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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渊源录 宋 朱熹

3-伊洛淵源錄卷二
  伊洛淵源錄卷二

  宋 朱子 撰

  明道先生

  行狀           伊川先生

  曾祖希振皇任尚書虞部員外郎妣高密縣君崔氏祖遹皇贈開府儀同三司吏部尚書妣孝感縣太君張氏長安縣太君張氏父珦見任太中大夫致仕母夀安縣君侯氏先生名顥字伯淳姓程氏其先曰喬伯為周大司馬封於程後遂以為氏先生五世而上居中山之博野高祖贈太子少師諱羽太宗朝以輔翊功顯賜第於京師居再世曾祖而下葬河南今為河南人先生生而神氣秀爽異於常兒未能言叔祖母任氏太君抱之行不覺釵墜後數日方求之先生以手指示隨其所指而往果得釵人皆驚異數歲誦詩書強記過人十歲能為詩賦十二三時羣居庠序中如老成人見者無不愛重故戶部侍郎彭公思永謝客至學舍一見異之許妻以女踰冠中進士第調京兆府鄠縣主簿令以其年少未知之民有借其兄宅以居者發地中藏錢兄之子訴曰父所藏也令曰此無證佐何以决之先生曰此易辨爾問兄之子曰爾父藏錢幾何時矣曰四十年矣彼借宅居幾何時矣曰二十年矣即遣吏取錢十千視之謂借宅者曰今官所鑄錢不五六年即遍天下此錢皆爾未藏前數十年所鑄何也其人遂服令大奇之南山僧舍有石佛歲傳其首放光遠近男女聚觀晝夜雜處為政者畏其神莫敢禁止先生始至詰其僧曰吾聞石佛歲現光有諸曰然戒曰俟復現必先白吾職事不能往當取其首就觀之自是不復有光矣府境水害倉卒興役諸邑率皆狼狽惟先生所部飲食苃舍無不安便時盛暑泄利大行死亡甚衆獨鄠人無死者所至治役人不勞而事集嘗謂人曰吾之董役乃治軍法也當路者欲薦之多問所欲先生曰薦士當以才之所堪不當問所欲再朞以避親罷再調江寧府上元縣主簿田稅不均比他邑尤甚盖近府美田為貴家富室以厚價薄其稅而買之小民苟一時之利久則不勝其弊先生為令畫法民不知擾而一邑大均其始富者不便多為浮論欲搖止其事既而無一人敢不服者後諸路行均稅法邑官不足益以他官經歲歷時文案山積而尚有訴不均者計其力比上元不啻千百矣會令罷去先生攝邑事上元劇邑訴訟日不下二百為政者疲於省覽奚暇及治道先生處之有方不閲月民訟遂簡江南稻田賴陂塘以溉盛夏塘隄大決計非千夫不可塞法當言之府府禀於漕司然後計功調役非月餘不能興作先生曰比如是苗槁久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遂發民塞之歲則大熟江寧當水運之衝舟卒病者則留之為營以處曰小營子歲不下數百人至者輒死先生察其由盖既留然後請於府給券乃得食比有司文具則困於飢巳數月矣先生白漕司給米貯營中至者與之食自是生全者大半措置於纎微之間而人己受賜如此之比所至多矣先生常云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仁宗登遐遺制官吏成服三日而除三日之朝府尹率羣官將釋服先生進曰三日除服遺詔所命不敢違也請盡今日若朝而除之所服止二日爾尹怒不從先生曰公自除之某非至夜不敢釋也一府相視無敢除者茅山有龍池其龍如蜥蜴而五色祥符中中使取二龍至中途中使奏一龍飛空而去自昔嚴奉以為神物先生嘗捕而脯之使人不惑其始至邑見人持竿以黏飛鳥取其竿折之教之使勿為及罷官艤舟郊外有數人共語自主簿折黏竿鄉民子弟不敢畜禽鳥不嚴而令行大率如此再朞就移澤州晉城令澤人淳厚尤服先生教命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之以孝悌忠信入所以事父兄出所以事長上度鄉村遠近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而姦偽無所容凡孤㷀殘癈者責之親戚鄉黨使無失所行旅出於其塗者疾病皆有所養諸鄉皆