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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灵山房集 元 戴良

6-九靈山房集卷四
  九靈山房集卷四     元 戴良 撰山居稿第四

  碑

  浦江縣新建婺女星君行祠碑

  至正十二年十有一月庚寅浦江縣新作婺女星行祠明年十有二月戊午祠成縣之父老合辭請於官願刻石紀其事俾文學椽邵國光來請文且曰惟婺女星之正祠在婺城之西南按圖經吾婺自秦漢以來其名號不一至隋開皇中始以其地上直婺女之分而更今名唐武德四年遂祠婺女於州城宋淳熙十三年爰賜祠額曰寶婺觀逮國朝大德十年縣入朱仙母病嘗禱之祠下有奇應因又立行祠於縣之東南則吾縣之有婺女星祠實自仙始也比數年來湮廢殆盡逹嚕噶齊亷君額能巴哈尹蕭君文質將復加完繕而病其遺址卑陋湫狹不足以安神而妥靈乃别卜西南高爽之地以斥大之然工役繁鉅費莫之出則募富民六人者俾率其賦以從蓋至是而亷公之代已及蕭公悉舉以自任始事之日仍輟已俸為之倡不期月而大殿成兩廡三門次第畢舉翼以欄楯繚以垣牆階陛以石唐皇以甃肖象繪塑各效乃能獰威惠慈悉當其狀殿之為間者三廡之為間者六門如其殿之數基之深十有四丈廣八丈有奇屋之高二丈有奇度用錢六千緡用工八百祠既成矣願得吾子之文篆諸牲石以示後之人國光敢奉父老之言以請良謹考傳記自南斗十二度至婺女七度為星紀於辰在丑為吳越之分野吳越之地至廣也其所分郡縣不止於一婺而是星之祠乃獨見之於此者豈非因星以名郡者耶夫星宿之在天州城之在地明光所燭神氣必通其上下之應次舍之限真有不可誣者有司營立祠宇以奉其明靈行其秩祀以祈其歲事於禮典豈不宜哉至於嚴像設崇貌位被服而人肖之則固未之前聞矣然猶必為之者蓋其民俗之所習尚焉耳嗟乎神者民之所恃以安也今既本於禮而祠祀之因其俗而像設之則所以望其出靈隤祉以大芘吾民者不其至哉吾民於此其尚敬承乃志以延休於無窮可也廉公北庭人豈弟愛民人懷其惠蕭公大梁人通敏有才器撫事有方略凡學院廟壇之宜葺者皆以次而舉此祠殆其一也良既納交二公頗知作祠之始末而又重以父老之言國光之請因不辭而紀之且為迎享送神樂歌三章俾歌以祀神其辭曰望天門竢神蹕靈之來光景溢雲為軿霓為旌僾若有靡象形禮已交誠既感享維德非可薦

  右迎神樂歌一章

  暾將出夜既艾靈之留神哉沛烟燎升羽籥鳴牲幣舉黍稷馨靈是娛歆精祀鑒民衷錫繁祉

  右享神樂歌一章

  樂度周禮容備靈之歸福祚至隂沴息陽德宣粒我民屢豐年民報事益無怠歌我詩其千載

  右送神樂歌一章

  趙氏尊序堂碑

  趙氏汴人也自武節大夫士翮隨宋渡江居睦州已而武節之子保義郎不玷添監浦江税務故又為浦江人保義生三子曰訓武郎善連曰武經郎善近曰武經郎善迻浦江諸趙稱三𣲖之子孫者是其後也趙氏自宋改物而其族已衰顧今七十年間能緜其宗允而弗墜者益鮮保義之六世孫永新守大訥因念夫趙宗之鬼餒焉而不食也乃思闢堂以祭享之先是永新之曾從祖修職郎汝儵亦以無子而死後之人以其所居廳事為黃冠者祠祠之後堂則虚而弗居遂即其堂治為祭享之所春秋有事則割田若干畝歸之以供其費堂成扁曰尊序嗟乎趙氏自保義徙居以來傳圭襲蓋嘗烜赫百年矣即一旦衰雖弱子單孫之祭有不能享顧瞻庭宇行道咨嗟又豈所以思惟本源慰答宗親之義哉永新於此乃能䀌焉感念因其故宇而作斯堂使春秋之祀既廢而復舉可謂以義起禮者矣雖然作之非難而守之為良難為永新之子孫者其尚敬承乃志以延裕於無窮可也乃作詩曰

