聞淳于瓊破,遂來降,紹眾於是大潰。是則緣郃等降而後紹軍壞也。至如此傳,為紹軍先潰,懼郭圖之譖,然後歸太祖,為參錯不同矣。


  太祖得郃甚喜,謂曰:「昔子胥不早寤,自使身危,豈若微子去殷、韓信歸漢邪?」拜郃偏將軍,封都亭侯。授以眾,從攻鄴,拔之。又從擊袁譚於渤海,別將軍圍雍奴,大破之。從討柳城,與張遼俱為軍鋒,以功遷平狄將軍。別征東萊,討管承,又與張遼討陳蘭、梅成等,破之。從破馬超、韓遂於渭南。圍安定,降楊秋。與夏侯淵討鄜賊梁興及武都氐。又破馬超,平宋建。太祖征張魯,先遣郃督諸軍討興和氐王竇茂。太祖從散關入漢中,又先遣郃督步卒五千於前通路。至陽平,魯降,太祖還,留郃與夏侯淵等守漢中,拒劉備。郃別督諸軍,降巴東、巴西二郡,徙其民於漢中。進軍宕渠,為備將張飛所拒,引還南鄭。拜盪寇將軍。劉備屯陽平,郃屯廣石。備以精卒萬餘,分為十部,夜急攻郃。郃率親兵搏戰,備不能克。其後備於走馬谷燒都圍,淵救火,從他道與備相遇,交戰,短兵接刃。淵遂沒,郃還陽平。〔一〕當是時,新失元帥,恐為備所乘,三軍皆失色。淵司馬郭淮乃令眾曰:「張將軍,國家名將,劉備所憚;今日事急,非張將軍不能安也。」遂推郃為軍主。郃出,勒兵安陳,諸將皆受郃節度,眾心乃定。太祖在長安,遣使假郃節。太祖遂自至漢中,劉備保高山不敢戰。太祖乃引出漢中諸軍,郃還屯陳倉。

  〔一〕 魏略曰:淵雖為都督,劉備憚郃而易淵。及殺淵,備曰:「當得其魁,用此何為邪!」

  文帝即王位,以郃為左將軍,進爵都鄉侯。及踐阼,進封鄚侯。詔郃與曹真討安定盧水胡及東羌,召郃與真並朝許宮,遣南與夏侯尚擊江陵。郃別督諸軍渡江,取洲上屯塢。明帝即位,遣南屯荊州,與司馬宣王擊孫權別將劉阿等,追至祁口,交戰,破之。諸葛亮出祁山。加郃位特進,遣督諸軍,拒亮將馬謖於街亭。謖依阻南山,不下據城。郃絕其汲道,擊,大破之。南安、天水、安定郡反應亮,郃皆破平之。詔曰:「賊亮以巴蜀之眾,當虓虎之師。將軍被堅執銳,所向克定,朕甚嘉之。益邑千戶,并前四千三百戶。」司馬宣王治水軍於荊州,欲順沔入江伐吳,詔郃督關中諸軍往受節度。至荊州,會冬水淺,大船不得行,乃還屯方城。諸葛亮復出,急攻陳倉,帝驛馬召郃到京都。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郃,遣南北軍士三萬及分遣武衛、虎賁使衛郃,因問郃曰:「遲將軍到,亮得無已得陳倉乎!」郃知亮縣軍無穀,不能久攻,對曰:「比臣未到,亮已走矣;屈指計亮糧不至十日。」郃晨夜進至南鄭,亮退。詔郃還京都,拜征西車騎將軍。

  郃識變數,善處營陳,料戰勢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郃雖武將而愛樂儒士,嘗薦同鄉卑湛經明行修,詔曰:「昔祭遵為將,奏置五經大夫,居軍中,與諸生雅歌投壺。今將軍外勒戎旅,內存國朝。朕嘉將軍之意,今擢湛為博士。」

