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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函书约存、约注、别集 清 胡熙

44-周易函書別集卷六
  周易函書別集卷六   禮部侍郎胡煦撰易解辨異

  下經

  損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是辭之全吉者也又曰曷之用二簋可用亨言雖薄亦無害也可見損非傷損之損乃簡損之損矣今曰剝民奉上則勞民傷財矣何得尚有薄亦無害之象哉與經文異矣彖曰損剛益柔有時損益盈虚與時偕行則此當在萬不得已之時為此變通權宜之術而姑薄取之耳詳見約註

  益卦初六利用為大作元吉无咎是全吉之辭也易之爻辭凶則凶吉則吉若持兩可之見何云因貳以濟民行今于爻中利貞每曰必利于正若其不正將不利矣今于元吉无咎之辭亦曰必元吉然後得无咎夫元吉為何景象乎元吉矣猶慮其有咎乎其作如此解說不過因下不厚事一語耳然却未詳益卦得名從何處來其曰下本不當厚事故不如是不足以塞咎是將下字指震初看而未知下字原指坤初是說未成益卦之先也應震之初陽本自上乾來益於初故以下字說坤初之隂見其先之無能為方顯得震初陽剛有為所以有下不厚事之說今將元吉說作戒辭又以下不厚事說在震上與孔子異矣凡易中除乾坤二卦之外有以元字言之者皆在陽爻屯之初五隨之初陽皆是也如隂爻主事之卦斷不稱元可知聖人定辭之妙

  損卦之六五亦指上九成卦之主說益之六二亦曰或益之謂既有正應而忽得諸意外也蓋益之得名實由初陽自乾而來而此爻比而承之因此與五本為正應又忽得所比之益故以為或益之王謂五指正應也用之為言謂守正順承而有應也帝也者震之初陽為卦主者也今既順以應五而又得初陽之益若王用之以通于帝者然也此一句又或益之三句之象也今謂以其居下而受上之益則未知孔子帝出乎震之說矣且此爻言占亦止稱得一吉字何嘗有卜郊之說與孔子異矣

  益四中行告公從利用為依遷國蓋因震初為益之主爻而震之一陽實由此爻遷之而下震陽所以遷而下者又由坤隂遷居此爻而始則是震陽之能遷儼若坤隂告之而震陽遂爾不違者然也是坤初之得行于中以其告公而從也震為帝出之陽爻故遂以公稱之若隂爻則常稱后矣坤為國邑坤在初為坤遷而中行仍然為坤若由國遷國者然也故曰為依遷國隂以得陽為幸所遷之隂實近九五之陽故曰依此皆因卦中主象一上一下而係之辭與損卦之三人行一人行之說相類孔子小象曰以益志也見得此隂雖為上卦而動作有為歸于陽爻故周公爻辭全以震初為主益志之說若其心出于隂爻者然也若但以中行為戒辭以公字指九五以遷國為遷國之吉占說得全無爻義非孔子益志之旨矣異矣

  夬卦九三壯于頄有凶言應隂之象也君子夬夬言陽剛之德本無私曲也此上為爻之主象獨行六字又所以象壯頄應隂之凶也有慍則惕厲之義无咎亦乾三之本德又所以象君子夬夬者也故孔子不釋壯頄及獨行六字而但曰君子夬夬終无咎者以乾陽正大必不終為隂應故止從乾三之本德釋之又明无咎即本有愠而來有愠則必夬而不應可知故但蒙夬夬之文而遂以為无咎也今以有愠為君子所愠則未達小象之意矣與孔子異矣愠者胸中自含之怒意也故下遂以无咎承之凡人之行而有失者為過自人責之為尤自心覺之為咎故欲解文周之辭則孔子之彖象皆不可不察也

  大壯觸藩之羊兌在上故既象羊又象觸五在羊上則曰喪矣上在其後則曰退遂是觸而太過者也夬四之羊亦在前而四與之合體故亦曰牽與觸字同義蓋相粘著不相離異之象也今曰不與衆陽競進而安處其後夫下卦乾也非兌也何得象以羊乎且卦以夬隂為義爻爻皆與上隂有相通道理乃顧以牽乾為牽羊異矣

  萃彖用大牲利攸往與天命何涉而乃說出順天命者蓋萃卦全在性情凝聚流通說此心同此理同之道而事神感人莫不如是夫至誠感格必在无欲无妄之初故既說天命而又以為順也此即中庸率性之說上由天命出來者也故下文遂說出情字情者性之發也天地萬物至散而難萃而賦性之始皆出于保合太和之利貞性情在人雖若甚狹而帥以為性塞以為體莫不與天地萬物相同故於萃卦中遂說出大同而至公之理蓋周易本言性之書故也如將天命解作時命則下面情字豈非無根且用大牲本承假廟來利攸往承見大人來今曰大牲必聚而後有則可以有所往是將二句合為一句識者細心觀之成何道理亦異于孔子順天命及見情之說矣

  萃四大吉无咎非戒辭也與衆順者相比悦以受之不勞心力故大吉悦體而衆順則此心自然无咎而人必無有咎之者矣然既已大吉而猶必曰无咎者以此為多懼之地而九陽居之本宜有咎故既釋以大吉而猶必以无咎言之因位之不當故也今但認作戒辭異矣凡爻中之辭所言吉凶皆本爻之德一定而不易者也先儒於貞吉等類多云不貞則不吉非易旨矣如此等爻可云不貞則不吉然隨之九四說貞凶亦可云不貞則不凶乎如萃之九四曰大吉无咎并無他象此止言本爻之德既是大吉又无咎也今曰必大吉然後无咎是以大吉看作有工夫字面吾不知大吉又為何等工夫也凡人占得易爻幸而大吉已無餘事矣豈可以吉字作善字解乎夫吉者善之徵也善則所以致吉者也既據本爻而稱為大吉自應確不可易只因其下有无咎二字故小象以不當位明之豈以大吉為不當位乎今但作大善之說異矣

