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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雪斋集 元 赵孟頫

7-松雪齋集卷六
  松雪齋集卷六

  元 趙孟頫 撰

  雜著

  樂原

  樂本乎律律始於數正於度度曷從而正之曰以候氣正之何以知其然也古者有絫黍之法黍之為物也大小不齊就取其中者從絫之而然横絫之而否是故不可以為定法也必擇土中使善歷者候氣焉氣應則律正律正則度正矣較之絫黍之為不亦善乎律之長短鄭氏之法不可易也是其上下之所以相生也所以隨時而變易也夫音之清濁定於管之長短凡其空圍則一而已矣非有大小之異也先儒制律有大小之異者非愚之所知也律不可以徒律徒律不可以為樂必施之於音而後樂生焉用之而天地應鬼神格人民和故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世衰道微流為賤工之事為士者益恥之豈特不以為巳任而已哉然樂之所以動天地感鬼神移風易俗者不可毫釐差也禮運曰五音六律十二管還相為宮謂律之各自為宮而商角徵羽從之也仲冬之月律中黄鍾夫黄鍾為宮則太蔟為商姑洗為角蕤賓為變徵林鍾為徵南呂為羽應鍾為變宮此自然之理也還之於律而七音備矣被之於器而八音諧矣大呂而下亦猶是也今之樂以四清混於七音之中豈不謬乎黄鍾為衆律之祖宮聲為衆音之君皆尊而無二者也惟其然也是以有清聲焉此聖人作樂之妙用也還宮之法黄鍾之均無清聲謂黄鍾為宮則商角徵羽以漸而清自然順序不待用清聲也大呂為宮則黄鍾為變宮還宮之法宮為濁變宮為清若乃大呂均以黄鍾為變宮則是變宮反濁於宮矣是上陵之漸也而可乎於是以黄鍾之清聲代之夫清聲者豈於十二律之外他有所謂清聲者哉黄鍾之為四寸二分寸之一是黄鍾之清聲也豈惟黄鍾為然十有二律皆有之今也不然四清之外無有也必欲復古則當復八清八清不復而欲還宮以作樂是商角徵羽重於宮而臣民事物上陵於君也此大亂之道也

  琴原

  琴也者上古之器也所以謂上古之器者非謂其存上古之制也存上古之聲也世衰道微禮壞樂崩而人不知之耳琴絲音也非絲無以鳴然而絲有緩急聲有上下非竹無以正之竹之為音一定而不易是以用之正緩急而定上下也是故音十有二均調琴之法亦十有二而世俗一之黄鍾之均一宮二商三角四徵五羽六七比一二大呂太蔟如之夾鍾之均二宮三商四角五徵一羽六七比一二姑洗如之中呂之均三宮四商五角一徵二羽六七比一二蕤賓林鍾如之夷則之均四宮五商一角二徵三羽六七比一二南呂如之無射之均五宮一商二角三徵四羽六七比一二應鍾如之如之者非同之如其徽之應而緩急不同也苟為不同則曷從而正之曰以管正之也黄鍾之均一絃為宮吹黄鍾之管以合一絃而後絃正自是以降以大呂合大呂以太蔟合太蔟無不正矣夾鍾之均十絃為宫合之無以異也中呂之均三絃為宮合之無以異也夷則之均四絃為宮無射之均五絃為宮合之亦無以異也此十有二均之大略也夫一絃為宮者至五絃而止五絃而止者五音之外不可加也二絃為宮者一絃還而為羽羽不可以濁也故以六絃代之三絃為宮者一二還而為徵羽徵羽不可以濁也故以六七代之其正體不出乎五絃也其所以七絃者亦清聲還宮也至於四絃為宮者則羽不足矣不亦窮乎曰羽在三絃七徽之上以按聲求之亦清聲也此琴之大略也

  五柳先生傳論

  志功名者榮禄不足以動其心重道義者功名不足以易其慮何者紆青懷金與荷鉏畎畝者殊途抗志青雲與徼倖一時者異趣此伯夷所以餓於首陽仲連所以欲蹈東海者也矧名敎之樂加乎軒冕違巳之病甚於凍餒此重彼輕有由然矣仲尼有言曰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未見其人嗟乎如先生近之矣

