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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三传谳 宋 叶梦得

2-春秋左傳讞卷一
  春秋左傳讞卷一    宋 葉夢得 撰隱公

  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為魯夫人故仲子歸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隱公立而奉之據傳孟子為惠公元妃則夫人也薨當以諡氏見今稱孟子乃與吳孟子同辭豈有惠公而不諡其夫人者乎則元妃未必為孟子也聲諡也惠公既有元妃則聲子為妾隱公未嘗致之為夫人而與成風敬嬴同辭豈有惠公不諡其夫人而諡其妾者乎則隱公母未必為聲子也仲子以後歸賵言之盖惠公之妾母爾穀梁以為惠公欲立桓公不敢卒勝其邪心以與隱其言最近經是隱桓皆庶子而隱公長惠公不以愛桓公而以少奪長則惠公未嘗再娶於宋而仲子亦非桓母也使惠公果嘗立桓公以為太子則隱不即位矣隱與桓公不並君也安有已立大子而隱復即位者盖隱公雖以惠公之命即位終欲探其志致國而讓於桓則隱立桓而奉之者亦無有也四事皆不可據史記載惠公嫡夫人無子賤妾聲子生子息息長而娶於宋宋女至而好惠公奪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為夫人以允為太子及惠公卒為允少故魯共令息攝政與傳復不同古書龎亂諸儒各記所聞莫可盡考一當以經為正傳惟失於仲子故終隱之篇皆違經意

  元年春王正月

  元年春王周正月不書即位攝也

  春秋之法莫大乎書王於正月之上盖正朔所自出所以王天下者在此豈獨别於周哉度傳意若以經所書皆一用周正故於元年特發之以見例春秋魯史安有為魯史而不用周正者何嫌而必為别吾考傳凡叙事記時者大抵多先經一時如隱經書冬宋人取長葛傳以為秋桓經書夏穀伯綏來朝鄧侯吾離來朝傳以為春僖五年經書春晉侯殺申生傳記於四年十二月十年經書正月晉里克弑卓及荀息傳記於九年十一月之類盖舊史記時皆以夏正至經始正之爾傳雖知經辨舊史之異而未知書王正月之義也 攝者有君而已代之行事如周公於成王是也隱既即位而桓未嘗立則隱實君矣何以謂之攝哉

  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

  邾子克也未王命故不書爵曰儀父貴之也

  邾未王命則附庸之國禮所謂公之孤四命以皮帛眂小國之君者也繁露曰附庸字者方三十里名者方二十里人氏者方十五里邾若為三十里之國自當以字見傳盖不知此但見後邾子克卒而此書字故以為貴之後書邾子者進而成國者也且謂公即位求好於邾故為盟而貴之此公自求好何反善于邾而得貴及宋人盟于宿何為而不貴乎

  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

  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况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已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已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衆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段本封京故曰京城大叔段果敗而奔共安得遂謂之共叔段乎鄢非鄭地趙氏謂當作鄔傳言王取鄔劉蔿邘之田于鄭者理或宜然經書克段于鄢謂自京追至於鄢殺之以見其遠穀梁言于鄢遠者是也不言殺言克見鄭伯用力必勝之而後已者也使段嘗入鄢鄭伯伐而出奔自應書伐段于鄢段出奔于衛豈可奔而言克乎此乃段死其子公孫滑奔衛處于共傳誤以滑為段爾所謂不言出奔難之者非也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

  緩且子氏未薨故名

  經稱仲子而傳以子氏言之盖傳不知推僖公成風以子繫母之義則仲子亦惠公之妾母爾但見後書夫人子氏薨誤以仲子為一人故以為未薨又離惠公以為二故以為緩古雖無道之君未有生而賵人者也或者以季文子聘晉求遭喪之禮以行為比夫遭喪與其適遇之而不知禮孰若備而不用謂之豫凶事可也是可與生而賵人者同日語哉亦或有之王使榮叔歸含且賵含賵二事猶言且惠公仲子妾主而並稱非春秋之法也或又以為仲子誠母不當後惠公亦非是經固言僖公成風矣盖妾無所繫以子而見可言惠公仲子不可言仲子惠公則仲子固惠公之母也

