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 |
元耶律楚材晉卿撰 士君子困而後學，老乃思歸博奕之流，猶賢乎已。屏山居士年二十有九，閲《復性書》，知李習之亦二十有九，參藥山而退著書，大發感歎，日抵萬松，深攻亟擊，退而著書三十餘萬言，内藳心學，諄諄大半，晞顔蚤立，亞聖生知，追繹先賢，誠難倒指。湛然居士年二十有七，受顯訣于萬松，其法忘生死，外身世，毁譽不能運，哀樂不能入，湛然大會其心，精究入神，盡棄宿學。冒寒暑、無晝夜者三年，盡得其道。萬松面授衣頌，目之爲湛然居士從源。自古宗師，印證公侯，明白四知，無若此者。湛然以是自稱嗣法弟子从源，自古公侯，承稟宗師，明白四知，亦無若此者。萬松一日過其門，見執菜根蘸油鹽，飯脱粟。萬松曰：『子不太儉乎？』曰：『圍閉京城，絶粒六十日。』守職如恒，人無知者。以至扈从西征六萬餘里，歷艱險，困行役，其故而曰汪洋法海涵養之力也。若乃詈聖安而成贊，戲清溪而發機，行九流而止縱横，立三教而廢邪僞。外則含宏光大，禦侮敵國之雄豪；内則退謙讓恭，和好萬方之性行。世謂佛法可以治心不可以治國，證之於湛然正心修身、家肥國治之明效，吾門《顯訣》何愧於《大學》之篇哉？湛然嘗以此訣忠告心友，時無識者，慨然曰：『惟屏山、閑閑可照吾心耳。』噫嘻！雖欲普慈，兼濟天下，後世末由也已。嘗和友人詩曰：『贈君一句置截處，只要教君能養素。但能死生榮辱哀樂不能覊，存亡進退盡是無生路。』至于『西天三步遠，東海一杯深』，老作衲僧，未易及此，使裴公美、張無盡見之，當歛衽焉。蓋片言隻字，出于萬化之源，膚淺未臻其奥者，方且索之于聲偶鍛鍊之排，正如檢指蒙學對句之牧竪，望涯於少陵詩史者矣。加以考天文以革西曆，翫焦桐而贊南風，在燮理爲難能，皆湛然之餘事。或謂萬松闊論，無乃夸誕乎？曰：王從之、雷晞顔、王禧伯，尚不肯屏山、閑閑形于論辨，萬鍛炎鑪，不停蚊蚋，宜乎子之難信也。吾待來者，千載一人，豈獨爲子設邪？甲午年仲冬晦日，萬松野老行秀中夜秉燭序。 夫文章天下之公，其言賦者自以與賈、馬争麗，則言詩者自以與李、杜争光焰，逞辭藻者不讓蘇、黄，恃歌詞者輒輕吴、蔡，以至氣衝雲霄，而莫肯相下。及其較量長短，探賾妍醜，得其全者鮮，厭人望者鮮矣。中書湛然，性稟英明，有天然之才，或吟哦數句，或揮掃百張，皆信手拈來，非積習而成之，蓋出于胸中之穎悟，流于筆端之敏捷。味此言言語語，其温雅平淡，文以潤金石，其飄逸雄掞，又以薄雲天，如寶鑑無塵，寒水絶翳，其照物也瑩然。向之所言賈、馬麗則之賦，李、杜光焰之詩，辭藻蘇、黄，歌詞吴、蔡，兼而有之，可謂得其全矣，厭人望矣。外省官府得居士文集古律詩、雜文五百餘首，分爲九卷。恐珠沈於海，玉隱於山，而輝彩未著，特命良工板行于世，使四方士大夫，如披雲覩日，快願見之心。嗚呼！言者，心聲也。中書之言，自詠物之外，多以國事歸美爲章句，雖稷、契之忠，臯陶之嘉，未易過此。癸巳歲十二月望日，平水氷巖老人王鄰序。 乾坤之運，否之則塞，泰之則通；日月之光，蒙之則晦，廓之則明；聖人之道，鬱之則滯，推之則行。化而裁之謂之教，神而明之存乎人。天之未喪斯文，陰有所主宰，亦有所託付，數不終隱，待其人而益宏。況乎啟端發源於新造之初，枝傾拄邪于積亂之後，以任當世之重，以行衆人之難，必有命世大賢，超人異行，舉歷代非常之事，卒前哲未成之志，與時標準，卓然爲我道之揭。夫道之不明久矣，去古而今，其情其性，典謨遠而淳風衰，雅頌息而淫辭作，以《大學》、《中庸》爲虚位，以致知格物爲迂論，聖門閉而不開，正路梗而莫辟。加之兵革以來，百餘年間，宇宙之内，昏昏默默，如夜之未晝，夢之未寤，醉之未醒，病之未藥，伏陰未覩于太陽，寒谷未熙于春律，黍苗之渴望未蘇，黔首之倒懸未解。夫欲濟塗炭而域仁壽，滌瑕穢而鏡澄清，療國脉之膏肓，紉天維之罅漏，草剏萬有，權輿百度，興禮樂于板蕩之際，拯詩書于煨燼之餘，黼黻皇猷，經緯政體，變干戈而俎豆，易荒服而衣冠，斵雕反樸，鑄頑成仁，扇美化以風六合，沛膏澤以雨羣生，教續將絶之時，功畫無形之世，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哉？惟我中國湛然居士，天姿英挺，上智誠明，蓍龜其識，鈞鼎其器，聳四方之具瞻，遇千載之嘉會，作朝廷之翰，維社稷之楨，牢籠區夏，宰制山川，提封不牧之邦，郡縣不毛之地。正璣衡而泰階平，明曆數而靈符定。開元建極，盡彌綸之術；驟帝馳王，入酬酢之計。