  夷齋說

  孟頫往年仕京師識田君潤之及來佐濟南田君長山東廉訪幕府從遊既久出一卷示孟頫則疎齋盧公所書潘君記夷齋之文也夷齋者田君所居室之名也天下之名居室者衆矣而君獨名之曰夷者所以見君之心也夫夷之為言平易坦夷之謂也老子曰大道甚夷是也田君自少年仕御史府無傾儉刻薄之私其名齋曰夷不亦宜乎夷與險對者也嘗試言夫險者則夷之義自見今夫天下之險無踰於水水之險則有呂梁灩澦若江若河以至於海而水之險極矣然舟楫既具人力既盡則若履平地其或至於顛覆蓋有幸不幸存焉耳若夫人心之險又非水之能喻也談笑而戈矛生謀慮而機穽作不飲而醉不酖而毒同則刎頸膠漆異則對面楚越及其至也以錙銖之利毫釐之忿使人上下乖骨肉離險之禍可勝言哉田君無是也則其名齋曰夷不亦宜乎因田君之意推而為之說以頌田君之德而警夫世之險者焉

  趙郡李氏世譜

  李氏嬴姓帝顓頊之後大業生女華女華生臯陶字庭堅為堯大理以刑法助敎化歷虞夏商子孫守其官以官為氏至紂之時理徵字德靈以直道不容於朝其妻陳契和氏與子利貞避難伊侯之墟食木子得全改理為李利貞亦娶契和氏生昌祖為陳大夫五世孫碩受采地於宗周康王食苦碩孫乾字文果周上御史大夫娶益壽氏女嬰敷生耳字耼一字伯陽柱下史掌三皇五帝之書耳自著書名老子其言至深周道衰去西之流沙不知其所終孫宗字尊祖魏大夫世所稱段干木即其人也孫兌相趙惠文王惠文王有沙丘之難兌發兵救之微兌趙幾不全自兌始居趙郡為趙郡李氏之祖六世孫曇字貴遠入秦為御史大夫葬柏人西四子崇辨昭璣崇字伯祐秦隴西守是為隴西李氏之祖孫信字有成大將軍滅燕斬燕太子丹始皇帝稱之以為能孫廣漢前將軍匈奴號之為飛將軍十六世孫暠西涼武昭王為唐始祖追尊興聖皇帝此其尤盛者也璣生牧相趙封武安君北破林胡拓地千餘里西却秦人之師始皇帝用頓弱之說縱反間於趙趙殺牧秦滅趙牧弟齊居中山尚食監高祛為文帝言以為賢將者也牧孫左車仕陳餘封廣武君漢大將韓信聞陳餘不能用廣武君之策乃敢下兵井陘擊陳餘泜水上信巳破陳餘購千金求廣武君師事之曾孫秉字世範漢潁川太守徙潁川六世孫脩字伯游後漢太尉生膺字元禮司隸校尉中常侍張讓弟翔為野王令無道殺孕婦畏膺棄官歸京師匿讓舍合柱中膺率吏攻翔殺之生瓌瓚瑾曹操微時數從瓚遊瓚以意厚之語子宣等曰孟德英雄也天下亂非孟德不能定張孟卓袁本初雖與吾親舊皆不足依孟卓名超廣陵太守本初名紹冀州牧後諸子果賴操得免於難及操破紹乃舉家還趙郡瑾四世孫楷字雄萬晉司農丞治書侍御史避趙王倫之難北徙常山五子輯晃芬勁叡叡字幼黄高平太守居巷東為東祖勁字少黄治書侍御史與兄芬居巷西為西祖輯字護宗高密太守自楷時徙平棘自平棘復徙柏人子慎敦世甚微從叔晃還趙郡晃字仲黄鎮南府長史共稱南祖其别宗為江夏遼東漢中三房子孫咸盛魏齊周隋之世多為大官至唐位宰相者十七人曰游道曰藩曰固言曰日知曰敬玄曰伸曰元素曰絳曰嶠曰珏曰懷遠曰吉甫曰德裕曰泌曰磎曰鄘曰安期蚤能以功名著於世者泌與吉甫父子泌字長源少年慕神仙不死之術隱華山天寶之亂肅宗使人訪得之帝與俱出入軍中指之曰衣黄者聖人衣白者山人繼相代宗德宗受命於艱難之際使唐室再造危而復安大槩皆泌之功也所與共事者乃李輔國盧杞之徒能以智自免故君子以泌比張子房吉甫之系出西祖子隆字太彞後魏阜城令六世孫祖威唐倉部郎中生思行嘉州刺史孫栖筠為工部侍郎關中舊仰鄭白二渠溉田而豪戚壅上游取磑利且百所奪農用十七栖筠奏毁之歲益租二百萬平盧行軍司馬許杲將潰卒渡江東欲為變拜栖筠浙西觀察使杲懼而逃拜御史大夫元載竊國柄横甚