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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余允文撰 道不明,由無公議也;議不公,由無真儒也。冠圓履方,孰不爲儒?誦詩讀書,孰不學道?必有得焉而後能自信,必自信而後信於人。目或蔽於所見,耳或蔽於所聞,耳目之蔽,心之蔽也。公議何有哉?《易》曰:『問以辨之。』《中庸》曰:『辨之弗明,弗措也。』道之不明久矣,辨其可已乎?昔戰國有孟軻氏顓學孔子術、儒術,道王道,言稱堯舜,辭闢楊、墨,唱天下以仁義。聖人之道蝕而復明,孟子力也。孟氏没,斯道將晦,七篇之書,幸免秦火。後之讀其書者,雖於時措之宜未能盡識,至其翕然稱曰『孔孟』,豈可厚誣天下後世,以爲無真儒、無公議哉!噫!道同則相知,道不同則不相知。蘭陵荀卿,大儒也。以性爲惡,以禮爲僞。異哉其所爲道!無惑乎不知孟氏,併與十二子而非之也。本朝先正司馬温公,與夫李君泰伯、鄭君叔友皆一時名儒,意其交臂孟氏而篤信其書矣。温公則疑而不敢非,泰伯非之而近於詆,叔友詆之而逮乎罵。夫温公之疑,其意猶俟後學有以辨明之。彼二君子(味)〔昧〕是意,其失至此,人之譏誚不卹也,豈以少年豪邁之氣詆呵古人,而追悔不及歟?伊川程先生謂孟子有泰山巖巖之氣象,乃知非而詆,詆而罵者,殆猶煙霧蓊興,時焉蔽之耳,何損於巖巖?余懼世之學者隨波逐流,蕩其心術,仁義之道益泯,於是取三家之説,折以公議而辨之,非敢必人之信,姑以自信而已。命之曰《尊孟辨》,俟有道者就而正焉。隆興紀元初春望日,建安余允文隱之序。 《續辨序》曰:余作《尊孟辨》,出以示諸友。或曰:温公之疑辨焉可也;李、鄭之説不根,奚足辨哉?余曰:子以李、鄭二子名位勳業之卑歟,何爲不足辨?彼亦文士也。今欲明大道,示至公,苟於貴賤尊卑有所汰擇,是亦徇時態之所爲,其心已不公矣。道胡爲而明?又況《常語》折衷之文,盛行於世。陳次公且謂,劉歆以《詩》、《書》助王莽,荀文若説曹孟德以王伯,乃《孟子》一體,以《常語》有大功於名教。傳説亦謂孟子教諸侯叛天子,爲非孔子之志,盡信《書》不如無《書》之説,爲今之害。以《常語》不作,孰爲究明?如温公之疑,曾無稱述之者,豈可謂此可辨而彼不足辨哉?或又曰:近世如何深之《删孟》,晁説之《詆孟》,劉原父、道原、張俞輩皆非議孟子,然皆不取信後學。兹固不足辨,如後漢王充著《論衡》,而有《刺孟》篇。近世蘇公軾作《論語説》而與孟子辨者,學者誦習其書以媒進取者總總也,可無辨乎?余曰:諾。遂取王之刺者十,蘇之辨者八,併辨之以爲《尊孟續辨》。雖然,孟子之書,如日星麗天,有目者皆知尊之,豈待余之辨而後尊耶?曰:尊孟云者,余自謂也。有見聞與余同者,當共尊之矣。乾道八年夏六月甲寅,寓東陽毋自欺齋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