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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著二

  中東戰紀

  ·中東戰紀

  自序

  嗚呼!疆場之間,一彼一此;牛雖瘠,僨於豚上。從未有大敵小、眾敵寡,連戰皆北,蹙地千里,如甲午中東之役之瓦解者。蓋不籌制勝之策於先,復不圖制敵之事於後:臨變傖囊,渙若摶沙;隨時拉答,隨處補苴。「易」曰:『豫,利行師;不豫,茲所以敗也』。

  夫大不勝小、眾不勝寡,蓋亦有之矣:隋煬帝以百萬大軍敗於高麗薩水江,遼天祚以八十萬敗於女真混同江,明楊鎬以四十七萬(實二十四萬並高麗兵三十萬)敗滿洲薩爾滸;大小、眾寡之不敵如是,是有亡徵焉。雖然,彼三朝者矜於攻敵,非以應敵。有清之師,為保護屬國,不得已而出軍;應敵者也。兵義者王、兵應者勝,師直為壯、曲為老,何至於今而並不然乎?天乎、人乎?吾謂亦人而已矣。清師之敗,李鴻章有三誤焉:一誤於望和、二誤於待和、三誤於求和也。當日本調兵之初,而苟多戍勁兵於牙山,堅扼入京之孔道:更集大軍於平壤,厚駐戰艦於仁川——日本島國,四面受敵;東西南北雖有軍港,外海內峽處處可攻:慮我批亢而擣虛,自將不戰而自戢。而李鴻章不然,專望日本之可和,不顧我軍之無備。高麗雖日籲援兵,將士雖咸請濟師;惟恐攖敵人之怒,置軍報若罔聞:其誤一也。敵釁既開,牙山失守;平壤城雖調四軍,鴨綠江乃無一旅。威海衛之軍艦,不驅出戰;大東溝之退師,惟戮偏裨:以故平壤一敗,高麗全失。李鴻章初冀俄國脅和,繼謀英國勸和;軍旅之政,專事敷衍。而各國方利中國之敗,正作壁上之觀;境上遺書,芒乎無聞:其誤二也。當是時,承平日久,屬國恭順;高麗一路,素無守備。敵軍於是渡鴨綠江而西,破九連城、鳳凰城,復破海城;循渤海而南,破大連、破旅順,復破威海,覆海軍:我之疆場,戰勢盡失矣。然所喪者邊城,未及東省大郡;所墮者戰艦,未壞陸上大軍。我勿急於戰,亦勿急於和;專力固守,作埋根之計、為持久之圖。有隙則擾其餉運,擣其惰歸;無事則浚我深濠,保我長牆。更歷時月,我之財未殫、彼之用已匱;俟其難於作戰,然後易以言和。何乃遠涉行成,甚於城下乞盟!恣所要求,填彼欲壑;既割地,復歸幣。雖秦檜不至此,比敬塘更無名:其誤三也。嗟呼!不能戰,何以守!不能守,何以和!李鴻章之軍戰則不力、守則不固,遂至倉皇無措;召不相謀之將,募不相習之兵。於是廟堂保妻子之臣,不得不出於和;宮闈圖盤樂之后,愈不得不出於和。而以和偷安之李鴻章,乃專言和之事,不顧及和之害:此當機之誤也。任用非人,置將非才。方戰而僨事者有之,既戰而害事者有之,未戰而不事事者有之;軍貲投於虛牝,軍械等諸虛器。龔照璵死有餘辜,而使之回任;丁汝昌罪不容誅,而保其功效。法令不明,賞罰不信,舉錯不當:此李鴻章根本之誤也。嗟乎!田單保孤城而復全齊,俄國焚京都以困強法;此之惡戰苦守,固無望於清季之軍矣。

  由是敵人肆、時事非、和議定,李鴻章乃曆聘歐邦陰圖報復,遂與俄羅斯締「東清鐵路密約」。議者咸詬其默賣東三省;吾則謂賴有此耳。李鴻章一賣越南、再賣高麗、三賣臺灣及遼島,不能得豪釐價值;獨賣盧龍塞外地,鬥兩強如兩虎,使兩國伏尸百萬於我遼水東西,敗者罷弊、勝者瘡痍,而清國得稍息肩、鴻章亦得吐氣,是賣之尚有價值者也。況賣不盡賣,猶留我地主之分(去聲)乎!日軍之攻威海也,有水雷艇之施;攻俄國之旅順也,收水雷艇之效。至掃滅波羅的海艦隊於對馬海峽也,全賴水雷隊之奏功:水雷之工小而用大如是。乃李鴻章興海軍二十年,費帑藏累億萬;不能得戰艦尺寸之功,復不能獲雷艇纖微之助:誤國深矣!淮軍之屢潰,勇敢者無所施;又何責焉!余作「中東戰紀」、作「臺灣戰紀」,恨無由作「日俄戰紀」也!

