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无迹；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炫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

公元1209年　本年
留无迹；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炫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

此清空质实之说。……白石词如《疏影》、《暗香》、《扬州慢》、《一萼红》、《琵琶仙》、《探春》、《八归》、《淡黄柳》等曲，不唯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又：“美成词只当看他浑成处，于软媚中有气魄。采唐诗融化如自己者，乃其所长，惜乎意趣却不高远。所以出奇之语，以白石骚雅句法润色之，真天机云锦也。”沈义父《乐府指迷》：“姜白石清劲知音，亦未免有生硬处。”杨慎《词品》卷四：“姜夔字尧章，号白石道人，南渡诗家名流。词极精妙，不减清真乐府，其间高处有周美成不能及者。善吹箫，自制曲，初则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音律云。其咏蟋蟀《齐天乐》一词最胜。其词云：‘庾郎先自吟愁赋……’其过苕霅云：‘拂雪金鞭，欺寒茸帽，不记章台走马。雁碛沙平，渔汀人散，老去不堪游冶。’人日词云：‘池面冰胶，墙头雪老，云意还又沉沉。朱户粘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湘月》词云：‘归禽时度，月上汀洲冷。中流容与，画桡不点清镜。’从柳子厚‘绿净不可唾’之语翻出。戏张平甫纳妾云：‘别母情怀，随郎滋味，桃叶渡江时。’《翠楼吟》云：‘槛曲萦红，檐牙飞翠。’‘酒祓清愁，花消英气。’《法曲献仙音》云：‘过秋风未成归计，重见冷枫红舞。’《玲珑四犯》云：‘轻盈唤马，端正窥户。酒醒明月下，梦逐潮声去。’其腔皆自度者，传至今，不得其调，难入管弦，只爱其句之奇丽耳。”天虚我生《曲海总目序》：“填词家所奉圭臬，曩不过《花间》、《革堂》，未尝注有工尺。唯白石自度，恒注管色于行边。盖新声自倡，欲使小红低唱而与箫声相协，自不得不有定谱以示准绳，此足以见宋词未尝无谱也。”朱彝尊《黑蝶斋词序》：“词莫善于姜夔，宗之者张辑、卢祖皋、史达祖、吴文英、蒋捷、王沂孙、张炎、周密、陈允平、张翥、杨基，皆具夔之一体。基之后，得其门者寡矣。”又《词综发凡》：“世人言词，必称北宋。然词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而始极其变。姜尧章氏最为杰出。……填词最雅，无过石帚。”汪森《词综序》：“鄱阳姜夔出，句琢字炼，归于醇雅。于是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衡、王沂孙、张炎、张翥效之于后。譬之于乐，舞箾至于九变，而词之能事毕矣。”刘体仁《七颂堂词绎》：“词亦有初盛中晚，不以代也。 ……至姜白石、史邦卿，则如唐之中。”王士祯《花草蒙拾》：“宋南渡后，梅溪、白石、竹屋、梦窗诸子，极妍尽态，反有秦、李未到者。虽神韵天然处或减，要自令人有观止之叹。”邹祗谟《远志斋词衷》引朱承爵《存余堂诗话》：“梅溪、白石、竹山、梦窗诸家，丽情密藻，尽态极妍。要其瑰琢处，无不有蛇灰蚓线之妙，则所云一气流贯也。”又：“咏物固不可不似，尤忌刻意太似。取形不如取神，用事不如用意，宋词至白石、梅溪，始得个中妙谛。”吴淳还《武唐俞氏白石词钞序》：“南宋词至姜氏尧章，始一变花间、草堂纤积靡丽之习。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前人称之审矣。”