  八月紀人伐夷夷不告故不書

  傳例凡諸侯有告命則書不然則否師出臧否亦如之雖及滅國滅不告敗勝不告克不書于策此以舊史言之可也今言紀伐夷不告故不書者以春秋言也然春秋所據者舊史舊史所據者赴告舊史既以不告而不書矣傳何從得之而復以經不書為說邪以此知凡事有不見於經如鄭厲公之入晉文公之出之類皆舊史所無有傳盖參取諸國之書與雜家小說相與共成之不全出於舊史故每兼見經外事多與經不合而妄以經不書為義者皆非也

  有蜚不為災亦不書

  經有書災有書異螽螟之類災也六鶂退飛鸜鵒來巢之類異也災與異本二事傳知災而不知異故為例曰凡物不為災不書六鶂退飛鸜鵒來巢此豈能為災者乎蜚言有猶言有以中國所無為異也安在其為災不災有則經必書之矣

  冬十月庚申改葬惠公公弗臨故不書惠公之薨也有宋師大子少葬故有闕是以改葬衛侯來會葬不見公亦不書

  諸國事不告不書於策固有之矣魯事則未有不書於策者今傳别出經不書例凡國之事孰大於改葬其君據傳言桓公實為太子隱公既即位攝君盟會征伐見書於經者未嘗以為嫌而不專之也何獨葬其父而反以為嫌乎且葬皆以主人為辭後記衛侯來會葬不知所以告諸侯者隱公邪桓公邪若曰桓公則未有太子而交諸侯者也若曰隱公則豈有已告之而已不臨之者乎子氏薨稱夫人據傳例得書於經是赴於諸侯隱公為之也子氏薨隱公且猶赴之改葬惠公乃使太子告之乎所謂惠公薨有宋師太子少葬故有闕者使隱公誠以太子主葬是亦名爾而葬禮之備當在隱公以為有宋師猶可若曰太子少必待長而能備則安用隱公哉且此相距纔一年亦豈一年之後遂以為長而能備禮於前尤可見其妄也

  衆父卒公不與小斂故不書日

  日月為例公羊穀梁之失也而傳亦一見於此然文書甲申公孫敖卒于齊宣書辛巳仲遂卒于垂成書壬申公孫嬰齊卒于貍脤皆在境外公固不得與小歛而皆書日則公子益師之不書曰豈以不與小歛哉吾嘗疑左氏出於戰國之際或在公羊穀梁後今以此考之是盖亦聞日月為例之說故入春秋之初欲竊而用之後見其不可通則止而不暇刪也

  二年

  無駭帥師入極

  司空無駭入極費庈父勝之

  司空三卿也凡大國次國之卿三命經皆以名氏見隱公之臣未有以氏見者穀梁以為隱不爵大夫幾是矣公子益師公子彄得氏者先君之大夫也傳不知此既妄以公子翬不氏為貶然無駭誠司空未嘗有罪何為而亦不氏乎無駭亦隱之大夫爾謂之司空者妄也

  九月紀裂繻來逆女

  卿為君逆也

  春秋書大事不書小事書變事不書常事裂繻審以卿為君逆為得禮則常事不當書矣婚禮父沒母命之傳盖不知裂繻不稱使為母命之一見正非為卿也說已見公羊

  三年春

  三月庚戌天王崩

  三年春王三月壬戌平王崩赴以庚戌故書之平王誠以壬戌崩非義所在經何不正之而必從赴杜預以為懲臣子之過此附會之辭也夫舊史雖從赴告赴告所言未必皆實經雖據舊史舊史所書未必皆當必有研考是非為之褒貶以示法者如晉獻公以驪姬之讒而殺申生楚商臣以子弑父而代其位其赴告之辭必不自言申生無罪而已殺之與已實自殺其父者然而經書晉侯殺其世子申生楚世子商臣弑其君頵所謂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者也傳每以經從赴為說杜預從而附會為之義甚有至於顛倒是非反易名實者害經之弊莫大於此焉

  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不書姓為公故曰君氏

  聲子未必為隱母吾固言之矣君字文衍當為尹氏公羊穀梁是也蓋氏者繫其人之稱非繫於人之稱如母氏伯氏仲氏之類則聲子安得繫之隱公哉不赴于諸侯不反哭于寢不祔于姑故曰薨此三者於禮皆無見不稱夫人故不言葬定姒氏卒不稱夫人後何以書葬姒氏傳蓋未嘗考之也

