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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比事 宋 沈棐

5-春秋比事卷三
  春秋比事卷三      宋 沈棐 撰魯

  隱公

  攝位非正

  三傳皆稱公遜桓之志今攷之經人君繼立當書即位以正其始而公之元年不書即位入國必告廟行飲至之禮而入不書至凡國之大夫鮮有不稱族者說者謂隱不爵命大夫故經稱無駭翬俠三大夫皆不稱族此皆隱公志在遜桓而不以人君之禮自居也五年書考仲子之宫說者謂仲子桓公母也隱既有授桓之志故為桓立母之别廟成其為夫人以此考之則三傳遜桓之說信矣然則遜桓正乎曰不正隱之與桓皆媵隱長又賢固所當立不能斷以大義而猥欲遜桓以邀謙遜之名至其末年卒被簒弑實隱有以召之也

  及宋鄭仇好

  接隱九年及宋人盟于宿四年公及宋公過于清秋翬帥師會宋公伐鄭始與之盟中與之會伐則魯宋交好非一日固當恪信執義久而不渝以同恤社稷可也然鄭以四年被伐故至六年而來輸平八年而歸祊邑隱公於是貪得忘好敗宋人之盟故於十年會鄭伯于中邱翬遂與鄭伐宋復敗宋於菅連取其邑是隱公一渝宋盟而三邑也隱惟土田是利棄信義而不顧使宋復以邑歸之則又當背鄭而更與宋矣幸其在位不久故時來之會入許之師與鄭終好無可尋之隙不然則無厭之心未可知也

  事齊伐邾

  齊與魯鄰國也邾與魯亦鄰國也考之經六年公與齊盟七年而齊來聘九年公會齊侯于防十年復會于中邱夏又會齊伐宋十一年又與齊侯入許終隱之世與齊同好不聞小有侵伐盖魯畏齊強而奉事之謹故經之所書有盟會而無侵伐者良以此也及邾以弱小之國介於魯境雖元年公與之盟至七年則伐之矣使隱公待邾之心如待齊之心則安有敗盟伐邾之事嗟乎隱公畏強凌弱以啟後世之爭端其春秋之罪首乎

  與戎盟會

  或者以為隱公與戎盟會猶愈乎衛邢之滅盖以戎狄豺狼心狠易肆方其強不可仇固當柔以餌之則與之會盟其勢有不得已者然考之經戎與諸侯未嘗有盟會之文而隱獨與之交好及會潛矣未幾而復盟于唐如舊婚姻終至蠻夷交亂中國盖隱之作俑也

  受聘不朝

  周官時聘以結諸侯之好則天子故有聘問之禮然諸侯四時述職莫敢怠遑故天子行聘於諸侯所以答其誠意而通上下之情耳隱公在位十一年未聞一至京師以脩朝覲之禮而天王來聘者二七年凡伯九年南季以魯為周之宗親世秉周禮賢如隱公且不能率先諸侯盡尊王之義吁周室其衰矣乎

  始失禮

  隱公失禮者二考仲子之宫矢魚于棠是也左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然則諸侯所以昭示子孫不可不謹也隱公矢魚於棠至莊公則如齊觀社隱公考仲子之宫至莊公則丹楹刻桷究莊之過未必非隱啟之也至其末流抑又甚焉春秋謹始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惡隱之甚

  桓公

  不書王

  君臣兄弟夫婦人之大倫也而桓公亂之故生非正立死非正終按其罪惡以第羣公猶春秋之桀逆也盖隱公之與桓公以分言之則有堂陛之嚴以親言之則有手足之愛隱公有遜桓之心而桓遂起簒逆之惡則其不臣不弟甚矣故春秋於其首年特書即位此正名其罪言其不正無君而自立也考之經桓公在位十八年唯元年二年十年十八年所以正其終明桓躬蹈大惡故終始以王法治之若曰桓雖無王王法固在聖人書王以顯其惡所以懼亂臣賊子之心也二年亦書王者為其宋督有弑君之事故亦以王法治之誅宋督所以絶桓也又於十年書王者春秋未嘗十年無王十年無王則人道絶矣此春秋之大閑也盖桓簒弑自立始起於不君不君則無王無王則不天故經於四年七年不書秋冬十四年有夏無月十七年有月無夏所以示不天之意也嗟乎桓公蔑君臣之義傷兄弟之恩亂人倫而不恥安能正夫婦之道哉觀其結婚于齊春秋書曰公子翬如齊逆女言逆之不以禮也又書齊侯送姜氏于讙言送之不以禮也又曰公會齊侯于讙言會之不以禮也諸侯親迎不使卿父母送女不踰境翬逆而齊侯送之既皆失禮而公又往會則婚姻失道莫此為甚至其末年親會齊侯于濼遂以姜氏如齊旋致肘腋之禍殞身辱國貽笑後世原其始之不正故終及於禍如此在桓固不足責而禮義凌遲人倫衰絶良可傷也