  升四王用亨于岐山亨通也周易未經秦火非有訛誤聖人之經烏可輕改此爻言用言亨而獨不言升以凡能升者皆在下者也下則有可升之地業已上矣而又何升乎上卦三爻皆受升者也在下故言升受升故不言升此居順初與下巽相接而上承九五若人臣上奉君而下求賢者然也奉君以求則非已之自用而王用之矣岐山者與下巽互兌而伏艮山又因上隂兩開有兩岐之象此在順初而受伏山之賢故曰亨如但作登祭于山與升卦之義有何干涉異矣

  困之卦辭亨貞二字皆一字一義自乾之四德而外凡見于諸卦中者莫不皆然今以亨字連困字釋之謂身雖困而道則亨夫困有塞義亨有通義此相反而必不可合一者也身既困矣道安得亨乎既亨矣安得謂為困乎古今聖賢止奉此一道耳道亨矣而猶謂為困乎聖賢之身與道為體道之既亨而猶謂身為困是名利之徒耳不私且隘乎且其下又以貞字連亨字釋之謂占者處困能亨則得其正則又全以人事言之夫卦之有辭皆所以明卦德者也不知困之言亨是言困而求亨之事是從隂陽反對循環變易中說道理猶睽本乖離之卦而彖辭言同言通者然也皆指後來者說今觀孔子彖辭既以亨字絶句而亨字之上先說不失其所四字不失其所便指剛中說蓋謂如此然後得亨不如此則不得亨也其下曰惟君子乎便可知困而求亨之難矣下又曰貞大人吉貞字一句下文之中是也大人吉一句下文之剛是也故總承之曰以剛中也今將困亨貞合而釋之與孔子異矣

  凡卦辭皆言卦德者也井之卦辭改邑不改井无喪无得言卦德也往來井井言其利養不窮正无喪无得之妙也汔至以下則以有喪者歸諸人功亦以見井之无喪无得也而今曰其占為事仍舊无得喪而又當敬勉不可幾成而敗說得與井德无干與孔子彖辭異矣井彖據古本巽乎水而上水井改邑不改井乃以剛中也无喪无得往來井井井養而不窮也郭京易舉正改邑不改井下有无喪无得往來井井八字而本義則曰无喪无得往來井井兩句義與不改井同故不復出或亦古者相傳之本原有不同第以孔子六十四卦彖傳按之凡彖之解釋卦辭未有一卦輕置卦辭而不釋者也且井卦之德全在此无喪无得往來井井二句豈有彖辭可以輕去者乎亦異于孔子彖傳之例矣今按古本而考正之

  得朋喪朋之說始于坤而井言之者井固坎巽合卦也後天之坎居先天之坤位後天之坤又居先天之巽位穿地可以得井此之故也因先後天之坎巽俱轉换于坤故坤言得喪而坎巽合井亦言得喪也今但以為占與孔子異矣

  井四无咎小象明曰修井則是蓄泉以待用也今乃以雖无及物之功而能自治為无咎與孔子異矣

  漸之九三象辭婦孕不育失其道也此與坤之失道本是一義皆自失陽起見故孔子之坤象反失道而言則以為得常得常即得道之義今漸之九三本為陽以中爻論則為二隂所得而成坎坎男也今坎男變而為坤失此陽爻故有離醜不得之說以上卦合巽成離而論巽離女也隂以得陽為得道今隂爻化去不成大腹之離是隂不得陽失其常道故以為失道今但曰其占為夫征則不復婦孕則不育而離醜失道并不詳察與孔子異矣

  帝乙歸妹坤納乙指坤言也帝謂五也妺為坤初下配而為兌也泰之帝乙歸妹明坤五下交于乾二也此則明坤三之來于兌而稱妺云者變兌少女本由坤而分出又在五下故稱妺也坤主中爻而今居五位故以為帝乙歸之袂手衣禮容之外布而下垂者也人身處中而四肢外布手又下垂據坤而論則中具而外缺兌主在外而四布若衒之者然故為君袂不如娣袂也變兌少女故稱妺乾為衣又為美上卦得一乾于下下卦得二乾于下故既象下垂之袖而少者遂不美于多者矣今但以為居尊下應尚德不貴飾為帝女下嫁而服不盛之象竟作如此人事說非爻象矣至月幾望句始言與二相應又止曰女德之盛與孔子以貴行之義異矣豈知歸妹之與袂是坤四之行非坤五之行也至其交二始為坤五之事故曰以貴行也詳具約註本爻旅小亨小字指五隂非謂小事也故孔子曰旅之時義大也今以小為小事與孔子異矣

  旅大象明慎用刑而不留獄明離也慎止也不留則明止相合之妙也今但曰慎刑如山不留為止遺却明字之象與孔子異矣

  六二得童僕貞九三喪童僕貞厲凡元亨利貞四字見于卦中皆自為一句二之貞者中也以隂居隂也故小象曰終无尤也三之貞以陽居陽也厲則乾三之位然也喪失也即坤卦得朋喪朋之義也得三之陽附于二之隂喪謂陽之化而隂也今以三之貞字連下句為義而反以二之貞字連上句為得其童僕之貞信與孔子之釋元亨利貞為四德者異矣