  光緒柔兆敦牂之歲,洪棄父序。

  高麗為中國屏藩,明初李氏篡據以來,一心事大;明太祖不討,故保邦存祀至於今五百載,更事中國二姓而廟社不改。清太宗覆其國而全之,藉興朝聲威以無外患,故事中朝彌恭。明之季世,早招覬覦,行長清正入其兩京;賴明朝命將出師,楊鎬、李如松、劉綎諸將帥力戰驅逐,而後八道以復。由是,中國強而高麗安,中國弱而高麗危。晚近英國見俄國之迫,亦奪踞其濟州島;得中朝轉圜而後返還。清光緒八年,日本復啟釁;而直督張樹聲調遣兵船不失機,而後釁端一弭。當是時,日本未嘗一日忘高麗也。光緒十年,法蘭西深入越南,中國應戰;馬江水師雖敗,而鎮南關陸軍大勝。馮子才、王孝祺、王德榜、蘇元春方長驅而朝端議和,廷臣孫毓汶主於內,李鴻章主於外;彭玉麟督師在粵,力爭不聽。卒棄全越與敵,諸將喪氣。而英吉利繼之,取緬甸;俄羅斯日逼黑龍江,東清鐵路逾哈爾賓而來。於是,日本圖高麗之志愈急矣。

  初,同治十三年春,日本以陸軍中將西鄉從道為都督,侵臺灣番地(自社寮澳登陸,熟番與生番世仇,道之攻焚;至牡丹社,被生番狙擊,退守龜山,開荒屯田。洎閩藩司潘霨、臺道夏獻綸至琅■〈王喬〉灣與議不決,日使柳原前光至京與總署議不協;閩撫王凱泰添兵二萬五千將渡臺,日軍始懼。會暑瘴,多死亡;乃又以內務卿久保利通為全權大臣來議和,辨番界,兩月不決。英使威妥瑪居間,要償兵費三百萬;沈葆楨力爭不可,廷議乃允五十萬成約。日兵歸,行凱旋禮,進從道爵;自是始輕中國);朝廷命船政大臣沈葆楨率水師巡視臺灣(朝廷戒無輕動)與爭,而日本退師。光緒元年秋,復以兵艦掠朝鮮江華島,焚永宗城,駐釜山要盟。五年,滅琉球為沖繩縣,以長崎假俄羅斯泊兵船。是時中國方戡定新疆,以伊犁邊務與俄羅斯劇爭改約;籌戰方急,不遑問日本。光緒八年,朝鮮國王李熙本生父李昱應柄國,時號「大院君」,頗拒外交。王長,王妃閔氏宗強,奪其權。大院君遂因軍士譁餉之故,率之殺執政,並殺日本練兵教師七人;焚日本使館,以兵駐王宮。是時李鴻章丁憂去,直督張樹聲署北洋大臣;亟命道員馬建忠率三兵艦抵仁川,而日本兵艦已先至。張樹聲得建忠書,復命海軍提督丁汝昌率七兵艦、陸提督吳長慶率三千軍克期赴援;以七月七日抵馬山浦,於是日兵不敢動。吳長慶等薄王京,入候大院君,以兵擁致天津,幽於保定蓮花書院——凡四年,方釋歸;吳長慶則駐師漢城,日本亦宿兵王京——要朝鮮償金五十萬。而光緒十年,復有朝鮮叛臣金玉均等之難。金玉均號為維新黨,結日本為後援,殺傷禁衛大將軍閔泳翊;同日本兵闖入景祐宮,矯王令殺輔國閔臺鎬等八人。亂黨洪英植、朴泳孝、徐光範等各自署官,議幽王於江華島;而日使竹添進一郎欲致諸日本,議未決——而朝鮮勤王軍起,遂籲請我統兵吳長慶赴王宮靖難,與日本兵戰於闕下;勝之,斬叛徒七人以徇;餘黨奔日本,日使亦奔濟物浦。於是中國與法蘭西已啟釁,臺灣閩海騷擾,中、日二國各命大臣至朝鮮籌善後;而朝鮮王許卹日本被害人、修建使館費銀十四萬圓,聽日本增戍兵、建兵房,而約以定。光緒十一年春,日本復遣宮內大臣伊藤博文、農務大臣西鄉從道來天津議約,我北洋大臣李鴻章偕副使吳大澂與議:兩國各撤戍朝鮮兵;後日有遣兵至朝鮮者,兩國當先行文知會;而朝鮮練兵,兩國可遣員為教練官。是三款者,或以為與日本共同保護朝鮮之權,啟甲午兩國之戰端;不知日本戰端,蓄志久矣。凡清國要塞、中邦海灣,靡不詗察測量;自佐尉軍曹以下,莫不有一圖在身:蓄而必發,亦不在約也。李鴻章操陸軍三十年、籌海軍二十載,用人以私、行政以賄,宮中、府中相習成風;自強之道,卒為空言。臨敵議戰,輒曰「兵不足恃」;夫兵誠不足恃,抑為誰之咎歟!於是而有光緒二十年朝鮮之戰禍。