  好鄭仇宋

  好鄭仇宋自隱公已然及桓即位其間反覆尤甚元年以鄭伯許田之故與公會盟二年公會鄭伯以成宋亂自是數年無復侵伐至十年魯以周班後鄭鄭仇魯故十一年復修宋好柔盟于折公會于夫鍾又會于闞十二年又盟于穀邱又會于虛于龜二年之間會盟者六魯之好宋非不勤而宋終不協於魯原魯之初怨鄭棄好及來戰故激憤而交宋宋以魯不誠其好故會禮未終而背心起矣公於是即鄭仇宋是年與鄭盟于武父遂與鄭伯伐宋十三年復會鄭伯與宋戰而敗之十四年公又會鄭伯于曹而鄭伯使其弟語來盟及十五年鄭厲公出奔於蔡而世子忽復歸于鄭厲公宋雍氏出也故公會宋公伐鄭以納突至於十六年又會宋公于曹遂與宋公伐鄭於是魯復與鄭仇矣大抵宋鄭積憾其來久矣而魯介其間與宋則背鄭與鄭則棄宋勢不兩立義忘久要交兵結怨殆無虛歲誠春秋大亂之本也

  齊魯交怨

  齊魯鄰國世為婚姻而仇好不常於桓為甚觀其初繼前好二年會于穀三年會于嬴秋娶於齊會於讙而冬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其合黨締交可謂固矣至十年魯以周班後鄭而齊遂稱兵不顧姻好故經書來戰于郎言曲在齊也十三年齊以郎之戰未得志於魯因宋鄭取賂之仇帥衛燕宋以伐魯桓嘗親紀鄭故以紀侯鄭伯以敗齊師四國稱師者惡其無名之衆殘暴於干戈不道之甚矣十五年公會齊侯于艾於是復修齊好而左氏以為定許十七年又盟齊侯于黄左氏以為平齊紀且謀衛也夫齊魯衛積釁交怨不能自固二國之歡而區區平定不亦左乎故黄之盟口血未乾遂及齊師戰焉終乎十八年復會于濼而内淫不制殞身於齊盖桓公自取之也

  朝聘于桓

  桓有簒逆之大惡天子當誅不當聘諸侯當討不當朝凡書朝聘皆惡之也然攷之羣公雖有朝聘之文惟桓居多凡言聘者三四年宰渠伯糾五年仍叔之子八年家父是也言朝者七二年滕杞六年紀侯七年穀伯鄧侯九年曹世子十五年邾人牟人葛人是也夫以桓之不道宜棄絶於當時使不得與諸侯齒而其朝聘獨多於羣公意其暴横自肆故小國畏之天子禮之聖人備書於冊以明春秋之世禮義凌遲而桀逆者得以逞其志也

  桓書烝嘗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唯桓公一書有年宣公一書大有年而四時之祭唯桓書烝嘗各一而餘皆不書盖桓簒弑自立宜饑饉屢臻而反有年之報故聖人以非常書之曰有年者言其不宜有也烝嘗所以事宗廟桓負大逆不以義享先君而區區薦著以為禮則先君將吐其祀其何福之有故獨於桓書烝嘗盖為此也

  狩郎大閲

  經書狩三大閲一於莊公書公及齊人狩于禚盖為齊人書於哀公書西狩麟盖為麟書唯桓狩于郎獨譏其狩盖桓簒逆不道不能反身修德四年狩郎六年大閲徒阻兵安忍以為威強而已故聖人書之以見意