  旅九四後儒謂以陽居隂處上之下用柔能下故其象占如此又謂上无陽剛之與下唯隂柔之應故其心有所不快然則有陽剛之與者皆吉隂柔之應皆不美者乎不知得字本于坤卦與坤卦得喪之旨異矣

  巽之初四兩隂為主故卦辭曰小亨下文利往利見皆小之亨也彖辭中剛巽乎中正言剛之不逆于隂柔皆順乎剛言初四之志得行正亨字之義所謂剛者即卦辭之大人也柔皆順之即利見也故下全舉卦辭即用是以二字貫之今將剛巽二字說作兩義竟是巽之一卦主剛而不主柔不唯與小亨之說相悖與孔子全舉卦辭之旨異矣與諸卦彖辭多說往來上下必先審定主爻之旨異矣

  巽无初有終初終即始終先天圖隂陽相循而相伏相勝皆涵于始終二字之中陽有而隂无陽明而陰晦周易之通例也此卦先隂後陽所以著无初有終之象又因九五原是陽爻因言初隂伏下之陽原是无的所以謂為无初故孔子雜卦便以為巽伏也謂一陽之震伏于坤下由坤而來故以為初之无然由震而兌而乾一陽二陽三陽故以為終之有蓋此卦之有无與蠱卦有字不同蠱卦止是有无之有此有无則當明晦二字看蓋之之暗昧非目可覩故不可以言有若陽之升也煥然而明故可言有陽之反也闃然而寂故可言无是則初之无謂隂盛揜陽乃庚象未見以前之事終之有謂隂盡陽全乃庚象既見以後之事所以有先庚後庚之說其以三日言之者時有三候位有三等之旨也蓋周易賤隂而貴陽故于隂陽之始終每每慎重言之今乃曰有悔是无初悔亡是有終以下句作上句註脚且爻中但曰貞吉悔亡并无有悔之說乃忽添出有悔二字與孔子異矣

  周易所言道理非天地生人生物之理即聖人參贊位育之理雖有極鄙極䙝之象而極精極深之義存焉時不越乎三候位不越乎三等故卦立三爻今曰三日即三爻三候三等之義也顧乃以先庚三日為丁後庚三日為癸又止以丁寧揆度之說解卦中所无之義豈知甲庚己乙文周取之皆有深旨若丁癸與辛則爻之所无何待解說况不切當乎且周公爻辭明曰貞吉孔子小象明曰位中正也豈有貞吉而中正者猶待于丁寧猶待于揆度乎與孔子中正之說異矣

  上繫首章從天地乾坤說起是易卦之本原初未說到立卦成爻之事所云八卦相盪與剛柔相摩同類是天地自然之八卦即指下文雷霆風雨言也蓋此節全說天地絪緼萬物化醇時事故其下文方說到成男成女今竟指為易卦之變化因謂兩摩而四四摩而八八盪而為六十四之說全不念雷霆風雨日月寒暑成男成女皆是說絪緼時相摩相盪之妙皆天地自然之摩盪與孔子異矣及至第二章設卦觀象說出剛柔相推此方是卦中之摩盪也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此知字即陽之明也即知識之知下曰易知簡能正是知能各效之事今指作主字解說與孔子異矣

  有親有功二有字與中庸有臨有容有敬相似是說性中所具乾坤之德其知能足以如此而已非真有親近之可見有功之可言也觀下文成位其中猶說易簡理得則上文全說性中之能可知矣今曰與之同心者多故有親與之協力者多故有功全說向感應事為一邊與孔子全說性量者異矣且以有功說出協力者多尤屬膚殻无論不覩不聞非人所能協力然則聖人參贊位育猶有待于協力者而後能乎異矣

  二章觀象繫辭此象字謂三畫卦中之象即純奇純偶中滿上缺之類也觀下文所說剛柔相推可知今曰象似之象與孔子設卦觀象之說異矣盖此猶是設卦時事非繫辭之後即其相似者發揮道理也

  天地間所生之物皆隂陽摩盪而生而隂之與陽則太極之發舒者也三極之道全屬動用邊說在隂陽既形之後故可分而為三若論源頭均出敦化之太極原未有兩太極也今曰三極各一太極是太極竟有三个而天地與人竟不得同源而論矣與孔子易有太極是生兩儀之說異矣緣其錯誤之故皆由認道字在源頭一邊子思不云乎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夫和則既發以後之事也下文說到化育正在功用一邊正是道中之事故此處既分三極便說出道字可知三極便是剛柔摩盪以後之事而猶謂之為極者是極至之理非太極之極也即以極為太極之極亦是三者同出一太極豈可曰三者各有一太極乎

  五章易有大本有大用太極本也隂陽以後皆用也太極元也隂陽以後皆亨而利貞者也隂陽者太極之動元之亨也其在乾彖則雲行雨施品物流形者乃其象也而隂陽之運更微乎其微非視可覩非耳可聽故能入天下之有形无形而生育之而變化之而卒不可得而執也故可見可聞之處有可見可聞之隂陽而不可見不可聞之中亦遂有不可見不可聞之隂陽如昏明晝夜高下尊卑之類總未有能外者也紫陽與陸子所辨直以隂陽為形器矣夫隂陽而為形器苟无形器將遂无隂陽乎其註易也又以隂陽為氣夫寒暑晝夜可以氣言矣彼高下尊卑小大隱顯非氣所攝將遂无隂陽乎孔子曰一隂一陽之謂道又曰形而上者謂之道便是以隂陽為形上之事緣此隂陽方由太極初亨而出尚未到化生人物之時安得有形器之可言又其功用至于涵天下之大凡屬有形无形皆此隂陽變化所成是其體原立於无聲无臭之中而其用悉周于有象有形之後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今曰隂陽為形器與孔子形上之說異矣氣字之說雖屬近理然隂陽之妙有理存焉實非一氣之所可盡也

