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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经奥论 宋 郑樵

6-六經奥論卷四
  六經奥論卷四     宋 鄭樵 撰

  春秋經

  春秋總辨【有已經未經夫子筆削之春秋】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有未經夫子筆削之春秋【西周四百年事】有已經夫子筆削之春秋【東遷後二百四十二年事】孔穎達曰春秋之名無所經見惟昭二年韓起來聘見魯春秋晉語司馬侯對悼公云羊舌肸習於春秋【以其善行以其惡戒】悼公使之傅其太子【此一句出瑣語】楚語申叔時論傅太子之法亦云教之以春秋由此觀之是周之典禮不存惟魯春秋為列國所重皆在夫子未脩之前舊有春秋之目則韓起之所見與叔向叔時之所學者乃周公伯禽以來上自天子下至列國禮樂征伐等事無不備載皆周之盛時為王之典章此杜預所謂周之舊典禮經是也今汲冢瑣語亦有魯春秋記魯獻公十七年事諸如此類皆夫子未生之前未經筆削之春秋也【西東周六百年事】孟子云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又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諸如此類皆魯史記東遷已後事已經夫子筆削之春秋也【自平王四十九年始】或謂春秋之名取賞以春夏刑以秋冬或謂一襃一貶若春若秋或謂春獲麟秋成書【公羊正義解獲麟云】謂之春秋皆非也惟杜預所謂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此說得之汲冢瑣語記夫子時事自為夏殷春秋【見史通】墨子曰吾見百國春秋以至晏子虞卿呂不韋陸賈著書皆曰春秋蓋當時述作之流於正史外各記其書皆取春秋以名之然觀其篇第本無年月與錯舉春秋以為所記之名則異矣或曰春秋之名如此而聖人作經之意則何如曰聖人之意其有憂乎古者諸侯之國各自有史書成而獻於王王命内史掌之以别其同異考其虚實而知其美惡周自東遷以來威令不振諸侯無所禀畏而史官有虚美隱惡者百世之下衆史並作予奪不同如董狐書趙盾之罪出於史臣之私鄭史書薰隧之盟屈於權臣之勢善善惡惡不足以懲勸聖人因魯史記以閒見其事筆而為經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約於一萬八千言之間使後世因列國之史斷以聖人之經則史之不實者即經以傳其實經之所不載者即史以知其詳此則聖人之意而左氏取之以為傳也吁春秋一經造端乎魯及其至也為周造端乎一國及其至也為天下造端乎一時及其至也為萬世吾於此見之

  始隱辨【始隱實為東周四百始年】

  案平王在位五十一年東遷之初乃為魯孝公末年越明年而惠公立立四十七年而隱公立【歲在已未】時平王在位已四十九年矣是平王東遷王道絶者四十九年春秋何不始孝惠而始隱公此夫子不忍遽絶之意也不忍遽絶之則有所待也東遷之初流風善政猶有存者鄭武公入為司徒善於其職則猶用賢也晉侯扞王於艱錫之秬鬯則猶有誥命也王曰其歸視爾師則諸侯猶來朝也義和諡為文侯則列國猶有請也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強於政治棄其九族葛藟有終遠兄弟之刺不撫其民周人有束薪蒲楚之譏至其末年失道滋甚乃以天子之尊下賵諸侯之妾於是三綱淪九法斁人望絶矣春秋於此有不得已而始於隱也或曰始於平王者以平王之不君始於隱公者以隱公之不臣隱公以庶篡桓桓又以弟弑兄天子不能誅方伯不能討天下豈復有君臣之道乎或曰春秋始隱賢其遜國果如是說則隱不當稱公矣且隱公生不復辟死不成攝况賢其遜國乎然則春秋始隱之意果何如哉嘗即春秋之始年而觀之夫子名雖始隱而意在周昔揚子雲作太玄張平子曰漢其後得二百歲乎作者見之矣其後果二百歲而魏興春秋始隱亦猶是也文武都豐鎬為西周平王都洛為東周西周之政書有誥命存詩有雅頌作盛德大業炳如也惟東周以來賞罰紀綱蕩不可考聖人欲為之書則東遷周事也夫子陪臣有不當為乃托魯以名其書耳案武王克商歲在己卯隱公即位歲在己未其相去蓋四百一年也周家之興歷年八百夫子以西周以前四百年事託之詩書東周以後四百年事託之春秋而隱公元年實為後四百年始事此春秋所以不得不始隱也名雖始隱而意在周故雖未嘗盡録平王之事而實承平王末年雖未嘗起東遷之始而實具東遷之本末則亦聖人以此示其期耳然則春秋始隱之意在周而不在魯明矣史記以隱善遜故始隱其作史記以太伯為世家之首伯夷為列傳之首取其善遜則失矣