  凌蔑小國

  隱元年盟邾于蔑七年伐邾至桓八年復有伐邾之役及十五年邾人來朝故十七年始與邾儀父修好則桓凌蔑於此可見

  莊公

  不道有三

  魯十二公驕淫不道莫甚於莊公攷其行事其罪之尤者三忘亷恥而事仇讎一也蔑禮教而急婚姻二也忽灾異而尚奢侈三也始桓與夫人如齊以致彭生之禍則莊公於齊義當有不共戴天之讎固宜嘗膽痛心強兵力政内以防閑其母外以問罪於齊焚舟破甑卷土一戰以雪父仇可也既不能然乃甘心忍耻坐視文姜恣桑中之亂且復委身事齊連歲奔走不知莊公之心其有父乎其無父乎以國君而無父謂之禽獸可也有父而忘父之讎是無父也嗚呼天下安有無父之國而莊公忍為此哉是以春秋所書元年夫人孫于齊二年會齊侯于禚三年溺會齊師伐衛夫人如齊者再而公不禁反連讎敵之人以伐兄弟之國則公之無耻不義甚矣四年姜氏享齊侯于祝邱冬公及齊人狩于禚五年姜氏如齊師冬公會齊人伐衛六年齊人來歸衛俘夫姜氏之與齊侯始享於祝邱至於如齊師則其淫亂尤甚於前莊公之心亦可醜矣方且與之出狩與之伐衛而又受其俘是姜氏之醜愈著而莊公之事齊愈親也七年姜氏會齊侯于防冬會于穀八年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夫市井小人忘義而忍交讎人者以利奪也今莊公收事齊之惡於已歸降郕之利於齊是小人之不若矣唯九年以伐齊納糾與齊侯戰于乾時至是始與齊戰雖魯弱齊強不免於敗使莊公即位之初能舉是戰以雪桓之耻則師雖不利君子猶將取之而莊公之戰能用之於子糾反不能用於其父不亦左乎前所謂忘廉恥而事讎敵者此也 如齊納幣逆女婚姻之禮春秋之所甚嚴也齊與魯雖世為婚姻然莊公父弑母亂有重讎於齊雖百世絶之未為非義今乃急於結婚不顧父母之大辱固已不勝誅矣而又不待親迎之期奔走齊境亂違禮典其惡不亦甚乎故二十一年書夫人姜氏薨二十二年公如齊納幣夫三年之喪古今通義雖閭閻市井亦不敢廢先王之禮莊公身為國君而敗俗亂常居喪納采是與禽獸等耳故二十三年公如齊觀社又及齊侯遇于穀冬又會於扈二十四年遂如齊逆女原莊公之心盖以夫婦重於父母婚禮急於喪制今姜氏既終唯惧齊之我絶也是以不顧讎而交婚不終喪而納幣而又急急於會盟以求媚於齊且如齊而逆女夫親迎雖古有之然諸侯親迎當迎於其所館故有親御授綏之禮豈有委社稷宗廟遠適他國而逆婦者乎然則經書公如齊逆女者譏公越禮而如齊也前所謂蔑禮義而急婚姻者此也 城築宫廟春秋之法凡城築之妄興宫廟之踰制必書於冊不隱焉者所以防僭亂抑奢侈節財用重民力也周室中興儉宫室小寢廟詩人美之載於斯干不幸東遷之後諸侯僭侈禮制放壞宫室興築競為奢異而莊公最其甚者故二十三年書丹桓宫楹二十四年刻桓宫桷而是年姜氏入公使大夫宗婦覿用幣原莊公之心盖欲崇飭宗廟以夸齊女將為廟見之美觀而忘其奢侈之大惡自後連歲灾異數示警戒而莊公不恤天變侈心日滋是以二十四年秋大水二十六年冬日食二十八年冬築郿無麥禾臧孫辰告糴于齊二十九年新延廏秋有蜚冬城諸及防三十二年城小穀夫大水日食矣而且築郿無麥禾告糴矣而且新延廏有蜚矣而城諸及防日又食矣而三築臺不雨矣而城小穀是莊公之心不惧天變不恤民力惟城築是務宜乎春秋書之以甚其惡前所謂忽災異而尚奢侈者此也

  伐戎

  魯自隱桓與戎會盟至莊公始伐之夫戎之不可不伐久矣必其勤脩國政在已無愆而後能攘却之耳今莊公驕淫不道政彫民疲遂致蠻戎醜類得以乘間侵侮而莊公摶手無計俟其既去使往追之其來既不能禦則去而追之何益也是以十八年書公追戎於濟西盖病公之追戎也追之無及如二十六年書公伐戎公至自伐戎書至者危公之伐戎也追之伐之皆不能成功故攘却之功歸於齊侯是以三十一年書齊侯來獻戎捷者所以愧魯也嗚呼魯以周公之後守天子之東藩土地之廣人民之衆非不可以致伐也而莊公疲弊國政不能成功反借力於人以禦國難其不同邢衛之滅亡幸矣

