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春秋公羊傳讞卷四
春秋公羊傳讞卷四 宋 葉夢得 撰文公
元年春
天王使叔服來會葬
其言來會葬何會葬禮也
會葬而得禮常事也自不應書此謂僖公以七月葬僭天子而王以五月來會葬以王之正見魯之不正也尚安得為禮乎然則僖公以十二月薨文公以四月葬何以謂之僭七月經書十二月乙巳公薨杜預注十二月無乙巳蓋十一月文誤則差一月矣傳言是歲閏三月自十一月至四月則七月矣以月計者舉閏閏月葬齊景公是也魯葬諸公固有或過或不及然未有七月而葬春秋是以記也
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
錫者何賜也命者何加我服也
非也說已見錫桓公命
二年春
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
此晉陽處父也何以不氏諱與大夫盟也
諱與大夫盟則没公固已見矣處父不氏自當從未三命例
四年
夏逆婦姜于齊
其謂之逆婦姜于齊何略之也高子曰娶乎大夫者略之也
公自逆也說已見左氏先書公子遂如齊納幣豈有娶於大夫而以上卿納幣乎
五年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賵
含者何口實也其言歸含且賵何兼之兼之非禮也非也說已見左氏妾母而含賵尚何論其兼
乎
九年
冬楚子使椒來聘
椒者何楚大夫也楚無大夫此何以書始有大夫也始有大夫則何以不氏許夷狄者不一而足也傳於城濮之戰言得臣以大夫不敵君而稱人則楚固有大夫矣今又於椒為始有大夫則得臣非大夫乎蓋其以不氏起問則謂椒為當氏者以許之不一而足故未與之氏爾是傳之意終以命大夫得氏而後為大夫復與其言得臣者異矣所以挈楚無大夫為言此皆不知周禮是以迷而弗悟旋得而旋失之也
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
其言僖公成風何兼之兼之非禮也曷為不言及成風成風尊也
非也說已見左氏
十有一年
冬十月甲午叔孫得臣敗狄于鹹
狄者何長狄也兄弟三人一者之齊一者之魯一者之晉其之齊者王子成父殺之其之魯者叔孫得臣殺之則未知其之晉者也其言敗何大之也其日何大之也其地何大之也何以書記異也
非也說已見左氏
十有二年春王正月盛伯來奔
盛伯者何失地之君也何以不名兄弟辭也
非也吾前言之矣
二月庚子子叔姬卒
此未適人何以卒許嫁矣婦人許嫁字而笄之死則以成人之喪治之其稱子何貴也其貴奈何母弟也凡姑姊妹稱字有兄弟而言泰伯仲雍兄弟以字為次也至今公之子則加子子繫父之稱所以别姑姊妹也禮或謂之女子子子叔姬不得言公之母弟公之子也
十有三年
世室屋壞
世室者何魯公之廟也周公稱大廟魯公稱世室羣公稱宮此魯公之廟也曷為謂之世室世室猶世室也世世不毁也周公何以稱大廟於魯封魯公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曰生以養周公死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之魯乎曰不之魯也封魯公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曷為不之魯欲天下之一乎周也魯祭周公何以為牲周公用白牲魯公用騂犅羣公不毛魯祭周公何以為盛周公盛魯公燾羣公廪世室屋壞何以書譏何譏爾久不脩也
經書大室公羊以為世室固不同矣世室本非宗廟之正名公羊謂周公稱大廟魯公稱世室羣公稱宮者不知何據蓋徒見經書僖宮桓宮武宮煬宮而或者以魯公之廟為文世室武公之廟為武世室故妄推之此乃魯人以為賜天子之禮亦存伯禽武公敖以僭周文武二祧而不毁因謂之世室而明堂位誤載之本不通于春秋不知太室目太廟之室見于書王入大室祼者是以習其所聞而弗悟也
十有四年
冬單伯如齊齊人執單伯齊人執子叔姬
執者曷為或稱行人或不稱行人稱行人而執者以其事執也不稱行人而執者以已執也單伯之罪何道淫也惡乎淫淫于子叔姬然則曷為不言齊人執單伯及子叔姬内辭也使若異罪然