  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于周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温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閒之苟有明信澗谿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錡釡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况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

  傳自以其說予奪當時之事者或稱君子曰或託稱孔子曰仲尼曰然多不可證此以臣質君亂名分之極矣曾莫之論而反如敵以下以不信責之是安足為信而以為君子之言宜其不足以知經也

  癸未葬宋穆公

  宋穆公疾召大司馬孔父而屬殤公焉曰先君舍與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靈得保首領以沒先君若問與夷其將何辭以對請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雖死亦無悔焉對曰羣臣願奉馮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為賢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讓是廢先君之舉也豈曰能賢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務乎吾子其無廢先君之功使公子馮出居於鄭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殤公即位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宋宣公不立其子而立其弟宋之亂卒至於弑君争國者宣公之為也其命之可謂非義而反以義與之謂之知人宜其不足與論隱桓之事矣

  四年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夏公及宋人遇于清

  周官冬見曰遇此天子見諸侯六禮之一也盖冬無事其禮畧猶之邂逅相遇然故諸侯不期而會曰遇穀梁之言是也齊侯唁昭公于野井昭公以人為菑以幦為席以鞍為几謂之以遇禮相見者以此而傳言遇皆以為先相期事有迫不暇為會之辭故此以為衛人來告亂言之雖近之而其實非也

  宋殤公之即位也公子馮出奔鄭鄭人欲納之及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于鄭而求寵于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敝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衛國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方睦于䘙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代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

  前言穆公屬殤公於孔父而使公子馮出居於鄭則馮固自己處鄭矣安得殤公即位而後始出奔非也經書夏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秋翬帥師會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左氏謂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秋諸侯復伐鄭宋公來乞師翬固請以師會而行諸侯之師敗鄭徒兵取其禾而還自左氏言之則疑以為實以春秋法言之則非何者前伐果圍東門而還自當書圍後果敗鄭徒兵而還則當書戰何為但書伐而已乎且乞師亦當見經蓋左氏不曉翬不氏之義又不曉帥師之義 此言翬帥師公不許翬固請而行後翬帥師會齊宋伐鄭言翬先會皆以專行為帥師之義而實無有也夫州吁弑君諸侯不討固已罪矣乃欲修怨于鄭以求寵于諸侯以和其民蓋將以會免討焉宋以二王後為上公乃率陳蔡而助之其罪蓋不勝誅而魯又以翬帥師會之前目罪三國之黨州吁也後目罪魯之從四國也

  秋諸侯復伐鄭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請以師會之公弗許固請而行故書曰翬帥師疾之也

  前言鄭人伐衛衛請師於邾邾子使私於公子豫豫請往公弗許遂行及邾人鄭人盟于翼不書非公命也凡傳叙魯事而經不見者皆以為非公命是或然矣今翬事與公子豫正同何為反書經豈疾翬而不疾豫乎此蓋傳不明氏不及帥師之義但見翬弑君者疑其彊而自恣經直書翬帥師而不氏與後言公子翬者異其辭若專而貶然故妄意之不悟與其言豫者自相戻也非特如此前言無駭帥師入極後言翬帥師會齊人鄭人伐宋者皆不言疾何以獨見於此也

  五年春公矢魚于棠

  五年春公將如棠觀魚者

  經書公矢魚于棠公羊穀梁以為觀魚今傳亦以為觀魚盖傳不曉矢之義誤訓為陳故曰陳魚而觀之若然當云觀魚不得言矢魚古者祭君必親射牲田而獲禽亦以共祭今公以春行則冬田之時也盖欲因冬田射魚為名而縱其淫獵然魚亦非所射也故臧僖伯以不射為諫矢者射也以魚為非所射則固矢魚非觀魚也