  諸葛亮復出祁山,詔郃督諸將西至略陽,亮還保祁山,郃追至木門,與亮軍交戰,飛矢中郃右膝,薨,〔一〕諡曰壯侯。子雄嗣。郃前後征伐有功,明帝分郃戶,封郃四子列侯。賜小子爵關內侯。

  〔一〕 魏略曰:亮軍退,司馬宣王使郃追之,郃曰:「軍法,圍城必開出路,歸軍勿追。」宣王不聽。郃不得已,遂進。蜀軍乘高布伏,弓弩亂發,矢中郃髀。

  徐晃字公明,河東楊人也。為郡吏,從車騎將軍楊奉討賊有功,拜騎都尉。李傕、郭汜之亂長安也,晃說奉,令與天子還洛陽,奉從其計。天子渡河至安邑,封晃都亭侯。及到洛陽,韓暹、董承日爭鬥,晃說奉令歸太祖;奉欲從之,後悔。太祖討奉於梁,晃遂歸太祖。

  太祖授晃兵,使擊卷、卷音墟權反。原武賊,破之,拜裨將軍。從征呂布,別降布將趙庶、李鄒等。與史渙斬眭固於河內。從破劉備,又從破顏良,拔白馬,進至延津,破文醜,拜偏將軍。與曹洪擊濦彊賊祝臂,破之,又與史渙擊袁紹運車於故市,功最多,封都亭侯。太祖既圍鄴,破邯鄲,易陽令韓範偽以城降而拒守,太祖遣晃攻之。晃至,飛矢城中,為陳成敗。範悔,晃輒降之。既而言於太祖曰:「二袁未破,諸城未下者傾耳而聽,今日滅易陽,明日皆以死守,恐河北無定時也。願公降易陽以示諸城,則莫不望風。」太祖善之。別討毛城,設伏兵掩擊,破三屯。從破袁譚於南皮,討平原叛賊,克之。從征蹋頓,拜橫野將軍。從征荊州,別屯樊,討中廬、臨沮、宜城賊。又與滿寵討關羽於漢津,與曹仁擊周瑜於江陵。十五年,討太原反者,圍大陵,拔之,斬賊帥商曜。韓遂、馬超等反關右,遣晃屯汾陰以撫河東,賜牛酒,令上先人墓。太祖至潼關,恐不得渡,召問晃。晃曰:「公盛兵於此,而賊不復別守蒲阪,知其無謀也。今假臣精兵〔一〕渡蒲阪津,為軍先置,以截其裏,賊可擒也。」太祖曰:「善。」使晃以步騎四千人渡津。作塹柵未成,賊梁興夜將步騎五千餘人攻晃,晃擊走之,太祖軍得渡。遂破超等,使晃與夏侯淵平隃麋、汧諸氐,與太祖會安定。太祖還鄴,使晃與夏侯淵平鄜、夏陽餘賊,斬梁興,降三千餘戶。從征張魯。別遣晃討攻櫝、仇夷諸山氐,皆降之。遷平寇將軍。解將軍張順圍。擊賊陳福等三十餘屯,皆破之。