  道也者充周之大用也然四書六經所言之道未有不說在大用一邊者今觀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也者天下之達道是既發之後方始為道也又曰造端夫婦察乎天地夫造之察之皆大用之流行也又曰君子之道費夫費則其用也又曰行遠自邇登高自卑夫行登則其用也又曰發育峻極非用乎大學曰明德新民明與新非用乎論語曰吾道一以貫之貫非用乎忠之與恕非用乎聖賢之經從未有將道之一字說作隂陽之所以然者今曰隂陽之迭運者氣也其理則所謂道是明說理為氣本將道字看作隂陽之所以然置一隂一陽於不問豈知太極之中原不可以言說原非理之可求逮于隂陽既形乃始有道若无隂陽則化原既絶道於何有乎亦異于孔子矣

  五章道具于隂而行乎陽繼言其發也夫文周之易孔子之傳及先儒之訓從未有以道為隂者夫隂陽二字當形上之時太極初亨之際本相須并用而分析不開者也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若使隂陽可以分開則无變化无生育安有人物哉其以道為具于隂者是周子以太極為静之見也豈知太極雖立體于无而其出不窮綿綿不息必不可以獨静言也故羲文周孔四大聖人總不能于太極之内更置一辭者職是故也且既有隂陽之可名已在太極既亨之後既有動静之可分已非太極渾淪活潑之本體故周子雖欲言之亦未能于太極增一辭也今曰道具乎隂而行乎陽是一道也而又自為本末矣又曰繼言其發也豈知繼之為言正在各正之時是天賦人受相續不絶之微旨其上有乾元之亨乾道之變化在焉不可謂人之所受由道之具于其先然後發出來也况又以善為陽之事是仍陽善隂惡之說夫周易之陽爻其不當位而不善者盖亦多矣與孔子異矣

  繼之者善即天命之謂成之者性即率性之謂俱本上道字說來是乾元既亨之大用也今以善為陽之事以性為隂之事分隂陽而言之則是性中竟无善矣不知元善之長又何以稱也知非孔子合隂與陽以明道之旨矣異矣

  上文以道為具于隂下又以性為隂之事不過是陽動隂静之說以成而定静者為隂以動用有作者為陽耳不知隂陽自太極既亨以後无論在人之與在物必不可分所以孔子指為一隂一陽之謂道是合一不分之語言其相資不悖者也若使偏隂偏陽則變化生育之理杳然以息安復有所謂道哉故指性道為隂指善為陽是皆未明孔子一隂一陽合言之義也異矣此章首云一隂一陽之謂道便是說隂陽迭運相資合德而道之大用行焉繼之者道之繼也成之者道之成也仁智此道也顯藏此道也德業亦此道也皆隂陽合一不分之大用也今又曰仁陽知隂亦異于孔子矣夫仁知皆性之德也前既以陽為善矣豈曰仁善而知不善乎凡傳中所云易字皆指易理而言非謂易書之易與易理之易有二也即間有指文周所作之易書而為言者亦是分論書中之理書而无理安用此書乎今曰理之與書皆然則分理與書為二矣書而无理不為悖理之書乎亦異于孔子矣

  生生之謂易亦非謂隂生陽陽生隂也只是生生相繼若祖孫父子相衍而不窮者然也如使隂陽各居必无化育尚無生之可言安有所謂生生者乎蓋天地之理必能變易乃始不窮如人之有少有壯有老此人之變易也人之有祖有父有子有孫此代之變易也即如隂陽非有二也乃從而加之則為四象矣又從而加之則為八卦矣又從而加之則為六十四卦矣夫四象兩儀之所生也四象八卦六十四卦則兩儀之生生者也然每次所加不過此一隂一陽乃易而為四象易而為八卦易而為重儀重象重卦絶无有與兩儀未加之先渾而相同者此所由以變易之理歸諸一隂一陽之生而前曰一隂一陽之謂道後又曰生生之謂易也今曰隂生陽陽生隂隂陽不交安能有易亦異于孔子矣仁智性中之四德也仁元而智貞仁敦于内而智周于事者也故仁智可以分言而隂陽則必不可以分貼夫仁智皆道也今謂仁陽而智隂已非道字之義又以顯仁之仁指為造化之功德之發也是竟將仁字說向事為一邊去了與孔子元為善長體仁長人之說異矣豈知顯仁藏用止是說内外流通顯與用說在外一邊仁與藏說在内一邊顯諸仁者謂外面之著見皆大本之發舒也藏諸用者謂裏面之藴蓄即大化之潛匿也不執確不可易之理以解經恐非孔子之經旨矣異矣天地設位而易行其中是推本知禮之原以發天人合一之妙今曰天地設位而變化行猶知禮存性而道義出添出一猶字便將天地與人說作兩様遺了效法二字與孔子易簡理得繼善成性之旨異矣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先儒以為返一不用以象太極夫有形有象之事可以象求太極有何形象而可以象求乎孔子本文業有象二象四之說何獨于象太極而遺之不知此節全說揲蓍之用既已有蓍則有象既云五十則有數既云其用則非渾然在中之時安得尚有太極之說故此節全從用處說道理如象二象四象閏皆用邊之事也其從象二說起者太極无形可窺其既亨之大用率由兩儀始也伏羲之圖從東西兩儀畫起兩儀之所由始不可畫也文王之卦從乾坤二用起乾坤之所由來不可言也周公之爻從九六之初起初爻之所從出不可言也孔子之釋元也但指為萬物所資以始者於此而元之為元不可言也太極何形而可以象求乎異矣

