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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黄仲元撰 莆前一輩四如黄先生爲名進士，爲經學老師，爲詞章大家數。異時艾軒翁以經學鳴，遭際阜陵，致身法從，莆士之談性理者率皆其徒。二劉後人，則有若樗庵翁以詞章著，穆陵眷之厚，當兩制，躋文昌，莆士之工詞章者多師之。若四如翁則瓜山先生之嫡孫行，家庭師友，究之經學邃矣，演迤而爲詞章，汪洋大□，若記序，若碑銘，若題跋，蒼然之光，淵然之色，未嘗求合於古也而制雅，未嘗務去陳言也而意新，未嘗求異於人之説也而自不能不異。蓋以《詩》、《書》、《禮》、《易》、《春秋》爲之本，而旁推交通，若《國語》之博，《離騷》之幽，太史公之潔，無不備焉。昌黎所謂仁義之人，其言藹如者也。違世屏居，屋屨常滿，使其逢□，則旃厦扉垣，蓋先生劵内物。惜乎兼經學詞章之長，而卒不施宰物者，孰從詰之哉？吾又觀於莆，有夾漈鄭漁仲先生，白首窮經，尤精於史學，鄉也雖以布衣召，而終老丘園爲可恨。四如翁不爲艾、樗之顯，甘同漁仲之晦，然位雖不顯而書則傳，身雖晦而名則彰。《通志》之行，夾漈之顯也；文集之傳，四如翁之顯也。士君子患無令名之難，窮達顯晦不足計也。夫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孫。公之子子材學世其家，而文彪於時。今爲長汀郡幙，以翁與予咸淳辛未歲聯榜帖，稡翁之文若干篇，將鋟而傳之，不鄙囑予敘。予於翁何能爲役？辭不獲命，乃喟然曰：翁之文傳，則湛輩亦托不朽幸也。遂忘其僭，而爲之敘云。元至治三禩清明後一日，前進士清源傅定保書。 夢筆之事，王元琳、江文通、紀少瑜、李太白輩也，史不絶書。異哉四如之夢！是筆也寔授於孔子，覺而珍之，曰：『夫子之筆既絶於獲麟矣，而又予授，豈絶者將使之續歟？』《夢筆記》成，持以示僕。惟君平素講明於麟筆，後有感於二千年間，世運之變，嘗欲稡會温公之《通鑑》、康節之《經世》、晦翁之《綱目》、南軒之《紀年》、東萊之《事記》，折衷而爲一書，蓋志在《春秋》久矣。思慮之極，通于神明，君之夢孔子，猶孔子之夢周公，皆其思之所存也。夫《春秋》編年之書，年必書王者，所以明其大一統之義，然二百四十年一周正也。王綱缺裂，世道分綸，泮合禪仍，班班見史。漢、唐得國近正，猶可以統書外乎？是有以勢力而帝天下者，秦、隋之類是也；有以虚名而帝天下者，漢少帝、孺子嬰之類是也；有以女主、篡臣、盗賊、夷狄而帝天下者，如吕、武、莽、懿、後梁、後唐之類是也。其事皆《春秋》之所未有，使吾夫子見之，將誅絶屏黜之不暇，是區區者，奚足以言統，而諸儒論載有所不容廢焉。大抵則以年相次，以統相承，統之者不能皆漢、唐也，雖各持一説求以通之，率不免於扞格。竊謂秉《春秋》之筆難，續《春秋》之編尤難，必也用《春秋》經世之法，變《春秋》編年之體，庶幾其可通乎？皇皇先聖，夢寐臨之，亦既覺悟君之心矣，何當成書？僕願自附於徐無黨，於君用意深處而爲之注釋焉。咸淳甲戌年，宗簿余謙一譔。 曩僕客授莆陽，獲從監簿四如先生黄公游，嘗熟其議論，凡天地萬物萬事之理，古今治亂興亡之變，若江漢之滔滔，莫詰其極，而其文閎深高古，精義入神，好作一字、二字或三字、四字句，勢迫《曲禮》、《檀弓》，不造不止。