  初,朝鮮人崔福成雜取儒家、釋、老餘說,以相傳習,號東學黨,亦曰守舊黨。當同治四年,朝鮮禁天主教,遂捕治東學黨人,禁之綦嚴。東學黨卒不衰,久而思逞;遂於是年三月,黨魁崔時亨起事於全羅道古阜縣。朝鮮招討使洪啟勳擊之,亂黨遁白山;追之,中伏而敗。亂黨遂犯全羅、忠清二道,據全州。朝鮮大震,來乞師;李鴻章遣直隸提督葉志超、太原總兵聶士成率蘆、榆防兵東援,屯牙山;循條約告日本,而日本亦遽遣大島圭介率兵入王京,止之不聽。朝鮮亂黨聞中國兵至,則棄全州遁;朝兵收會城,亂平。而日兵至不已,中國約日本退兵;日本要挾多端,以兵守王京,下水雷漢江,遏絕華人,斷絕我電信,迫朝鮮以謝絕中國。鴻章與議和,則索兵費三百萬。六月二十一日,日本兵遂入宮,擄朝鮮王李熙,挾大院君以號召;惡執政閔泳駿之親中國也,矯王令,流之惡島:朝政皆操於日人。李鴻章始終望各國調停,故每戒諸軍「毋生事」!兵艦之在仁川者,任日艦載兵出入不敢犯;戰艦之屯威海者,晏然無事也。

  至是,朝命屢下;鴻章知戰端不可弭,乃以大同鎮總兵衛汝貴率十三營發天津、盛京副都統豐陞阿率盛京軍發奉天、提督馬玉崑率軍發旅順、高州鎮總兵左寶貴率軍發奉天,同取道鴨綠江,入朝鮮。初,牙山我兵孤懸,屢發電索援軍,中有危急語;張佩綸在總局,以前敵故張皇,多為刪略。前此佩綸在閩江防法寇,得李鴻章信,囑讓敵以待和,勿為戎首;佩綸秘不洩。既而海軍盪盡,佩綸獲嚴譴;李鴻章多方營救,得自戍所赦回,乃以少女為其繼室,援之司京津總電局——故又延誤軍機,而援軍久不出。六月二十三日,始僱英國商船載兵士千二百,護以「操江」木船赴牙山;而日本間諜得中國電報生密信以報,遂以兵艦「吉野」、「浪速」、「荻洲」截於海中沈之,擄「操江」以行。是日,我兵船「濟遠」、「廣乙」自大同江回,與之遇;「廣乙」為「荻洲」艦砲傷,遁入高麗十八島。「濟遠」獨行,日艦追之急;「濟遠」兩次禦敵,砲擊其「浪速」艦、又擊毀其「吉野」望臺以免。然自是,朝鮮黃海無中國艦隊矣。