單伯叔姬之執當如左氏所言傳蓋未知之也但見其相繼並執故意之云爾如傳所言其罪在既歸之後則方其來迎女經安得不如常法書子叔姬歸于齊以理推之子叔姬之嫁當在文公即位之先此所以不見經宜公羊疑之也
十有五年
齊人歸公孫敖之喪
何以不言來内辭也脅我而歸之筍將而來也據左氏齊人或為孟氏謀曰魯爾親也飾棺置諸堂阜魯必取之孟氏從其言卞人以告惠叔以毁請公乃許而取之則非齊人將之以至也歸之而已所以不言來非内辭也言脅我而歸之者幾近矣以為筍將而來者亦非是敖出奔然既從莒女又有子矣其卒至是已久豈不能以棺斂乎
晉卻缺帥師伐蔡戊申入蔡
入不言伐此其言伐何至之日也其日何至之日也莊二十八年書甲寅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衛人敗績傳曰伐不日此何以日至之日也戰不言伐此其言伐何至之日也蓋伐不待其服罪以至之日便戰故以伐見戰今言卻缺伐蔡戊申入蔡戊申在中則何以知其為伐蔡之日而同以見伐為例哉是蓋伐蔡與入蔡同日不可曰卻缺帥師伐蔡入蔡嫌其為伐蔡而後入蔡不見同日之罪故移戊申以連上文猶言及鄭師伐宋丁未戰于宋則伐宋亦丁未之日也嫌其與鄭戰故移而繫於伐傳言至之日則是而與衛齊之戰同解則不類
十有二月齊人來歸子叔姬
其言來何閔之也此有罪何閔爾父母之於子雖有罪猶若其不欲服罪然
傳例直來曰來大歸曰來此常法也今何以忽謂之閔之乎凡内女嫁被出非自歸也必有送之者矣以其有罪故以自歸為文直曰來杞伯姬杞叔姬是也惟子叔姬以無罪故挈齊人以齊人歸之為文此其義在稱齊人不在稱來傳以來起問非矣
齊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郛者何恢郭也入郛書乎曰不書入郛不書此何以書動我也動我者何内辭也其實我動焉爾
入郛者入其外城但未入其中城爾圍於外又入其郛安得不書乎曹雖我之鄰此已自侵我而去矣何與於我以為我動而書者妄也
十有六年
冬十有一月宋人弑其君處臼
弑君者曷為或稱名氏或不稱名氏大夫弑君稱名氏賤者窮諸人大夫相殺稱人賤者窮諸盜
公羊云弑君者曷為或稱名氏或不稱名氏此非所以起問也故其例遂誤以為大夫弑君稱名氏賤者窮諸人夫大夫固有三命稱名氏再命稱名而不氏者安得槩以名氏書乎此蓋傳為當國之論有不氏公子者其說自不可通使大夫而弑君豈有當國者乎大夫相殺稱人於經未之見兩下相殺自不志于經其特書者皆有為也未嘗不著名氏若稱人以殺大夫者此衆殺大夫有罪之辭非大夫之相殺也而微者之殺大夫不可以復稱人故變而稱盜此非降于人之稱嫌于人之稱也傳意乃以為殺大夫皆降於其君以書者妄也
宣公
元年
晉放其大夫胥甲父于衛
放之者何猶曰無去是云爾然則何言爾近正也此其為近正奈何古者大夫已去三年待放君放之非也大夫待放正也古者臣有大喪則君三年不呼其門已練可以弁冕服金革之事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閔子要絰而服事既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孔子盖善之也
放有二有君放有大夫待放傳一之非也君放者大夫有罪不出奔而聽命於君君宥之於遠者也所謂無去是云爾者是也大夫待放者大夫三諫不從則去亦聽命於君賜之環則還賜之玦則決者也所謂以道去其君者是也胥甲父盖討令狐之戰不用命者此君放之者也不得為非正乃其放之當罪不當罪則經自以國放人放别之也
冬晉趙穿帥師侵柳
柳者何天子之邑也曷為不繫乎周不與伐天子也柳左氏穀梁皆作崇當從二氏崇秦之與國也趙穿審伐天子自當有異文見貶何但不以柳繫周而已乎趙穿書名氏此自常法非貶文也此亦傳不見其事而妄信其傳之誤也
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
此平莒也其言不肯何辭取向也
據左氏莒郯有怨公與齊欲平之莒人不從公怒伐而取其邑則莒人不肯安得前見取向以為辭乎度傳意似謂公平莒欲取向以為賂莒人所以不肯故經以是為之辭何休以為耻行義為利故諱使若莒不肯聽公平伐取其邑以弱之若是則莒實義不可從而反若不能服義公實以不義為利反若能以義平人其亦顛倒是非之實也
五年
冬齊高固及子叔姬來