  趙居汴京為宋宗親世襲官封有社有民越武節君始失故所從宋于南嚴陵是處保義筮仕于浦之陽遂奠其居持持屋牆亳社既墟宗枝亦悴故鬼久飢聞者興喟厥有孝孫知孝之元既豐其流乃羨其源仙巖之南江浦之北巋哉斯堂孝孫是闢孝孫來享來拜斯堂肩臑脩潔黍稷馨香登堂受胙孝孫有祐延畀後人永尊厥序匪尊厥序曰報爾先琢辭貞石百世斯傳

  贊

  浦陽五賢贊【并序】

  天地之間有至鉅而無配者道也人能心會而身履之口誦而書存之則必浩乎其大巍乎其高淵乎其深非江海而潤非雨露而澤非日月霜雪而光華嚴厲其所著見於後世者固將弊穹壤亘古今而不窮貫金石蹈水火而不滅矣余嘗考之於經稽之於史求其如斯人者恒曠數十世而一見越數百里而一得浦江有縣歷年至淺而受地至狹非有數十世之久數百里之遠而乃得其五人焉何其盛哉五人者曰孝子陳公助教節愍二梅公忠惠王公待制柳公也孝子不知何時人能服勤孝道當二親之亡哀哭弗輟以衰麻終其身每即墓奠肴果鳥鳥為之不啄助教當宋宣和初攝處之松陽丞已而盜發青溪東南諸郡縣咸望風横潰公獨嬰城自守以死殉國節愍於靖康之際為戶部尚書當金人入寇劫質天子竟乃不勝忠憤率衆數十萬謀夜擣其營迎歸二帝事泄而死忠惠克明正學歷疏諸經及登嘉定甲科遂以及人為務立朝居郡綽有可稱勁節高風至今熟在人口待制問道文安金公上遡朱子之學亦既身逢盛世以文華國四方學者稱之至與虞揭黃三先生齊名嗚呼五公之卓卓如此豈非所謂有道之士哉豈非所謂浩乎其大巍乎其高淵乎其深者哉使其大施諸用以殫夫潤澤光華嚴厲之功其所著見可勝既哉雖其不克大用亦豈弊穹壤亘古今而有窮貫金石蹈水火而有滅者哉如良者固不足以灼見五公之所藴然觀陳公之事親則未嘗不稱其孝觀二梅公之事君則未嘗不歎其忠觀王柳二公之為人則未嘗不慕其學以稱其孝歎其忠慕其學之心可無一言擬諸形容哉借令曠數十世之久越數百里之遠猶將低徊企想以稱述其萬一而况近在二百年之内百里之間哉昔梁肅李華之於四皓也時之相後如是其久地之相去如是其遠及作為贊辭以致歆羨之意識者尚或稱之良雖不敏既獲親出五公之鄉接其風聲氣澤而頌聲不作人其謂何用敢勉竭駑力各為贊一章以朗前人光韻之美以伸後學嚮慕之私然以孝為百行之先故用陳公為贊首自餘四公則從其世次而列見焉

  孝子陳公【太竭】

  倬彼孝思天經地義我公履之式昭厥懿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公於斯時病殷痛鉅乃號穹旻口無停聲月益歲增有悴其形衰斬三年古訓是程曾不為就終身㷀㷀人亦有言孝行之至可通神明可感異類粤惟我公天相乃志肴果每陳烏鳥颺去昔秦顔生同出其鄉亦以孝感烏吻為傷公雖後起其德則似令聞令望曷其有已千秋萬祀永稱孝子配彼顔氏

  助敎梅公【溶】

  咨爾梅公温温而恭恂恂而忠有大雅遺風遭世中危遒彼宼鋒牧逋令遁以公折衝公謀既決遂往式遏乃以柔和化為猛烈亦既載斾亦既建節如火之熱如冰之裂力有不支猶驅義師怒目張膽以死自期曰身可殺義不可虧帝曰爾溶古之烈士肆命之襚併禄其子以愧蚩蚩而惜一死人誰不死死貴合義惟我梅公以死拄世前聖有云殺身成仁夫豈彼人而盡不聞