  六月二十五日,日本大隊攻牙山。牙山在朝京漢城南,為日本入京孔道;我軍能守,乃可以保朝鮮。鏖戰兩晝夜,敵四面包抄而來——日本兵七千;我兵二千五百,遂以二十九日棄牙山。聶士成言於志超曰:『牙山既不可守,公州背山面水,扼形勢;可據也』。志超從之;而日兵已迫成歡驛矣。士成率五營據成歡,前鋒至,迎擊,勝之。既而大至,我軍無援,勢木支,始退趨公州;則志超已棄公州行矣。日軍躡之,遂大入朝京。是時,陸路四大軍始集平壤。平壤城大,在漢城北二百餘里,為朝鮮舊京——漢樂浪郡治、唐安東都護治所,南北綿長十餘里;北枕錦繡山,西、南、東距大同江;西北隅無山水,為達義州孔道。士成追志超,及之;慮兵單或遇敵,乃繞道大同江,與大軍會平壤。志超則鋪張成歡之戰,以大捷聞;獲獎賞,遂拜總統諸軍之命。而志超無將略,衛汝貴尤貪縱;左寶貴、聶士成、馬玉崑忠勇敢戰,而志超漫無布置。軍中日置酒高會,或築壘環砲為守計耳;哨隊相遇,至誤相擊。日本偵探隊臨江,左軍進殲之,復以大捷聞。

  七月初九夜,日本海軍大將伊東祐亨以軍艦十艘攻威海,我軍大砲擊中其「高雄」艦、開花砲擊中「左隊」艦,兩次衝突,不入而退。十一日,攻旅順,退——或曰:此試砲力來也;而我艦隊不敢出,蓋早見輕敵軍矣。

  八月初十日,日本陸軍大將大山岩以大軍四隊趨平壤,正軍出平壤南中和府,而別軍由東路出文川以截我後。我軍馬玉崑則率所部回營,繞出江東為犄角;衛汝貴、豐陞阿率淮軍及西丹隊十八營守城南江岸,左寶貴則率奉軍六營守北城山上,葉志超與聶士成以六營駐城中,而朝鮮兵八百聽調遣。十二日,左軍金、徐、楊三營軍出探城北,而敵由隔江列陣出,我軍與戰。葉志超望見之,懼;亟召外兵回。敵遂躡之渡江,據山作壘;左寶貴撫膺曰:『事急矣』!即策馬馳救,已無及矣;即扼守北城元武門嶺,日以大砲仰攻敵。越日,敵援軍復以大砲至,猛擊我軍。葉志超將冒圍北歸,寶貴執不可,以親兵守志超;而親出禦戰。寶貴恥前軍輒退——失地損國威,欲以己軍力戰,為諸帥倡;十六夕,大砲如雨下,左寶貴奮曰:『此吾死所也』!親立城頭,執刀以麾將士,槍丸、砲丸簌簌過,不少避。酣戰既久,一身連中槍砲,墮地;扛下城,死矣——徐與楊亦死之。志超則遍懸白旗以下敵,日人議受降。志超始偕諸將走義州,向鴨綠江;朝鮮兵恨其召回外兵致敗也,從背後擊之,死二千餘、陣死者亦千餘,軍儲、器械、公牘、密電悉委之以去。朝鮮境內,自是無中國軍隊矣。而馬玉崑江東之戰,則大勝;擄日兵,奪獲大砲。方逐北,聞志超退師令,始由大同江全師歸。志超過安州、定州皆不守,直奔義州;聶士成以安州山川險阻,欲固守而志超不從,遂渡鴨綠江而西。而朝命援軍自旅順發者,有提督宋慶軍;自大連灣發者,有提督劉盛休軍;自黑龍江發者,有將軍依克唐阿軍:亦先後集九連城。九連城築自遼、金,為出戰入守之地;與朝鮮義州隔鴨綠江一水而峙者也。是時,敵軍據義州矣;朝命奪葉志超職、逮衛汝貴治罪,以宋慶接統諸軍。宋慶在軍素忠勇,自咸豐季從僧格林沁郡王討捻匪有戰功;然起北軍小校,無大將才,與諸將故等夷,不能指揮操縱也。諸軍七十餘營,散漫各處,無紀略;而坐守江北四十餘日以待敵。