何言乎高固之來言叔姬之來而不言高固之來則不可子公羊子曰其諸為其雙雙而俱至者與此但見高固不當與子叔姬同歸寧故實書以見貶也何足以起問而以高固不可不言為義乎
六年春晉趙盾衛孫免侵陳
趙盾弑君此其復見何親弑君者趙穿也
宋萬弑其君捷復書宋萬出奔陳大夫弑君未嘗不復見也宋督鄭歸生齊崔杼適無可以再見爾而傳獨違例以起問若然則宋萬亦豈不親弑君而加之弑者乎
八年
仲遂卒于垂
仲遂者何公子遂也何以不稱公子貶曷為貶為弑子赤貶然則曷為其不於弑焉貶於文則無罪於子則無年仲族也非字吾已見於季友卒矣公子翬公子慶父公子遂皆弑君者慶父又弑兩君而翬與慶父經皆無貶文非於隱與閔為無罪桓與僖為無年也何為亦不貶乎其惡不待貶絶而自見也公羊但見仲遂不言公子故以公子季友例推之以為貶然公羊以季為字而賢之遂既以貶而去公子何為亦得字乎等於稱字一以為賢一以為貶其亦顛謬而弗之悟也
九年
秋取根牟
根牟者何邾婁之邑也曷為不繫乎邾婁諱亟也自入宣公未嘗取邾邑若以文公取須句此自異世不得通以為惡何亟而諱乎其妄可知杜預謂根牟為東夷之國近之而非是以取鄟例言當為附庸之國也
辛酉晉侯黑臀卒于扈
扈者何晉之邑也諸侯卒其封内不地此何以地卒于會故地也未出其地故不言會也
經於九月目晉侯會于扈矣又間有荀林父伐陳之事再見辛酉晉侯黑臀卒則非卒于會也諸侯既散晉侯以疾留而卒爾扈據杜預鄭地非晉地凡諸侯卒于境内不地許男新臣卒是也卒于境外地鄭伯髠原卒于鄵是也此豈以會言哉
十年春公如齊公至自齊齊人歸我濟西田
齊已取之矣其言我何言我者未絶於我也曷為未絶於我齊已言取之矣其實未之齊也
於文無未之齊之意若齊未取則前不得言取言我者正以責賂齊之義非傳之所知也
秋天王使王季子來聘
王季子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其稱王季子何貴也其貴奈何母弟也
季子者繫父之稱非繫兄之稱當為定王之子據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傳以為母弟稱弟則季子誠王之弟何不曰天王使其弟某來聘乎
十有一年
冬十月楚人殺陳夏徵舒
此楚子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不與外討也不與外討者因其討乎外而不與也雖内討亦不與也曷為不與實與而文不與文曷為不與諸侯之義不得專討也諸侯之義不得專討則其曰實與之何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天下諸侯有為無道者臣弑君子弑父力能討之則討之可也
衛人殺州吁傳曰其稱人何討賊之辭也至蔡人殺陳佗則不以為例而謂之絶盖傳疑不得外討故為之說而附會佗以外淫之事以為蔡人地故今復以書楚人為貶楚子凡經書殺弑君賊者三而傳妄别之為三例不知其為與之討賊者内外本一辭也何以知之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告於朝請討之夫齊弑其君而請討在魯孰謂其不與外討哉弑君之罪孰大於外淫舍弑罪而罪外淫其輕重亦不倫矣然則蔡人楚人者固當與衛人之辭一施之也
丁亥楚子入陳納公孫甯儀行父于陳
此皆大夫也其言納何納公黨與也
公伐齊納糾傳曰納入辭也齊小白入于齊傳曰入者簒辭也是以納與入為簒辭同一例今以大夫起問納者謂經無大夫而言納者也然則以為納者豈簒辭哉正使公在為徵舒所逐而納尚不得言簒况納公黨乎何休以為公孫甯儀行父如楚訴徵舒徵舒之黨從後絶其位楚為討徵舒而納之美楚能悔過以遂前功若然以解傳辭可也而非公羊之意
十有二年
夏六月乙卯晉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晉帥敗績大夫不敵君此其稱名氏以敵楚子何不與晉而與楚子為禮也
城濮之戰子玉得臣主兵傳曰其稱人何大夫不敵君也今復以大夫不敵君起問而以林父見名氏為不與晉而與楚子為禮則是大夫當稱人而以見名氏為貶其言豈不自相伐哉若謂大夫不稱名氏惡楚而欲以林父敵之故特稱名氏則可以謂不與楚之辭非不與晉之辭也
十有五年