  節愍梅公【執禮】

  於彼出日其光燉燉妖氛一襲天地為昬有飈獰然勢豁九門飛廉不將天步斯屯宋有社稷繼五季而國不知不識咸順帝則彼豕忽突大邦為敵血戰未息二帝奄北矯矯梅公從此奮激指心誓天願出機先手除群穢捧轂南轅既秉我鉞既脂我舝致天之罰則莫我敢遏如彼飈風其勢發發將埽氛昬陽光有赫事泄羣庸力屈強兇生義死忠嗚呼梅公

  忠惠王公【萬】

  犖犖王公碩學粹行以道律身以德施政輪對之明見之於立朝宣化之美見之於為郡帝嘉乃烈俾居言責獻可替否嶷嶷額額諸史之罪上通於天奏章一抗正氣凛然不忍澆季老奸擅世遂舍而去流水莫繫帝謂王公有遺直之風錫之土田以旌其忠至今言者猶為震恭在宋嘉定士俗靡振公獨屹然進退以正其進也如振鷺之在庭其退也如飛鴻之入冥逸類超倫舉世未聞

  待制柳公【貫】

  朱學之傳至於文安四葉緜緜公得其師猶水有源際兹休明儒雅勃興乃以所挾揚於帝廷帝嘉其能俾居搢紳與鴻碩為倫莫之與京於樂辟雍曰公是宗髦士三千于于而從頌臺有禮公訂古始佐明文治成我皇之志大江以西政闕教弛武子之澤一墜於地公往化之有若時雨歸卧窮山埀十五年流水去住浮雲往還鋒車薦至乃掌帝制惟公出處關時隆替出與時行處與道俱倏爾岐陽之鳳忽焉空谷之駒千載曷窺蜀山巍巍

  廉齋宋先生像贊

  以公為優於德耶則其才學之奕然者固己披豁乎心胸也以公為優於才耶則其德性之粹然者固己充溢乎顔容也以公為才德之兩優耶則其所以自處之者又若不有於其躬也夫德者乃才之所資以發而才者乃德之所賴以充也二者皆公之所有而謂公之自有其有者曾不足以知公者也嗚呼若公者其殆有若無實若虚以庶幾夫顔氏子之遺風者乎

  趙敬德畫像贊

  卓哉趙君曰敬德氏英英以豪表表而偉視古今如一時謂天地猶一體以孔孟為師友以王謝為兄弟彼區區之斗筲曾不足以浼已凡是胸次之豁逹一皆浩氣之所致故其為文也直欲凌韓而駕柳其為詩也亦且超杜而逼李然而著述之富固己見誇於當世之老成至於氣岸之高則或召非於鄉閭之小子彼惟惡直而醜正遂爾駕尤而騰毁夷考其中之所存君蓋庶幾乎無媿此其所以交之久者知之深知之深者信之至觀夫丹青是僅得其一二矣

  趙樗菴像贊

  澤可以及物而身不必貴德可以惠後而家不必裕孰謂斯人祇局於藝苟施澤之益厚又知德之逾真誠無媿韓伯休之行已宋清之為人

  箴

  諫官箴【并序】

  諫之道有五而諷諫為之首孔子亦曰吾從於諷諫焉諷諫也者謂君父有過而難言之故或托興以見乎詞或假事以陳其意冀有所悟而日遷於善也是則職諫事者又豈在乎過直以激怒哉亦曰婉以導之巽以告之期於必聽而已耳何為其然也當其一是一非錯然相間而欲使之更革其所行必且悖於目而拂於耳謬於心而戾於情自非至公至明之君孰能樂聽之哉以不樂聽之言顧乃冒雷霆犯顔色而弗忌其不投鼎鑊而觸刀鋸者幾希矣今夫富貴寵榮人之所不能忘也刑戮流放人之所不能甘也苟或昧之而不計豈不甚可病哉所可病者非止病其身之危也亦以病吾言之不卒聽也非止病吾言之不聽也亦所以病吾君也既有以病吾身而又有以病吾君君子亦何取於斯焉作諫官箴其詞曰