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而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教者不善則為易置俗始甚野不知為學先生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去邑纔十餘年而服儒服者盖數百人矣鄉民為社會為立科條旌别善惡使有勸有恥邑幾萬室三年之間無強盜及鬭死者秩滿代者且至吏夜叩門稱有殺人者先生曰吾邑安有此誠有之則某村某人也問之果然家人驚異問何以知之曰吾常疑此人惡少之弗革者也河東財賦窘迫官所科買歲為民患雖至賤之物至官取之則其價翔躍多者至數十倍先生常度所需使富家預儲定其價而出之富不至失倍息而鄉民所費比常歲十不過二三民稅常移近邊載往則道遠就糴則價高先生擇富民之可任者預使購粟邊郡所費大省民力用紓縣庫有雜納錢數百千常借以補助民力部使者至則告之曰此錢令自用而不敢私請一切不問使者屢更無不從者先時民憚差役役及則互相糾訴鄉鄰遂為仇讐先生盡知民產厚薄第其先後按籍而命之無有辭者河東義勇農隙則教以武事然應文備數而已先生至晉城之民遂為精兵晉俗尚焚屍雖孝子慈孫習以為安先生教諭禁止民始信之而先生去後郡官有母死者憚於遠致以投烈火愚俗視傚先生之教遂廢識者恨之先生為令視民如子欲辨事者或不持牒徑至庭下陳其所以先生從容告語諄諄不倦在邑三年百姓愛之如父母去之日哭聲振野用薦者改著作佐郎尋以御史中丞呂公公著薦授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神宗素知先生名召對之日從容咨訪比二三見遂期以大用每將退必曰頻求對來欲常相見爾一日議論甚久日官報午正先生遽求退庭中中人相謂曰御史不知上未食邪前後進說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賢育才為先先生不飾辭辯獨以誠意感動人主神宗嘗使推擇人才先生所薦者數十人而以父表弟張載暨弟頤為首所上章疏子姪不得窺其藁嘗言人主當防未萌之欲神宗俯身拱手曰當為卿戒之及因論人才曰陛下奈何輕天下士神宗曰朕何敢如是言之至於再三時王荆公安石日益信用先生每進見必為神宗陳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未嘗及功利神宗始疑其迂而禮貌不衰當極陳治道神宗曰此堯舜之事朕何敢當先生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天下之福也荆公寖行其說先生意多不合事出必論列數月之間章數十上尤極論者輔臣不同心小臣與大計公論不行青苗取息賣祠部牒差提舉官多非其人及不經封駁京東轉運司剥民希寵不加黜責興利之臣日進尚德之風寖衰等十餘事荆公與先生雖道不同而嘗謂先生忠信先生每與論事心平氣和荆公多為之動而言路好直者必欲力攻取勝由是與言者為敵矣先生言既不行懇求外補神宗猶重其去上章及面請至十數不許遂闔門待罪神宗將黜諸言者命執政除先生監司差權發遣京西路提點刑獄復上章曰臣言是願行之如其妄言當賜顯責請罪而獲遷刑賞混矣累請得罷既而神宗手批暴白同列之罪獨於先生無責改差簽書鎮寧軍節度判官事為守者嚴刻多忌通判而下莫敢與辯事始意先生嘗任臺憲必不盡力職事而又慮其慢已既而先生事之甚恭雖筦庫細務無不盡心事小未安必與之辯遂無不從者相與甚歡屢平反重獄得不死者前後蓋十數河清卒於法不他役時中人程昉為外都水丞怙勢蔑視州郡欲盡取諸埽兵治二股河先生以法拒之昉請於朝命以八百人與之天方大寒昉肆其虐用衆逃而歸州官晨集城門吏報河清兵潰歸將入城衆官相視畏昉欲弗納先生曰此逃死自歸弗納必為亂昉有言某自當之即親往開門撫諭約歸休三日復役衆歡呼而入具以事上聞得不復遣後昉奏事過州見先生言甘而氣懾既而揚言於