  方敵之進平壤也,警電疊至,參贊袁世凱專電請發大兵;八月十四夜,李鴻章命招商局「新裕」、「圖南」、「鎮東」、「利運」、「海定」五輪船載兵四千——海軍護之,由大連灣抵鴨綠江大東溝登岸。十六日甫曙,海軍提督丁汝昌率艦隊欲復返旅順;而南來黑煙縷縷亙天,瞭望者曰:『倭艦至矣』!於是提督升旗,號令全軍拔錨舉砲備戰。丁汝昌乘「定遠」大鐵艦,並「鎮遠」大鐵艦居中;以「致遠」、「靖遠」、「經遠」、「來遠」、「懷遠」、「濟遠」、「廣甲」、「超勇」、「揚威」、「平遠」、「廣丙」十一艦、水雷船六,分左右翼為五隊。「平遠」、「廣丙」未入隊而督船已行,在後各艦未整隊而敵船見。日提督伊東祐亨乘「松島」艦率「赤城」、「吉野」、「橋立」、「岩島」、「浪速」、「扶桑」、「清田」、「比叡」、「荻津島」、「高千穗」、「西京丸」十一艦,分雙行魚貫來。我軍作「人」字形待之,距敵九里而發砲;砲不能及,而敵艦麇至,相去恆六里;再發砲,則前煙彌天,無以測準命中矣。敵變圓陣來圍攻,「致遠」、「經遠」、「濟遠」遂被隔圈外。「致遠」管駕鄧世昌勇於臨敵,獨與「吉野」、「浪速」當;「吉野」為日艦中堅,「致遠」敵其二船奮擊,彈藥罄,敵艦多傷。「致遠」亦重傷,鼓滿汽機以冀撞「吉野」;「吉野」急駛避,而「致遠」追之亟,中魚雷而沈。「經遠」管駕林永升陣亡,亦中魚雷沈——或曰擄焉。於是「濟遠」先退陣,落後者「超勇」中砲沈,「揚威」擱灘裂——或曰「濟遠」撞之,而「廣甲」先遁於大連灣島而毀,餘艦返旅順。是役丁汝昌及「定遠」帥船管駕劉步蟾震悚失次,乏指揮;凡戰三時,失五艦。事聞,賜鄧世昌謚「壯節」,斬「濟遠」管駕方柏謙於旅順以徇。自牙山之戰,「廣乙」管駕林國祥避敵焚船,為總兵劉步蟾所庇,無罪;至是,「廣甲」管駕吳敬榮亦無罪。而敵自大東溝戰劇,帥船「松島」艦既受重傷,「赤城」、「吉野」亦重傷;「比叡」被隔,走濟物浦;「西京丸」亦斷舵,沈:於是不復追我軍。而我艦隊則自是伏威海不出矣。

  海、陸軍既挫,而日本長驅之勢成。我大軍駐中路九連城,聶士成守虎山要隘;日軍集義州作欲渡狀,中路嚴備;而日軍潛襲上下游,渡安平河,依克唐阿軍奔寬甸。其義州軍,遂造橋渡鴨綠江。九月二十八日侵曉,日軍自南岸列砲隊,護數千兵達北岸;劉盛休軍潰,諸軍從之。獨聶士成保虎山,日軍環攻之;力不支,退而西。宋慶自鳳凰城遣援軍來,巳無及;退渡靉河,擠而死者相藉也。九月二十九日,敵軍欲取金州以襲旅順;遂以大軍攻九連城,以牽綴我陸軍。我軍豐陞阿、聶桂林棄安東,奔岫岩州,於是九連城失守;越三日,鳳凰城亦失守。鳳凰廳據靉河之西,當遼、瀋之衝;古亦州治,故軍堡市集,為奉邊之最。我軍退駐摩天嶺,自遼東以南入高麗孔道,皆為敵據;而奉省連失兩重鎮矣。敵陸軍大將大山岩已於九月二十六日乘兵艦運兵,由金州北貔子窩登岸——貔子窩,西距金州大連灣百二十里也。大連灣險隘為旅順後蔽,軍儲最厚;自平壤之役,守將劉盛休與旅順守將宋慶並率所部赴九連城,李鴻章別命提督姜桂題、程元和募兵守施順,分統趙懷益募兵守大連。而敵兵由花園港進貔子窩,由貔子窩向金州,旬日間無阻者。

