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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比事 宋 沈棐

13-春秋比事卷十一
  春秋比事卷十一     宋 沈棐 撰

  郊總論

  郊祀之禮尚矣按禮天子以冬至祭上帝又祈穀于上帝于郊故謂之郊皆天子之禮也魯自僖公以來終於春秋例皆用郊先儒謂成王賜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故魯得用郊則魯之郊非魯罪也故春秋不譏魯郊特因其失禮而書之以貶其潰亂先王之典耳是不然記曰魯之郊禘周公其衰矣則魯郊非禮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故於没也賜魯用天子之禮樂以祀周公成王固未免失禮然特周公之廟得用之而已後世子孫乘春秋之季禮法廢壞因而僭侈遂於羣廟皆用天子之禮且僭郊焉其實成王未嘗許魯以郊謂魯得用郊者非也說者又謂魯之僭禮自隱歷桓及莊經未嘗書郊而特始於僖公季年豈僖公首為僭亂之階耶盖春秋之作所以正典禮嚴分際也而典禮之辨猶深望於賢者故其責之也亦重觀隱桓以來考仲子之宫丹楹刻桷僭慢典禮無所不至則循前軌僭用郊祀盖無足恠者僖公遵伯禽之法復周公之宇脩泮宫而禮教興伐淮夷而兵威振在羣公之中最為賢者固當矯拂前人之愆以正先王之墜典而因仍不革自蹈僭瀆之罪是可深責故春秋書郊首於僖公若曰魯之郊自僖公啓之也然先王之制卜郊卜牛養牲免牲及望祭山川載於經籍自有常典而春秋所用大抵各立私意肆行一時故或用郊之不時或郊而屢卜或養牲不謹或免牲非禮或不應望而望於先王典禮無一不失春秋詳書其事非特譏郊之僭且罪其紊亂舊章而不顧也請按禮言之 夫祈穀之郊禮以孟春盖周之三月也郊用辛日故以二月卜三月上辛不吉則卜中辛又不吉則卜下辛所謂吉事先近日也今羣公書郊則以四月五月九月未嘗書三月焉所謂用郊之不時者此也 凡卜三旬皆不吉則不郊今書羣公郊或四卜或五卜皆為過禮唯襄七年三卜郊不從乃免牲雖卜郊之數合禮而免牲又非矣所謂郊而屢卜者此也 禮曰養牲必在滌三月故自周之十一月下旬而養牲至二月中旬而牲成故得以二月下旬備三月上辛之用詩曰秋而載嘗夏而福衡言謹牲如此今或郊牛之口傷或兩書鼷鼠食郊牛角見不能謹牲以嚴郊祀以致牲牷不備或郊禮遂廢所謂養牲之不謹者此也 凡不郊皆卜免牲吉則免之不吉但不郊而已禮曰卜之不吉則繫日而待庀【牲庀具待明年用】然後左曰之今或郊不從而遂免牲或鼷鼠食之而遂免牛用見牲不待庀既卜而免牛不得成牲而用所謂牲之非禮者此也 說者謂春秋之義郊後必望祭不郊則不當望凡書猶三望者皆非禮今書望者三皆以不郊而用之故經曰猶猶者可以己之辭也夫既不郊則望亦已矣今不郊而猶三望用見羣公馮祭祀以徵福於神而不知反為失禮所謂不應望而望者此也然祭之辨牲牛之義說者盖皆不同穀梁謂牲曰牲傷曰牛未牲曰牛公羊亦云傷者曰牛左氏曰牛卜日曰牲公穀之說以經於卜郊則曰牲牛傷則曰牛且以定十五年哀元年有改卜牛之文雖非傷而亦曰牛則以未牲故也三家之說以經驗之似或可取若以左氏謂牛卜日曰牲書卜郊不從者屢矣或書乃免牲夫卜既不從則曰不協吉用之牛當不得謂之牲矣而經何以書免牲乎然則左氏之傳不如二家之長也說者又謂卜而養之曰牛養成而將用之曰牷攷之經曰此義或然乃望祭之義或以謂禮天子祭天諸侯祭土天子有方望之事無所不祭諸侯山川有不在封内者則不祭則望祭諸侯所得用魯雖不當郊而猶望也攷之周官言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則四望為天子之事者也夫天子四望則諸侯三望盖不為僭矣然則為今之說望祭者諸侯所得行特不得因郊而望也范甯以三望為海岱淮公羊謂泰山河海杜預以為分野之星及國中山川以意攷之三傳皆未為得盖天子祭四方諸侯不得用天子禮故缺其一而二之耳經自僖公終於定哀書郊書望書免牲書免牛凡此皆譏其失禮也而獨於成十七年九月辛丑用郊曰用之者以九月尤非用郊祭之時成公於此而郊見其僭亂尤甚故别異其文甚之也至於定哀二公止兩書郊皆不言卜與用則以當時之卜既從而後郊於禮為近所書止不時耳嗚呼典禮之大莫大於郊自周之衰禮法廢壞先王之制掃地殆盡聖人傷其紊亂不可復救將親行而未得故垂意於筆削之間使天下後世知禮之不可僭也噫孰謂褒貶為虛文哉