  於惟我國稽古建官凡是職司莫諫為難諫不欲逆亦不欲驟逆則罔從驟則靡究所貴婉巽不大聲色匪攻彼暗惟導彼明以善間惡猶火背水火盛水消善勝惡止盍不燕閒乃陳我言乃遏其萌乃迎其端諷而不廹我言斯聽陷而不避我其隕命勿謂逆鱗可得而批折檻之諫或以為過訐勿謂鯁骨可售吾直斷鞅之諫或以為過激齊有晏子格君孔多欲罷大臺乃飲而歌魏有閻没亦云善諫欲辭梗陽乃饋而歎過既無迹諫亦無形藹然千載德譽愈榮嗟爾後人盍視前式苟視前式惟晏閻是則爰考爾官用規爾箴爾如不懲亦獨何心

  喜聞過齋箴【并序】

  古之人苟有過焉必喜人規故其德日滋今之人苟有過焉必忌人知故其德日隳嗚呼生今之世而可不思古之時乎詩以箴之其殆庶幾也已箴曰

  言與道違行與道背維背維違斯過之大過豈有小大由小積過小而為終累大德人誰無過改之乃宜勿病不改病其不知知之為美匪聞曷以我過我聞改之斯易何以喻我聞過之因獨形於喜過乃可聞苟挾我行苟持我言悻然自好莫之敢干彼非我兄彼非我父孰肯拂心以賈我怒宜喜而怒宜愛而憎我曾不寤我過易懲惟古仲由喜於聞過赫然千載令名愈播嗟我後人盍視前規惟仲由是師既榜我齋又箴我銘有或不慎亦忝所生

  銘

  具慶堂銘【并序】

  范陽衛立本扁其奉親之堂曰具慶浦江戴良為之銘

  我之生矣孰揆厥初惟父與母載育此軀亦既冠履方趾圓顱可忘孝養慚彼孝鳥我觀世間是心孰無有懷二親莫或具俱今而既具其樂何如象服不頗大冠峩巍偕老一堂載歡載娛粲粲門子白華絳趺馨爾晨殽潔爾夕蔬其殽維何有鱉有魚其蔬維何伊筍及蒲登堂奉觴氣和色愉式拜且舞亹亹忘劬禮則罔愆孝豈有餘何彼憸人弗此之圖豈無富貴碩大且訏或被輕裘或駕文車是或不思胡寜勝余亦有士子左圖右書取青嫓白抉摘蒭蕪苟虧是道何異賤儒相彼凡行疇其獨殊關血通氣惟父母且此而克孝罔有加諸顯顯衛氏世號雙珠爰樂具慶用扁室廬小子不敏勒辭座隅尚慎旃哉永世弗渝

  辭

  鄭梴冠字祝辭【有序】

  義門鄭伯陽將冠其長子梴亦既筮得穆日乃以其從祖貞和先生之命宿賓於同里戴良良因屢辭不敢貞和曰願吾子之終教之也遂往與兹酌醴且本商頌松桷有梴之義製其字曰叔高而祝之以辭曰

  猗歟那歟噲噲其正誰闢斯廬我寢我成寢其成矣羣材彚征惟梴者桷獨爾高乘可陵沆瀣可摘日星俯瞰千仞危而不傾我觀是木產彼幽坰一朝效用巨細必登居下而汙閫閾是丁卑而甚力曰為旅楹閈閎戶牖闌楯檻櫺冗微瑣屑僅脱薪蒸彼哉梁棟固莫與京苟任之重亦懼弗勝豈若斯桷出杳冥衆木仰視靡或不承獲躋登兹伊誰之令惟材之長乃高其升靖惟我人同具是形及其用世或重或輕或幽而辱或顯而榮何異此木以材自呈爾生鄭梴今既弱齡寜復處卑不是之懲以兹吉日具弁於庭曰加爾首俾棄孩嬰本諸詩義考諸禮經字爾叔高式敬爾名爾其自今毋替厥稱苟材孔長會處高明矧爾孝義九世繩繩皇用褒之有奕門旌既當承宗奉此嘗烝猶桷梴然衆木所憑一不自持載騫載崩兢兢業業孝道乃興又况是道古語有徵曰先百行惟孝為能人克履之實洪厥聲所處之高舍此曷營幸祇訓辭勿忝所生我言匪陋惟聖道之程