  終獲麟辨【春秋不害為感麟而作】

  終獲麟者服虔曰麟中央土之獸土為信信乃孔子之史脩其母致其子何休又本之公羊曰孔子案圖録知康聖劉季當代周薪薪乃庶人燃火之象火為赤帝故麟為薪者所獲【左氏無心於劉氏為堯後引之却是】西狩者從東至西東卯西金為漢姓其言詭譎如此固不足信或謂春秋成而麟至魯胡安國以為文成而麟至不可謂妖妄而進評金縢之書啓而天反風罪已之言發而星退舍簫韶九成鳳儀于庭魯史成經麟出於野此理之常不可謂無然其言亦未盡或者又謂春秋感麟而作以問於伊川伊川以為夫子之意蓋亦有素因此一事而作故亦因此一事而終其書春秋不害為獲麟而作然麟不世出春秋豈不作因圖書而畫卦使圖書不出八卦亦須作惟此言得之或者又曰春秋絶筆於獲麟謂仲尼傷已之不遇而絶筆也不知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夫子之歎久矣豈至是而後知之邪左氏謂聖人之意初不在此故續經至夫子卒使夫子果因獲麟而絶筆為一經之主意左氏於三家聞見最優豈不知此况敢續經乎大抵終於獲麟此史家之常事聖人初無意也麟獲於哀公十四年春秋成於是年之九月越二年而孔子卒凡史家紀録時事必闕其近數年俟他日裒集所未聞而載之非如後世日歷之所記也不幸夫子遽卒而以麟為春秋之祥以獲麟為夫子之衰可乎大抵漢世經師推尋聖人太過適以啓天下之疑不知聖人初無意於此也或者又強為之說曰不書地不使麟以地得也不書公不使麟以公得也嗚呼以是而論春秋豈真知春秋也哉如史記謂終於獲麟則非矣

  正朔總論

  或問三代之建子丑寅何也曰古今之歷皆建寅其朔建子丑者商周二代耳然則湯武何以獨異之也曰殷周之所以異其建者上以明歷數之歸已下以示諸侯之從違也湯武革命而有天下三千國之多八百國之衆其從我也吾不得而知之其違我也吾不得而知之獨以正朔之異尚以承天命之歸己以示人心之從違是故服則纘禹政則反商獨於正朔微有更易爾初非各出其術以求異也然則何以謂古之歷皆建寅也曰三皇之事吾不得而詳五帝以來豈無可傳之政孟春正月朔旦立春會於天歷之營室是顓帝之歷已建寅矣析因夷隩始以仲春終以仲冬是堯帝之歷又建寅矣舜之正月元日禹之正月朔旦則無非建寅矣嘗觀豳風七月之詩述公劉后稷之事實當虞夏之際其勸相農事亦準七月流火之候此古歷建寅之明驗也至湯建丑以首事復建子以起數而歷元亦不以立春為節更以十一月朔旦冬至為元周人因之而正朔與歷若與夏異矣然商書曰元祀十有二月周禮曰正歲十有一月雖建子丑以命月而占星定歷修祠舉事仍案夏時皆不自用其制秦漢之建亥亦猶是也朝賀典禮皆首十月至於太初首用夏正迄於今而不能易也新莽嘗建丑矣曹魏明帝亦嘗建丑矣未幾而復建寅唐肅宗亦嘗建子矣未幾而復建寅豈湯武能易之後人獨不可得而易之邪以湯武易之為是邪胡為不能以傳遠以湯武易之為非邪胡為亦可行之一代而遂止也蓋嘗論之編年始於春秋改元始於秦惠文君紀年始於漢之武帝自武帝立年號以紀元改秦正而用夏吾知千萬世而下湯武復興不能易也何者漢非用夏也蓋用古歷也殷周未有改元之法此子丑之所由建武帝易之而為年號有年號以明歷數之歸己以示天下之從違雖易代之法不過如此又何必復建子建丑以為贅乎此新莽曹魏唐肅宗所以隨改而隨廢也吁孰謂武帝之智猶有殷周之所不逮者哉【此正武帝改年號之意湯武用之不甚明白却創造子丑】

  六經正朔圖

  夏正 寅正月【堯舜禹皆以建寅為正】

  周易 兌正秋也 臨【二陽】至於八月有凶七日來

  復【一陽】

  書  以殷仲春以正仲夏【堯】正月上日【舜】正月

  朔旦【禹】

  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十月滌場【七月詩】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大東詩】六月北伐【六月詩】十月之交正月繁霜【註以夏四月八月非也二詩同出小雅何以獨用周正】

  春秋 以夏正紀月廵守烝享用夏正傳曰其九

  月十月之交乎秋大熟未穫

  禮記 月令季秋【九月】待來歲之宜

  周禮 凌人正歲十有二月斬氷 正歲簡稼器修稼政上春獻種中春始蠶 仲春以木鐸修火禁【司烜氏以為周正則不合時】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隂木【山虞】夏頒秋刷【凌人】春蒐秋獮【大司馬皆夏正】龜人筮人【經文曰上春鄭司農註亦曰夏正何他職皆用夏正而此職用周正乎】