衆曰澶卒之潰乃程中允誘之吾必訴於上同列以告先生笑曰彼方憚我何能爾也果不敢言會曹村埽決時先生方救護小吳相去百里州帥劉公涣以事急告先生一夜馳至帥俟於河橋先生謂帥曰曹村決京城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為之請盡以廂兵見付事或不集公當親率禁兵以繼之帥義烈士遂以本鎮印授先生曰君自用之先生得印不暇入城省親徑走決堤諭士卒曰朝廷養爾輩正為緩急爾爾知曹村決則注京城乎吾與爾曹以身捍之衆皆感激自效論者皆以為勢不可塞徒勞人爾先生命善汩者銜細繩以渡決口水方奔注達者百一卒能引大索以濟衆兩岸並進晝夜不息數日而合其將合也有大木自中流而下先生顧謂衆曰得彼巨木横流入口則吾事濟矣語纔已木遂横衆以為至誠所致其後曹村之下復決遂久不塞數路困擾大為朝廷憂人以為使先生在職安有是也郊祀霈恩先生曰吾罪滌矣可以去矣遂求監局以便親養得罷歸自是醜正者競揚避新法之說歲餘得監西京洛河竹木務薦者言其未嘗叙年勞丐遷秩特改太常丞神宗猶念先生會修三經義嘗語執政曰程某可用執政不對又嘗有登對者自洛至問曰程某在彼否連言佳士其後彗見翼軫間詔求直言先生應詔論朝政極切還朝執政屢進擬神宗皆不許既而手批與府界知縣差知扶溝縣事先生詣執政復求監局執政諭以上意不可改也數月右府同薦除判武學新進者言其新法之初首為異論罷復舊任先生為治專尚寛厚以教化為先雖若甚迂而民實風動扶溝素多盜雖樂歲強盜不減十餘發先生在官無強盜者幾二年廣濟蔡河出縣境瀕河不逞之民不復治生業專以脇取舟人物為事歲必焚舟十數以立威先生始至捕得一人使引其類得數十人不復根治舊惡分地而處之使以挽舟為業且察為惡者自是邑境無焚舟之患畿邑田稅重朝廷歲常蠲除以為惠澤然而良善之民憚督責而先輸逋負獲除者皆頑民也先生為約前科獲免者今必如期而足於是惠澤始均司農建言天下輸役錢達戶四等而畿内獨止第三請亦及第四先生力陳不可司農奏其議謂必獲罪而神宗是之畿邑皆得免先生為政常權穀價不使至甚貴甚賤會大旱麥苗且枯先生教人掘井以溉一井不過數工而所灌數畝闔境賴焉水災民飢先生請發粟貸之鄰邑亦請司農怒遣使閱實使至鄰邑而令遽自陳穀且登無貸可也使至謂先生盍亦自陳先生不肯使者遂言不當貸先生力言民飢請貸不已遂得穀六千石飢者用濟而司農益怒視貸籍戶同等而所貸不等檄縣杖主吏先生言濟飢當以口之多寡不當以戶之高下且令實為之非吏罪乃得已内侍都知王中正巡閱保甲權寵至盛所至凌慢縣官諸邑供帳競務華鮮以悅奉之主吏以請先生曰吾邑貧安能效他邑且取於民法所禁也令有故青帳可用之先生在邑歲餘中正往來境上卒不入鄰邑有寃訴府願得先生決之者前後五六有犯小盜者先生謂曰汝能改行吾薄汝罪盜叩首願自新後數月復穿窬捕吏至門盜告其妻曰我與太丞約不復為盜今何面目見之邪遂自經官制改除奉議郎朝廷遣官括牧地民田當沒者千頃往往持累世契券以自明皆弗用諸邑已定而扶溝民獨不服遂有朝旨改稅作租不復加益及聽賣易如私田民既倦於追呼又得不加賦乃皆服先生以為不可括地官至謂先生曰民願服而君不許何也先生曰民徒知今日不加賦而不知後日增租奪田則失業無以生矣因為言仁厚之道其人感動謝曰寧受責不敢違公遂去之他邑不踰月先生罷去其人復至謂攝令者曰程奉議去矣爾復何恃而敢稽違朝旨督責甚急數日而事集鄰邑民犯盜繋縣獄而逸既又遇赦先生坐是以特旨罷邑人知先生且罷詣府及司農丐留者千數去之日不使人知老稺數百追及境上攀挽號泣遣之不去以親老求近鄉監局得監汝州酒稅今上嗣位覃恩改承議郎先生雖小官賢士大夫視其進退以卜興衰聖政方新賢德登進先生特為時望所屬召為宗正寺丞未行以疾終元豐八年六月十五也享年五十有四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為朝廷生民恨惜先生資稟既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温潤如良玉寛