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〇六 康熙四十五年 丙戌
曹寅在江宁织造任;年四十九岁。正月杪出京,二月十八日至江宁,十九日到扬州。
本年二月二十八日折云:“臣寅于正月二十八日出京,二月十八日至江宁,次日即至扬州。”
又云:“臣寅蒙皇上格外施恩,举家顶礼,虽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惟有敬诵训旨,勉力自慎,以仰副皇上生成之至意。”所指不知何事。非泛泛口气也。
《全唐诗》行将刊竣,在书局与诸翰林及淮南名士多所唱和。
与诸翰林倡和事已略见去年。《楝亭诗钞》卷五有“雨中病起,读诗馆诸公见寄篇什有作”一题。按诗局十翰林之诗集所见者唯汪、查、徐等,馀者多未易得,俟续考。
杨锺羲《雪桥诗话三集》卷第四叶二十
曹子清以通政视鹾政、理织造兼校书局,(中略)淮南名士如王竹村、卓鹿墟、鲍远村、杨掌亭、郭双村、程蒿亭、周确斋、殷蓼斋、萧东出、唐饭山、汪木瓶,皆与倡和。
程庭《若庵集》卷第二叶十六
和曹银台《墙头菊》原韵
锦绣参差覆苑墙,高含玉露向朝阳。吹残海月还留影,散落天风遍有香。孤洁傲回青女信,轻清逗入黑甜乡。莫言骑屋多狂态,欲伴松阴送晚凉。
同上卷第三叶二
疏影 和曹银台《旧江月下闻蝉》原韵
移桡港口,恰群声悄息,暗潮生骤。带露随风,一片鸣蝉,乱簇数行官柳。听来总是凄凉调,切莫近,关山斥堠。怕撩他,万里征人,铅泪泻盈刁斗。此际风流绣虎,正隐囊斜倚,闲听良久。响彻鲛宫,人映冰壶,蟾影光同清昼。莲花幕下三千士,问谁是,王家昙首?看千层夜浪如银,两岸疏萤如豆。
同上卷第二叶九
下水船 次曹银台《雨中忆巴园竹》韵
亭院清无暑。绾得薰风小住。更上层楼,历历江峰可数。多情绪。就琅玕千片,迸出箨龙飞去。 云深处。有文章社主。触起闲情如缕。曾记年时挥麈,乌皮独据。邀支、许。似展管夫人画,一幅潇湘烟雨。
惜红衣 次曹银台《东渚荷花》韵
小步城东,参差鸳瓦,万家鳞屋。斜出银塘,红衣绽肥绿。江南雨润,乍添得,波痕新足。伫看沙鸥汀鹭,向花根稳宿。 水芝湖日。近著云鬟,休倚风相触。頳姿衔照,如醉芳樽醭。最是露香凝处,宛似华清初沐。好披襟啜茗,掬起嫩凉千斛。
同上叶十五
金缕曲次曹银台《天池柳下待雨》韵,
泼刺跳波响。望低迷、长条深处,悠然五两,共道使君能下士,列座一时英爽。都竞出、新词朗晃。城上黑云沈欲雨,酿轻凉、偏助吟情长。聊系棹,停三桨。 江山隔岸何苍莽。逗疏窗、迷濛雪鹭,玲珑翠榜。贱子疏狂惭彩笔,敢望龙门筵上。空伫立、平原泱漭。未忍此身埋草土,盻三山、终结褰裳想。休挥却,非吾党。
同上卷第三叶十六
摸鱼子 渔湾饯送曹银台步《留别》原韵
撼茅亭、惊涛万丈,乾坤胜概如许。高怀每爱停官舫,红杏裁来新句。公何取?算只有、绿波南浦销魂语。回颿挝鼓。望烟树空濛,云山胶轕,旌节拥归去。 鲰生志,愧乏庙廊才具,竟日量晴较雨。男儿安事钱刀者,愿与砚田为侣。无心住。仗东君作主,另与安排处。低徊沙渚。待私意遥通,牙樯渐远,寂寂漫无绪。
同上卷第二叶二十四
渔湾有感曹银台尝集渔人打鱼于此,壁间有公题咏
朦胧旧事尚零星,戙楫无聊上小汀。落日苍茫迷远树,寒涛寂寞打孤亭。渔歌欸乃空相忆,雁语酸凄不耐听。漫剔碧苔寻好句,鱼龙欲起晚风腥。
按《雪桥诗话》所称诸人集俱未见,此程庭字且颀,扬州人。盐商也。集中曾及蒿亭,或系同族。