以唐虞吾君爲遠圖，以成康吾民爲己任，涵養于事業，形容于文章，得之心不受一塵，應之手自能三昧。游戲妙場，掀揭理窟，運天地之槖籥，奪造化之機緘。論性則窮其深源，談道則索其隱旨。以聖經爲根本，故其文體用而精微；以史氏爲枝葉，故其文氣焰而宏麗。盤誥訓誓其格言，詠歌比興其奥義。雖出師征伐之間，猶鋭意經濟之學。觀其投戈講藝，横槊賦詩？詞鋒挫萬物，筆下無點俗，揮灑如龍蛇之肆，波瀾如江海之放。其力雄豪足以排山嶽，其輝絢爛足以燦星斗。斡旋之勢，雷動飊舉；温純之音，金聲玉振。片言只字，冥合玄機；奇變異態，靡有定跡。夐乎出于見聞之外，鏗鍧炳燿，盪人之耳目，所謂造物有私，默傳真宰，胸中别有一天爾。蓋生知所稟，非學而能。如庖丁之解牛，游刃而餘地；公輸之制木，運斤而成風。是皆造其真境，至于自然而然。公之于文亦得此不傳之妙。若夫湛然之稱，不可以形尋，不可以言詰。其處之也厚，其資之也深，静于内爲善淵，演于外爲道派。即其性而見其文，與元氣俱粹然一出于剛正。觀夫所稱，其人可知矣。然則作之者創于始，亦在乎述之者成其終。適有中省都事宗仲亨最爲門下之舊，收録公之餘藳，纖悉無遺。今又增補雜文，誠好事之君子，舉其全帙，付之於門下士高冲霄、李邦瑞協力前修，作新此本，以示學者，可謂兼善之用心。省丞相胡公喜君之文，揄揚溢美，勒成爲書。中有或悮者，更加釐正，命工刊行于世，益廣其傳，真得仁人之雅意。省寮王子卿、李君實、許進之、王君玉、薛正之皆欣然響應，共贊成之。二公承宗公之志，畢其能事，同諸君累求爲序。僕以兵塵中來，舊學荒廢，不敢應命。蓋公之心術至賾，不能盡探之於文；公之文章高致，不能具陳之於序。雖其文皆公之寓言，筌蹄而忘象，是亦勳業之餘藴。公如不言，則人將何述焉？嘗謂雲漢爲章，天之文；言辭可法，人之文。故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爲用大矣哉！今公之爲言，非徒示虚文而已，實救世行道之具。所以柱石名教，綱紀彝倫，皷舞士風，甄陶人物，豈惟立當代之典章，端可爲將來之軌範。於戲！大禹不治水，吾民憂其魚；孔子不作經，王道幾乎熄。夫以文德開通濟物，密藏諸用，扶持聖道之久弊，幽而復顯，見天意之所屬，爲時求定，而能樹治本，遏亂源，活生靈，福弈世，其功德無慙于先聖，斯文之不墜，皆公之力焉。是言也，非獨予之所言，迺天下之公言也。歲次癸巳十有二月初吉，襄山孟攀鱗序。 夫文章以氣爲主，浩然之氣養於胸中，發爲文章，不期文而文有餘矣。古之君子，其文見于簡策，宏深渾厚，言近而旨遠，辭約而義深，非後世以雕篆爲工者所能比，蓋其浩然之氣貫于中也。諸葛孔明暨近代范文正公，懷王佐之才（者），開物成務之略，自任天下之重，初不欲以文名世，然《出師》一表可與《伊訓》、《説命》相表裏，而萬言一書議者亦比于管仲、樂毅。二子者，豈嘗學爲如此之文也哉？其忠義之氣，形之于文，亦不自知其所以然也。嗚呼！世之作文者非不衆也，言語非不工也，及其建功定業，任大持重，不若昔之人者，其胸中所養者小也。今吾湛然居士其庶幾乎！公當聖朝開剏之際，膺鹽梅鼎鼐之任，仰贊天子，茂宏德威，臣上古所不臣之國，籍禹貢所不籍之地。公之功業著見于天下，炳如日星，雖月氏殊俗，蠻荆遠方，莫不仰戴其威名。觀其從事征討，軍務倥傯，宜其不暇留意于文字間，然雄篇傑句，散落人間，復如彼其多。或吟咏其情性，或寄意于玄機，千彙萬狀，會歸于正，又皆肆筆而成，若不用意爲此者。人雖服其精敏，意者何爲而能然耶？殊不知公善養其浩然之氣，充于其中，形于言動，發于功業，見于文章，有不得不然者矣。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其是之謂乎？邇者中書省都事宗公仲亨更新此集，募工鏤版，過雲中，同監納樊子通見，屬爲序。微以爲文章者，公之餘事也。公之德業，天下共知之，固不待文而顯也。其文天下共傳之，又奚得以序而彰哉？雖然，不爲之辭者，微東海一鄙人也，幸齒于門下士之末，若復獲挂名于文集中，固所願也。於是乎書。癸巳年十月晦日，九山居士李微子微序。 黄氏手跋曰：余向藏《湛然居士文集》，係七卷，非全本也。頃以骨董鋪獲王西莊家藏本，乃十四卷，且爲宋賓王所校，誠可珍寶。前七卷用向藏本手校其歧异，已歸貝磵香矣。復翁。 宋氏手跋曰：雍正丙午初冬，借較洞庭翁氏藏本，因以補序。宋蔚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