代宗倚栖筠使圖之栖筠見帝牽制不時決憂憤而卒子吉甫字弘憲自代宗時以姑息御藩鎮有終身不易地者吉甫相歲中易三十六鎮劉闢反於蜀李錡反於吳用吉甫計卒斬闢與錡每為憲宗言藩鎮不奉命則朝廷不尊伐叛之謀當以時決李逢吉沮其功心甚恨之及吳元濟擅立則自請至淮西招之不從必俘以為獻會暴疾卒吉甫長於政事所推多賢士大夫盡其職元和之治視貞觀開元蓋庶幾焉生德裕字文饒力學卓犖有大節尤善著文徐州王智興紿天子築壇度僧資國家大福德裕為御史中丞言江淮間失男子六十萬人非小變詔止之徙劒南節度使建籌邊樓按南道山川與蠻相出入者圖之左西道山川與吐蕃相出入者圖之右部落衆寡饋餉遠邇曲折咸具召習邊事者與共計敵情偽盡知之請安定人為甲解州人為弓杭州人為弩器械必犀利率戶二百取一人敎戰復勿事緩則農急則兵分為十一軍號雄邊軍武宗立召相德裕唐自中葉數困於西戎党項囘鶻吐蕃更相誅亂邊德裕以數應之使勢蹙不甝虓為大變是時兵屢勝瀕河將盡惴不敢動武宗之治號為中興宋盛時系趙郡而達者昉字明遠饒陽人周開封尹宋太祖時貶道州司馬再貶延州别駕治生為終老計遣使召之久而後至太祖望見昉大喜曰趙普不妄薦人昉再相持重知大體嘗舉王旦謂必為太平宰相後果如其言沆字太初臨洺人相真宗日取四方水旱盜賊奏之王旦參知政事以為細事不足煩上聽沆曰人主少年當使知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狗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興矣吾老不及見君他日之憂也大中祥符之際丁謂等以天書惑帝治宫室費財鉅萬萬王旦欲諫則業巳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不忍去大以為恨寇萊公薦丁謂沆不用準怒曰謂才不足用耶準言不足聽耶沆曰謂不可使在人上準曰謂可使在人下乎沆歎曰君必悔之謂相果逐萊公故世稱沆為聖相迪字復古濮陽人舉進士第一與王曾並相於國家大計多所匡正昉傳以為德裕次子比部員外郎渾之後居饒陽五公里金末裔孫成避亂徙博陵葬祖父博陵西北亂甚徙河南久之復還河北居瀛州之參戶又為參戶人三子謙榮瑄謙字仲默生信德信生遜遯遷遹德生造達適遐榮字茂之勤於為生能斥其餘以與人鄉里稱為長者生秀世英秀字子實有大才幼孤以善事母稱嗛口之食便體之衣有不須也未有須而後具焉者母亦甚安之遂不忍去其母而仕敎子弟嚴以身率之故子弟能力學以自赴於成人饒陽之緒幾至是而復生迪字光道大元吏部郎中有能名生逸通世英字仲傑生逖述逖漢隂主簿生植述太子洗馬瑄生義居仁義生某居仁生道道生高麗吳興趙孟頫曰余官太史氏識光道屬余序其世家余乃為泝沿得其世次如上而次叙之李氏之出趙郡者傳二千餘年達者不可勝數蓋臯陶之烈也今光道賢而能官祖父皆有積德其後當益大云

  序

  書今古文集注序

  詩書禮樂春秋皆經孔子刪定筆削後世尊之以為經以其為天下之大經也秦火之後樂遂無復存詩書禮春秋由漢以來諸儒有意復古殷勤收拾而作偽者出焉學者不察尊偽為真俾得並行以售其欺書之古文是巳嗟夫書之為書二帝三王之道於是乎在不幸而至於亡於不幸之中幸而有存者忍使偽亂其間耶又幸而覺其偽忍無述焉以明之使天下後世常受其欺耶余故分今文古文而為之集注焉嗟夫可與知者道難與俗人言也余恐是書之作知之者寡而不知者之衆也昔子雲作法言時無知者曰後世有子雲必愛之矣庸詎知今之世無與我同志者哉