  閔公

  遇弑責季子

  按左傳莊公薨其子繼立者三般閔僖是也子般出於孟任閔公出於叔姜僖公出於成風其弟三公子慶父叔牙季友所謂三桓也始公疾問後於叔牙叔牙欲立慶父季友欲立子般季友之意以公黨氏之合嘗以夫人許之故公死之後欲實其言遂酖叔牙而立子般及子般即位慶父爭立遂賊子般而季友奔陳閔公繼立按杜注云閔公莊之庶子僖公閔之庶兄則僖與閔皆庶也而僖為長曷不舍閔而立僖盖閔公哀姜娣叔姜之子哀姜叔姜則皆齊女也故齊人私閔公而立之非禮也夫閔公冲幼初嗣國統而慶父爭權魯國多難故元年公及齊侯盟于落姑請復季氏于陳以靖國難經書季子來歸冬齊仲孫來盖魯借力於齊欲以除慶父之惡故仲孫來者省魯難也及二年公薨左氏備載其事以為慶父弑之既弑而奔莒季友乃立僖公以賂求共仲於莒莒人歸之及密而縊自是魯難始息矣夫以季友之賢舉國仰望然當子般被弑不以死守乃避難出奔陳及閔公既立盟齊侯以召之季子始歸夫公之所以眷眷於季子者盖將以除慶父之惡輔已而安社稷者也及其來歸公卒不免於慶父之手則罪於季子可知矣或者恕之以為子般既死閔公未立魯國之祚危如綴旒使季子不去則禍并及於季子死則魯統絶矣故季子去之所以存魯也逮其歸魯而慶父暴横盤結已久未能遽誅遂致閔公之弑原季子之心非不欲殺慶父特勢有所未可耳是不然古之賢者當危疑之時負幼君之托必也忠足以犯難智足以應變勇足以濟功然後可以安國家利社稷而不負其所倚今季子始以死奉般已弑乃避難奔陳是不忠也魯有君而歸不能即誅慶父而稔成其釁是不勇也慶父之惡煽焰於魯雖庸人孺子亦料其必變以季子之賢禍萌而不知變起而不測是不智也夫既無忠以死難勇以赴功智以應變而欲任魯國之託要賢者之譽不亦難乎三傳以經書其字且曰來歸皆見取於聖人殊不知其書來歸者乃外之辭也嗚呼託六尺之寄百里之命難其人也久矣閔公幼年即位遭值多難國勢委靡所望以扶持者季子一人而已而忠義不立臨難苟免卒使閔公不得死於牖下豈不哀哉

  僖公【名申莊公子閔公庶兄母成風夫人聲姜在位三十三年諡法小心畏忌曰僖】既不能霸諸侯又不能恪守信義以衛中國

  魯十二公唯僖最號賢君其終始值齊晉更霸與諸侯從盟會是時強楚畏服中國帖然故侵伐之事罕見於經方小白主霸從盟會者凡十元年會檉四年會伐楚五年會首止六年會伐鄭七年會甯母八年會洮九年會葵邱十三年會鹹十八年會牡邱十六年會淮是也唯二年貫之盟三年陽穀之會經不書公然二會齊霸最盛雖遠國亦來特舉齊宋則公與會可知也逮重耳既興一戰敗楚公與會盟者三二十八年踐土温二十九年翟泉是也夫以僖公之賢守土東藩固可以興霸業尊周室以光周公之烈在位三十三年卒不能率諸侯圖霸而使其功歸於齊晉豈可謂之賢哉小白既霸公親受盟當固信堅好無渝附齊之心可也及齊侯既没十八年宋公連三國伐齊公雖有救齊之美然自是以來與楚交好故二十一年楚來獻捷於是有薄之盟至二十六年齊兩侵我公子遂如楚乞師伐齊取穀始附楚而讎齊矣二十七年又會楚盟于宋則與楚交好如此之固說者以謂齊師見侵公當報齊連楚伐齊非公罪也是不然夫楚以荆蠻醜類陵駕中原小白既没所賴合諸侯以折服之者在魯宋諸君爾今公既不能服之又且忘齊大德援楚之強以報齊役是重可罪也且使魯必於伐齊而求援於人則帥中國之師同以赴難將無不可安可背華即夷以長楚之驕暴哉及二十八年晉侯舉城濮之戰公又不與意者得楚之助挾兩端以觀望楚勝則附楚晉勝則從晉幸而晉侯兵威亟振大衂楚師紹霸中國故踐土翟泉之盟温之會奔走晉命不敢向楚嗚呼賢如僖公詩人頌之猶不免視夷夏強弱以為向背况其他乎