蓋其學上接艾軒、樂軒、網山諸老之傳，言言根據，字字淵源，汪洋奇崛，自成一家，近世作者誠罕及也。爰擢高科，宦轍所至，如吾鄉古心江公、廬陵須溪劉公皆一時文章宗伯，莫不傾蓋願納交焉，則其他名勝從可知已。更代以來，??户掃讀，教授鄉里，立雪講下者，誠多奇才。今三歲大比，巍科疊出，有自來也。嗚呼！貞元朝士不可復得矣。以公之學，雖不及見用於當時，而隻字片言流落人間者，真足以淑後進而範將來，其功豈尋常誇一時、沾一名者之可擬哉？僕朅來延平甫一載，公之子子材適赴汀幕，而其孫喬年又來爲延平録，邂逅道舊，且出公生平所著文若干卷，俾僕敘其顛末。僕非才，何足以當之？追維别公幾三十年，而僕亦老矣。思芹泮之嬉游，懷詠觴之酬酢，風廊燈火，共話短長，猶一日也。壺山在眼，獨無情乎？姑勉敘疇昔交情之舊，書其後。若夫公之高風雅操，與夫雄文巨册，自有燕、許大筆，發揚編首，且將鋟梓，上之太史氏備采録云。至治癸亥秋九，後學廬山曹志謹跋。 夫文以氣爲主，氣以理爲主。理何在，聚於書；氣無形，麗於理。主之者誰歟？曰心也。文者，心之聲也，不主乎此，則奴乎彼矣。天地間惟氣與理亘萬古而長存，凡天地、陰陽、四時之運，日月、星辰、河漢之光，此氣也。其所以妙變化而神出入，現光怪而發精華者，非自然之理乎？一以貫之，文其形而下之器乎？孔子，元氣也，文章可得而聞者，贊《易》、删《詩》、定《書》、修《春秋》而已。曰作則未也，文歟？理歟？孟子英氣也，自謂『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觀其七篇，浩博而豪肆，文歟？氣歟？後之立言君子舍孔、孟奚主哉？莆陽自艾軒後，以文鳴世者不少；以理爲文者，吾得一人焉，黄四如先生是已。先生抱道藏器，戴仁履義，不偶於人，而達於天。立言以垂後，肆筆而成文，此風行水上之文也。惟其心，孔、孟救時之心；學，孔、孟明道之學。由體達用，著書滿家，嘗誦其諸書，講義詳明似《經解》，記筆森嚴似《檀弓》，銘筆奇崛似三傳，皆充其剛大配義之氣，而見於嬉笑怒罵之間，特緒餘耳，徒文乎哉？余以年家子，不及拜公牀下，從書疇先生借一帙得寓目焉。他日編帙彙成，獲見其大全，又一快也，非敢曰觀止此矣。他不敢請，敬識大概，附於卷末。至治後學三山陳光庭拜書。 吾翁四如先生，生平文章自問學中來。嘗謂學文難，學古文尤難。退之、子厚正正奇奇，自出一家機軸，然韓、柳而上，更有人在。六經之文，文也。又謂爲文不在多，一頌了伯倫，多乎哉？晚歲杜門讀來世書，遠方士友來謁文者，户屨常滿，酬應宿諾，迄不謄稿。僕東西南北，不及時侍筆硯側。八袠有二，山木頽壞，片紙流落，衿佩寶惜，親友家收拾遺文，堇堇未滿百篇。傳人傳書，此擔甚重，宦學它鄉，巾篋自隨，今又十年餘矣，朝夕思所以傳，而困於力。山城公假督兒繕寫，亟遣鏤板，不惟思所以傳者遠，而又欲廣其傳。異時攜書歸里，搜訪裒稡，當爲《續集》，與《四書講稿》、《經史辨疑》並行，庶人與書俱傳而未艾也。翁名仲元，善甫字，取堯夫《善人吟》，以四如自號。舉辛未進士第。景炎、德祐後，名淵，字天叟，號韵鄉聱翁，彦安又晚年别號云。時至治癸亥立秋日，男將仕郎汀州路總管府知事梓百拜謹識。 宋濂序洪武八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