正月二十三日,内务府总管赫奕等奏曹寅请借银四千两与本处笔帖式韩楚安经营贸易。“奉旨:借银之人既尚未满八年,如再借给,即致杂乱。应俟八年期满,再行议借,期满之前不可借给。况且先前借支银两内尚有拖欠,现在借支,难免有填补拖欠情事也。”
四月,内务府奏请将宫中用车交三处织造报效承造。
五月,汪绎病故,料理其后事,并有挽诗。
彭定求《南畇文稿》卷八叶十四《翰林院修撰东山江君墓志铭》云:“康熙乙酉三月,上巡幸江南,简在籍翰林官十人校刊《全唐诗》于扬州。余林居既久,至是始识东山汪君。明年四月,君因病归里,别甫二旬,而讣猝至。”本年七月一日曹寅折云:“所有众翰林有病及告假者俱令回本籍,无事者俱在扬州校刊。编修汪绎素有血症,在诗局陡发旧恙,即令回籍调养,于五月内身故。臣已为料理营护后事讫。目下在扬州校刊者:彭定求、杨中讷、汪士鋐、徐树本、俞梅,共五人。”《楝亭诗钞》卷五有《哭东山修撰》诗。
九月,刊刻《楝亭五种》。
《楝亭五种》卷末长方图记云:“楝亭藏本,丙戌九月重刻于扬州使院。”
十月初一日,《全唐诗》成,具表进呈。
本年二月二十八日折:“又诗局翰林官等校修唐诗,今年可以竣事。”七月一日折:“遵旨校刊《全唐诗集》,目下刊刻只剩五百馀页,大约本月内可以刻完。八月内校对错字毕,即可全本进呈,共计有十二套。”“再众翰林同臣公具一折,敬求御制诗序。”“臣等草形蚁质,亦获挂名其间,已列衔具公本叩求。”朱批云:“刻的书甚好,等细细看完,序文完时即打发去。”九月十五日折:“今有刻完《全唐诗》九套十套进呈御览。其馀俱已刻完,月内对完,即行刷印进呈。”《全唐诗》卷首《进书表》:“康熙四十五年十月初一日书成,谨装潢成帙,进呈圣览者。”
《曝书亭集》卷三十四叶十六
合刻集韵类篇序,
(上略)而通政司使、巡视两淮盐课监察御史曹公奉命编孴《全唐诗》,历五年所,较旧本广益三百馀篇,锓诸梨木,用呈乙览。复念诗之醇疵,一本乎韵,韵之乖合,原于六书,既锓《玉篇》、《广韵》,又求《集韵》、《类篇》善本,雠勘雕印以行。学诗者得而诵习之,既免四羊三豕之失,而无夺伦,纽分畛域,注相引证,庶乎取诸左右逢源矣夫。
六月,杭州织造孙文成到任,孙亦寅旧属,曾经荐举者。八月初四日,复点盐差。
七月一日附折云:“六月二十五日臣在扬州于新任杭州织造郎中臣孙文成前恭请圣安,蒙圣旨令臣孙文成口传谕臣曹寅:三处织造,视同一体,须要和气。若有一人行事不端,两个人说他;改过便罢,若不竣(悛)改,就会参他。”“况孙文成系臣在库上时曾经保举,实知其人。”
按曹寅外家孙氏,疑此孙文成或亦曹之亲戚也。
八月四日折云:“八月初四日接邸抄,蒙恩复点曹寅巡视两淮盐课。”
十月中,进京遣嫁长女于镶红旗王子纳尔苏。十二日,李煦任满,因寅在京,印代署。十一月二十六日迎娶过门。先是(八月以前)孙氏故,年七十五岁:冬期许葬。十二月初六日启程返扬。
同折云:“今年正月太监梁九功传旨,著臣妻子八月船上奉女北上,命臣由陆路九月间接敕印,再行启奏。钦此钦遵。窃思王子婚礼,已蒙恩命尚之傑备办无误。筵宴之典,臣已坚辞。惟是臣母冬期营葬,须臣料理,伏乞圣恩准假,容臣办完水陆二运及各院司差务捧接敕印,由陆路暂归,少尽下贱乌哺之私。至于两准盐课重大,所有敕印,或遵旧例,交与督抚,或命臣李煦十月照旧报满重复代印,或遵旧例命盐道护理,伏请圣训,臣谨遵行。”九月十五日折云:“臣寅前具折请假,蒙御批知道了。又奏事傻子传旨:著曹寅十月内来,敕印交与李煦。钦此。臣闻命之下,感激涕零。臣谨候敕印到时,俟十月十三日李煦钱粮报满交付明白,即从扬州拜本起程。”十二月初五日折云:“前月二十六日王子已经迎娶福金过门,上赖皇恩,诸事平顺,并无缺误。随于本日重蒙赐宴,九族普沾。臣寅身荷天庥,感沦心髓。……遵旨于明日初六,包程赴扬办事。所有王子礼数隆重,庭闱恭和之事,理应奏闻,伏乞睿鉴。”