  伐邾

  僖公在位三十三年加兵於邾者六元年書敗邾師二十一年書公伐邾二十二年書公伐邾取須句及邾人戰於升陘三十三年書公子遂帥師伐邾是年公又伐邾取訾婁書敗一書伐二書伐而取邑者二及戰者一夫邾魯附庸之國常朝於魯自隱桓以來雖間與盟而每被侵伐然未有如僖之甚者考桓以來至僖之時邾當來朝則僖之數加侵伐者切意自恃其賢故責邾之不朝尤深也夫公以賢自居則當帥先諸侯朝覲天子然後可以責人爾在位之久未嘗一至京師至若天子以三公來聘乃遣一大夫報之則僖之不君盖有甚於邾子者已則不恭而反傲然責邾之不服賢者固如是乎是以春秋書伐書取書戰皆以罪僖公也經書公如皆朝也内諱朝故以如書之

  不朝王而事齊晉

  自隱桓莊閔未嘗事齊晉至僖十年始書公如齊及十五年三十三年書公如齊者凡三而大夫書如齊者三如晉者二當時小白重耳未嘗遣使聘魯而魯數往事之者盖以二公主霸威令行乎諸侯故公與大夫奉事之禮如此其謹也說者以為齊晉既霸糾合諸侯抑強楚尊王室而公能附從以託於名義有足嘉者故春秋書之是不然春秋之義莫大於尊王罪莫大於不尊王攷之於經踐土之盟温之會雖兩書公朝於王所然不能朝於京師反使天子委身從之雖曰朝王猶不朝也至三十年天王使宰周公來聘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取濟西田而公子遂復如晉夫以天子之尊屈三公之重下聘於列國其禮之可謂至矣僖公不能因是以朝王乃使陪臣報聘况仲遂之出意在適晉以取濟西之田又非主於朝王也夫天子之聘而已不朝大夫報聘而禮不專則公尊王之心果何在哉待天子蔑然如此至於齊晉則連車結軌切切然奉事之不暇其負文武周公之制盖亦甚矣大抵春秋之世列國諸侯皆以強凌弱齊晉強國則甘心事之至於周室凌遲天子微弱刑威既不加於諸侯是以諸侯視之僅若滕薛之君耳可勝歎哉

  書不雨

  春秋書不雨三公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僖二年冬十月不雨二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文二年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年十三年皆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按穀梁云僖公每於首時三書不雨者勤雨也勤雨者有志乎民者也至文公則歷時不雨不言不雨者不憂雨也不憂雨者無志於民也發微亦言不雨一時即書者僖公憂民俱灾之甚也文公三時不書惡文公無閔雨之心則春繫之以王時向使莊公之年如僖不雨則聖人書之亦當等於文公矣豈復繫之以首月哉用是以觀聖人之戒畏天恤民可知

  文公

  始附晉而易齊終如齊而疎晉

  魯君之事齊晉久矣盖當僖公時齊晉更霸而齊與魯壤地相接世為婚姻尤其親者魯所奉事之禮當不減於晉可也然考之文公自即位之初敦睦晉好比歲奔走而待齊蔑然至十四年以叔姬之故交兵於齊始結盟會而事晉頗簡故元年公孫敖會晉侯二年及晉處父盟是年公孫敖又會晉士縠盟三年公始如晉及晉侯盟盖去年公及陽處父盟嫌大夫與君伉故次年遂如晉改盟而與晉侯盟也夫晉與魯雖強弱不等然皆列國諸侯也今晉以大夫盟可謂輕魯矣公不之耻既越禮與盟而又親往朝晉就盟晉庭則屈身辱國於此為甚其所以事晉者反同一大夫耳及五年公孫敖如晉六年季孫行父如晉冬公子遂如晉會葬八年晉趙盾盟于衡雍十一年叔仲彭生會郤缺于承匡十三年公如晉衛侯會公于沓公及晉侯盟十五年季孫行父如晉冬又就盟凡此公如晉就盟者二大夫如晉者五大夫會盟者四盖公自即位以來所以事晉者如此其謹也至於齊則自元年公孫敖一往聘之其後不過納幣逆婦兩至齊境至盟好朝聘之禮則蔑然矣有朝聘會盟所以講信修睦輯寧邦國則弱小之國勤事大邦固所不免也今魯公始則附晉而易齊及齊見伐則好齊而踈晉始終反覆不能自固於未患之前而見屈於臨難之際以苟紓禍患向使晉復加兵又將背齊乎嗚呼國君無禮以自固則納侮於人固其宜者此魯之削弱所以自文公始也