  印史序

  余嘗觀近世士大夫圖書印章壹是以新奇相矜鼎彛壺爵之制遷就對偶之文水月木石花鳥之象蓋不遺餘巧也其異於流俗以求合乎古者百無二三焉一日過程儀父示余寶章集古二編則古印文也皆以印印紙可信不誣因假以歸采其尤古雅者凡模得三百四十枚且修其考證之文集為印史漢魏而下典刑質樸之意可髣髴而見之矣諗於好古之士固應當於其心使好奇者見之其亦有改絃以求音易轍以由道者乎

  贈趙虞卿序

  平陽趙虞卿從其兄來吳興兄卒官虞卿因留不去蕭然逆旅無一簞之儲飯豆茹虀衣褐垢敝處之無窮愁之色人或饋者亦欣然弗拒及遇人有不足輒乞之無吝情觀其人嗒然無所為聽其言淵乎以道而其弈又通天下之善弈者也人不知未嘗言人知之未嘗矜意其胷中有得故外物不足以累之嗟夫人患無所得即有得雖千金之富駟馬之貴若將凂焉虞卿其肯以此易彼耶孔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若虞卿者所謂游藝志道者耶虞卿居吳興久吾黨之士往往與之遊於是相與賦詩贈之而趙孟頫又為之序

  送吳幼清南還序

  士少而學之於家蓋亦欲出而用之於國使聖賢之澤沛然及於天下此學者之初心然而往往淹留偃蹇甘心草萊巖穴之間老死而不悔豈不畏天命而悲人窮哉誠退而省吾之所學於時為有用耶為無用耶可行耶不可行耶則吾出處之計瞭然定於胷中矣非苟為是栖栖也近年以來天子遣使者巡行江左搜求賢才與圖治功而侍御史程公亦在行程公思解天子渴賢之心得臨川吳君澄與偕來吳君博學多識經明而行修達時而知務誠稱是舉矣而余亦濫在舉中既至京師吳君翻然有歸志曰吾之學無用也迂而不可行也賦淵明之詩一章朱子之詩二章而歸吳君之心余之心也以余之不才去吳君何啻百倍吳君且往則余當何如也吾鄉有敖君善者吾師也曰錢選舜舉曰蕭和子中曰張復亨剛父曰陳慤信仲曰姚式子敬曰陳康祖無逸吾友也吾處吾鄉從數子者游放乎山水之間而樂乎名敎之中讀書彈琴足以自娛安知造物者不吾舍也而吾豈有用者哉吳君行有日謂余曰吾將歸遊江淛求子之友余既書所賦詩三章以贈行又列吾師友之姓名使吳君因相見而道吾情至杭見戴表元率初者鄞人也鄧文原善之者蜀人也亦吾友也其亦以是致吾意焉

  送凌德庸赴淮東憲幕序

  世所謂丈夫者率盛氣大言驕岸倨肆常易一介之士至一介之士當仁不讓奮然仗義與人爭是非不肯碌碌苟止亦非世所謂丈夫者所能也凌君德庸與余居同邦生同年今年之春相遇都下握手言笑若有雅故蓋適千里者見似人而喜况余同邦同年者哉然余所以與凌君相得者又有出於是余聞凌君往年司獄建昌囚有寃皆為平反之與其上官抗略無少假借府史固無論甚者與察司往復折難無詭隨依阿聲凌君位甚卑無當路之援容顔不能動人世所謂丈夫者常易之安知凌君自處者不卑也彼凌君所恃者以吾之是却彼之非而已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豈虛言哉今凌君入淮東憲司幕府亦粗可以行其志矣夫數罟竭澤盛世不設深文苛察亦君子不為也使吏不得以賕賂行私意不敢以架漏欺公家則淮東之民實被聖上寛仁之澤抑豈獨余之望將使世所謂丈夫者知一介之士所守如是是非可易者豈不偉與於其行書此以為贈凌君其或有取焉