  雩論

  按周官旱暵則舞雩者旱祭之名然天子雩乎上帝用盛樂故稱大雩諸侯雩乎境内山川其禮樂殺于天子則不得謂之大雩矣而春秋於羣公之年書大雩者二十有一以諸侯而用天子之禮其僭亂可知矣凡書之意皆謂此也左氏謂龍見而雩過則書之又曰書不時也公羊謂言雩則旱見言旱則雩不見凡書者記灾也穀梁以謂雩月正也雩得雨曰雩不得雨曰旱又曰冬無為雩又曰秋大雩非正也毛澤未盡人力未竭未可以雩也月雩正也其時窮人力盡然後雩雩之正也何謂其時窮人力盡是月不雨則無及矣是年不艾則無食矣雩者為旱請也古之人重請以為非遜也夫左氏以為龍見而雩則建巳之月也凡於是月而雩則為常禮故經不書六月雩而至於他月則書之所以譏其過禮也夫先王之制雩禮急於為民而已天時不雨害民稼穡則雩之可也何必拘於建巳之月使必建巳之月然後為正則他月有旱暵之灾先王豈有拘於禮文坐視民之饑饉而不恤哉此左氏之說非也公羊謂記灾是又失聖人之旨夫春秋之書灾異自有常文若大水大旱載於經者多矣聖人豈以祭祀之禮記灾異乎此公羊之說亦非也穀梁以月雩為正時雩非正夫為民父母救民之急將匍匐之不暇而日毛澤未盡人力未竭以行其區區之遜不亦鄙哉此穀梁之說亦非也盖凡雩者為旱禱也一月之旱故雩書月一時之旱故雩書時以是論之說皆為未得然書雩之例時月而不日唯昭公季年八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一月之間兩書雩且曰又者公羊謂聚衆以逐季氏此似得其意而未盡說者曰僭禮瀆禮皆常談也考之經是時昭公失位季氏專權國人不與故兩舉而行祭祀以市愛民之譽求免禍而已是以春秋兩書而疾之嗚呼古者先王修德應天勤恤民隱無或豫怠是以雨暘得時得時而民康阜不幸水旱之灾出於非常則至誠惻怛形於祭祀所以存事天愛民之心而已豈區區恃以要僥倖之福哉春秋之時暴君汙吏殘民以逞干戈相㝷賦斂百出徭役無時使斯民困於塗炭盖亦極矣方且舉祭祀之虛文以愚其國人吁可笑哉

  禘論

  按禮記曰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則諸侯不得用禘明矣盖禘者先王立始祖之廟猶為未盡追遠尊先之義故又追始祖所出以追配之以其祖配之者為於始祖廟祭之即以始祖配祭也成王追寵周公賜之重祭故魯得用禘魯之用禘盖於周公之廟而上及文王即周公所出故也此祭唯得於周公之廟用之 而閔公時遂僭於莊公之廟故經於閔二年書夏五月吉禘於莊公譏其不當吉又不當禘于莊也夫三年之喪致新死之主於廟廟之遠祖當遷入太祖之廟因是大祭以審昭穆是之謂禘莊公喪制未闋而别立廟廟成而吉祭又不於太廟故詳書以示譏左以為速公羊以為言吉者未可以吉未三年也其言莊公在三年之中未可以稱宫廟也穀曰吉禘者不吉者也譏喪事未畢而舉吉祭三家之說其意略同然知未吉之不可禘而不知禘之不可用於魯况私用之於莊公乎則其僭天子之分亂天王之典於此甚矣 僖八年秋八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左氏謂禘而致哀姜非禮也凡夫人不薨于寢不殯于廟不訃于同不祔于姑則弗致也公羊謂夫人何以不氏譏以妾為妻也盖脅于齊媵女之先至者也穀梁謂用者不宜用者也致者不宜致者也不以氏姓非夫人也立妾之詞也攷穀梁之意以為成風然成風之薨在成四年則安得於未死之前而致之於廟乎無是理也公羊之意以為僖公本聘於楚楚女為嫡而齊女為媵齊先致其女脅僖公使立為嫡故僖公從之是年因禘而使之廟見夫僖公賢君非桓莊比也安肯背禮違義以妾為妻而亂嫡之分哉是皆未然惟左氏以為哀姜此為近當按哀姜以僖公元年薨于夷二年葬則八年致之于廟實哀姜也然哀姜交通慶父幾危魯統淫而被弑得罪宗廟不薨于寢且非莊公之嫡室於禮不應致而僖公以其子閔公嘗立為君故追尊之殊不知其失禮也故經書夫人而不稱名氏明言哀姜之非正不得為夫人也探僖公之意若謂哀姜成風皆非正嫡使哀姜得致則成風之薨亦可祔于太廟以尊其母曲全人子之孝而不知僭慢典禮為春秋之罪人盖亦未之思也先儒又謂成風僖公妾母嫁非廟見不得與祭僖公既君欲尊其母故因禘用夫人之禮致于太廟使之與祭其說亦迂似非筆削之旨