  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

  九月考仲子之宫將萬焉公問羽數於衆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六羽始用六佾也

  六佾言初獻三傳皆失之蓋蔽於六羽以為之說古者婦人無别廟后從天子夫人從諸侯周有姜嫄先妣之廟而用樂者出乎禮之變也仲子之宫亦禮之變此庶子為君得為其母築宫以公子主之於子祭於孫止者也仲子惠公之母而卒於隱公之世不得祭於惠公隱公以孫而得祭之者禮為人後者為其父母三年是以經書考仲子之宫予之而不譏也然仲子可築宫不可用樂而公乃獻六羽此經所以記其初言後之婦人之廟而用樂者自是始矣傳者不知此但見魯諸公廟皆僭八佾而仲子宫忽言六羽遂以為義因為公問羽數與衆仲對之言傳不能辨而載之夫使魯嘗為妾母立廟用樂則盖有為之者矣又何問焉若雖立廟而未嘗用樂則樂之用否且不能必何暇遽及羽數唯前未嘗用而今用此所以謂之初獻也設以諸公廟皆僭八佾而仲子廟獨用六佾為初則此是仲子廟終隱公之世則已矣諸公廟未嘗降何初之云或以為祭未嘗無樂亦不然禮羣小祀不興舞盖有無樂之祭也

  六年春鄭人來渝平

  六年春鄭人來渝平更成也

  渝平公羊穀梁作輸平當從二氏輸者有物將之以請平猶言輸粟之輸輸者其物也傳雖知其意而不悟渝平之誤故從而謂之更成杜預以為釋狐壤之怨欲以厚鄭鄭因此而來若然當云及鄭平凡平者未有非釋前之不平何用獨見於此也

  冬京師來告飢公為之請糴於宋衛齊鄭禮也為京師請糴諸侯之盛節也謂之禮宜矣然此魯事不應不書於策歸粟于蔡經猶書此安得不書乎傳雜載經外事妄以為說而誣經者如前紀人伐夷之類是也不為說而使學者反以疑經者如此之類是也

  七年春

  滕侯卒

  七年春滕侯卒不書名未同盟也凡諸侯同盟於是稱名故薨則赴以名告終稱嗣也以繼好息民謂之禮經

  諸侯死而赴以名禮也有不能以名赴者皆遠小之國不能以禮自持者也故經卒而不名者十皆滕薛杞宿秦五國不在同盟與不同盟必同盟而赴以名則杞成公嘗與朝會而不名必不同盟而不名則陳侯鮑曹伯終生衛侯晉之類皆未嘗同盟而名是何足以為例哉僖二十三年又曰赴以名則亦書之不然則否蓋知前例不可通故復為說以救之然既以同盟未同盟為例則安所用赴從赴則廢例從例則廢赴二說蓋不可兼行以經考之後說是也

  八年春宋公衛侯遇于垂

  八年春齊侯將平宋衛有會期宋公以幣請於衛請先相見衛侯許之故遇于犬丘

  非也說已見前

  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庚寅我入祊

  鄭伯請釋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以泰山之祊易許田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不祀泰山也

  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謟也鬼神不歆非其類鄭伯請祀周公此理之必不然者以為求好邪則何必非其祖而祭之以為易許邪則歸祊足矣經書鄭伯以璧假許田本不與今歸祊相及盖傳誤合以為一是以仍其失而弗悟也

  秋七月庚午宋公齊侯衛侯盟于瓦屋

  齊人卒平宋衛于鄭秋會于温盟于瓦屋以釋東門之役禮也

  及盟會盟皆内辭也盖以詳内以别公行或内為志或外為志爾本不通於外惟衛人及狄人盟欲以殊夷狄鄫子會盟于邾盖地邾邾亦與盟則不得不言會也其他外盟則未有書及與會者焉今經但書宋公齊侯衛侯盟于瓦屋若言乎宋衛于鄭先會於温而後盟瓦屋則鄭自當與宋盟安能不見乎杜預以為不告故不書吾前固已言其非矣大抵左氏初不曉會盟為内辭之意凡經言會者必增盟經言盟者必增會或為義或為不義杜預每強為之說要之皆不足據也

  冬十有二月無駭卒

  無駭卒羽父請謚與族公問族於衆仲衆仲對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諸侯以字為謚因以為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公命以字為展氏

  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子公孫皆氏也生則稱之矣此不待賜而氏者也其得見於春秋與否者盖視其命數非三命之大夫則法不得見也乃公孫之子則未有氏故或以字或以諡或以官或以邑必待君命賜之而後敢氏所謂公孫之子以王父字為氏是也無駭為公子展子邪則自當氏公孫矣為展孫邪則生即賜展豈待死而後命之乎今卒而請族則無駭生不得氏公孫死乃始氏展是終其身未嘗有氏也天下豈有無氏之人哉以理考之無駭當為公子展之子自氏公孫以未三命不得見於經羽父請而公命之者無駭之子非無駭傳不能察而誤以無駭為展之孫也