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誠貫乎金石孝悌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温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胷懷洞然徹視無間測其藴則浩乎若滄溟之無際極其德美言蓋不足以形容先生行已内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見善若出諸已不欲弗施於人居廣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動有常先生為學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於孝悌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辨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謂孟子沒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巳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遍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進將覺斯民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辨析精微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傳爾先生之門學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獲其益如羣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捨近而趨遠處下而闚高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先生接物辨而不間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從怒人而人不怨賢愚善惡咸得其心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聞風者誠服覿德者心醉雖小人以趨向之異顧於利害時見排斥退而省其私未有不以先生為君子也先生為政治惡以寛處煩而裕當法令繁密之際未嘗從衆為應文逃責之事人皆病於拘礙而先生處之綽然衆憂以為甚難而先生為之沛然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方監司競為嚴急之時其待先生率皆寛厚設施之際有所賴焉先生所為綱條法度人可效而為也至其道之而從動之而和不求物而物應未施信而民信則人不可及也彭夫人封仁和縣君嚴正有禮事舅以孝稱善睦其族先一年卒【一本有五字】子【一本有三早卒字】曰端懿蔡州汝陽縣主簿曰端本治進士業【一本有四字】女【一本有三夭一字】適假承務郎朱純之卜以今年十月乙酉葬於伊川先塋謹書家世行業及歷官行事之大槩以求誌於作者

  門人朋友叙述【并序】

  先兄明道之葬頤狀其行以求誌銘且備異日史氏採録既而門人朋友為文以叙其事迹述其道學者甚衆其所以推尊稱美之意人各用其所知盖不同也而以為孟子而後傳聖人之道者一人而已是則同文多不能盡取取其有補於行狀之不及者數篇附於行狀之後

