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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蘭谿徐鈞秉國著 見心《史咏》始周威烈王,訖於五季,凡一千五百三十首,先師之執友見心先生徐公所作也。昔侍函丈間,嘗聞先生學優而聞多,慨然有志於天下,取《通鑑》所載君相諸臣,疏其爲人大較,相與商略,既定其得失,從而長言之,名之曰《史詠》,其義深有功於名教云。用是敬慕,欲一見不可得。今年春,先生之仲子津抱其書二三册而來,既躬覽而識其概。竊惟《書》、《詩》、《春秋》,皆紀事之文也。二百四十二年之事,權其輕重,筆則筆,削則削,善善惡惡之意白矣。《書》道帝王之政,故獨取其善。《詩》雖咏歌之文,然被諸管絃,傳在人口,皆策書所載者,況聖人所删定,美刺尤章章,亦史之類耳。大雅不作,王風下降,絶筆於獲麟。秦、漢以還,史家類善惡具載,莫能予奪,無復《詩》、《書》雜然紀次,欲使後之覽者知所自擇,固致謹之意也。然史所以彰善癉惡,尚論古今人物,苟不能推見至隱,誅姦諛之意,發潛德之光,使是非不謬於道,猶爲立言以詔後乎?此《史詠》所以作也。今觀是詩,分類立名,已凜凜乎大義,如孟子、鄒衍,《史記》同傳,今則别諸子於諸儒,登豫讓於節義之首,名曹丕父子無異於諸臣。又如謂漢高爲義帝發喪,而宴樂於(鼓)〔彭〕城;孝文惜露臺之百金,而不愛銅山之巨萬;光武之量不及伯升;昭烈之賢過於光武;邵陵厲公、高貴鄉公,本非凡主,特迫於大權之已移。若此者,皆微顯闡幽之意,協之於音韵,播之於聲歌,殆使人咏之繹之,自興起其善善惡惡之意,於《詩》、《書》、《春秋》之遺法,蓋一舉而兼得矣。不圖衰老,獲遂夙心,猶以不見全書,不能盡知先生之論,爲有餘憾。然以類推,他亦從可識矣,故書而歸之。先生諱鈞,字秉國,見心其自號。隱德弗仕,婺之蘭谿章林人。至順三年正月二十九日,後學金華許謙序。 見心先生世秉《周禮》,而留意於舊史,睹前代遺事,而形諸賦咏。自周季迄於五代,與《通鑑》相爲終始,陳其善惡風刺,昭示法戒,而無遺焉爾。先生之志,亦可謂厚矣。抑樞聞之,觀於史者,必本諸經。經者,所以權衡以理事爲之衷者也。不本諸經,而徒觀於史,其於善惡得失又將安所取衷哉?先儒謂善觀史者,若能吏之治獄,傳猶成案,經猶律令也。先以成案處議,而以律法決之,則十不失其一矣。今先生既留意於史,而能一本於經,宜其事理粲然,目擊而備,若夔人之爲涂,郢人之爲斵,同工並用,無有不合者矣。使昧者爲之,則事理喧挐,是非眩騖,外之多敵,而中焉乏守。政復五行俱下,萬言成誦,罄往古之遺蹤,窮竹帛之紀載,祗足以備游談資末議,其於修己治人之道,蓋枵然而已爾。先生諱鈞,字秉國,蘭谿人,樞之從舅父也。以大父宋汀州使君任爲濠州定遠縣尉,國除,遂不仕。家故多書,以經籍文史自娱。同郡仁山金先生與先生有雅故,晚延致之,以教授諸子,且朝夕惕厲,明修己治人之道,時其暇豫,作爲賦詠,以道前代得失,凡若干篇。先生既没,其子津請金華許先生序所以作詩之故,既備既美矣,久之復以示樞,俾申述焉。樞義不得讓,遂術其説,以釋其義。先生之孫機有志於學者也,予懼其徒觀於史,而不本諸經,迺諄復先志,以申勸厥衷,庶克紹家學,以世濟其美。始於爲己,推以蒞人,無往而不合者也。則是詩之作,豈獨以可淹詠資論辨而已哉?至正五年乙酉夏四月癸卯,從甥東陽張樞敬序。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古者盛時之爲詩,荐於郊廟,則有以見其盛德;陳於朝廷,則有以知其政之興廢;施於邦國鄉人,則政於上而被於下者,又有以爲教。