  九月二十九日,敵軍萬八千進攻大連灣,奮砲臺——大連一名搭連,在金州東;三山環之,灣內砲臺林立。十月初四日,敵軍攻大連之背,入之;初九夜,海陸並進,副都統連順先棄金州城遁矣。旅順協守總兵徐邦道攘臂曰:『金州失,則大連不守;大連失,則旅順不保。速分兵逆之!不然,十六年築港建臺締構經營之功,一旦付諸東逝矣』!旅順諸將不相統,莫之應也。邦道憤,自率所部行。過趙懷益,請益兵;懷益曰:『吾守臺,不赴後路禦敵也』!部下奮欲往,不得已,乃分步隊隨邦道馬隊行。而日軍大隊四合,力不支;電懷益告急。懷益方督兵運輜重渡海,括大連餉糈以逃;於是金州、大連灣相繼陷矣。旅順營務處道員龔照璵聞金州失,蒼黃走煙臺,至天津謁鴻章;於是坊市軍民、船塢工匠紛紜無措,爭奪庫帑而奔。鴻章怒,斥照璵仍回旅順;而六統領不相統攝,乃共推桂題主之——顧桂題闇,不能調度也。是時徐邦道率殘卒自金州回,痛憤,思殺敵自效;請益兵,無應者。乃率所部以舊式抬槍拒戰於土城子,敵軍新式砲彈槍彈如雨下,邦道軍伏不動;俟其近,抬槍齊發,損敵軍無算;奮勇追逐,日軍回奔,遂大挫之。而日軍大隊繼至如雲,邦道邦無繼;獨戰,饑困不支而退。而照璵已先一日再遁煙臺,諸將黃仕林、趙懷益、衛汝成相繼遁;罷卒痞民爭掠奪,敵未至而旅順墟矣。邦道孤軍再拒戰,傷殘幾盡;宋慶回援之師屢搗金州不能達,守將張光前等奔復州依宋慶。於是十月二十一日,敵第一軍由鳳凰山東北取寬甸縣、西襲岫岩州;二十四夕,第二軍由大連灣陷旅順;第三軍三萬,且由廣島出發,分乘輪舟四十艘向山東角矣。

  方宋慶之奉詔援旅順也,以聶士成代守摩天嶺;既而依克唐阿軍自寬甸奔至,豐陞阿、聶桂林自岫岩州奔析木城,復自析木城奔海城。是時宋慶之軍駐蓋平,聶士成守摩天嶺之軍直鳳凰城西北,依克唐阿軍直東北,呂本元、孫顯寅之軍守連山關。日軍至,本元等遁;日軍遂由連山關逼摩天嶺,窺聶軍防禦密,乃移向草河口為依軍擊敗,乃棄連山關而退集草河口,以亙斷聶、依兩軍。聶軍則屯分水嶺,以拊日軍背;依軍夾攻之,復挫日軍,斬一中尉。鳳凰城之日軍以大隊來援,依軍連戰勝之;日軍退守鳳凰城。依克唐阿遣軍會聶士城趨鳳凰城,大戰於通遠堡。依軍逼靉河,敵軍夜襲不克;翌日,大戰於一面山,右翼兵殲日軍甚眾;鼓勇爭進,而左翼兵潰,遂不支退;中途遇伏,喪馬隊統領永山:時十一月也。安東敵軍向海城,革職提督聶桂林會革職副都統豐陞阿之滿兵於十五夜攻敵營,劇戰亙昏晝;至十六日午不克,退遼陽。遼西告急,詔依克唐阿援遼,詔吉林將軍長順、前軍總統宋慶及請赴前敵之鄂撫吳大澂並會海城地方拒敵。兩軍相持,久不下;聶士成請曰:『敵軍銳氣方盛,未易猝破。吾以精銳出其後,往來游擊,擾其餉道;則可克也』。諸將以嶺防重,不許;士成自率兵過通遠堡,臨雪裏站而陣。其地密邇鳳凰城,為敵通岫岩、海城、蓋平之衝;於是鳳凰城出大隊來爭,士成知必至,則預設伏以待,張疑兵以作勢。敵軍再至再敗,士成堅不動。當是時,宋慶移軍海城之屯王川(距海城二十五里),以章高元、徐邦道、張光前代己守蓋平。十一月十八日,敵第一軍既得析木城,盡銳取海城,遂逼宋營;宋慶兩面受敵,乃繞道退牛莊城前,合新至宋德勝七千五百兵屯於王臺。二十六日,敵之第二軍三萬出天王塔,宋軍二萬餘迎戰;鏖殺一晝夜,不分勝負,各疲退。