  〔一〕 臣松之云:案晃于時未應稱臣,傳寫者誤也。

  太祖還鄴,留晃與夏侯淵拒劉備於陽平。備遣陳式等十餘營絕馬鳴閣道,晃別征破之,賊自投山谷,多死者。太祖聞,甚喜,假晃節,令曰:「此閣道,漢中之險要咽喉也。劉備欲斷絕外內,以取漢中。將軍一舉,克奪賊計,善之善者也。」太祖遂自至陽平,引出漢中諸軍。復遣晃助曹仁討關羽,屯宛。會漢水暴隘,于禁等沒。羽圍仁於樊,又圍將軍呂常於襄陽。晃所將多新卒,以羽難與爭鋒,遂前至陽陵陂屯。太祖復還,遣將軍徐商、呂建等詣晃,令曰:「須兵馬集至,乃俱前。」賊屯偃城。晃到,詭道作都塹,示欲截其後,賊燒屯走。晃得偃城,兩面連營,稍前,去賊圍三丈所。未攻,太祖前後遣殷署、朱蓋等凡十二營詣晃。賊圍頭有屯,又別屯四冢。晃揚聲當攻圍頭屯,而密攻四冢。羽見四冢欲壞,自將步騎五千出戰,晃擊之,退走,遂追陷與俱入圍,破之,或自投沔水死。太祖令曰:「賊圍塹鹿角十重,將軍致戰全勝,遂陷賊圍,多斬首虜。吾用兵三十餘年,及所聞古之善用兵者,未有長驅徑入敵圍者也。且樊、襄陽之在圍,過於莒、即墨,將軍之功,踰孫武、穰苴。」晃振旅還摩陂,太祖迎晃七里,置酒大會。太祖舉卮酒勸晃,且勞之曰:「全樊、襄陽,將軍之功也。」時諸軍皆集,太祖案行諸營,士卒咸離陳觀,而晃軍營整齊,將士駐陳不動。太祖歎曰:「徐將軍可謂有周亞夫之風矣。」

  文帝即王位,以晃為右將軍,進封逯鄉侯。及踐阼,進封楊侯。與夏侯尚討劉備於上庸,破之。以晃鎮陽平,徙封陽平侯。明帝即位,拒吳將諸葛瑾於襄陽。增邑二百,并前三千一百戶。病篤,遺令斂以時服。

  性儉約畏慎,將軍常遠斥候,先為不可勝,然後戰,追奔爭利,士不暇食。常歎曰:「古人患不遭明君,今幸遇之,常以功自效,何用私譽為!」終不廣交援。太和元年薨,諡曰壯侯。子蓋嗣。蓋薨,子霸嗣。明帝分晃戶,封晃子孫二人列侯。

  初,清河朱靈為袁紹將。太祖之征陶謙,紹使靈督三營助太祖,戰有功。紹所遣諸將各罷歸,靈曰:「靈觀人多矣,無若曹公者,此乃真明主也。今已遇,復何之?」遂留不去。所將士卒慕之,皆隨靈留。靈後遂為好將,名亞晃等,至後將軍,封高唐亭侯。〔一〕

  〔一〕 九州春秋曰:初,清河季雍以鄃叛袁紹而降公孫瓚,瓚遣兵衛之。紹遣靈攻之。靈家在城中,瓚將靈母弟置城上,誘呼靈。靈望城涕泣曰:「丈夫一出身與人,豈復顧家耶!」遂力戰拔之,生擒雍而靈家皆死。魏書曰:靈字文博。太祖既平冀州,遣靈將新兵五千人騎千匹守許南。太祖戒之曰:「冀州新兵,數承寬緩,暫見齊整,意尚怏怏。卿名先有威嚴,善以道寬之,不然即有變。」靈至陽翟,中郎將程昂等果反,即斬昂,以狀聞。太祖手書曰:「兵中所以為危險者,外對敵國,內有姦謀不測之變。昔鄧禹中分光武軍西行,而有宗歆、馮愔之難,後將二十四騎還洛陽,禹豈以是減損哉?來書懇惻,多引咎過,未必如所云也。」文帝即位,封靈鄃侯,增其戶邑。詔曰:「將軍佐命先帝,典兵歷年,威過方、邵,功踰絳、灌。圖籍所美,何以加焉?朕受天命,帝有海內,元功之將,社稷之臣,皆朕所與同福共慶,傳之無窮者也。今封隃侯。富貴不歸故鄉,如夜行衣繡。若平常所志,願勿難言。」靈謝曰:「高唐,宿所願。」於是更封高唐侯,薨,諡曰威侯。

  評曰:太祖建茲武功,而時之良將,五子為先。于禁最號毅重,然弗克其終。張郃以巧變為稱,樂進以驍果顯名,而鑒其行事,未副所聞。或注記有遺漏,未如張遼、徐晃之備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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