  論

  論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以元勲近戚輔相三朝竟乃坐視武氏之姦而莫之或救卒以殉之觀其事未嘗不為之流涕也方太宗建儲之際固以疑晉王之懦弱而有意於吳王恪矣無忌乃為之擁護晉王而疎恪豈不以晉王為己之出而欲藉之以長保富貴故耶太宗且死無忌遂以遺命立晉王既又陷恪以罪而誅之無忌於此亦可謂計出萬全矣殊不知害己者乃不在於恪而在於晉王之武氏也武氏䧟無忌以反固不異於無忌之陷恪以逆若武於此時明恪之寃而以搆害元德蔑棄宗親戮之無忌其謂何無忌此舉又豈止禍及一身而已雖唐室之衰亦未必不自此始也何則恪之在諸王中誠英果人也使恪而不死於無忌之手則武氏之姦心猶有所忌也夫惟武氏之無所忌而後李氏之子孫無遺類矣唐之衰也又豈待於易姓改號之日而見之哉嗟乎以無忌之才猶乃一舉而家國俱亡則彼大臣之謀國而欲一出於智力信不可矣

  論唐太宗六月四日事

  余讀唐史至太宗六月四日事為之喟然太息嗟乎以太宗之英武好名而卒定計於秦府群小惜哉太宗首倡非常之謀以戡定海宇則高祖之有天下誠太宗之功也雖然立子以長不以功高祖之欲傳位於太宗固義有不可而太宗之屢辭不受者豈亦有見於此乎由是而觀則太宗之心固己灼知大義之所在矣其後卒至喋血禁門貽譏萬世而不顧者亦由房杜二人陷之而然耳豈獨房杜哉當是時太宗既誅巢隱一二近臣惟勸其釋甲以就刑可也若高祖念其事非得已而原之然後輔之以圖後功亦可也竟乃釋此不為而尉遲敬德者方乃擐甲持矛直至上前借曰恐其驚動上意亦何事於矛甲哉敬德此舉直恐高祖之怒心一發且將不利於太宗故特假此以廹脅之使高祖於此不幸偶如其所料則敬德之矛寜無所施乎尚賴高祖隱忍而曲全之故得深潛而不發耳雖然苟非蕭瑀陳叔逹輩為之隂移其所向則高祖寜不逆探其本心耶設有以逆探其本心執付大理以論罪太宗將何說之辭秦府群小之不忠於所事乃至此也噫此輩未足深恨太宗為一代賢君亦從之而不疑何其悲哉

  論王珪

  諫君有道乎曰有人心亦各有所蔽有所明故善諫者常不攻其蔽而惟導其明使之自悟而已矣是故自其所蔽而攻之則言難入而聽者厭自其所明而導之則不必苦口正言但微中而紛已解此蓋諫君之道也王珪諫太宗出王瑗之妻其庶幾知此者乎夫好色乃太宗之所蔽而懼亡則太宗之所明故珪必先論王瑗得妻之由而後以郭公善善之事告之則太宗之祛所蔽也有不待其辭之畢矣當是時使珪厲聲正色曰此姬必不當取此姬必不可留彼方溺於聲色之娛而怒其出言之暴也其肯不旋踵而遽出乎褚遂良在唐室號稱王魏之亞然當高宗立武后之際遂良為之叩頭出血而帝心終不之回者無他故焉蓋高宗之蔽在於嬖寵武后而遂良方且逆其所蔽而攻之其能痛抑而悦從哉適足以殺其身而已矣嗚呼遂良之忠則盛矣語其才猶在王珪下也在易坎之六四曰納約自牖終无咎然則王珪其賢乎