  烝嘗

  詩曰礿祠烝嘗則烝嘗常祀也先儒謂凡宗廟之祀有常雖或失時亦非大故故皆不書其失禮及失禮之大者乃書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歷十二公於四時常祀豈無失禮失時聖人没而不書盖以其事微而其罪小可得而濶略也獨桓八年兩書烝一書嘗者攷公穀之大意或以譏黷祀或以譏不恭左則又以嘗為不害皆未盡筆削之旨盖桓有簒弑之大惡不可以祀先君聖人囚其失禮而特書之所以重其惡也

  逆祀從祀

  按文二年八月丁卯大事於太廟躋僖公盖以親言之則僖為閔之兄以義言之則閔為僖之君且先當國則僖不可先閔明矣文公欲尊其父乃欲躋於閔雖欲遂已私意行之不恤而不知亂君臣之分紊昭穆之序其黷禮傷教適貽萬世之譏耳故春秋明書以貶之其實禘也而變文曰大事盖祭祀之禮莫大於禘故聖人大其事者所以重文公之惡且僖公之薨喪制未終未應吉禘而遽用大事之禮其罪可知矣彼公穀以為祫祭非也定八年從祀先公左氏謂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皆不得志於季氏叔孫輒無寵於叔孫氏陽虎欲去三桓以寤更季氏以叔孫輒更叔孫氏已更孟氏冬順祀先公而祈焉欲以取媚於神公羊謂從祀者順祀也穀梁謂貴復正三說皆復文公之逆祀左氏猶為詳覈盖當時陽虎竊國之柄鴟張虎踞莫敢誰何以定公之為君季孫之執政皆制於其手故雖典禮之重而一陪臣敢正之然豈陽虎之賢知昭穆之紊不可不正而舉明廢典於歷世之後哉其實要譽國人覬魯之歸已耳故經於從祀先公繼書曰盗竊寶玉大弓則知順祀之事出於陽虎可知矣嗚呼魯之羣公當春秋衰亂之時先王禮法殘壞已久故遂肆行而莫之顧隱公考仲子之宫莊公丹楹刻桷閔公于未吉而禘莊公僖公於禘祭而致夫人於廟文公則又躋其父於閔之上其視先王之禮所與存者幾何不幸後世陪臣僭亂雖從祀復正之舉而出於陽虎不出於定公適以見魯之削弱實重當時之禍耳夫子一切傷之不忍明言其然故止曰從祀先公異乎躋僖之文所以示悼魯之意歟