  第一山人文集序

  宋以科舉取士士之欲見用於世者不得不繇科舉進故父之詔子兄之敎弟自幼至長非程文不習凡以求合於有司而已宋之末年文體大壞治經者不以背於經旨為非而以立說奇險為工作賦者不以破碎纎靡為異而以綴緝新巧為得有司以是取士以是應程文之變至此盡矣狃於科舉之習者則曰鉅公如歐蘇大儒如程朱皆以是顯士舍此將焉學是不然歐蘇程朱其進以是矣其名世傳後豈在是哉王君壯猷自弱冠賦聲滿塲屋間取鄉舉如拾芥非唯王君視功名唾手可得一時之士亦孰不以高科期之邇來科舉既廢王君出其胷中之藴作為詩文成數巨編暇日攜以見過求余為之序余讀一再過文不苟作字不苟置意深而氣直涵泳書易出入騷選宜可以名世傳後而非一時科舉僥倖求合於有司之作也非自拔於流俗者能若是耶余既為是說遂書以為王君文集序王君名方叔字壯猷其先自盱眙徙吳興故推其所自題其編曰第一山人文集云

  陳子振詩序

  予友鄧善之張仲實陳無逸皆英爽之士其言語文字足以雄一時予愛之重之一日而得三子者之書皆曰吳中陳子振佳士也尤長於詩今將求序引於子予久杜門聞詩人之款予也喜甚急出肅陳君陳君袖出其所為詩文曰壯遊集八卷余益喜亟取讀數篇陳君誠能詩獨未解所謂壯遊名集者意陳君南適越北之燕趙東遊齊魯而西走秦晉凡天下名山大川如岱華太行江淮河海皆嘗歷覽其形勢而窺其秘奥故以是名之耶然讀之終篇其所至不過吳中數郡而已陳君吳人也其遊不出於吳而名其集曰壯遊余甚惑焉思而不得其說則以問諸陳君陳君曰遊豈有遠近哉顧壯懷何如耳至讀君自序有曰不好追蹈前人法則嗟乎若是者雖余亦壯之而遊何必廣哉古之作序者皆序所以作者之意故余因其名集而為之序若夫詩文之美觀者當自得之不待余言之贅也贅而贊之余懼非作序之法也又集中有贈葉文炳詩云墨妙當今亞子昂余不識葉假令葉善書當追配古人余書何足重於世而云然哉余甚愧焉請陳君為刪之

  薛昂夫詩集序

  嗟乎吾觀昂夫之詩信學問之可以變化氣質也昂夫乃西戎貴種服旃裘食湩酪居逐水草馳騁獵射飽肉勇決其風俗固然也而昂夫乃事筆硯讀書屬文學為儒生發而為詩樂府皆激越慷慨流麗閒婉或累世為儒者有所不及斯亦奇矣蓋昂夫嘗執弟子禮於須溪先生之門其有得於須溪者當不止於是而余所見者詞章耳夫詞章之於世不為無所益蓋今之詩猶古之詩也苟為無補則聖人何取焉繇是可以觀民風可以觀世道可以知人可以多識草木烏獸之名其博如此嗟乎吾讀昂夫之詩知問學之變化氣質為不誣矣他日昂夫為學日深德日進道義之味淵乎見於詞章之間則余愛之敬之又豈止於是哉

  左丞郝公注唐詩鼓吹序

  鼔吹者何軍樂也選唐詩而以是名之者何譬之於樂其猶鼔吹乎遺山之意則深矣中書左丞郝公當遺山先生無恙時嘗學於其門其親得於指授者蓋非止於詩而已公以經濟之才坐廟堂以韋布之學研文字出其博洽之餘探隱發奥人為之傳句為之釋或意在言外或事出異書公悉取而附見之使誦其詩者知其人識其事物者達其義覽其詞者見其指歸然後唐人之精神情性始無所隱遁焉嗟夫唐人之於詩美矣非遺山不能盡去取之工遺山之意深矣非公不能發比興之藴世之學詩者於是而紬之繹之厭之飫之則其為詩將見隱如宫商鏗如金石進而為詩中之韶濩矣此政公惠後學之心而亦遺山裒集是編之初意也耶公命為序不敢辭謹序其大意云

  皇朝字語觀瀾綱目序

  余嘗讀北史見當時巨族貴種皆以工譯語相高其間雖時見一二語恨無文字相傳不知作如何云云也蓋譯語皆有聲而無文雖欲傳其可得乎聖朝混一區宇乃始造為一代之書以文寄聲以聲成字於以道達譯語無所不通蓋前代之所未有也古婺王伯達深解其義編集是書曲盡微妙其亦善言語之良師也古人有言塗無遠而不彌理無微而不綸余於是書亦云