王昶《词雅序》：“姜夔、张炎诸人，以高贤志士，放还江湖，其旨远，其词文，托物比兴，因时丧事，即酒食游戏，无不有《黍离》周道之惑，《蒹葭》周礼之思，与《诗》异曲而同其工。且清婉窈眇，言者无罪，听者泪落……其为《三百篇》之苗裔，无可疑也。”四库提要卷一九八：“《白石道人歌曲》四卷、别集一卷。 ……夔诗格高秀，为杨万里等所推。词亦精深华妙，尤善自度新腔，故音节文采，并冠绝一时。其诗所谓‘自制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者，风致尚可想见。……此本从宋椠翻刻，最为完善。卷一宋铙歌十四首，越九歌十首，琴曲一首。卷二词三十三首，总题曰令。卷三词二十首，总题曰慢。卷四词十三首，皆题曰自制曲。别集词十八首，不复标列总名。疑后人所掇拾也。其九歌皆注律吕于字旁，琴曲亦注指法于字旁。皆尚可解。唯自制曲一卷，及二卷《鬲溪梅令》、《杏花天影》、《醉吟商小品》、《玉梅令》，三卷之《霓裳中序》第一，皆记拍于字旁。宋代曲谱，今不可见，亦无人能歌。莫辨其似波似磔，婉转欹斜，如西域旁行字者，节奏安在。然歌词之法，仅仅留此一丝。”江藩《词源跋》：“玉田生词与白石齐名。词之有姜、张，如诗之有李、杜也。”郭麐《灵芬馆词话》卷一：“姜、张诸子，一洗华靡，独标清绮，如瘦石孤花，清笙幽磐，入其境者，疑有仙灵，闻其声者，人人自远。梦窗、竹屋，或扬或沿，皆有新隽，词之能事备矣。”许昂霄《词综偶评•补录宋词》评史达祖《寿楼春》：“白石、梅溪，昔人往往并称。骤阅之，史似胜姜，其实则史稍逊尧章。昔钝翁尝问渔洋曰：‘王、孟齐名，何以孟不及王。’渔洋答曰：‘孟诗味之未能免俗耳。’吾于姜、史亦云。倚声者试取两家词熟玩之，当不以予为蚍蜉之撼。”周济《宋四家词选序论》：“白石脱胎稼轩，变雄健为清刚，变驰骤为疏宕。盖二公皆极热中，故气味吻合。辛宽姜窄，宽，放容秽；窄，故斗硬。‘白石号为宗工，然亦有俗滥处（《扬州慢》‘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寒酸处（《法曲献仙音》‘象笔鸾笺，甚而今、不道秀句’）、补凑处（《齐天乐》‘邠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敷衍处（《凄凉犯》‘追念西湖’上半阕）、支处（《湘月》‘旧家乐事谁省’）、复处（《一萼红》‘翠藤共闲穿径竹’，‘记曾共西楼雅集’），不可不知。白石小序甚可观，苦与词复。若序其缘起，不犯词境，斯为两美已。”又《词辨自序》：“白石疏放，酝酿不深。”《介存斋论词杂著》：“北宋词多就景叙情，故珠圆玉润，四照玲珑。至稼轩、白石，一变而为即事叙景，使深者反浅，曲者反直。吾十年来服膺白石，而以稼轩为外道，由今思之，可谓瞽人扪籥也。稼轩郁勃，故情深；白石放旷，故情浅；稼轩纵横，故才大；白石局促，故才小。唯《暗香》、《疏影》二词，寄意题外，包蕴无穷，可与稼轩伯仲。余俱据事直书，不过手意近辣耳。”又：“白石词如明七子诗，看似高格响调，不耐人细思。‘白石以诗法入词，门径浅狭，如孙过庭书，但便后人模仿。”又：“白石好为小序，序即是词，词仍是序，反覆再观，如同嚼蜡矣。”吴蘅照《莲子居词话》卷一：“东坡之大，与白石之高，殆不可以学而至。”宋翔凤《乐府余论》：“词家之有姜石帚，犹诗家之有杜少陵，继往开来，文中关键。其流落江湖，不忘君国，皆借托比兴于长短句寄之。如《齐天乐》，伤二帝北狩也；《扬州慢》，惜无意恢复也；《暗香》、《疏影》，恨偏安也。盖意愈切，则辞愈微，屈、宋之心，谁能见之？乃长短句中，复有白石道人也。”谢元淮《填词浅说》：“自度新曲，必如姜尧章、周美成、张叔夏、柳耆卿辈，精于音律，吐辞即叶宫商者，方许制作。”邓廷桢《双砚斋词话》：“词家之有白石，犹书家之有逸少，诗家之有浣花。盖缘识趣既高，兴象自别。其时临安半壁，相率恬熙，白石来往江淮，缘情触绪，百端交集，托意哀丝。故舞席歌场，时有击碎唾壶之意。如《扬州慢》之‘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齐天乐》之‘候馆吟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凄凉犯》之‘马嘶渐远，人归甚处，戍楼吹角。