  是時畿甸震驚,深慮淮軍不可用,召兩江總督劉坤一授欽差大臣,督辦東征軍務,駐山海關,以宋慶、吳大澂為副;並詔吳大澂率兵三萬出山海關,同宋慶圖海城。召故湘將魏光燾、陳湜、李光久等募軍北援,又召聶士成入關衛畿輔;以江蘇按察使陳湜率湘軍二十營,代守摩天嶺。然日軍方圖取山東威海衛,以大隊扼海城掣我大軍不獲南顧;鳳凰城之日兵既單,亦不能北犯也。

  十二月初六日,敵軍向蓋平;聶士成入關之軍適至,會宋軍戰勝,卻之。而牛莊戒嚴,宋慶率大軍扼守;自蓋平而北至牛莊要隘大石橋,皆有軍。十二月十五日,敵第二軍復撲蓋平,章高元禦於蓋平河上,奮勇鏖戰;敵軍不得進,乃繞攻張光前營。張營望敵先潰,敵軍遂入蓋平,分軍夾攻高元軍。徐邦道方自牛莊移師還,合高元拒戰;久不敵,退。姜桂題方率援師來,邦道邀夜搗蓋平,謀克復;而桂題不欲行,於是合退營口。宋慶率徐邦道、馬玉崑會依克唐阿、長順、吳大澂、李光久軍圖海城,於是環海城而軍者六萬餘;而敵軍之守海城不滿萬,我軍屢攻不克。蓋敵自得金州後攻退宋慶軍,第二軍與第一軍合,復分軍四犯:故其勢盛而我之勢衰。

  於是敵之第三軍圖威海者群集大連灣,遂於十二月二十四日以軍艦犯登州;二十五日,載奇兵二萬五千至成山岬龍鬚島,由落鳳港登岸,陷榮城,拊威海背。二十八日,前鋒至寧海,為提督孫金彪擊退;而山東巡撫李秉衡亦率兵萬餘至福山,阻敵兵內犯。

  二十一年(乙未)正月朔拂曉,敵以軍艦二十五艘攻威海。我艦隊自大東溝敗後,久匿不出,分泊於威海附近劉公島;旅順既失,朝命逮問丁汝昌,而李鴻章則奏保戴罪立功。敵之艦隊以水雷逼口門,別運陸兵一萬奪楓嶺登陸;既而砲臺擊傷其一艦、沈其水雷三,敵軍暫退。而陸兵已攻我東砲臺之後,榮城之敵兵亦會攻,遂於初五日奪踞東臺。守東臺為分統劉朝珮,遂奔於西臺;無何守西臺統綏鞏軍之道員戴宗騫亦奔劉公島,敵軍則踞砲臺以俯擊我澳內兵艦,而沈「靖遠」艦。初十夕,敵以一隊雷艇扼威海西口;月既落,復以兩隊雷艇入東口。我兵艦還擊,中敵兩艦;而敵放水雷擊中我督船「定遠」,駛至劉公島沈。十一夜,復以魚雷沈我「威遠」、「來遠」,以水雷沈「濟遠」。時「威遠」管駕林穎啟、「來遠」管駕邱寶仁並冶遊不在艦也,水雷隊王登瀛率十二艇出逃,則被擄;於是敵艦鬨然入,守臺兵悉潰,而威海陷矣。十六日,敵艦圍我殘艦於劉公島;水軍俶擾,諸洋員爭請出降。護軍統領張文宣、營務處牛昶炳亦向汝昌議降,於是英員浩威作降書、鈐汝昌印,付「廣丙」管駕程壁光懸白旗。十八日,詣日軍獻餘艦;而丁汝昌與劉步蟾並仰藥死於「鎮遠」艦,於是海軍遂為敵盡矣。