  說

  容齋說

  大梁劉侯官浦江之始年嘗即其所居西偏之室治為宴息之所而名曰容齋越明年部使者武威余闕公行縣於是嘉劉侯之能大其德也為特書以題之劉侯圖侈公賜亦既鏤版揭諸間復俾縣人戴良為文以廣其說良曰嗚呼是尚有待於余言哉侯之自北而南亦嘗觀夫泰山之與南海矣有石稜稜或裂或崩如鵲之飛如羊之蹲隕而若星凝而若雲變怪奇崛不得而具論有土黑赤有木棘櫟載尰載癭不埏不埴梓匠之所棄捐陶冶之所屏斥又有鴟鴞鷹隼之禽貙豻虎豹之獸號鳴飛走怒爭狠鬬喧騰乎左右凡是數者宜在所不容而泰山實藏之有溝有渠有汙有滎瓜蔓而流負羽不勝難任我舟難濯我纓亦有蛇虺蛟鼉噴浪乘濤含沙石射影衝波馬電躍水兕雷咆揚鰭而掉尾閃舌而呀齒嘘腥而吐穢凡是數者宜在所不容而南海實納之故能崒嵂嵳峩嵎嵎磝磝超出萬類特立九霄雲雨蒸騰風雷蕩摩天下莫與争其高汪洋洄渟渺渺沄沄其下無底其旁無垠顛倒日月浸潤乾坤天下莫與爭其深由是觀之泰山也南海也所以能致其高與深者以其有容也傳曰山藪藏疾川澤納汙殆謂是歟今夫邱陵非不穹然高也然不得與泰山並高者由其容之者小也沼沚非不淵然深也然不得與南海並深者由其容之者淺也故論容德之極而至與泰山之與南海止矣古之君子不褊淺以為量惟含忍以爲容掩垢匿瑕以大其德故曰有容德乃大又曰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是蓋無異乎泰山南海也侯能登泰山以求其所以高臨南海以求其所以深則容之為義得矣容將以大其德也德之大舍泰山與南海孰得而方之侯於此思無愧焉可也而尚有待於余言哉而尚有待於余言哉侯名師稷字之佐大梁名家有文學而尤粹於行治家治人一本於寛人稱為長者云

  說佩【送義門鄭仲舒】

  詩不云乎雜佩以贈之則佩者蓋古所以贈人而勉之以取法者也今仲舒之行亦既無佩之可贈獨為之說以告之何如仲舒曰是余之志也乃作而言曰仲舒其知是佩之說乎上俯而下承中鋭而旁曲也上而不俯則無以綴下下而不承則無以係上中不鋭則不能以有擊旁不曲則不能以有受居乎上者珩居乎下者衝牙之與璜也珩言其俯衝牙與璜言其承也衝牙居中而能鋭璜居旁而能曲也合是三者所以具為佩之制而為君子之所法焉者也若夫資以係上而中貫之者瑀資以綴下而旁貫之者琚錯乎琚瑀者珠聯乎琚瑀與珠者綬一皆參居乎三者之間而非其要也非其要者謂不為君子之所取法也必君子之所取法而後可則雖有環以召之有玦以絶之有金以寒之有象以文之有觿以示其事有䚢以表其用有韋以戒其性之急有弦以警其志之緩亦皆不足以言佩也是蓋超居乎三者之外而非其類也非其要而猶待是以成佩者以其能安是佩於君子也非其類而猶冒之以為佩者以其能存是佩於君子也然所以得為佩之正而為君子之所取法者則惟三者為然也三者之所以能然者亦在乎上俯而下承中鋭而旁曲也今仲舒與其兄仲幾弟仲潛三人者懷玉而遠遊抱器而效用太師大丞相見而奇之因館置府下十餘載其所以貴重之者往往有異於他士後雖薦逹之以有禄位於朝然亦不使遠違乎左右蓋凡治已治人之道恒欲資之而有助焉則夫三人之見取於大丞相者豈不猶斯佩之見取於君子矣乎三人者誠能俯乎其民若珩之有綴承乎其君若璜與衝牙之有係鋭以去惡若衝牙之有擊曲以納善若璜之有受吾見其示法於君子也其亦異乎琚瑀珠綬者矣其亦異乎環玦金象觿䚢韋弦者矣雖然珩也璜也衝牙也非生而有之也必待君子者而為之制然後俯焉而俯承焉而承鋭焉而鋭曲焉而曲以克成乎其為佩也然則三人之不愧於斯佩者豈非由我大丞相有以玉成之乎而三人者其尚益守乃職以期無負乎大丞相可也三人與良皆友善而仲舒為尤厚今仲舒以三年之喪畢奉大丞相之命還京良蓋望其有以見法於君子也故於其行為之說佩以贈