  宗廟

  宗廟之制尚矣先王雖盡孝思之誠重追遠之禮然宗廟制度自有降等非所立者不敢以私意創之非所飾者不敢以僭侈亂之守其典秩無所增損而孝敬已寓乎其間矣後世人君昧於禮法或以妾母而考宫或以奢侈而過制或以遠祖而立廟敗典亂常取譏後世將以為孝適所以黷其先君也故春秋明書以示譏不少隱焉請得而論之 隱五年考仲子之宫公羊曰考猶入室也始祭仲子也桓未君則曷為祭仲子隱為桓立故為祭其母也然則何言爾成公意也穀梁曰考者成之為夫人也禮庶子為君其母築宫使公子主其祭於子祭於孫止仲子者惠公之母隱孫而脩之非禮也按左氏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又娶宋武公女是為仲子生桓公則仲子惠公之妾桓公之母也禮諸侯無再娶則仲子不得為夫人隱以桓故遂考仲子之宫使上同於夫人其失甚矣 莊二十三年丹桓宫楹二十四年刻桓宫桷左曰皆非禮也御孫諫曰儉德之共侈惡之大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穀曰禮天子諸侯黝堊大夫蒼士黈丹楹非禮也天子之桷斵之礱之加密石焉諸侯斵之礱之大夫斵之士斵本刻桷非正也夫人所以崇宗廟也取非禮與非正斥言桓宫以惡莊也盖公將納齊女為夫人故飾宗廟示夸侈以為廟見之美觀意不在宗廟也今按成三年新宫灾新廟切近不忍稱其諡故曰新宫灾此斥言桓宫惡莊公不子忘父之怨侈宗廟以夸讐女也穀梁之說盖得其意 成六年立武宫左曰季文子以鞌之功立武宫非禮也聽於人以救其難不可以立武立武由己非由人也公穀皆曰立者不宜立也非禮也盖武公去成公已十二世矣在天子七廟諸侯五則武公之宫其毁已久宗廟有常故不言立此特言立其失禮可知原當時之意盖以鞌之戰大敗齊師故至此年立宫以告成事夫借人之威以伐強國雖幸一勝尤當兢兢然以後患為慮可也何至僭越禮制立宗廟以夸僥倖之功哉 定元年六月立煬宫左曰昭公出故季平子請禱於煬宫公穀曰立者不宜立也盖煬公伯禽之子去定公二十世矣其遼絶又非武公比也立武宫且不可而况去武公之尤遠者乎此左氏以季子逐君遂附會其說為季子立之然經無他文左氏之說未必然也嗚呼禮莫大於宫廟罪莫重於侈僭以是而律春秋之君皆得罪於聖人也然而天下之事謹之在始始之不謹而救其末流則無及矣觀魯之羣公失禮僭度實始於隱公惟其考宫於先是以後世乎孫承其侈汰沿襲而行之恬然莫恤則春秋譏首惡隱何逃焉

  宫室

  昔僖公脩泮宫復閟宫春秋不書而魯頌歌之後世以為疑曰春秋嚴宫室重土功而僖公之事經没不書豈孔子私之耶春秋所筆削者以其勞民而妄作也興廢復古有國先務如是而用民力乃所當用而已若僖公者又何譏焉詳觀春秋宫室之制或新之或毁之屢書於策皆所以抑僭侈存禮法也請具論之 莊二十九年春新延廄左曰書不時也凡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公羊曰譏脩舊也凶年不脩穀曰延廄法廄也何為書古者人君必時視民之所勤民勤於力則功築罕民勤於財則貢賦少民勤於食則百事廢冬築郿春新延廄以其用民力者為已悉矣盖當莊公之時連歲灾咎而功築屢興二十八年冬大無麥禾臧孫告糴于齊則民方饑饉延廄既壞未脩可也奈何不愛民力而遽新之昔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盖君子重人命賤畜產仁人之心也今莊公不以民困為念而以新廄為急其輕重倒置惡亦甚矣 僖二十年春新作南門左曰書不時也凡啟塞從時公羊曰譏也門有古常也穀曰作為也有加其度也非作也南門法門也盖城郭門戶皆有舊制壞即脩之今書者譏其汰侈輕民力改舊制也按延廄不言作此言作者改舊制可知矣 文十六年毁泉臺公羊曰泉臺郎臺也築之譏毁之譏先祖為之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矣穀梁與公羊同義左氏之說妖妄不典公羊之說其義可取盖春秋之意大抵惡勞民無補故雖毁而亦譏之 定二年新作雉門及兩觀公羊曰言及兩觀微也言新作修大也譏不務乎公室也穀曰言新有舊也作為也有加其度也盖雉門兩觀天子之制先君居之既已非矣雉門兩觀之灾天所以警戒于魯也定公當鑒天灾裁損舊制無為僭越可矣今乃不恤天灾又加其度作而新之其惡豈不甚哉嗚呼儉宫室小寢廟宣王之美也自周東遷諸侯失禮專務夸侈無復先王之軌範夫以僖公之賢且猶新作南門貽僭天子之譏况莊定之庸君哉