  十章首曰有聖人之道四末又結曰有聖人之道四則至精至變至神三節不是專說蓍卦可知故每節結云非至精至變至神莫與于此此字指本節之上文至精至變至神即指聖人猶云非聖人莫與于此也今但專指蓍卦與孔子有聖人之道異矣

  上章知變化之道二句本顯道神德行來全指蓍策而言謂四營十有八變其中變化實有不測之妙非人臆計可窮故曰知變化之道必知神之所為見變化之難知也此章前曰有聖人之道後曰有聖人之道故雖言易便不宜忘了聖人今于尚辭尚變四句之下仍曰四者皆變化之道皆神之所為則是全言蓍策了則是以知變化之道二句為此章章首之語錯簡于前章之下竟忘此章一起一結皆云聖人之道矣與古易舊分之章句異矣

  十一章神以知來知以藏往神本圓神之神來知本方知之知來向來先儒之說皆謂往為己往來為方來盡將知來作前知說不知來之為言指所從來之地即卦爻之所由以成知為大明之著見乾見天則復見天心即此知也此句是方揲蓍時事尚無定著故上文以為圓神往謂卦爻已定由此而往藏謂後此之吉凶得失悔吝憂虞尚未形見者悉藏其中此句在卦體已成時說因後此之行止動静悉不能違故此以為藏而上文以為方知是即以所藏者而知之也孔子之彖多言往來凡來皆說方成未成之時凡往皆說已成之後不達先聖之旨將往來顛倒說去又且說作卦變與孔子異矣太極之說是孔子于兩儀四象之前推求來歷知其不可名言不可思議故以太極二字贊之太者尊上之稱極者无以復加之謂尊上而无以復加固非圖之所可畫者亦非孔子說此二字便作此圖也孔子而有此圖則先儒之傳授當亦有逓相授受者矣不知太極二字止如孔子之釋乾无可稱說特以大哉二字贊之下文曰萬物資始不過元之真妙處不可名言爰以亨而利貞之後所生之萬物仰而上遡之以為資其始于此耳此後惟子思之說中其文法類此蓋中之虚涵難可名言不得已從己發之後既有喜怒之可名矣因而上遡之以為此其未發者耳太極而可圖也將中亦可圖乎周子立為無極圖其上一圈則太極之位也其下隂陽分列則兩儀之位也其下五行分布則四象之位其下兩圈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及化生萬物乃三男三女雷風山澤之定分則八卦也至通書說無極而太極竟說出兩箇極來無極而謂極太極而猶得謂之極乎先儒主張太極圖說以為確不可易恐翼易之孔子不應秘而不言亦異于孔子稱太稱極有贊无圖之旨矣古傳太極圖為隂陽兩形自煦而論業有隂陽兩象則兩儀之事矣止以糾繆迴旋象太極中絪緼渾淪之妙此亦因太極不可圖畫故以太極所生之隂陽兩象從而圖之亦如乾元便說所生之萬物子思之未發便說已發之喜怒哀樂耳故其道理猶可意會然已不若河洛二圖及先天四圖之妙也【煦】以河洛二圖及先天四圖合而為一共成一圖名曰循環太極圖虚其中以存太極之真仍以隂陽兩象布之于外其隂陽之生而盛而終也各有其位其隂陽之初微中盛而末衰也又各得其理其由隂陽而四象而八卦而六十四卦又各得其分故可從而三分論之又可從而六分論之庶于孔子之說有可相符者矣乃後儒執太極以為圖亦異于孔子有贊无圖之旨矣

  太極在萬物未生之先性命未正之始乾元未亨之際有何理之可言故周子以無極解之孔子之在易中亦有言理者矣窮理盡性以至于命是也窮理者下學之事盡性至命則上達矣夫性命之上有何理之可言今曰太極者理也與孔子異矣

  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在十一章註云此聖人作易之所由此說甚當蓋孔子既以洛書句說在周易中下又云聖人則之則河圖洛書均為作易之具可知下又云河圖洛書詳見啟蒙及觀啟蒙又引向歆孔安國之說以為大禹時神龜負書出于洛大禹叙之而作範夫洛書果出于禹時孔子顧兼圖書二者說入周易非孔子之誤乎且先儒以為作範之具而孔子以為作易之具不尤誤乎夫孔子既在諸儒之前又處詩書大備之日其必有所考據明矣顧今以為作範之具則是孔子錯簡入周易者也與孔子異矣

  形而上形而下或問朱子曰上下何以形言曰此言最當若以有形无形言之則物與理相間斷矣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離也如有天地便有太極之理在裏面如人有此身體就有五性之理在此身體之中所以孔子分形上形下不離形字也卦爻隂陽皆形而下者其理則道也此段解說只是形下之器便有形上之道寓于其中所以形上之道亦說形字謂有所附麗而見耳是道器兩不相離之說其言未嘗不是然細檢點將來止說得形而下者一句耳其于形上之道仍未之有解也孔子明將兩句并列曰此則謂為道彼則謂為器也今謂器中有道可也謂道即為器則萬不可也盖形而上者謂之道即一隂一陽為道之說隂陽生于太極有形有器之物又生于隂陽太極立于形器之先其不可以形求不可以象覩斷然矣萬物生于化醇搆精之後其必各成一形各成一象又斷然矣第太極之生物非自生也物之受生于太極非直由太極生也其間自無而有自隱而顯斡旋太極之能發揮太極之用實有將形而尚未有形之一候而太極之大用遂能兼綜有形無形而无乎不至此隂陽之為也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因其在將欲有形之際故曰形而上者謂之道也若使其體已定其象已定則形而下者謂之器矣周易為聖人傳道之書凡有形有象之器與有形有象之卦俱要推求到無形無象之時所以能然之故此聖人傳心之妙旨也今曰器亦道道亦器縱能使形下之器說得固有着落然亦止合說道器而形上之道則未知落處矣與孔子分說道器之旨異矣其曰卦爻隂陽皆形而下者其理則道也則其說自相牴牾矣今將卦爻隂陽說作形下之器試問揲蓍求卦當分二掛一揲四歸奇之候所得止單四重四之數耳此時隂陽老少畢竟有何形象可指而謂之為器乎隂陽之體段不明自難曉然形上之道也