  河間劉立之曰先生幼有奇【一作異】質明慧驚人年數歲即有成人之度嘗賦酌貪泉詩曰中心如自固外物豈能遷當世先達許其志操及長豪勇自奮不溺於流俗從汝南周茂叔問學窮性命之理率性會道體道成德出處孔孟從容不勉踰冠應舉京師聲望藹然老儒宿學皆自以為不及莫不造門願交釋褐主永興軍鄠縣簿永興帥府其出守皆禁密大臣待先生莫不盡禮為令晉城其俗樸陋民不知學中間幾百年無登科者先生擇其秀異為置學舍糧具聚而教之朝夕督厲誘進學者風靡日盛熙寧元豐間應書者至數百登科者十餘人先生為政條教精密而主之以誠心晉城之民被服先生之化暴桀子弟至有恥不犯迄先生去三年間編戶數萬衆罪入極典者纔一人然鄉閭猶以不遵教令為深恥熙寧七年立之得官晉城距先生去已十餘年見民有聚口衆而不析異者問其所以云守程公之化也其誠心感人如此薦為御史神宗召對問所以為御史對曰使臣拾遺補闕裨贊朝廷則可使臣掇拾臣下短長以沽直名則不能神宗歎賞以為得御史體神宗厲精求治王荆公執政議法改令言者攻之甚力至有發憤肆罵無所不至者先生獨以至誠開納君相疏入輒削藁不以示子姪常曰揚已矜衆吾所不為嘗被旨赴中堂議事荆公方怒言者厲色待之先生徐曰天下之事非一家私議願公平氣以聽荆公為之愧屈善談太中公得請領崇福先生求折資監當以便養歸洛從容親庭日以讀書勸學為事先生經術通明義理精微樂告不倦士大夫從之講學者日夕盈門虚往實歸人得所欲先生在御史有南士游執政門者方自南還未至而附會之說先布都下且其人素議虧闕先生奏言其行後先生被命判武學其人已位通顯懼先生復進乃抗章言先生新法之初首為異論先生笑曰是豈誣我邪復以便親乞汝州監局先生高才遠業淪屈卑冗人為先生歎息而先生處之恪勤匪懈曰執事安得不謹今皇帝即位以宗正丞召朝廷方且用之未赴闕得疾以終先生有天下重望士民以其出處卜時隆汙聞訃之日識與不識莫不隕涕自孟軻沒聖學失傳學者穿鑿妄作不知入德先生傑然自立於千載之後芟闢榛穢開示本原聖人之庭戶曉然可入學士大夫始知所向然高才世希能造其藩閾者蓋鮮况堂奥乎先生德性充完粹如之氣盎於面背樂易多恕終日怡悦立之從先生三十年未嘗見其【一有有字】忿厲之色接人温然無賢不肖皆使之款曲自盡聞人一善咨嗟奨勞惟恐其不篤人有不及開導誘掖惟恐其不至故雖桀傲不恭見先生莫不感悦而化服風格高邁不事標飾而自有畦畛望其容色聽其言教則放心邪氣不復萌於胷中太中公告老而歸家素清窶僦居洛城先生以禄養族大食衆菽粟僅足而老幼各盡其歡中外幼孤窮無託者皆收養之撫育誨導期於成人嫁女娶婦皆先孤遺而後及已子食無重肉衣無兼副女長過期至無資以遣先生達於從政以仁愛為本故所至民戴之如父母立之嘗問先生以臨民曰使民各得輸其情問御吏曰正已以格物雖愚不肖佩服先生之訓不敢忘怠先生抱經濟大器有開物成務之才雖不用於時然至誠在天下惟恐一物不得其所見民疾苦如在諸已聞朝廷興作小失則憂形顔色嘗論所以致君堯舜措俗成康之意其言感激動人千五百年一生斯人時命不會如此美志不行利澤不施惜哉立之家與先生有累世之舊先人高爽有奇操與先生好尤密先人早世立之方數歲先生兄弟取以歸敎養視子姪卒立其門戶末世俗薄朋友道衰聞先生之風宜有愧恥立之從先生最久聞先生教最多得先生行事為最詳先生終繫官朔陲不得與於行服之列哭泣之哀承訃悲號摧裂肝膈先生大節高誼天下莫不聞至於委曲纎細一言一行足以埀法來世而人所不及知者大懼堙没不傳以為門人羞輒書所知以備採擇

  沛國朱光庭曰嗚呼道之不明不行也久矣自子思筆之於書其後孟軻倡之軻死而不得其傳退之之言信矣大扺先生之學以誠為本仰觀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運行隂陽之變化所以然者誠而已俯察乎地廣博持載山川之融結草木之繁殖所以然者誠而已人居天地之中參合無間純亦不已者其在兹乎盖誠者天德也聖人自誠而明其靜也淵停其動也神速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何莫由斯道也先生得聖人之誠者也自始學至於成德雖天資穎徹絶出等夷然卓然之見一主於誠故推而事親則誠