  大夫始僭

  春秋以文公以來各變文示義盖當是時諸侯失政大夫擅權盟會侵伐之事始專於臣下今攷之經元年公孫敖會晉侯于戚此始專會也二年及晉處父盟此始專盟也三年叔孫得臣會晉人宋人鄭人陳人衛人伐沈此始專伐也八年公子遂會晉趙盾盟于衛雍是二大夫專盟公子遂會雒戎盟于暴此始專會戎也九年公子遂會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此大夫專救也十一年叔仲彭生會晋郤缺于承匡此二大夫專會也十二年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此内臣始專城邑也十八年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此二大夫同如國也夫自隱公以來内臣嘗出會矣未有獨會一國諸侯者至此元年敖會晉侯所以為專會之始也嘗有兩國盟矣未有大夫自盟諸侯不聞逮十四年以叔姬之難單伯始如齊矣攷左氏初子叔姬妃齊昭公生舍叔姬無寵舍無威及昭公卒舍即位公子商人弑舍自立公子遂始告於王請以王命求昭姬於齊冬單伯遂如齊請子叔姬齊人執之又執叔姬欲以辱魯至十五年齊人許單伯請而赦之使來致命故經書單伯至自齊又書齊人來歸子叔姬是年秋齊人侵我西鄙季文子告于晉冬十有一月諸侯盟于扈以謀伐齊齊人賂晉侯諸侯不克伐故冬齊人又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左氏曰齊侯侵我謂諸侯不能也伐曹入其郛討其來朝也至十六年季孫行父會齊侯于陽穀齊侯弗及盟左氏以為公有疾使行父請盟齊侯不肯曰請侯君間盖未欲好於魯也至是年公子遂及齊侯盟于郪邱左氏謂公使仲遂納賂於齊齊侯許盟十七年齊侯伐我西鄙公遂及齊侯盟于穀盖自單伯如齊至是四年魯連歲病齊之難故三請于齊以求盟會於是齊魯始平矣故十七年冬公子遂如齊十八年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冬季孫行父又如齊兩年之間僅免侵伐而魯以齊故聘問之禮必懈於晉故自十五年季孫行父兩如晉聘而後不復往晉焉夫諸侯尊者公及處父盟所以為專盟之始也前此隱元年及宋人盟八年公及莒人盟莊二十三年及齊高傒盟不過間見於經未有如文公以後之盛也嘗有大夫會伐矣然必帥師亦未有數國大夫會伐者盖帥師者伐雖在於大夫而命實出於諸侯至此不稱帥師又會五國大夫所以為專伐之始也嘗有大夫盟諸侯矣未有二大夫自盟者此年遂與趙盾所以為二大夫專盟之始也嘗有公會戎盟矣未有大夫盟戎者此言遂盟雒戎所以為内臣盟戎之始也嘗書大夫救矣未有不言帥師者此遂會諸大夫救鄭不言帥師者所以為大夫專救之始也嘗有大夫與諸侯會矣未有二大夫自會者此叔彭生郤缺會于承匡所以為二大夫專會之始也嘗有城邑矣未有大夫帥師自城者此行父城諸及鄆所以為内臣城邑之始也嘗有内臣如他國矣未有二大夫同如者此敖與得臣如齊所以為二大夫同如他國之始也嗚呼東遷之後始也諸侯僭天子今也大夫僭諸侯則名分不正王道之衰至此甚矣陵遲至於湨梁之盟天下之政盡歸大夫不復有諸侯可勝歎哉