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
外平不書此何以書大其平乎已也何大乎其平乎已莊王圍宋軍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於是使司馬子反乘堙而闚宋城宋華元亦乘堙而出見之司馬子反曰子之國何如華元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司馬子反曰嘻甚矣憊雖然吾聞之也圍者柑馬而秣之使肥者應客是何子之情也華元曰吾聞之君子見人之厄則矜之小人見人之厄則幸之吾見子之君子也是以告情於子也司馬子反曰諾勉之矣吾軍亦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揖而去之反于莊王莊王曰何如司馬子反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莊王曰嘻甚矣憊雖然吾今取此然後而歸爾司馬子反曰不可臣已告之矣軍有七日之糧爾莊王怒曰吾使子往視之子曷為告之司馬子反曰以區區之宋猶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無乎是以告之也莊王曰諾舍而止雖然吾猶取此然後歸爾司馬子反曰然則君請處于此臣請歸爾莊王曰子去我而歸吾孰與處于此吾亦從子而歸爾引師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平乎已也此皆大夫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平者在下也齊高子來盟楚屈完來盟于師非不善矣經猶以制在二人而不與之使今莊王使子反闚宋城而遽以情告華元刼君而與之俱歸經反大之乎人臣未見有已而能忠君者也然則宋楚之所以得書者宋故人爾不以二人專君為美也
六月癸卯晉師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
潞何以稱子潞子之為善也躬足以亡爾雖然君子不可不記也離于夷狄而未能合于中國晉師伐之中國不救狄人不有是以亡也
傳意拘於國不若氏氏不若名名不若字字不若子之例故前見潞稱潞氏謂之進今見稱潞子謂之又進故以為潞子之為善也躬足以亡爾求其說而不得則以為其說在于未能合乎中國而已是未嘗見潞子之實徒以其自為例者意之也據左氏見潞自以五罪見伐何善之有乎潞氏其國號吾固言之矣子者自夷狄之爵所當稱者也有爵者則以爵通無爵者則不以爵通故甲氏不言子不然甲氏又何善而得氏乎
王札子殺召伯毛伯
王札子何長庶之號也
非也說已見左氏
初税畝
初者何始也税畝者何履畝而税也初税畝何以書譏何譏爾譏始履畝而税也何譏乎始履畝而税古者什一而藉古者曷為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頌聲作矣
傳言藉則是己未知税畝之義也古者有貢有藉周盖兼行之税即貢也藉者取井田之名所謂八家為井借其力以治公田者也税者取國中使人所治田之名所謂國中什一使自賦者也藉取九一税取什一言什一而藉者誤也此蓋既藉矣又取國中之税而畝加之其為法自是始故哀公曰二吾猶不足非謂以税易藉也
冬蝝生
未有言蝝生者此其言蝝生何蝝生不書此何以書幸之也幸之者何猶曰受之云爾受之云爾者何上變古易常應是而有天災其諸則宜於此焉變矣幸之者其義與左氏異以為宣公能知履畝而税之失以致天災故悔而改明年遂致大有年故曰受之云爾以為幸天之譴告以自知罪也若然則履畝之法蓋變矣又何以言初哉此乃附會上下兩事之誤經書災異蓋未嘗言所以然所以應傳為此辭所以起漢儒言災異者誣天罔人之弊也
十有六年
夏成周宣謝災
成周者何東周也宣謝者何宣宮之謝也何言乎成周宣謝災樂器藏焉爾成周宣謝災何以書記災也外災不書此何以書新周也
廟無室曰榭非藏樂器者也外災不書甚災則書宋災書二王也陳災書三恪也何周而不書乎其曰新周妄也吾嘗言之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