  漢武帝太初元年始用夏正

  殷正 丑十二月

  書  元祀十有二月乙丑 三祀十有二月朔新莽初始元年十一月改漢正以其年

  十二月朔為始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鷄鳴為候則改寅用丑矣至光武復建寅三國魏明帝以黄龍見為得地統正當建丑遂以青龍五年三月為景初元年四月是又改寅用丑矣至正始復改建寅 魏文帝亦欲改正朔以辛毗諫而止

  周正 子十一月

  孟子 七八月之間旱【註為周正】十一月 十二月亦

  可為夏正

  書  一月【子】戊午【泰誓】一月壬辰【武成】四月哉生明

  【武成】惟十有三年春【建子為春】

  春秋 春無水 秋無麥 十月隕霜殺菽皆周正也以周正紀事以夏時冠周月【先書春後書王正月】秋大熟未穫【夏正】廵守烝享用夏正【傳云十月之交】

  詩  一之日【子】二之日【丑】陽生於日故曰日此取七日來復之義也曰為改歲入此室處【用周正】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乃夏正】

  周禮 周禮孟春季春中夏中秋中冬如山虞仲冬斬陽木皆周正也一作夏正有辨以為春夏秋冬皆一夏正而四時未嘗改豈有周禮不改四時夫子作春秋從而改之乎正月之吉始和【太宰】歲終【十月亥】正歲【小宰内宰】

  【歲終十二月丑】 唐肅宗上元二年十一月以建子月為歲首不以數紀月至明年建正月復稱四月

  秦正 亥冬十月【月令季秋為來歲受朔日】

  漢書 秦自始皇二十六年迄漢高文景武之元年朝賀典禮皆首十月漢仍秦建亥至太初元年始用夏正首書正月凡史書冬十月為歲首後九月為歸餘者皆秦法也

  月令 有二來歲之文 季秋【九月】為來歲【亥十月】受朔日則舉秦建亥為歲首 季冬待來歲之宜則明夏歲得四時之正

  七月詩 有改歲卒歲之語七月於一之日二之日之下曰無衣無褐何以卒歲則用夏正也矣又於九月十月蟋蟀之下曰曰為改歲入此室處又用周正也【周禮既記子以為正月復杓寅為正歲】七月作於周雖述夏正終不忘周月令作於秦雖言夏正終不忘秦亦文人著述之大意也

  左氏 左氏記春秋猶班固之記漢 周本建子廵守烝享皆用夏與前代無異但首事以建子之月左氏以春秋書春王正月以為周正建子之月則非也漢用秦正朔朝賀典禮皆首冬十月班固誤記秦七月五星聚東井以為夏十月則非矣

  晦菴取孟子尚書之文以為據又疑詩中月數不改曰某向者疑其並行若尚有疑則不若闕之為愈不必強為之說可知胷中亦無的論矣觀當時必有兩等語一等以夏月記之一等從當時便稱如七月周人之詩純用夏正又十月下云曰為改歲入此室處【亥月也】乃周正秦人月令之書純用夏正又云季秋為來歲受朔日乃秦正

  春秋用夏正辨【春秋書時日月皆用夏正】

  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用夏正也左氏以為周正建子非也使周法果以十一月為春與夏正異則書法當曰元年春正月其言豈不甚順不應以王之一字間於周時周月之中一不可也使聖人因周之建子以紀時月則書法當曰元年冬十有一月十一月既書冬歲終云十月又當書冬一年而書兩冬今既不然書冬盡十二月則用夏明矣二不可也使聖人書春而實冬書秋而實夏夫子平時志在春秋而又告顔子以行夏之時不應作經名曰春秋而實冬夏可乎三不可也使周變子丑寅以為春又變其月數以為春正二三月夫子删詩之時邠風小雅之詩皆當代辭人所作如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四月維夏六月徂暑皆夏月也如曰春日載陽春日遲遲秋日淒淒冬日烈烈皆夏時也周人尚不以周月而變夏時夫子獨變之於春秋可乎夫子删詩用夏正不應作春秋又用周正四不可也古今議者皆曰日南至秋無麥冬無氷十月隕霜殺菽此皆周正之明驗若以為僖五年春正月日南至為周建子之證則昭二十年春二月日南至亦當以為周建丑十二月可乎况此皆傳文非經文也春秋之失閏可知矣若以莊七年秋無麥為周時之證【秋大水無麥】則莊二十八年冬大無禾麥亦可指之以為麥熟於冬乎况此皆經文非傳文也聖人傷時之意可知矣又謂襄二十八年春書無氷定元年十月隕霜殺菽若斗建寅卯辰冰不堅凝月次在亥霜能殺菽何足為異蓋春無氷者謂開氷之時無氷非藏氷之時無氷月令仲春開氷先薦寢廟於凌人驗之十月降霜不為異以其殺菽則為異反復數處春秋用夏正無疑矣胡安國曰春秋以周正紀事以夏時冠周月如廵守烝享皆用夏正舉商秦二事以明之曰前乎周者以丑為正其書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則知月不易也後乎周者以亥為正其書始建國曰元年冬十月則知時不易也以二事觀之則知周之建子非春亦明矣如此則經春秋大熟未穫傳曰其九月十月之交乎皆夏正無疑【古書皆用夏正】不韋月令書紀年皆用夏正