  正朔

  周官太史職曰頒告朔于邦國閏月詔王居門終月則正朔之禮先王所甚重也夫天子頒朔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每月朝廟北面受而奉行之不可廢也久矣周衰天子正朔雖頒之邦國而諸侯專恣視為虛文鮮克奉行故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孔子謂我愛其禮盖當時怠於告朔名存實亡聖人之意不欲遽棄先王之禮姑欲存以示後世也是以春秋於歲之首年不以有事無事必書春王正月其間或不告朔或不視朔或權臣僭竊而必書正月或國君在外而不備正朔者皆具載於春秋所以奉天時謹人事端本正始以立王法也請備論之 文六年閏月不告月猶朝於廟十六年夏五月四不視朔夫先王以閏月定四時成歲非閏無以正時非時無以作事非事無以厚生則閏雖積餘而成實生之本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閏月固多矣未有書不告月獨文公書之者羣公之年皆告月可知也文公怠棄國政以閏月為非時之正始廢此禮其失先王之意甚矣夫朝廟為告月也既不告月則無朝于廟可也文公於可告而不告於不必朝而朝是以經書不告月猶朝于廟者惡其不告月而甚其朝廟以欺先君也諸侯奉行正朔國之大事文公既不告月又曰不視朔以廢邦國之常禮豈惟怠棄國政得罪於春秋哉盖亦蔑有天子貽不臣之誅矣故經書四不視朔者深譏公之荒怠而慢上也雖然魯十二君其怠棄國政莫甚於文是以六年始以閏月廢告朔之禮其意猶以閏餘月可閔僖宣昭皆不當書春正月而春秋何以書之故知二家之說皆曲論也嗟乎漢儒之論以正次王王次春王者上承天之所為下以正其所為故聖人筆削春秋於元年必書春王正月其意以謂正朔天子之禮邦國之重事不可不謹也夫書一正朔而足以抑強臣戒荒怠存典禮則春秋之旨不亦微而顯也哉

  書即位不書即位

  春秋之法猶嚴於授受之際故魯之羣公嗣國繼統不以一時有事無事必書即位繫於春王正月所以端本正始而謹國君之禮也然考之經隱莊閔僖皆不書即位定書即位而不繫之正月何哉 盖隱不書即位不成其為君也隱桓皆庶子隱長當立而要遜避之名猥欲授桓卒致羽父讒譖以成簒逆是隱之不能君也故春秋不書即位不與其君左氏以為攝公穀皆以為成公之意夫隱當有國而春秋正名曰公安得為攝哉若以隱有授桓之意而春秋成之則是聖人與其要名以啓後世之僭亂非所以立大法也先儒又謂隱公自立不由王命故不書即位則羣公之立皆由王命乎 莊公不書即位杜謂父弑母出不忍行即位之禮穀亦曰先君不以其道終則子不忍即位二家之說雖明而未盡盖莊公父讐不復母淫不制失子之道以絶於先君故春秋不書其即位不與其繼桓之統也 閔僖不言即位以閔為國亂以僖為公出公穀皆謂繼弑君不言即位如公穀說則子般未成為君安得謂之繼弑君乎謂弑君不言即位則桓宣書即位何也盖閔僖之時國有慶父之難而變起倉卒不得備即位之禮故經不書然桓弑君而立宣受弑賊而立此皆背天理逆人倫負惡之大者宜春秋誅絶使不得有國也又何以書乎盖書之者所以著二公之惡也隱雖要遜位之名莊雖失為子之道然未至於大惡至桓及宣忍受簒弑之罪自求為君使春秋不書是隱之也故特書二公即位以明其自立使蒙惡於萬世不可得而貸也公羊謂如公意穀梁謂與聞乎弑盖得之矣 若夫定書即位不繫正月則當時薨于乾侯越明年三月公喪始歸然後得備禮以即位故不繫之正月盖據其實也或曰閔僖即位以國亂不書當昭公之薨季氏專權魯國無君亦亂矣則定何書耶盖閔僖之時慶父作亂魯所易者三君國難始定肘腋之禍朝不冀夕非若無事之時得具典禮也季氏之權雖甚於慶父然不至於簒逆其盤結魯國侵攘政柄為禍雖久亦不若慶父之變起於倉卒也是以定公得書即位不與閔僖等焉嗚呼國君之立莫重乎其始正也始立以正猶以不正繼之况以不正立者乎是以春秋於人君即位必謹書於冊間有不正則變文示義使天下萬世知所戒懼不得以非正立也然則後之有國者盍以春秋為戒

  春秋比事卷十一

<經部,春秋類,春秋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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