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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玉山人俞德鄰宗大父撰 文者,道之用也。天地間惟道可以立國,惟文可以經世。儒者一身,三綱五常之道所寄也,而可以徒文哉?唐、宋以來,文章大家數不爲少矣。其立言之卓然不可泯者,惟韓、柳、歐、蘇最著,柳固不敢望韓,蘇之於歐亦未易同日語。過江來朱、真粹矣,同甫、正則,一時擅名江左,取節焉可也。南北混一,以文鳴世,不過數家,其間卓然能不悖名教、有補倫紀者,亦無幾焉。余於佩韋先生俞公之文,讀之未嘗不三復擊節,使人流涕太息,不自已也。公平生文多不留稿,令子庸裒集,僅得詩文五百二十二首,釐爲一十六卷,不遠貽書,且述公遺命,曰:『吾詩文散落友朋間多矣,或蒐輯成帙,必求山林隱逸之士爲之序引。』謹謝不敢當,既不獲命,則作而言曰:宋三百年,以儒道治世,以科舉文章取士。逮其亡也,録死節之臣二十有三,而文臣居三之二,大抵由科舉其選,而其表表者,讀四書,通經博史,多自洛、建門庭中來。風聲氣習漸涵,演迤百餘年間,詩人文士情性之所發,禮義之所止,一言一詠猶足起人悠然深長思,蓋豐芑、菁莪之澤遠矣。嗚呼!文章何負于人國哉?道理豈空虚無用之物哉?讀公之文,攷公之行,益以信。嗚呼!士大夫立身宇宙間,時有險易,位有小大,而其抗志厲行,亦有行止久速之不同。尹當任,夷當清,箕當囚,微當去,孔明非骯髒,元亮非沈冥,要亦自靖自獻,各行其素而已。達居事任,固有迫于命,義不容已者。公舉癸酉進士科,猶在下位,特以文學負世重望,爲當路羅致。方其劫質軍中,爵禄在前,刀鑊在後,公獨不撓不懾,從容懇款,以全其身,一難也。身愈退,望愈高,諸公貴人交剡無虚歲,公於此時,卑則易流,高則易亢,迺獨處之有道,得以優游餘年,終遂其志,二難也。《飲酒》諸篇酷似陶,《遣懷》等作大類子美,則其時實使之然。公之詩閒雅沖澹中,發揚蹈厲之意存焉。其文則論辯閎深,敘述詳核,忠厚懇惻之情藹如也。近律、駢儷,亦皆典則精緻。原其所尚體要,則關涉綱常,造次道理,又不可與尋常詩人文士例論矣。宇宙神交,志同千里,若共肝鬲,道同千載,若合符契,況世之未久乎?余亦癸酉進士,蓋親歷而知之者也。公之學,以六經、《語》、《孟》爲本,雖史傳百氏之書,靡不該洽,而必以此道爲之指歸。論古今事得失,人物臧否,皆有折衷。《輯聞》四卷,學自格物致知者,誠不可不於此有攷也。紫陽方侯亦以文名,與公交游最久,嘗序公集,載其遺事,如作傳然,且以能保晚節,而心服之。公之爲人,其所謂表裏一致,終始一節者與?《語》曰:『有德者必有言。』又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先生其有之。皇慶元年壬子四月既望,建安熊禾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