  當是時,侍郎張蔭垣、巡撫邵友濂方自日本議和,與日本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外務大臣陸奧宗光相會,不蒙見答而歸。正月二十二日,宋慶會諸軍攻海城不克,敵軍亦進攻我軍,一軍逼遼陽;於是吳大澂退田莊臺,宋慶退營口,魏光燾、李光久退牛莊,依克唐阿與長順退遼陽。二月初四日,敵之中軍自海城犯遼陽牛莊,右軍向摩天嶺、左軍踞蓋平,以一隊逼大夫墩分我兵勢。是時聶士成以萬二千兵往來馳戰於遼陽,而依克唐阿、長順及提督唐仁廉之兵亦互出策應;於是遼陽得無事。而初七日兩軍大戰於牛莊前,則魏光燾敗矣、李光久棄軍走矣,死者二千餘、被虜八百餘,喪軍械無算;吳大澂田莊臺之兵亦譁潰。方大澂之出軍,氣銳甚;謂日本軍隊多驅迫良民不得已而來,襲湘軍并髮匪故事,立「免死牌」於軍前以招敵降。及臨戰,敵砲如雷,敵騎如火如荼衝至;於是陣勢撓而部下先奔,大澂憤不欲生,而親兵挾之走。宋慶之軍資在田莊臺,亟率部軍三萬自營口來援;亦為奔軍衝動,代守營口之將蔣希夷亦先遁。二月初八日,敵入牛莊。十三日,敵據田莊臺,進營口;宋慶與吳大澂向西北退舍,敵軍踏冰渡遼河。於是劉坤一之大軍出關迎剿;李鴻章授頭等全權大臣,邀同英、美、俄、德、法五國公使自天津啟行,向日本匄和矣。當東事之起,各省督、撫皆以避敵為倖;獨吳大澂自內地請赴前敵,為人所不欲。洎乎敗北,四方騰笑;然朝廷以百練淮軍亦屢戰屢潰,不忍獨罪吳也。

  李鴻章之行,即預有割臺灣成見;而日本之兵未嘗向臺灣,或難以為開議之地。於是二月二十日,日本偵探船二,詐法船□澎湖天后澳——即俗所謂媽宮港也,鎮守總兵周振邦聽其登岸,不敢詰,反宴飲之。越一日,而一舟去。至二十七日,而伊東祐亨率兵艦來矣;媽宮砲臺齊擊,中其一艦。於是以二艦夾乏行,退向龍門港登陸;而振邦先逃,我兵爭奪漁舟渡臺灣,遂失澎湖矣。

  是日,鴻章在日本馬關議和約。伊藤博文、陸奧宗光等列席春帆樓,要以大沽、天津、山海關三地為質,乃停戰;鴻章不可,伊藤執之堅。迨二十八日,李鴻章為日本狂人狙擊,創甚;乃不索質地,訂奉天、直隸、山東停戰二十五日之約。於是鴻章允拋棄朝鮮、割遼東半島並臺灣澎湖各島、償兵費二萬萬兩,而戰事始弭。李鴻章偕其子經芳回天津,眾議沸騰;遂託病不敢進京。日本所得地,從鴨綠江安平河口,沿鳳凰廳至海城、營口為界;而俄羅斯憤日本割遼地之不利己也,聚戰艦十艘於大連灣備戰,又分泊長崎、煙臺作戰勢,糾德、法二國勒日本還遼,和約幾變。由是,李鴻章催日本速換約於外;樞臣孫毓汶始終諂附太后,逼皇上速換約於內,尚書徐用儀附和之。於是言路交章劾鴻章誤國,主事何藻翔、羅鳳華上書請戮毓汶等以謝天下;翰林院復連名專劾孫毓汶十餘年攬權誤國、納賄營私種種罪狀:並不報。

  洎日本忍辱遵三國還遼,議增收償金三千萬,立撤遼東兵;三國引為德色,而中國不知所措。三國憤中國之無能而安之若素,越三年,遂有俄據旅順、大連灣,英據威海衛,德據膠州灣,法據廣州灣之禍;紛紜糾葛,而至於俄指東三省、英指揚子江、法指雲南、德指山東、日指福建為各國勢力之範圍,皆此一役階之厲。而其端之來,則由於棄越南以和法也。故為國者而苟求無事,偷食息以圖存;為人謀國者而陰持兩端,以圖私便:蓋未有不亡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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