  六經皆用夏正辨

  正月之吉始和此夏之正月也何必謂周建子之月惟十有三年春此夏之春也何必謂周時之春隱元年春王正月則亦夏時夏月矣何必謂周建子之月六經之書皆案文讀則可不必強為之說禮曰周禮易曰周易詩曰周詩皆用夏正何獨於春秋而疑之乎

  周易用夏正辨

  易兑言正秋也臨卦曰至於八月有凶蓋臨十二月卦二陽方長觀卦曰八月乃二陽漸消之時故曰有凶復卦曰七日來復日者陽也六陽盡於乾【亥】至于一月則七陽復生矣故曰來復則易周易也用夏正亦無疑矣

  周禮用夏正辨

  周禮正月正歲說者皆以正月為周正月正歲為夏正月而不知周禮無改正之文太宰云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乃縣治象之法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小宰云正歲率治官之屬以觀治象之法謂之正月之吉者正月朔日也謂之正歲者正歲之中非必朔日也太宰既埀治象使民觀之十日而斂之小宰於未斂之前帥官屬而觀故云正歲不云正月吉日其實正歲正月皆夏正也鄭氏謂正月之吉懸治象正歲又埀治象魏據周禮無正歲埀治象之文况既挾日而斂之又何所觀乎鄭氏委曲其辭以合周改正之說正如班固書漢元年十月五星聚東井不知實秦十月非夏十月也凡此則周禮中所謂上春中春中夏中秋者皆夏正也鄭氏不知強為之說以此知周禮亦用夏正無疑矣

  詩用夏正辨【已見於春秋用夏正辨中了】因舊史以修春秋

  春秋之作本魯史之舊也編年之法日月詳略皆魯史之舊體聖人特因事約文加之以筆削而已襃貶自著或者求春秋之旨過高則謂夫子以匹夫專天子之事其言為不徵故當時高弟以文學稱如子游子夏不能措一辭經書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此聖人愛禮之意也如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是子貢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經書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于戚此聖人正名之意也如子路曰子之迂也奚其正是子路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或以為聖人之言晦而難知婉而莫測殊不知述而不作乃聖人之本心事魯史也文亦魯史也夫子特因事約文加之筆削而已夫子曰多聞闕疑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夫疑曰闕疑文曰闕文則不敢以私意增損明矣經有書年而不書事若元年王正月之類有書時而不書月若秋衛人入邢之類有書月而不書日如五月莒人入向之類以至致夫人而不書其姓【僖八年夫人姜氏】晉魏曼多仲何忌之不書其名【哀七年】一因舊史之文而已如史策闕文時月失次皆存而不正大抵聖人於前世事非能體知而心達也亦質諸舊史而已舊史之文可則修之疑則闕之如斯而已其他以有赴告則書無赴告則不書即其舊文而因之則如獲君曰止誅臣曰刺殺其大夫【昭十二】曰執我行人趙盾弑其君出於董狐鄭棄其師出於汲冢【出史通古史全文一】之類是也易其舊而修之則如公羊所論星隕如雨【莊七年】穀梁所謂五石六鷁之類是也疑則闕之則如甲戌己丑之繼書【桓五年】丙戌丙戌之累書【桓十二年】夏五之闕其月郭公之闕其人【莊二十四】之類是也故曰聖人因魯史記以修春秋未敢言作也述而不作此聖人之本心豈虚言哉