  送田師孟知河中府序

  予讀漢史至循吏傳觀古循吏之所為政事敎化之所感召能使蝗不入境虎渡河去民至稱之為父母嗟乎何以得此於民哉三代而上未置郡縣循吏之名未立繇漢以來士大夫之賢者苟不得一郡一邑而為守令政事不見於世德澤不及於民何由列於史官使循良之名愈久而常存也予友田侯師孟以儒家子弱冠而仕於朝且三十年若銓選財用刑名凡國家急務莫不周知而練達而又未嘗一日廢書故於經史百家悉能深知其義而不同於流俗朝家循序而遷得知河中府或謂如侯者當位之於朝出其所學上為朝廷羽儀展其所長亦足以裨補於明時予謂不然以師孟之才且賢得一城而守之宣布聖天子德澤下及於百姓將古循吏復見於今日矣河中古蒲阪舜所都也有虞氏之遺風存焉民淳而事簡亦師孟之所樂也一旦聖天子擢天下之治最者而大用之必自河中始於其行羣公賦詩贈之而孟頫為之序侯名衍師孟其字云

  劉孟質文集序

  文者所以明理也自六經以來何莫不然其正者自正奇者自奇皆隨其所發而合於理非故為是平易險怪之别也後世作文者不是之思始誇詡以為富剽疾以為快詼詭以為戲刻畫以為工而於理始遠矣故嘗謂學為文者皆當以六經為師舍六經無師矣江右劉君某年甚盛氣甚充作為詩文數百篇其鋒殆不可當然竊思劉君之才過多若有不必作而作者夫六經之為文也一經之中一章不可少一句一字不可闕蓋其謹嚴如此故立千萬年為世之經也余老病廢學劉君不以余為不肖一再下問不敢不以誠告劉君以余言為然耶則一以經為法一以理為本必不可不作者勿使無可不作者勿使剩如此他日當追配古人豈止劘屈賈之壘短曹劉之牆而已哉

  南山樵吟序

  南山樵吟者吳君仲仁所為詩也詩在天地間視他文最為難工蓋今之詩雖非古之詩而六義則不能盡廢由是推之則今之詩猶古之詩也夫鳥獸草木皆所寄興風雲月露非止於詠物又况由古及今各有名家或以清澹稱或以雄深著或尚古怪或貴麗密或舂容乎大篇或收斂於短韻不可悉舉而人之好惡不同欲以一人之為求合於衆豈不誠難工哉必得其才於天又充其學於巳然後能盡其道耳吳君年盛資敏不以家事廢學故其為詩清新華婉有唐人之餘風此予所以深嗟累歎愛之不能巳也山谷道人有言曰本之以國風雅頌深之以離騷九歌此作詩之良法子既序樵吟復告之以是者所以起吳君也吳君名壽民仲仁其字南山其自號云

  古今歷代啓蒙序

  金陵王君元鼎取自三皇五帝以來事跡編為四言又韻其語欲以敎童蒙使之誦習俾知古今攜以見示求為序引余聞古者八歲入小學十歲學書計幼儀十有三年學樂誦詩二十而冠始學禮自是以往博學不敎未嘗以知古今責童子也後世欲子弟早成應對之間便以不知古今為恥故為師者亦必以是求合於學者之父兄蓋自唐李瀚巳有蒙求矣若蒙求之類以十數皆不行於世獨蒙求尚有誦習者良由蒙求語意明白易誦故耶然皆不若王君所編為包括古今該備治亂不悖於先儒之論議於小學不為無補然余疾讀一過猶以事跡之繁有非童子所能悉者雖成人亦可讀之以為歷代史記之目也若王君之用心不既勤矣乎敬題其卷首而歸之