  貞成也謂一元之理由亨而利而貞而物斯成矣其物既成則遂端端正正定位于此而他物不得而勝之故又有正字定字之義程子于乾卦之貞已有成字之訓是謂其從一元來也豈一常字可以了之此節之貞以成字為義而正定自在其中者也今但謂之為常非其旨矣異矣

  周易六十四卦莫非象也其中包涵實理非言可盡故文王之卦辭周公之爻辭非舉物理以象之則舉人事以象之亦謂舉其形似者而已耳盖因實理難可明言又因據其實而言之止能發明此一事一物之理終不能高視遠寄旁引而曲達也故舉其形似者而言之使人知此為形之似則此外必當有理之真矣如象以此等物理便云此卦此爻實有此等物理如象以此等人事便云此卦此爻實有此等人事但據所似者而即以為真不知真者之必非似也則亦與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之義異矣

  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此處果應有凶字則孔子已先言之矣蓋幾字止言元之將亨而未顯故曰動之微亦非謂此為兩岐之名也自周子有幾善惡之說後儒宗之竟不深察孟子性善之說竟不深察中庸發皆中節之旨竟不深察周易中乾道變化保合太和元善長人之義失聖人傳心之真諦遺誤後學不少當知周易全是明性之書四聖相傳之道盡在其中故曰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又曰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又曰易冒天下之道又曰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又曰窮理盡性以至于命盖人物之性資于乾元當賦畀之初全是太和之各正故其率之而動一太和之自動全是天理全是吉徵若使此處但有些微不和便為戾氣所阻塞安有生育子思之所謂率率之于天命者也即文言中元為善長之義也本無一物可雜烏有凶之可言今取漢書謂吉下有凶字與孔子專言吉者異矣吉凶之說始于漢書再倡于周書幾善惡之說後儒不察遂謂易為卜筮之書專明吉凶已耳夫易固明性之書也性量之大何所不包况其大原本出于天雖吉凶禍福无不盡在其中而要其發源之初全是太和全是善機全是生氣子思以為發而中節為其率于天之命也孟子以為性善以其保合之太和藴而為善之長也然此最初之太和極靈極妙實能開闢天地創立人物逮于人物既繁並行並育乃始有吉凶禍福之可言即孔子之言圖也亦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是吉凶在生八卦之後亦非謂太極生兩儀時便生吉凶也且卜筮之說原非聖人作易本意聖人懼性道之真難可名言故借卜筮之理而表之又懼性道之精微未易解會恐傳之不永或至厭苦而棄去之故寓前知之理于卜筮之中其道淺而易求又為趨吉避凶者所必不可廢故可永其傳以俟其人也至于生人所性之靈妙得于天命斂之而涵萬有于寂擴之而彌綸天地可以自无而造有可以自有而造无可以使靈蠢易質可以使虚實易用其靈无比其妙无涯故參贊位育直任之而不辭其以吉凶之可見昭于卦爻而示之者謂非斯人所共曉難于共喻耳緣是遂寄卜之理于龜寄筮之理于蓍亦非謂天下之有形有質者止此二物靈也謂朽骨猶靈則靈于朽骨者可知腐草猶靈則靈于腐草者可知凡欲使人知天地之間皆此天命皆此一元之太和故无有一物不具此天命則必無有一物不具此太和者豈天命之一元為至靈乃分而給之顧有不靈者乎特淺者得淺則但以為卜筮之書深者得深則自逹于性命之真矣甚矣吉之先見一語非静會而達原者未易言也

  下繫第六章乾坤其易之門耶一節是謂伏羲所畫先天之圖便足以傳聖人之道非泛論卦爻所自始也觀後節以開卦稱名為衰世可知矣但謂泛論卦爻與孔子異矣

  下繫第六章其稱名也雜而不越不越謂與伏羲所畫先天圖中至微極精之理與之相合而無違也蓋伏羲所畫先天大圖有六十四種之象則即有六十四種之義存焉名雖後聖所立然既將伏羲之圖開而為卦則其命名既不違乎六十四種之象自不違乎六十四種之義故云不越謂不違乎圖中之義也觀下文彰往八字何等深奥何等秘密便知圖中之藴今謂萬物雖多无不出于隂陽之變止于泛論卦爻不知此節止是辨卦名之所自始見羲圖之義藴无窮以完上節體撰通德之義與孔子異矣

  于稽其類其衰世之意便可識卦之冇名皆後聖之所命非伏羲之本有也下又曰開而當名謂開圖也便可識卦之稱名在既開之後又可知伏羲傳道止于四圖便具无窮之義故下以彰往八字發揮伏羲圖中内外流通渾淪包括之妙又况伏羲時嗜欲未開文字未啟尚未開而為卦將何據以稱名乎迨至三易開圖為卦若非命之以名則其卦不可得而别也而卦中之義亦不可得而宣故圖者伏羲之所畫卦者文王之所開名則既開而命之者也今止于泛論卦爻不復稽類以論世不别圖與卦之所分然則伏羲之時嗜欲未開人情渾穆外戶而不閉豈遂有師旅之興爭訟之事乎與孔子稽類之說異矣