  書

  答徐進明書

  比辱函書為贄欲相與以質其所學僕既愚無似又且齒弱而身賤其素所為未有足稱其取信於人人亦未嘗有以是事資於僕者今足下乃獨冒然及之其亦何所取擇耶豈足下之有取於僕者徒以其鄉多先生長者遂謂能得其學而有可以及人者耶是殆不然人之為學固由於先生長者而後得然未可以是而必其有學也通都之市有大賈焉所以聚天下之貨寶通遠近之有無當市門之晝開也鄉之人持資而求寶者至矣遠方之人持資而求寶者亦至矣而大賈者因為之出其寶以權其價價之合也則梱載而去之其不合也則倒槖埀囊攘臂而空出方是時又奚暇問其鄉之人與其遠方之人哉今夫先生長者之於學亦猶大賈之於寶也大賈之於寶不能偏私於鄉人先生長者之於學又豈能獨厚於其鄉哉由是觀之則君子之論人當取其人之賢而不必惟其鄉之信亦已明矣若不問其人之賢而惟以其鄉之信則是孔孟之里皆可以為聖賢盧鄭之鄰皆可以為醫卜西子之國皆可以充後宫師曠之邦皆可以備工瞽伊傅之黨人皆可以輔相於明王孫吳之邑子皆可以雪恥於強敵矣其在物也則麒麟之藪皆可以稱仁獸鳳凰之苑皆可以名神鳥翡翠之囿皆可以言珍禽驊騮之櫪皆可以目良馬矣夫蘭茝之谷蕭艾茂焉杞梓之林荆棘出焉蓬生於麻薪錯於楚物之不繫於其類也久矣又可以其善者而遂信其不善者哉考之於人既如彼求之於物又如此而足下之於僕顧乃不問其可否不論其是非徒見其鄉之多賢即謂其人之必賢其亦取擇之不審矣取擇之不審已不可用之於交好况欲相與以質所學耶夫質之云者為師者之事也師自柳河東已不敢當是名矣而返以施於僕使僕有過於河東者乃可為足下師若猶未也則是佞譽誣諛妄加是名以相欺耳縱僕樂足下之佞譽昧足下之誣諛輒受是名而不辭然於足下亦何所增加哉足下固非佞譽誣諛之人特以過信之故不覺其偶類耳僕之屑屑云爾者亦欲足下之審擇所與以益其所學非敢過為訐直以相角鬬也足下苟以前者之所陳比物引類曲喻而旁譬之則有以曉僕之意矣適有小病不能親書幸察

  上蘇伯脩參政書【代柳致明】

  某比承姚掾史傳示鈞喻需及先子遺稿悲喜感怍交動於中循想累日無所容措伏念先子自受學以來即援筆為文章澂搜靜索脇不沾席者五十有餘年此其志豈不欲藉是以自託不朽哉顧以弊於蹇剝既壯而羈窮未老而閒退業愈習而家愈貧名愈聞而身愈困迨至暮年方僅僅一起而疾病祟之遂以殞命某等奔號數千里迎櫬遠歸而家事益落由是送死養生百冗叢聚神傷氣悸衆念昬忘故其遺稿之在篋笥者未暇整次成帙以顯揚先志某竊聞之士子之在當世生雖不偶死而埀聲者有矣故揚雄沒而法言始行馬遷生而史記未振文字之傳恒在既死之後也然非得大君子為之發揚以振聳其視聽則亦不能因其文以永其聲矣先子之亡行且十載遺文之傳此惟其時而卒湮沒之若是者或者以為未得大君子為之發揚也閣下以厚德縟文為善類所依歸其所以嘉惠士子振起幽滯者往往而是况先子在日又嘗曳裾門牆之下脩容屏罳之間故相善也則夫大君子者不求之閤下將安求乎借使閤下方執政於朝越在數千里之遠猶將跋涉山川踰淮泝河而進况當近蒞浙省統有方隅而某也幸獲以編人齒於治内不於斯時露其所藏以希大君子一顧之重是果於陋劣無志其為不孝甚矣用敢探其所著詩文合四十四卷惶恐獻上倘蒙不遺雅故念及朽骨施恩惠於既死發幽隱之耿光則是文之傳雖未能如法言史記之盛行而死後埀聲亦有以少伸先子之志矣使先子而有知寜不銜感於地下乎某雖區區無似而結草之報此心昭然尚當課其子姓世誦名德以無忘大造惟閤下埀憫焉干冒威嚴伏增戰越某再拜

  九靈山房集卷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九靈山房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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