及其衰也,先王之政教號令雖不行,而流風遺俗有未盡泯,是以風雅之變,往往陳古以刺今。至於王澤竭盡而無餘,其詩始不足以使人創艾而興起,故曰詩亡。聖人不得已因魯史作《春秋》,裦善貶惡以示勸戒,是則詩已亡,而其可使人創艾興起者,賴《春秋》而猶存也。後之君子有作,其文則史,其義則於《春秋》無取焉。仁人志士覽其事,而有慨於心,莫不爲之發憤抑鬱,嗟歎而咏歌之。然或因一人,或因一事以爲言,若王仲宣、曹子建之於三良,張景暘之於二疏,謝宣遠之於張子房,盧子陽之於霍將軍是已。惟左太冲所賦,頗及戰國、秦、漢事,未有窮搜極討上下古今,備究其得失而無遺者。唐之詩人間有興懷陳跡,章聯句續,至於累百而止。顧其言多卑近,徒以資兒童之口耳,於名教何預乎?金華蘭溪徐章林先生,夙有聞家庭所傳先儒道德性命之説,而猶積於史學。凡司馬氏《資治通鑑》所記君臣事寔,可以寓褒貶而存勸戒者,人爲一詩,摠一千五百三十首,命之曰《史詠》。其大義炳然,一本乎聖經之旨,誠有功於名教者也。《春秋》作於《詩》之既亡,而詩之能使人創艾興起者,乃復見於《春秋》絶筆千百年之後,豈非先生性情之正,有不亡者存,《詩》與《春秋》固可迭相爲用乎?先生殁已,有仲子津始出其詩,求許先生謙、張君樞爲序,以俾其不□。謂溍復爲後序。溍竊觀先師朱子感興之作,挈提前史之要領,爲言至約,而有關於名教甚大。朱子嘗謂:『不可太博,而亦不可輕約。』今於學者不申先生之博,何以入朱子之約乎?是用志諸末簡,以諗於同志,其亦以爲然否?先生諱鈞,字秉國,號見心。其父兄師友源流之懿,見於前序者,此不具。至正六年秋八月十日,後學黄溍拜序。 夫典謨訓誥,古先聖王載事之書,明善惡,示監戒也。周衰,列國縱横,而亦莫不各有紀事之籍。孔子因魯史而作《春秋》,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亂臣賊子有所畏而不敢肆,是則《春秋》之作,殆又嚴於紀事之籍矣。下逮漢、唐,歷代之史,褒貶去取,世不乏人,若班、馬之傳記,習鑿齒之《春秋》,皆以直筆記事,未嘗有阿私畏避之辭。然論其寔者,不計其辭之詳,正其非者,必究其情之寔。後之觀史者,欲由博而知約,孰若自約而盡博?此先君之《史詠》所以作也。若夫善善惡惡,抑揚予奪,世道升降,人事盛衰,觀夫詩則知過半矣。先君世習《周禮》,博經史,與仁山金先生相友善,講論理義之暇,慨然有志於史咏。原心論迹,分類立名,上自威烈,下至五代,明君賢相之治平,亂臣賊子之僭竊,莫不聲其功罪,鳴其正邪,截然若刀鋸之裁割,權衡之稱量,而二十八字之中,凜乎其可畏,使後人歌是詩而知其至,咏其辭而得其寔,垂戒之意,殆與《春秋》筆削之義相表裏。偉哉是詩也!津幼失所怙,汩於事爲,而未及鋟梓。白雲許先生、晉卿黄先生、外兄張子良爲序諸前後,以贊是詩之美。嗚呼!《史詠》之傳,豈惟先君有以行其志?而前人之美惡昭著,後人之敬畏常存,豈小補哉?後之觀詩者,亦必有以自警云。時至正戊子春二月一日,男津敬書。 《揅經室外集》曰:《史詠集》二卷,宋徐鈞撰。鈞字秉國,蘭谿人。與金履祥友善,履祥嘗延致以教授其諸子。是編卷首載許謙序,末有張樞、黄溍及其子津後序。謙、溍並稱(均)〔鈞〕取《通鑑》所載君相事實,人爲一詩,總一千五百三十首。此本所存僅三之一,止于唐而不及五季,即唐以前諸詠逸失已多,然意存勸戒,隱發姦諛之旨,溢于言表,雖殘闕之餘,猶爲藝林所重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