  玄武啓聖記序

  易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夫一者數之始也水者萬物成形之始也生數奇成數偶於位為北北者背也北方象人背故北極出地最高又北之為文從人相背陽至冬至而止又自冬至而復生於卦為坎水之為文象形為坎卦東西分流於乾坤之四德為貞貞者正而固也二義太玄擬易於貞曰罔冥亦二義在天斗牛女虛危室壁七宿列於北方成形為玄武玄武者龜蛇也青龍白虎朱雀皆一物而玄武獨二物不謂之龜蛇而謂之玄武玄之為色赤而黑龜蛇則然有鱗甲武之象也玄武之神始降宋真宗時為祠徧天下大元之興實始於北方北方之氣將王故北方之神先降事為之兆天既告之矣武當山在西南方巍然高且大玄武神依焉黑衣被髪仗劒而踐龜蛇人往往見之至今常然五龍觀主張君洞淵篤於信道強立不撓皇太后聞而召之會京師大旱自去年九月不雨至於四月天子以為憂皇太后使人持香從張君禱焉先雨張君為之日時巳而果然大雨累數日乃止遠近皆霑足皇太后厚賜之盡分其徒不以一錢私巳其行若是真所謂絶無而僅有者也是宜神之相之也張君持所刋啓聖記徼余為序余為誦所聞而書之

  清權齋内藁序

  清權子處山林而不忘乎世故混人事而不累於塵俗一草冠一布衣逍遥天地之間傲睨景物之表歌聲琅然若出金石古所謂碨磈列缺魁詭譎怪之士吾何幸聞其言誦其書耶古之能言者去之千載或數百年皆不得而見之所賴而傳者書也然則余雖未得與清權子談固巳因其書知其人矣亦有因余言而得清權之心者乎子名石翁姓黄氏清權其自號云

  葉氏經疑序

  大凡讀書不能無疑讀書而無所疑是蓋於心無所得故也無所得則無所思不思矣何疑之有此讀書之大患也善讀書者必極其心思一字不通弗舍之而求一句一句不通弗舍之而求一章一章不通弗舍之而求一篇夫如是則思之深思之深則必有疑因其疑而極其心思則其有得也凡書皆然經為甚何者六經其來最古傳之久而訛謬生焉以今人而臆度古人吾見其不能矣則夫疑之多也何怪通川葉君白首於六經凡有疑皆萃而為一編其疑之淺深固未易遽釋而其所以疑者有以見葉君之用心於經書而非泛泛口耳之學所可同年而語矣葉君以僕嘗從事於斯不遠千里來求序引故序其所以疑者覽者其詳諸

  闕里譜系序

  魯國孔君文昇以書抵僕示以闕里譜系求僕為之序且自叙其世家曰文昇十二世祖諱檜後唐同光間避亂自闕里來居温州之平陽檜生奕奕生源源生實實生麗水縣丞會會生平平生達達生公志公志生處州司戶參軍師古師古生炳炳生貴敬貴敬生潼孫是為文昇皇考始家於杭宋德祐末職敎建康當是時大兵渡江道梗不可南因又家焉至元廿八年以官事赴大都道卒臨清文昇忍死扶柩歸葬建康而諸孤長者方十歲小者未離乳抱家貧累衆不能復歸温州既又娶於溧陽攜諸孤就外氏以居遂為溧陽人矣竊懼久而忘其所自來故切切然以譜系為急僕嘗謂人之得姓始皆一也至其末流餘裔往往不知其所從來者歷年之多遷徙之不常而文獻之不足徵也今孔君自曲阜而温自温而建康自建康而溧陽凡三徙矣其視温之族巳若温之視曲阜矣數世之後愈遠而愈疏譜系之作其可緩乎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孔君清修好學故能繼紹先志纘述家譜使後世子孫知本支之傳愈久而不忘夫禮者所以敎民不忘其所自生也君子謂孔君於是乎知禮謹按自先聖至平陽府君凡四十二世至文昇凡五十四世繼自今子子孫孫修先世之志勤勤以譜系為事雖百世可知也歷年雖多遷徙雖不常尚何久而忘之之懼乎君字退之今為浙西廉訪掾云

  高惟正吳山紀實詩序

  吳僧亢拙與余遊三十年一日自吳過余持臨邛高文度字惟正所為詩見示且曰吾鄉有丁景仁自少小學於高惟正惟正既没景仁哀其師之無成而至於卒也求其遺藁得詩百篇刋諸木使行於世余聞而嘉之自師弟子之道廢世之學者其始未嘗無師及其稍有所立即以師為諱蓋不止於師死而遂倍之也而况高君之窮其生也無以為資其死也不以壽而又無子孫以繼其後景仁拳拳不忘其私淑之意必欲使其名因是編以不朽忠厚之至也推是以往則其於人倫之間從可知巳故余深嘉之而為之序若夫高君之詩清雋奇雅吾友龔子敬言之詳矣余復何言哉景仁名應榮濟陽人今居吳云

  松雪齋集卷六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松雪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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