  例【例非春秋之法】

  春秋之法重事而輕人詳内而略外無有所謂例也朝覲會盟禮樂之本也侵襲圍入征伐之舉也魯與鄰國有相交之義則悉書之外此則弗書也君在則書君而臣不列焉卿在則書卿而大夫不列焉卿不在而大夫將事然後大夫得書焉盟所以紀信裂繻因盟莒而得書聘所以講禮公子札因聘魯而得書乞師大事也故欒黶得書城杞大役也故高止得書以至荀林父之敗狄士鞅之會吳又以赴告而與魯共事得書焉則春秋之書因事以見人而非因人以見事書於魯國則詳季子叔肸之卒延廏郎囿之役是也於他國則略晏平仲之善交叔向之遺直封洫刑書之在鄭反坫塞門之在齊是也春秋重事而輕人詳内而略外豈不然哉烏有所謂例邪若以麟經在於片辭名字官爵各有榮辱則皆如邾儀父書字以襃之【通大國以息民】衛侯燬書名以貶之【僖二十五年滅同姓而傷恩】可也今則祭一也有曰公曰叔曰伯之不同【隨其功過而筆削之】杞一也有書侯書伯書子之不同【隨其善惡襃貶之】滕稱侯矣而復稱子【滕自隱公為侯桓公以來為子蓋王黜不以侯書之】薛稱侯矣而復稱伯【薛自隱公為侯而襄公降為伯蓋爵降不以位稱之】此一人也一國也而前後稱號迭軒迭輊賢否於此夫奚據若以官為貴而宰咺躬歸賵之役有何貴而稱宰以爵為榮而祭公負私交之惡有何榮而稱公以名為貶辭則息兵如趙武何罪可貶以字為襃辭則不臣如祭仲何功可襃使其襃貶出於聖人不應如是之無定也若以麟經編次貴在正名書爵先後各序尊卑則皆如書公會衛子莒慶盟于洮【僖二十五】所以先諸侯而後大夫書公會齊侯宋公陳世子款盟于甯母所以先列國而後世子可也今則齊宋會鄄侯居公上【齊以伯主盟也】鄭邢會淮【僖十六】伯在侯先盟于蟲牢邾以子而先杞伯盟于幽許以男而先滕子密之盟紀大夫子帛反居莒子之上【隱二年以杞昬于魯故進之】蕭魚之會齊世子光反居邾莒滕薛之先邾男爵也侵蔡之師則先曹伯晉侯邦也黑壤之會則先宋公使其編序出於聖人不應如是之不倫也意者或先或後或大或小無非因舊史之所以然者而録之耳及杜預則盡書於例書時書月書日書名書爵書人書氏書字無非春秋之例也且如以事係日以日係月以月係時以時係年例也有書年而不書事【元年王正月是也】有書時而不書月【秋衛人入邢】有書月而不書日則謂此聖人襃貶之深意名以命之字以諱名爵以序位氏以别族例也有諱名而稱字【邾儀父】有舍爵而稱人【齊人鄭人之類】有貶族而稱名【無駭帥師】則謂此聖人陟黜之微權吁天下之事固有迹同而心異者文同而意異者不可槩舉也同為侵伐而侵伐有曲直同為城築而城築有當否同為盟會而盟會有誠詐同為朝聘而朝聘有恭傲是豈日月人爵名氏所能盡邪就使日月名爵大抵可以盡矣例所當日而舊無其日經可以不書月乎例所當月而舊無其月經可以不書時乎例所當字而舊無其字經可以不書名乎例所當名而舊無其名經可以不書人乎以日月名字人爵之不全遂棄而不録非聖人所以為經也當日而月當字而名以疑後世非聖人所以立例也自夫子去公穀未遠而夏五郭公甲戌己丑有日無月不書首時之類不可勝數可以隱桓而至夫子獨無闕文乎善乎柳宗元之言曰杜預謂例為周公之常法曾不知侵伐入滅之例用之盛時不應豫立其法真知言乎

  襃貶【善善惡惡謂之襃貶】

  或謂春秋其為襃貶之書歟曰諸儒之說春秋有以一字為襃貶者有以為有貶無襃者有以為襃貶俱無者謂春秋以一字為襃貶者意在於推尊聖人其說出於太史公曰夫子修春秋游夏之徒不能贊一辭故學者因而得是說也謂春秋有貶無襃者意在於列國之君臣也其說出於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故學者因而得是說也謂春秋無襃貶者意在於矯漢儒其說出於竹書紀年所書載鄭棄其師齊人殱于遂之類皆孔子未修之前故學者因而得是說也雖其意各有所主然亦不可以泥泥一字襃貶之說則是春秋二字皆挾劍戟風霜聖人之意不如是之勞頓也泥於有貶無襃之說則是春秋乃司空城旦之書聖人不如是之慘刻也泥於無襃貶之說則是春秋為瑣語小說聖人又未嘗無故而作經也大抵春秋一經書其善則萬世之下指為善人書其惡則萬世之下指為惡人兹所以為襃貶之書歟故書事也亦然書始作兩觀始者貶之也言其舊無也書初獻六羽初者襃之也以其舊八佾也聖人雖未嘗云是為可襃云是為可貶然而實録其事微婉其辭而使二百四十二年君臣之善惡不逃乎萬八千言之間兹又所以為一字之襃貶者歟如是而已

  春秋之文詳略

  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此公羊氏釋經法也何休紬繹其說且謂自昭迄哀夫子即所見而書自文迄襄夫子即所聞而書自閔迄僖而上則又採摭於所傳聞而書夫春秋敘書之法詳於所見略於所聞至於傳聞之事則又因其彷彿形似而得之姑存其大略不敢有一毫之損益至於夏五之闕其月郭公之闕其人文獻不足而於夏商之禮不敢妄於考證太史公曰孔子著春秋隱桓之間則彰至定哀之際則微公羊曰定哀多微辭