  九年春

  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

  九年春王三月癸酉大雨霖以震書始也庚辰大雨雪亦如之書時失也凡雨自三日以往為霖平地尺為大雪

  經書大雨震電不言霖傳益之以霖而不言電傳固不知經矣而杜預遂以為經誤凡杜氏黨傳而誣經類如此月令始雨水雷乃發聲始電仲春之候也夏之仲春為周之四月今以三月大雨震電故書不在其三日以往也自癸酉至庚辰歷八日既已大雨震電而復大雨雪故書不在其平地尺也此皆記異爾傳不知此而妄為之例又謂之書始與時失且雨自三日以往無時而無也使其為災則自以大水見之矣若不為災則法自不書平地尺雪亦無時而無也使當其時固不書若非其時則亦不必待尺後書也大特言甚也

  冬公會齊侯于防

  冬公會齊侯于防謀伐宋也

  鄭伯莊公也為王卿士以王命討宋則鄭伯以六卿出而將主兵者也經何以先齊而書齊人鄭人伐宋乎人微者也鄭伯果以王命而正天討何不自將使微者將之乎曰鄭人以王命來告伐宋可也既已告魯則必告齊公非主兵者何用會齊侯于防而與之謀乎二者反覆皆無據蓋左氏不知伐宋之因而妄為之說也翬伐不言敗蓋内敗也防蓋魯之舊邑嘗侵於宋者故公伐宋敗之於菅遂復取之此為近實故方見會防遽見取防取防言取正與經内取舊邑例合杜預欲附會左氏復别防為二邑亦非也

  十年春王二月公會齊侯鄭伯于中丘

  十年春王正月公會齊侯鄭伯于中丘癸丑盟于鄧為師期

  經不書盟吾前言之矣杜預謂公還告會不告盟故不書前諸侯自會則以為不告不書今公與會則以為不告廟不書皆無所據而強為之辭且公行告廟或致前事或致後事雖不同何乃與其事實併沒之乎經書會在二月傳以為正月杜預以歷推二月無癸丑癸丑乃在正月謂經誤夫會而後為師期會既以二月則正月安得先盟尤可見其遷就之妄也

  六月壬戌公敗宋師于菅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壬戌公敗宋師于菅庚午鄭師入郜辛未歸于我庚辰鄭師入防辛已歸于我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可謂正矣以王命討不庭不貪其土以勞王爵正之體也

  經前言夏翬帥師會齊人鄭人伐宋今再言六月壬戌公敗宋師于菅而齊鄭不與兩事前後自不可合盖前以翬與二國伐而未得志故公自伐而敗之則郜與防之歸何與於鄭師乎郜宜為宋附庸之國而防魯之舊邑嘗侵於宋者公既勝宋遂屬其附庸而復其舊地故皆言取何以知之經内取舊地言取取濟西田是也取附庸亦言取取鄟是也取舊地言取者對與之言彼歸我而我有之取附庸言取者辨滅之名滅者殺其君長夷其社稷而附庸則属之以聽於已是亦猶吾邑而已前平宋亂言取郜大鼎于宋則郜國而為宋所有者非宋邑也後見郜子來朝則國固未嘗滅方其取之乃属之以為附庸爾防則魯遂有之以為臧文仲之邑矣二取名同而義異傳不能辨其言君子謂鄭莊公不貪其土以勞王爵為正之體者尤非是諸侯有罪而削其地王政也鄭果擅相伐又私取其地歸我謂之正可乎

  秋宋人衛人入鄭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宋人衛人入鄭蔡人從之伐戴八月壬戌鄭伯圍戴癸亥克之取三師焉宋衛既入鄭而以伐戴召蔡人蔡人怒故不和而敗