  不修政不愛民不能馭臣

  人君之大槩有三曰修政曰愛民曰馭臣此三者治國之大本也文公不君荒墜厥緒臨政無憂勤之誠是不能修政也遇灾無惻怛之心是不能愛民也御下無威福之柄是不能馭臣也是以春秋備書以譏之攷文六年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十六年四不視朔夫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本在焉則頒朔布政誠國之典也文公怠於國政始以閏月不行告朔之禮然猶朝於廟則猶之可也至於四不視朔則其廢禮甚矣豈非不能修政乎二年自十二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十年十三年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穀梁云歷三時而書者不憂雨也不憂雨者無志於民也夫一年之間而三時不雨孔子直書之與僖公異辭則其無勤民之心可知矣豈非不能愛民乎經於文公書大夫會盟侵伐及聘問他國者三十而公孫敖六叔孫得臣五季孫行父七公子遂九叔彭生二單伯一夫自隱桓以來大夫出境如他國專事者固有之矣然未有如文公之時如國專事如是之甚者按公孫敖七年如莒莅盟八年如京師不至而復遂奔莒夫敖始以莅盟而如莒然猶為國事也至次年如京師不至而遂奔莒則是廢君之命私適他國其放恣可知矣其後季孫行父公子遂得臣彭生不請公命專盟專伐踰國越境往來自如而公弗能制則威福之柄已陰奪矣豈非不能馭臣乎夫魯國之弱自隱起之然自僖公猶能增修國政愛民馭臣備見詩人之頌文公嗣位不能光紹前烈以繼箕裘之志卒使僖公之業墜地不振惜哉

  宣公

  好齊仇晉

  魯自文公十四年以叔姬之難齊晉仇魯故其事齊之禮頗加於晉而宣公有甚者攷其在位公之如齊者五【四年五年九年十年二】會齊侯者一【元年】會伐者一【七年】及齊平國者一【四年平莒及郯】大夫如齊者六【六年公子遂行父八年公子遂十年歸父行父冬公孫歸父】逆女者一【元年】此公與大夫事齊之始終也夫以文公之事齊雖謹於前人然不過聘問盟會以固兩國之好而己未有割先君之地而與齊者也至宣公即位遂以濟西之田求寵於齊【魯與齊田自此始也】故經書齊人取濟西田盖甚齊之強魯之不當與也至十年齊人歸我濟西田左氏謂齊侯以我服故歸之杜預謂公比年朝齊則齊所以歸田者盖以魯之屈服也然當時雖出於魯自爾浸啟齊侯侵奪之心故汶陽之田復歸於齊至鞍之戰四犬夫帥師敗齊乃克取之則魯國之田所以或予或取而不能自固者實自宣公始也雖齊晉當時皆強國而宣公所奉事者常切切於齊至晉則聘問濶畧唯十七年斷道之盟與晉同會至十八年公孫歸父一聘而止耳盖晉雖盟主而齊鄰國也晉霸既衰魯惧齊之侵伐其待三國獨加於齊者以紓目前之禍也嗚呼魯之事齊比歲奔走不敢寜居而齊之待魯終宣公不過一聘則其削弱盖又甚於文公也

  不恤災異

  昔宋大水公使臧文仲弔之公子御說曰實不德天降之灾臧文仲謂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蓋古之賢君遇天之變則恐惧修省約己厚民庶以感動天心潛消變異使中國之民不至於困弊也魯自莊公之後灾異之見惟宣公為多若六年十三年十五年三書螽七年一書旱十一年一書大水十年十五年二書饑十五年一書蝝生是皆妨農困民之灾也宣公不知修德省灾輕賦薄斂以弭天變乃始壞周公之法踰什一之制履畝而稅作俑於魯重困民力於彫瘵之餘其貪暴無厭盖亦甚矣幸而稅畝之明年五穀皆熟故春秋以大有年書之盖喜其上下僅足以少紓民力使公不至於暴斂不然則裒克之政殆有甚於税畝者矣公羊傳什一者天下之中制什一行而頌聲作矣宣公變古易常首為苛政致使後世襲之作邱甲用田賦紛然並作民不聊生豈非不貸之惡哉

  公孫歸父專權奔亡與公孫敖相類

  文公怠於國政公孫敖專制會盟故元年會晉侯於戚二年盟諸侯于垂隴自是擅權於魯至八年廢君之命出奔于莒皆文公不能馭之故其放恣如此也宣公繼文而立不能鑒前覆轍而自十年以來委政歸父【十年兩如齊一伐邾十一年帥師伐莒十四年會于縠十五年會楚子于宋】出會諸侯聘問侵伐得自肆其專恣有甚於敖者是以十八年如晉而還遂奔於齊其廢命出奔之惡大與敖類得非宣公不制之於其始故其貽患至此乎

  春秋比事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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