情怀正恶，更衰草寒烟淡薄。似当时将军部曲，迤逦度沙漠’，《惜红衣》之‘维舟试望，故国渺天北’，则周京离黍之感也。《疏影》前阕之‘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下归来，化作此花幽独’，后阕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长亭怨慢》之‘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乃为北庭后宫言之，则《卫风•燕燕》之旨也。读者以意逆志，是为得之。至其运笔之曲，如‘阅人多矣，争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琢句之工，如‘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花销英气’，‘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则如堂下斲轮，鼻尖施垩。若夫新声自度，筝柱旋移，则如郢中之歌，引商刻羽，杂以流徵矣。以此辉映湖山，指撝坛坫，百家腾跃，尽入环中。评者称其有缝云剪月之奇，戛玉敲金之妙，非过情也。”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卷六：“词至南宋而极工，然如白石、梦窗、草窗、玉田，皆胥疏江湖，故语多婉笃，去北宋疏越之音远矣。”李佳《左庵词话》卷上：“词以意趣为主，意趣不高不雅，虽字句工颖，无足尚也。意能迥不犹人最佳。东坡词最有新意，白石词最有雅意。”刘熙载《艺概》卷四：“张玉田盛称白石，而不甚许稼轩，耳食者遂于两家有轩轾意。不知稼轩之体，白石尝效之矣，集中如《永遇乐》、《汉宫春》诸阕，均次稼轩韵。其吐属气味，皆若秘响相通，何后人过分门户耶？”又：“白石才子之词，稼轩豪杰之词，才子豪杰，各从其类爱之，强论得失，皆偏辞也。”又：“姜白石词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拟诸形容，在乐则琴，在花则梅也。”又：“词家称白石曰‘白石老仙’。或问毕竟与何仙相似？曰：藐姑冰雪，盖为近之。”又：“词中用事，贵无事障。晦也，肤也，多也，板也，此类皆障也。姜白石词用事入妙，其要诀所在，可于其《诗说》见之，曰：‘僻事实用，熟事虚用。’‘学有余而约以用之，善用事者也。乍叙事而间以理言，得活法者也。’”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卷一二：“词家讲琢句，不讲养气，养气至南宋善矣。白石和永，稼轩豪雅。然稼轩易见，而白石难知。史之于姜，有其和而无其永。”冯煦《蒿庵论词》：“白石为南渡一人，千秋论定，无俟扬榷。《乐府指迷》独称其《暗香》、《疏影》、《扬州慢》、《广萼红》、《琵琶仙》、《探春慢》、《淡黄柳》等曲。《词品》则以咏蟋蟀《齐天乐》一阕为最胜。其实石帚所作，超脱蹊径，天籁人力，两臻绝顶，笔之所至，神韵俱到。非如乐笑、二窗辈，可以奇对警句，相与标目，又何事于诸调中强分轩轾也？孤云野飞，去留无迹。彼读姜词者必欲求下手处，则先自俗处能雅、滑处能涩始。”陈廷焯《词坛丛话》：“词中之有姜白石，犹诗中之有渊明也。琢句炼字，归于纯雅。不独冠绝南宋，直欲度越千古。《清真集》后，首推白石。”又：“美成乐府，开阖动荡，独有千古。南宋白石、梅溪，皆祖清真，而能出入变化者。”又：“白石词，如白云在空，随风变灭，独有千古。同时史达祖、高观国两家，直欲与白石并驱，然终让一步。他如张辑、吴文英、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平、王沂孙诸家，各极其盛，然未有出白石之范围者。”《白雨斋词话》卷二：“姜尧章词，清虚骚雅。