按尚之傑乃内务府大臣,傻子系御前侍卫治仪正。
据内阁黄册,本年寅有造报两淮运司正杂钱粮文册一事。
十一月三十日顾昌卒。
本年曾修茸江宁府儒学;补作《松巅阁记》。
《江南通志》卷八十七《学校志》“学宫”叶十一:江宁府儒学:四十五年织造曹寅修葺。按凡此皆捐修之谓也。
补作《松巅阁记》事见《楝亭文钞》叶十。
〔附录〕金毓黻《辽海书征》卷六叶二十
《楝亭五种》,清曹寅校刊,刊本:《类篇》十五卷,《集韵》十卷,《大广益会玉篇》三十卷,《重修广韵》五卷,《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五卷。
《楝亭十二种》,清曹寅校刊,扬州诗局本,古书流通处景印本:《都城纪胜》一卷,《钓磯立谈》一卷,《墨经》一卷,《法书考》八卷,《砚笺》四卷,《琴史》六卷,《梅苑》十卷,《禁扁》五卷,《声画集》八卷,《后村千家诗》二十二卷,
《糖霜谱》一卷,《录鬼簿》二卷。刘承幹叙:《楝亭十二种》者,康、雍时曹子清先生所刻也。先生名寅,奉天人,官至通政使、江宁织造,家富藏书。先生以为藏书不如刻书,于是汇刊此十二种,期以流传于世。虽其间《砚笺》、《琴史》诸书,仅是备艺术之用,然皆宋、元人之遗制,世不经睹;先生之发潜阐幽,霑逮来学,有足多矣。楝亭者,先生父于白门使院手植楝树数株,因结亭其间,颜曰楝亭,先生追念手泽,尝属诸名人赋之,遂亦取以自号也。按此书一称“楝亭扬州诗局十二种”,又称“楝亭丛刻”。又按此书每卷后有长印文曰“楝亭藏本,丙戌九月重刻于扬州使馆”。
按据同书引《丛书举要》卷二十三,谓《声画集》又曾分出别行。
金毓黻《东北文献零拾》叶十五
钞本《楝亭书目》,凡四卷三十六页,藏于上虞罗氏,余假得之,欲刊入《辽海丛书》者也。楝亭名寅,字幼清,一字子清,汉军镶蓝旗人,实则籍于辽阳,其诗集题曰千山曹寅是也。楝亭巡视两淮盐政,掌江南织造,颇饶于貲,收藏极富,又喜刻书,所传《楝亭十二种》,即其一也。吾辽先正,精校刊而喜刻书者,曰辽阳蒋氏国祚国祥,承德孙氏冯翼,一名彤。及曹氏三家而已。蒋氏所刻,如前、后两《汉纪》,马、陆两《南唐书》。孙氏所刻,如《问经堂丛书》,皆卓卓叫称。而《楝亭十二种》,皆覆刊宋、元精本,又有《楝亭五种》,亦然。又著录于《书目》中者,曰《周易本义》二册,《广韵》五卷五册,《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五卷五册,皆注云:“楝亭新梓”,盖后二者入《楝亭五种》,而《周易本义》则别出单行者也。
李煦本年二月有进呈燕来笋折。朱批云:“知道了。近日京中少雨,朕心时刻未安,未知南方情形何如也?更有嘱者:凡京中浑账人等指视(示)等事,一概不听才好。此主意甚是要紧,不可疏忽。”
按所谓“京中浑账人”,即指诸皇子党羽也,盖此际争位夺嫡之暗潮已日益尖锐,诸人结交外官,指使织造,培植势力等情,康熙帝已预嘱杜绝,但此在内务府皇室家奴而言,实为不可能之事。而李煦卒以是得祸。
三月,煦报苏州米价。
折略言:“米价忽然腾贵,卖至每石一两三钱五分,一两四钱三分不等。臣煦留心打听,盖因各行家有揽福建人买米,每石价银一两八钱,包送至乍浦出海,以致本地米价顿贵。”朱批云:“……尔所奏闻甚是。另有上谕一封,尔使人密到巡抚处去,不可迟悮。”