  看春秋須立三節

  五霸未興以前是一節五霸迭興之際是一節五霸既衰之後是一節五霸桓公為盛孔子稱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則桓公之有大功於天下可知然亦有可憾者夫自王綱解紐強陵弱衆暴寡當時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如褰裳之詩此時桓公出來統集天下之勢整頓天下之事豈非有大功於當時乎然五伯未出先王之遺風餘澤猶有存者故伯主一興則天下之人見伯者之功而無復見先王之澤豈不大可憾乎大抵王道霸業相為消長春秋之始齊僖謂之小伯見於春秋經傳與諸侯會盟征伐稍多此便是伯之始方周未東遷之前未嘗無方伯連率之職然當時尚禀王命故不謂之伯東遷以來王者自無緫合係屬人心道理諸侯稍有才智必自出來盟會此伯之名所以立然當僖公之始當時之勢亦不易做得所以凡書盟不過三四國而止到桓公時大國言齊宋遠國言江黄其餘莫不盡從伯業盛處便見王道消亡 東遷之初去三代未遠故春秋左氏所載隱桓間事言多典法如祭仲之諫鄭莊公封叔段於京所謂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見得成周築城之遺制猶在如石碏之諫衛莊公所謂臣聞愛子教之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見得先王教子家傳之法猶在如師服之諫晉【桓二年傳】曰臣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隸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猶見得三代制度各分等衰纎悉委曲如此之不可亂此春秋初老師宿儒之所傳先王之典法未泯學者須當深考到後來春秋中與末能如此言者甚少間若左史倚相之於楚叔向之於晉子產之於鄭纔能言當時便謂之聖賢博物君子

  三傳【三傳各有得失】

  或問三子傳經各有得失孰優孰劣曰公穀曰傳而左氏則筆録也公穀解經而左氏則記事也體製不同詳略亦異未可以優劣判也或謂左氏得之親見公穀得之傳聞非也或謂左氏有三長【史通】公穀有五短亦非也大抵黨左氏者以左氏為大官以公羊為賣餅家尊公羊者以公羊為墨守以左氏穀梁為膏肓廢疾善公羊者以左氏解義背經屬綴不倫非一人所為右穀梁者以為文清義約多所發明二子所不及或有均取其善者則曰左氏善於禮【范甯】公羊善於䜟穀梁善於經均取其失者則曰左氏失之誣穀梁失之短公羊失之俗或欲盡廢三傳者春秋三傳束高閣【盧仝】三傳作而春秋散【文中子】或又不得已合三家同異而通之作為春秋調人七萬餘言以平其得失【晉劉兆云如周官有調人私怨之官】是數說者皆不足以盡三家之學也大抵三家之傳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如論其短以王正月為王魯是公羊之害教以獲麟為成文所致是穀梁之附會以尹氏為君氏是左氏之誤文也所短者若此之類是也若論其長則三子之長非一端經日蝕不書朔者八左氏曰官失之也公羊曰二日也穀梁曰晦也唐人以歷追之俱得朔日則日蝕之義左氏為長公如齊觀社左氏曰非禮也公羊曰蓋以觀齊女也穀梁曰非常曰觀觀無事之辭也案墨子曰燕之社齊之社稷宋之桑林男女之所聚而觀之也則觀社之義公羊為長經書盟于葵丘左氏曰齊侯不務德而勤遠略公羊曰震而矜之叛者九國穀梁曰陳牲而不殺壹明天子之禁案孟子曰束牲載書而不歃血初命曰無易樹子則葵丘之義穀梁為長三子之長如此者衆也至於三家背經以作傳尤三子之失也不可不知經於魯隱公之事書曰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其卒也書公薨孔子始終謂之公三子者曰非公也是攝也於晉靈公之事書趙盾弑其君夷臯三子者曰非趙盾也是趙穿也於悼公之事孔子書許世子止弑其君買三子者曰非弑也買病死而止不嘗藥也其所以異乎經者蓋經之意各有所主孔子魯人也因魯史以成經固不必論也然官為正卿返不討賊位居冢子藥不親嘗非二子之罪而誰歟三家之傳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取其長而舍其短學者之事也大抵有公穀然後知筆削之嚴有左氏然後知本末之詳學者不可不兼也使聖人之經傳之至今三子之力也漢時公穀既作凡董仲舒公孫弘之徒皆引以斷大獄飭吏事其有功於世非特傳聖人之經而已左氏既作凡太史公劉向之徒著書立言首尾倒錯皆不待招摭而自見其有功於世又非特傳聖人之經而已學者於聖人之經苟能合三傳而觀之亦足矣未可以是而議其失也