  經言宋蔡衛人伐戴傳言鄭伯圍戴是謂三師已得戴鄭伯復從而圍之其言固已衍于經矣又曰克之取三師焉是謂鄭伯圍戴而克之取三師于戴若是經何以皆不書乎既曰克戴取三師矣復言召蔡人不和而敗則取三師在召蔡人不在克戴也其言自相戾據經書入鄭伐戴但言秋不言月以其久也宋衛入鄭固已勞矣雖益之以蔡而伐戴戴未能服翺翔于外進退皆困故鄭伯乘其憊能以一國覆三師此經所以不正鄭伯之伐而甚其取之罪也

  十有一年春滕侯薛侯來朝

  十一年春滕侯薛侯來朝爭長薛侯曰我先封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薛庶姓也我不可以後之公使羽父請於薛侯曰君與滕君辱在寡人周諺有之曰山有木工則度之賓有禮主則擇之周之宗盟異姓為後寡人若朝于薛不敢與諸任齒君若辱貺寡人則願以滕君為請薛侯許之乃長滕侯

  非天子不旅見諸侯周之宗盟異姓為後此朝天子之禮諸侯相朝且不可况于旅見何先後之齒乎此傳不知經累數兩國之意但見並書來朝故妄信羽父之傳此猶初獻六羽不責其用樂而記其羽數左氏之陋大抵皆若此也

  秋七月壬午公及齊侯鄭伯入許

  秋七月公會齊侯鄭伯伐許庚辰傅于許潁考叔取鄭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顛瑕叔盈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矣鄭師畢登壬午遂入許許莊公奔衛齊侯以許讓公公曰君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許既伏其罪矣雖君有命寡人弗敢與聞乃與鄭人鄭伯使許大夫百里奉許叔以居許東偏曰天禍許國鬼神實不逞于許君而假手于我寡人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億其敢以許自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餬其口於四方其況能久有許乎吾子其奉許叔以撫柔此民也吾將使獲也佐吾子若寡人得没于地天其以禮悔禍于許無寧兹許公復奉其社稷唯我鄭國之有請謁焉如舊昬媾其能降以相從也無滋他族實偪處此以與我鄭國爭此土也吾子孫其覆亡之不暇而況能禋祀許乎寡人之使吾子處此不唯許國之為亦聊以固吾圉也乃使公孫獲處許西偏曰凡而器用財賄無寘於許我死乃亟去之吾先君新邑於此王室而既卑矣周之子孫日失其序夫許大岳之亂也天而既厭周德矣吾其能與許爭乎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有禮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許無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可謂知禮矣

  經書公及齊侯鄭伯入許據傳例獲大城曰入弗地曰入今乃言許莊公奔衛鄭伯得許而中分之使許叔居東偏公孫獲處西偏豈所謂弗地者哉且公告齊侯言君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則討許者齊侯主兵故經序鄭上不特以其爵也使齊侯而知禮則許服罪而止矣如不知禮而欲擅有其地則自處之何為更以許讓公又以予鄭鄭伯亦何為遂敢受之以分其大夫乎許莊公奔衛公實在焉不待告而知經所當書討許之不共而擅分人之國其罪有大于不共者於法亦在所貶經皆無文而槩謂之入非春秋之義也據傳當以鄭專惡紀季以酅入于齊雖不絶祀後經累致意于紀以顯齊滅之罪鄭雖復存許叔經亦當見其惡不在鄭則在許今皆與經不合如經所書公但與齊鄭入許爾此事疑在桓書許叔入于許之前許嘗滅于鄭而莊公出奔衛居許叔于許之東偏而以公孫獲處許西偏故許叔乘厲公之亂入而復許乃與經相近左氏傳之不審而誤載之不然許叔果嘗分許之半乘亂復幷有公孫獲之地可言許叔取某地不得言入于許入外至之辭也于遠辭也

  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

  公之為公子也與鄭人戰於狐壤止焉鄭人囚諸尹氏賂尹氏而禱于其主鍾巫遂與尹氏歸而立其主十一月公祭鍾巫齊于社圃館于寪氏壬辰羽父使賊弑公于寪氏立桓公而討寪氏有死者不書葬不成喪也

  君弑賊不討不書葬此春秋責臣子之義不為其不成喪也且公弑於寪氏桓公立而討寪氏有死者是歸獄于寪氏而自掩其惡也豈復薄於公之葬而使不備禮乎縱誠有之此尤臣罪經不得倂貶隱公使不得見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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