五月,煦奏请展期奏销盐课。
折略言:“幸值新例森严之际”,大夥私贩皆已敛迹,“间有负盐觅食之流,不过一二穷苦小民,在所不禁。”“两淮商人……蠲免赢余加觔又借帑带征,目今江,广盐价渐转,将来必是大好。”唯定例六月奏销,实则循例虚报,并未完课,请展至十月奏销。朱批:“去岁曹寅不曾展限。尔同曹寅商定,再折请旨。”
十一月,煦又有俟曹寅回任即进京谢恩等折。
本年二月,刑部议覆:江南江西总督阿山奏参江宁知府陈鹏年不将圣训供设吉地,大不敬,应将陈鹏年立斩。得旨:陈鹏年著革职,从宽免死,来京在修书处效力。
按所谓不将“圣训”供设“吉地”,指鹏年供置“圣训”之处原为“十四楼”,乃故明之妓馆也。鹏年不肯逢迎太子胤礽与总督阿山,又无弊可摘,故阿山借此以为“罪名”,可谓挖空心思。
三月,谕读卷官,数科以来,状元俱不甚佳,韩菼学问虽优,而不自检饬,颇好饮酒,为礼部尚书时,司官笔帖式俱藐视之。王式丹亦不检饬,而且懒惰,但所学尚优耳。
十一月,大学士等送审秋审情实罪犯七十名,勾决者二十五人,谕云:四辅臣时每年勾决动至百馀人,朕亲政后,数十年来每遇勾决,凡有一线可原者,未尝不从宽宥,……至于光棍及有关主仆之分者,其罪断不可宽也。
一七〇七 康熙四十六年 丁亥
曹寅在江宁织造兼盐差任;年五十岁。康熙帝南巡,二月十二日,舟泊滕县新庄桥,寅等三织造与群官迎朝。三月初六日,至江宁,驻城内,以织造府为行宫。十一日,帝自江宁登舟启行。
《圣祖仁皇帝实录》卷二百二十八叶九:“康熙四十六年丁亥春二月甲申朔,丙申,御舟泊滕县新庄桥地方,江宁将军诸满、……江宁织造曹寅、苏州织造李煦、杭州织造孙文成、……来朝。三月甲寅朔,己未上驻江宁府城内。甲子上自江宁登舟启行。”织造府为行宫仍见江宁及上江等《志》。
自春征施闰章遗集于其孙瑮,瑮奉集来真州,乃于五月梓镌,馆瑮以事校雠。
征施集馆施瑮各事,详见明年下引《学餘全集》梅庚跋及施瑮《书后》。
四月中,康熙帝为《全唐诗》制序成。诗局既结束,诸翰林离去,查嗣瑮有留别诗。
《御制全唐诗序》后署:“康熙四十六年四月十六日。”
查嗣瑮《查浦诗钞》卷九叶一
全唐诗校竣将有北行留别荔轩通政
曾移书阁傍雷陂,落叶轻尘对榻时。三赋未收禦补阙,二诗难合尚成疑。权文公序张登集云:“求居等三赋惜文粹不载。”周益公跋英华云:“或二诗合而为一、姓氏差误。”千秋册府祥符序,一代《诗骚》应帝期。原是集贤香案吏,写书犹及六年迟。
按《雪桥诗话》于此诗曾加称引。《查浦诗钞》卷八叶二十《锡山道中》诗自注云:“奉命校书维扬,自乙酉,至丁亥竣事。”可参看。
六月,有奏报盐场情形折。
六月二十日折略云:“臣于六月初十日已至仪真掣盐,但因六月内场河浅涸,盐船艰于运行,秤掣无多,目下堵坝蓄水,兼之连日有雨,船只陆续抵所,商民胥悦。”朱批:“今岁北方雨旸顺时,秋田大熟,大约十分收成。但南方亢旱,朕心甚为不安,又闻盗案最多。”
九月,复点李煦鹾政。
曹、李更代盐差事见九月某日李煦谢恩折。
张符骧《自长吟》卷十叶十一
竹西词
玉舆宵旰忆江东,柳色今年也不同。想到繁华无尽处,宫灯巧衬梵灯红。其一
五色云霞空外悬,可怜锦绣欲瞒天。玉皇闹里凝双眼,真说家馀跨鹤钱。其二
千丈氍毹起暮烟,猩红溅向至尊前。扬州岂必多歌舞,卖尽婵娟亦可怜。其四
县官朱票密于丝,役到淘沙户亦宜。天语丁宁空有约:“民间不费一钱而。”其五