  衰世之意本義以為文王與紂之時豈竟以文王為衰世乎連山歸藏實始開圖豈連山歸藏之世為衰世乎然觀孔子用一意字是聖人无窮之心為後世久遠之慮深懼乎世道衰微故開其卦而命之名因其名而寄其義是與民同患期以濟民之行耳非謂適當衰世始開卦而命之名也若適當衰世始開卦命名以濟之亦已晚矣故以為聖人用意計深慮遠云耳是懸揣其心事如是今直以為衰世異矣

  稱名之名專指卦不指爻夫爻不過初二三四五上而已不得遂以此為爻之名也若卦則師有師義比有比義六十四卦各一其名則亦各一其義况一卦之六爻莫不各得此卦名之義特有隂陽上下淺深内外之分耳故因名而稽類是稽卦名之類也今兼爻而言之異矣

  彰往八字言先天圖也彰往謂圖之在外由此而往者明而易見故曰彰察來謂圖之在内所以能來者隱而難窺故須察微顯是引外而入内使往之既彰者有以察之于微而探其本窮其源也闡幽是推内而出外使來之難察者有以彰之于往而顯明呈露也彰往四字分内外而言而所重在本源之地故其中用一而字微顯四字合内外而言雖不離來往之中而却别為一義故其上用一而字總見伏羲所畫之圖天地之秘危微之旨内外流通渾淪周匝無妙不具乃不言圖而言卦爻與孔子異矣

  開而當名辨物即謂開伏羲之圖折而為卦以作周易其必待作易時然後開圖而為卦者以伏羲之易即在未開之圖渾淪周匝内外流通所云體撰通德者是也况伏羲之時原未有繁然雜起之事固不須開也至于後世人情多偽事故繁興故後世聖人開而作易以寓維持世道之意而圖于是乎開矣當名八字皆作易之事也當名者當其體而予之以名辨物者辨其類而象之以物正言如元亨利貞之類决辭如吉之與凶利與不利之類但知作易之時乃始開圖則伏羲之圖未開可知既云開圖而始當名則伏羲之圖原未有名可知此所由謂稱名為衰世之意也如不知彰往八字止于說圖因不知開之一字為是開圖乃曰開而之而疑有悮是將以此而字與往來顯幽等字作一例看矣若使聖人之經連用十八字皆一虚一實中間并無分别成何道理成何文法乎異矣當名雖止八字而作易之旨全備而无缺故曰備也此與彰往八字一言伏羲之圖一言文王之易止在一開字分别界限然伏羲之圖而即以易字冠之者是文王之易本開圖而為之故遂謂圖為易也又以文王之易既成而仍以伏羲之圖冠之於首以為周易之所從來故也亦如連山歸藏本不名易而後人同稱為三易云耳此節之義本分上下兩段乃因開之一字以闕文疑之夫周易未經秦火安有闕文此與坤卦文言中之順字及後得主而有常不必添利字皆當以經文為正若於道理不易測處不能闕疑以俟後儒止疑為秦火以後之書異矣

  德行恒易以知險德行恒簡以知阻孔子於此用兩以字則是知險即在恒易中知阻即在恒簡中今曰雖易而能知險則不困於險既簡而又知阻則不困於阻竟將易以知險簡以知阻說作兩截竟置二以字於不問與孔子異矣且上文本乾坤健順而言之是說乾坤之德行有以知之非說人也况下文說心研慮定吉凶成亹亹本上一能字猶是說乾坤健順之能而兹說作人且說作戒辭與孔子兩以字之旨異矣

  參天兩地而倚數孔子說卦但論蓍耳其圓神之圓是說道理之无滯方智之方是說道理之有定非天圓之圓地方之方也今于易外補出方圓以釋參兩則是數由天地而起非參天兩地而倚數矣與孔子參兩倚數之旨異矣豈知參兩之妙出于河圖之生數故孔子謂為倚數又豈知筮中之妙四而一之始為一奇重四而合之始為一偶乎

  傳中之易字皆是言隂陽變化之理聖聖相傳天人合一之道也乃或解為天地之易或解為聖人之易天與人有二易乎又或解為易書又或解為易理書與理為兩事乎與孔子異矣

  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此本天地定位四句來據圖而言之論位亦論時也因天地山澤八象在先天圖中各有一定之位而八卦之所始又莫不各有來處故由後而逆遡之以究所由來是欲人探討太極秘密之精究化源之所自起使人知聖聖相傳之道即在其中若由此而往則在有象之後顯然可觀孔子所由謂為彰往又曰其上易知也唯從來之地大化大用俱藴其中而却藏于无朕孔子所由謂為察來又曰其初難知也觀下文又補之曰易逆數也可知聖人敎人著意留神不在順而易知之地而在逆而難察之中矣如不知來往順逆之說即在天地定位四句之中但謂往為已往來為將來是但知已過者之為往逆我而來者之為來矣是我立于此而不動者也非流行變易之義也譬若有人行于途中未有不以發跡之地為來處者也未有不以前途之進為往者也未有不以從來之地返而歸之為逆前往之途昭著于目前為至順者也何况有形有象之物俱由太極而來原無形象之可指安得不逆而難乎故下特提之曰易逆數也見羲文周孔所作以敎人者原不徒在顯明著見順而易知之地也如不知此語是原本上文說圖中之事致令往來二字㒹倒看過與孔子異矣