  公穀二傳【師承】

  或問公穀二家師承所始曰吾何以論其始乎劉歆漢人尚不能知况後人乎公羊本齊學後世有以為名高者有以為子夏弟子者有以為漢初經識者穀梁本魯學後世有以為名赤者有以為名俶者有以為秦孝公時人者皆無所稽莫得而定然公羊載樂正子之視疾【昭十九】則公羊必出於樂正子之後穀梁雖載師尸子之語或出於漢初未可知然吾求二家之傳矣二家初皆口傳非如左氏之筆録然左氏之傳又不如穀梁之質也公羊之書有所謂昉於此乎有所謂登來之者有所謂代者為主代者為客皆弟子記其師之言會其語音以録之也有所謂公羊子曰則其書非公羊所自為可知矣穀梁之書有所謂或曰有所謂傳曰有所謂尸子曰沈子曰公子啓曰有所謂穀梁子曰皆弟子記其師之說而雜以先儒之言則其書又非穀梁之所自為可知矣此穀梁必出於沈子尸子之後或者疑其以為漢初人也嘗合三傳而考之左氏之筆録必出於焚書之前公穀之口傳實出於焚書之後何也左氏兼載晉楚行師用兵大夫世族無所不備其載卜筮雜書與汲冢師春正同則作於焚書之前明矣公穀設同左氏之時二百四十年事猶當十得四五不應盡推其說於例也此公穀作於焚書之後明矣或曰左氏之傳既作於焚書之前何故隱而不宣曰春秋所貶當世君臣其事實具於左氏之傳隱而不宣所以免時難也孔氏之壁北平之家猶有存者非盡隱也公穀鄒夾之學不與左氏合非盡宣也惟其隱而不宣此末世口說流行故有公穀鄒夾之學鄒氏無師夾氏有録無書故不顯於世惟公穀獨盛自左氏興而公穀之學又微矣然亦終不可得而廢也漢興之初胡毋生以公羊學於景帝時先立學官而申公亦傳穀梁學受之瑕丘江公故公穀之學獨盛於漢善乎范甯之言三家之學曰廢興由於好惡盛衰繼於辨訥武帝好公羊公孫弘又好之而公羊之學遂興衛太子好穀梁宣帝又好之而穀梁之學遂興此廢興由於好惡也瑕丘江公訥於口上使與仲舒議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孫弘本為公羊學比輯其義卒用董生由是公羊大興此盛衰繼於辨訥也嗚呼自胡毋生用而公羊盛石渠論罷而穀梁興嚴氏之學泯而左氏彰杜預之傳晦而趙啖起信矣夫

  穀梁傳【二傳解經不如穀梁之密】

  漢興於景帝時公羊之學先置博士至宣帝聞戾太子好穀梁論於石渠其說獨勝遂立學官然建武中興去石渠之論未遠當時立博士四十九家而公穀春秋獨不獲與何邪雖肅宗亦嘗詔高才生受穀梁學擢其高第以為講師則其學未甚抑絶考之儒林傳學公羊者凡九家而以穀梁名家獨無其人又何邪於斯時也左氏之學未甚行而穀梁之說獨不能勝公羊何也蓋公羊之學取重於世亦有由也公羊謂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武帝取以報平城之恥公羊謂蒯聵得罪出奔太子輒拒而不納春秋大之雋不疑取之以斥成方遂之詐緣此二事公羊之學大重於武昭之世者以此而又大儒如仲舒丞相如公孫弘之徒取以決大獄飭吏事皆公羊之學以此不得不重及觀襄公復讎之事與夫子為衛君之意雖公羊之說實未為當然其學亦以此大重於時嘗論三家之學各有短長言其序事莫若左氏之工言其解經莫若穀梁之密而左氏之說類多牴牾試舉隱公數年事觀之如天王元年之賵仲子公羊以仲子為桓公之母則非穀梁以為惠公之母則是矣左氏以為惠公之妃且譏其豫凶事豈有仲子猶存而豫為之賵者乎如君氏卒公穀以為尹氏大夫也是矣【程明道蘇東坡又以為惠公繼室聲子故曰君民】而左氏則以為隱公之母且不書姓為公故曰君氏是變男為女矣如初獻六羽左氏以為始用公穀以為始僭於斯時也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六羽之舞豈仲子婦人所當用穀梁安得不以為僭歟如祭伯來公羊謂來奔穀梁謂來朝於斯時也諸侯爭衡陵蔑王室必魯有尊周之心然後有使魯之命穀梁安得不喜其來乎公會戎于潛則有會戎危公之辭紀子帛盟于密則有以帛為伯之訛大抵穀梁解經在於尊王室抑外夷明賞罰而已一傳之作類皆若此不特此也王人救衛卑者之事也子突之善稱其名以貴之王所與朝臣子所當朝也言曰公朝取其尊夫天子而嘉之首戴之盟舉諸侯而不及王世子尊之而不敢與盟也洮之盟先王人而朝諸侯朝服雖弊必加於上也凡此豈非尊王室為重乎追戎於濟西以為有不使戎邇於我之言河曲之戰所以不言及者略之而不書也斷道之同盟所以書同者謂其同外楚也交剛敗狄之役所以不言戰者謂中國與夷狄不當言戰也凡此豈非抑外夷為先務乎以至城邢之師合宋曹以共之既美齊侯之功矣而緣陵之城散於諸侯復有以譏齊侯之衰圍宋之舉敢陵中國亦既黜楚子而人矣而使椒來聘嘉其來也復有以為楚子之襃凡此又以明賞罰為念矣此則穀梁之得也若夫衛輒拒父謂為尊祖不納子糾謂為内惡號從中國當如善稻之書以蚡泉為賁泉以從狄人之號此其失無可疑者公次于滑而以為次于郎公反齊人狩于禚而以為狩于鄭其地豈無因而變幽之盟經無曹伯而以曹伯書沙隨之會經無滕子而以滕子書其人豈無因而預此則穀梁之失也穀梁解經實於二子為長愛而知其惡吾聞諸聖人者如此