三汊河干筑帝家,金钱滥用比泥沙。宵人未毙江南狱,多分痴心想赐麻。其六
官衔盐总搭盐臣,万寿屏开花样新。皇本揭来刚百万,明朝旗子御商人。其七
太平岁月有何愁,三度扬州幸未休。燮理谁能过王旦,不将封禅奉宸游。其九
同上叶十三
后竹西词
豫游原为视农桑,官礼明明劝省方。截海含生齐望幸,被恩深处是维扬。其三
欲奉宸游未乏人,两淮办事一盐臣。百年父老歌声沸,难遇扬州六度春。其四
两淮合口颂虞、唐,收债何曾似孟尝?用尽泥沙全不恨,太平天子不征商。其五
霜冷从前塔一湾,离宫璀璨五年间。至尊若肯千场顾,不枉神机尽鲁班。其七
物华谁不望春雷,三汊河干淑景催。似妒扬州能窃宠,金山青欲过江来。其八
萧闲香阜是头衔,尽把空门裹越缣。未必愚民直供佛,官家面上费庄严。其九
忆得年时宫市开,无遮古董尽驼来。何人却上《千秋鉴》,也博君王玩一回。其十
按前《竹西词》“三度扬州幸未休”应作于康熙三十八年后,后词有“难遇扬州六度春”之语,则为本年作,今系于一处,以便参考。张氏集中可注意者有数事:一,其卷五叶一诗题云:“白门谒上”,下注:“乙酉四月二十三日江宁行宫恭进。”卷六叶一亦有“万寿节”四律,题下注云:“丁亥三月十八日苏州行宫恭进。”则其人固非高蹈之士,且与曹寅、李煦当皆有相识之可能。二,诗中屡提盐臣。三,诗语口吻皆极讽刺之能事,张氏字良御,康熙六十年进士,道学家,其诗圭棱尽露,竟敢刊行,未罹文网,可见康熙时究与乾隆不同。四,由所叙,亦足窥当时奢侈之情形。五,《红楼梦》第十六回赵嬷嬷曰:“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于成了土泥,……”持此与“金钱滥用比泥沙”
“用尽泥沙全不恨”相较,竟巧合若出一人口,此语盖亦当时扬州人语,人人能道,曹家上下,特亦知之,至雪芹时,老妪口中尚时一艳说之耳。(“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唐人杜牧语。)
作《题王觉斯先生画扇记》,《题玉峰相国感蝗赋后》,《重修周栎园先生祠堂记》诸文。
本年诸题跋,均见《楝亭文钞》。
李煦本年六月有进扇子、湖笔、小菜、糖果折。朱批云:“……朕南方回来,即闻江南盗案颇多,地方文武,所管何事?近日又闻江浙少雨,唯恐盗案又多些。”
八月,有奏苏州得雨折。
略云:苏州自交六月无雨,“人心未安,民间因有盗警”,巡抚于准缉获张书绅等。至七月连得雨,“人心业已宁贴”。前有高价粜米者,“当被程亦贤聚众讦告,而附近居民俱各罢市”。又进果乾、膏饼。朱批:“知道了。今岁年成不好,千万不可买人。地方之事,一概不要管。近日风闻南方有私派之谣,未知实否?北方口外今岁收成十分,谷价甚贱。”至九月,又有折报得雨民心宁贴折;十月有报苏属民出收成折。
十二月,有报太仓忽有“强赋多人抢夺民人”折,一念和尚“惑众”折。
略云:十一月二十六日“忽有强贼多人,以红布裹头,竖大明旗号,抢夺民人”。查得太仓刘河汛十一月初五日有“强贼多人行劫开典铺生员陆三就家,放炮进门,金珠细软尽被劫去”。十一月二十六日之大伙,裹头竖旗,“声言欲入州城劫库”。拿获十馀人,供称有“一念和尚,给劄惑众”。又报苏松米贵,每石一两六七钱,贪利之徒贩米二百石、麦一百石出洋。朱批:“此一案朕早已知道了,又闻浙江四明山有贼,尔蜜蜜(密)访问明白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