每于伊郁中饶蕴藉，清真之劲敌，南宋一大家也。梦窗、玉田诸人，未易接武。”又：“南渡以后，国势日非。白石目击心伤，多于词中寄慨。不独《暗香》、《疏影》二章，发二帝之幽愤，伤在位之无人也。特感慨全在虚处，无迹可寻，人自不察耳。 ……南宋词人，感时伤事，缠绵温厚者，无过碧山，次则白石。白石郁处不及碧山，而清虚过之。”又：“白石词以清虚为体，而时有阴冷处，格调最高。沈伯时讥其生硬，不知白石者也。黄叔旸叹为美成所不及，亦漫为可否者也。唯赵子固云：‘白石，词家之申、韩也。’真刺骨语。”又：“词法之密，无过清真。词格之高，无过白石。词味之厚，无过碧山。词坛三绝也。”又：“白石长调之妙，冠绝南宋，短章亦有不可及者。如《点绛唇》（丁未过吴淞作）一阕，通首只写眼前景物。至结处云：‘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感时伤事，只用‘今何许’三字提唱。‘凭栏怀古’以下，仅以‘残柳’五字咏叹了之。无穷哀感，都在虚处。令读者吊古伤今，不能自止，洵推绝调。”又卷八：“汪玉峰（森）之序《词综》云：言情者或失之俚，使事者或失之伉。鄱阳姜夔出，句琢字炼（此四字甚浅陋，不知本原之言），归于醇雅。于是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衡、王沂孙、张炎、张翥效之于后。譬之于乐，舞箾至于九变，而词之能事毕矣。’此论盖阿附竹坨之意，而不知词中源流正变也。窃谓白石一家，如闲云野鹤，超然物外，未易学步。竹屋所造之境，不见高妙，乌能为之羽翼？至梅溪则全祖清真，与白石分道扬镳，判然两途。东泽得诗法于白石，却有似处。词则取径狭小，去白石远甚。梦窗才情横逸，斟酌于周、秦、姜、史之外，自树一帜，亦不专师白石也。虚斋乐府，较之小山、淮海，则嫌平淡。方之美成、梅溪，则嫌伉坠，似郁不纡，亦是一病，绝非取径于白石。竹山则全袭辛、刘之貌，而益以疏快，直率无味，与白石尤属歧途。草窗、西麓两家，则皆以清真为宗，而草窗得其姿态，西麓得其意趣。草窗间有与白石相似处，而亦十难获一。碧山则源出风骚，兼采众美，托体最高，与白石亦最异。至玉田乃全祖白石，面目虽变，托根有归，可为白石羽翼。仲举则规模于南宋诸家，而意味渐失，亦非专师白石。总之，谓白石拔帜于周、秦之外，与之各有千古则可，谓南宋名家以迄仲举，皆取法于白石，则吾不谓然也。”又：“白石《长亭怨慢》云：‘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白石诸词，唯此数语最沉痛迫烈。此外如‘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鴂’，又‘文章信美知何用，漫赢得、天涯羁旅’，皆无此沉至。”《云韶集》卷九：“碧山学白石得其清者，他如西麓得白石之雅，竹山得白石之俊快，梦窗、草窗得白石之神，竹屋、梅溪得白石之貌，玉田得其骨，仲举得其格，盖诸家皆有专司，白石其总萃也。”王国维《人间词话》：“美成《苏幕遮》词：‘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觉白石《念奴娇》、《惜红衣》二词，犹有隔雾看花之恨。”又：“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流，渡江遂绝，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又：“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力，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能与第一流之作者也。”《人间词话删稿》：“东坡之旷在神，白石之旷在貌。”

陈仪《陈学士文集》十八卷兰雪斋刊行。

小说《桃花扇》约本年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