  左氏非丘明辨【左氏乃六國人】

  劉歆曰左氏丘明好惡與聖人同親見夫子而公羊在七十子之後司馬遷曰孔子作春秋丘明為之傳班固藝文志曰丘明與孔子觀魯史而作春秋杜預序左傳亦云左丘明受經於仲尼詳諸所說皆以左氏為丘明無疑矣至唐啖助趙氏獨立說以破之啖助曰論語所引丘明乃史佚遲任之類左氏集諸國史以釋春秋後人謂左氏為丘明非也趙氏曰公穀皆孔氏之後人不知師資幾世左丘明乃孔子以前賢人而左氏不知出於何代惟啖趙立說以破之未有的論然使後世終不以丘明為左氏者則自啖趙始矣况孔氏所稱左丘明姓左名丘明斷非左氏明矣今以左氏傳質之則知其非丘明也左氏終紀韓魏智伯之事又舉趙襄子之諡則是書之作必在趙襄子既卒之後若以為丘明自獲麟至襄子卒已八十年矣使丘明與孔子同時不應孔子既没七十有八年之後丘明猶能著書今左氏引之此左氏為六國人在於趙襄子既卒之後明驗一也左氏戰于麻隧秦師敗績獲不更女父又云秦庶長鮑庶長武帥師及晉師戰于櫟秦至孝公時立賞級之爵乃有不更庶長之號【或有作左傳已見不始孝公】今左氏引之是左氏為六國人在於秦孝公之後明驗二也左氏云虞不臘矣秦至惠王【一作公】十二年初臘鄭氏蔡邕皆謂臘於周即蜡祭諸經並無明文惟呂氏月令有臘先祖之言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人在於秦惠王之後明驗三也【要簡則曰有曰庶長不更者秦孝公之官名也有曰虞不臘者秦惠王之蜡名也】左氏師承鄒衍之誕而稱帝王子孫案齊威王時鄒衍推五德終始之運其語不經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人在齊威王之後明驗四也左氏言分星皆準堪輿案韓魏分晉之後而堪輿十二次始於趙分曰大梁之語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人在三家分晉之後明驗五也左氏云左師辰將以公乘馬而歸案三代時有車戰無騎兵惟蘇秦合從六國始有車千乘騎萬匹之語今左氏引之是左氏為六國人在蘇秦之後明驗六也左氏序呂相絶秦聲子說齊其為雄辨徂詐真游說之士捭闔之辭此左氏為六國人明驗七也左氏之書序晉楚事最詳如楚師熸猶拾瀋等語則左氏為楚人明驗八也據此八節亦可以知左氏非丘明是為六國時人無可疑者或問伊川曰左氏是丘明否曰傳無丘明字故不可考又問左氏可信否曰不可全信信其可信者爾真知言歟

  左氏喜言詩書易

  予愛左氏所載春秋賦詩者三十一自僖二十三年趙衰賦河水始詩所以言志賦詩所以見志然有一言不酧一拜不中而兩國為之暴骨者有賦詩不知又不答終有必亡之禍者則學者烏可不知詩之為寓意乎又有愛左氏春秋列國之事其引書據義者三十九援虞書者一援夏書者十三援商書者十援周書者十有五真得古聖賢之用心不膠不泥不立新說而事之大者悉取斷焉予又愛左氏所載言易者二十莊一閔一僖四宣二成一襄三昭五哀二用周易者十有五餘則連山歸藏與占筮者之繫辭爾予非取其占筮之奇中也取其通變而不滯也吾於敬仲之筮得互體之說焉【莊二十二觀之否】又於畢萬之筮得變卦之說焉【閔元屯之比】有卦無辭於穆姜之筮得動以靜為主之說焉【襄九艮之隨】於南蒯之筮得不占險之說焉【昭十二坤之比】於秦伯之筮得繫辭之異於今文者之說焉【僖二十五大有之睽】大抵言易而不拘於易也【疑穆姜秦伯二筮相反】左氏非惟解經優於公穀而又善言詩書易又非二家所能及也【左氏言孔子古文六經】

  六經奥論卷四

<經部,五經總義類,六經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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