  數往者節本天地定位節來指先天小圖而言也夫先天八卦固一生俱生者也安得曰此為已生之卦此尚為未生之卦乎如其尚有未生之卦則是先天圓圖必有缺而不全之事與天地定位之節異矣且謂起震而歷離兌以至于乾數已生之卦也自巽而歷坎艮以至于坤推未生之卦也如使巽坎艮坤猶属未生是先天一圖止有東半邊少西半邊矣不知來往之說是自太極兩儀四象由中出外而言往來非自震至乾自巽至坤旋轉而言往來也邵子以天根月窟旋轉而言往來亦是先定乾坤之位然後觀其上交下際之妙故亦各有順逆也又曰易之生也則以乾兌離震巽坎艮坤為次故皆逆數也夫乾一兌二之數至順也安見其為逆也如以乾之生由震而起是由四而一故為逆則巽五至坤八亦不得為逆矣來往之旨不明順逆之說莫辨與孔子異矣

  索之一字本兼交與生之兩義是有求于彼而即獲助于彼之稱也譬諸索債必先有以與之然後取之使歸于己也即其取而往亦期其得而來也故不謂為交不謂為生而直謂為索也无與而取彼必不應无交而欲其生必不然矣如夫婦然陽德先施謂之交隂形翕受始為生也及其既生仍從男姓若先與而後取者然故但以為索也今立坤隂之體于此乾往而交之于初逮于坤納乾初而生震之長男是長男雖由坤生因乾之索而遂從乾以為男坤直借體耳是乾先以男往而震仍以男來故謂為索也今但作求字解與孔子異矣孔子推廣八卦之象非徒欲人推類以盡其餘也欲人由此等之象反求此卦性情之真而已因卦中實理難以意測故指其象而證之天地雷風是也又懼一象不足以盡其藴也于是遠取物近取身又取諸人倫猶慮此卦之性情不能盡契其真也又即八卦之象而推廣之欲人每讀一象須將本卦回顧一番又合此衆象將此卦頻頻回顧但知无有一象不具此卦之性情又合此衆象亦止完得此卦之性情則此卦之性情其真自定而廣象之外未有之象皆可因類而求矣如不知因象而返求于内思得此卦之真但謂因象而博求于外期盡卜筮之類與孔子廣象之旨異矣

  大畜時也此在雜卦傳中皆以兩者反對為義大畜謂畜聚之大者不當以止健為說无妄謂无所冀望然動而有傷則災也可知蓋健而能止則必有所畜畜而大必非一日之積故曰時動而遇健必有所傷傷則偶然之眚故曰災大畜則有所藴于已无妄則无所冀于人畜歷時而加積災偶然之遭逢此皆在時上分久暫而言之猶屯蒙皆屬著見一邊分一雜一不失耳凡卦皆先内而後外在先而遇在後者則有之矣未有在後而遇乎在先者也孔子之彖必先言内卦然後乃言外卦此之義也如屯之動乎險中先說動後說險需之剛健而不䧟先言健後言陷訟之險而健先言險後言健師之行險而順先言險後言順凡彖无不皆然而或則倒解之皆未達經旨者也故此卦在彖辭中雖有止健之說然先曰剛上而尚賢剛謂與内卦同體是仍先說内卦也且其象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則是健而能止斯能畜聚矣今謂止健為適然之事夫健止而畜豈適然之事乎非反對之義矣與孔子異矣若災則適然之事也

  此外有孔子之經傳其理甚明乃顧别出一解不能盡錄者各各詳辨于函書經傳之下

  周易函書别集卷六

  周易函書别集【篝燈約旨序】

  古今言性書莫精於大易其次中庸其次孟子究之大易不離正字中庸不離中字孟子不離善字夫正也中也善也其理一也正則自無不中中則自無不善而莫不原本于天故在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中庸曰天命之謂性孟子引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好是懿德又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業已同出于天則豈有不正之性不中之性不善之性何至後儒乃有三品之說善惡混之說方謂為吾徒者必將執易經庸孟以爭之乃無端而稱說氣質之性豈天命之外别有一性天命自天命氣質自氣質乎竊意性得諸先天氣質役於後天氣質與性雖可并居其實性精而氣質粗性靈而氣質蠢必若所云又何異於佛家所謂作用是性告子所謂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說乎夫欲為後人明性學而反為異端闢蹊徑此宋儒之言所由未足為定論也雖然彼非無為而言也其所以有為而言者不過從論語性相近習相遠二語起見耳夫以無不正無不中無不善之性而謂之相近則是微有不正不中不善者存故不得已為之委曲遷就於其間其用意亦勞矣要之相近之性無乎不正無乎不中無乎不善殆如周子所分為剛善柔善者與其實亦非也孔子性習並言則所言相近當是指初發時未能皆中者言之然當此之時不中不遠亦如孟子言乃若其情未必皆善云耳然當此之時未嘗不可以為善故謂之相近不然大易不言氣質庸孟不言氣質此氣質之性從何處得來乎若乃既發以後無非是習惟智者率其性之自然故不為習所遷愚者愈習愈差更不返而求諸性此所以不移而卒至於相遠也函書别集辨論先儒同異發明六經旨趣有功先聖嘉惠後人處最多比至講明性學則尤勤勤欵欵不禁言之又言印諸易經庸孟無不脗合更為程朱以來未傳之奥旨此衍鎤所以三復而不忍釋手敢取素所竊聞者還以質諸先生也曩承儀封張公之命重輯性理全書卒卒無須臾之間故未能究其妙兹得惠賜梓本丙夜披讀欣然以鮮不揣奉教敬附數言而未知其有合否也

  雍正甲辰初秋閩漳蔡衍鎤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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