孝事君則誠忠友于兄弟則綽綽有裕信於朋友則久要不忘修身慎行則不愧於屋漏臨政愛民則如保乎赤子非得夫聖人之誠孰能與於斯才周萬物而不自以為高學際三才而不自以為足行貫神明而不自以為異識照古今而不自以為得至於六經之奥義百家之異說研窮搜決判然胷中天下之事雖萬變交於前而燭之不失毫釐權之不失輕重凡貧富貴賤死生皆不足以動其心真可謂大丈夫者非所得之深所養之厚能至於是歟嗚呼天之生斯人使之平治天下功德豈小補哉方當聖政日新賢者彚進殆將以斯道覺斯民而天奪之速可謂不幸之甚矣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自孟子以來千有餘歲先王大道得先生而後傳其補助天地之功可謂盛矣雖不得高位以澤天下然而以斯道倡之於人亦已較著其聞見而知之尚能似之先生為不亡矣河間邢恕曰先生德性絶人外和内剛眉目清峻語聲鏗然恕早從先生之弟學初見先生於磁州其氣貌清明夷粹其接人和以有容其斷義剛而不犯其思索妙造精義其言近而測之益遠恕盖始恍然自失而知天下有成德君子所謂完人者若先生是已先生為澶州幕官歲餘罷歸恕後過澶州問村民莫不稱先生咨嗟歎息盖先生之從政其視民如子憂公如家其誠心感物雖為郡僚佐又止歲餘而去至使田父野人皆知其姓名又稱歎其賢使先生為一郡又何如哉使先生行乎天下又如何哉既不用於朝廷而以奉親之故禄仕於筦庫以為養居洛幾十年玩心於道德性命之際有以自養其渾浩沖融而必合乎規矩凖繩盖真顔氏之流黄憲劉迅之徒不足道也洛實別都乃士人之區藪在仕者皆慕化之從之質疑解惑閭里士大夫皆高仰之樂從之遊學士皆宗師之講道勸義行李之往來過洛者苟知名有識必造其門虚而往實而歸莫不心醉斂袵而誠服於是先生身益退位益卑而名益高於天下今皇帝即位太皇太后同聽斷凡政事之利者存害者去復起司馬公君實以為門下侍郎用呂公晦叔為尚書左丞而先生亦以宗正丞召執政日須其來將大用之訃至京師諸公人人歎嗟為朝廷惜士大夫下至布衣諸生聞之莫不相弔以為哲人云亡也嗚呼惟先生以直道言事不合去國十有七年今太母制政下令不出房闥天下固已宴然方大講求政事之得失救偏矯枉資人材以成治功之時如先生之才大小左右内外用之無不宜盖其所知上極堯舜三代帝王之治其所以包涵博大悠遠纖悉上下與天地同流其化之如時雨者先生固已默而識之至於興造禮樂制度文為下至行師用兵戰陣之法無所不講皆造其極外之夷狄情狀山川道路之險易邊鄙防戍城寨斥堠控帶之要靡不周知其吏事操決文法簿書又皆精密詳練若先生可謂通儒全才矣而所有不試其萬一又不究於高年此有志之士所以慟哭而流涕也

  成都范祖禹曰先生為人清明端潔内直外方其學本於誠意正心以聖賢之道可以必至勇於力行不為空文其在朝廷與道行止主於忠信不崇虚名其為政視民如子慘怛教愛出於至誠建利除害所欲必得故先生所至民賴之如父母去久而思之不忘先生常言縣之政可達於天下一邑者天下之式也先生以親老求為閒官居洛陽殆十餘年與弟伊川先生講學於家化行鄉黨家貧疏食或不繼而事親務養其志賙贍族人必盡其力士之從學者不絶於館有不遠千里而至者先生於經不務解析為枝詞要其用在已而明於知天其教人曰非孔子之道不可學也蓋自孟子沒而中庸之學不傳後世之士不循其本而用心於末故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先生以獨智自得去聖人千有餘歲發其關鍵直覩堂奥一天地之理盡事物之變故其貌肅而氣和志定而言厲望之可畏即之可親叩之者無窮從容以應之其出愈新真學者之師也成就人才於時為多雖久去朝廷而人常以其出處為時之通塞既除宗正丞天下日望先生入朝以為且大用及聞其亡上自公卿下至閭巷士民莫不哀之曰時不幸也其命矣夫伊洛淵源錄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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