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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图书集成

> 經濟彙編 食貨典 食貨總部 總論三 (第五卷)
 食貨總部總論三
古今治平略二
  兩漢國計
漢世租入則有田園山澤門關市肆之租舟車緍錢
則有算鹽鐵酒醪則有榷郡國供貢與夫均輸平準
之利算賦更賦之錢其外則又有贖罪賣爵之目其
所以司斂藏輸納之職則少府之所掌以供天子私
奉養大農之所掌以供軍國之用故田租領於司農
矣而渠田入於少府陵田入於太常而假民之田則
有稻田使者掌焉池苑之所田者又有水衡掌焉其
所謂賦入之最多者曰鹽鐵則始主之於司農最後
又分於水衡矣若其山海池澤之稅則主之少府以
給供養故海租歸之海丞少府之屬也市肆之租本
給供養不領經費則少府事也酎金所供宗廟常酎
之用而少府省之其他關租則掌之關都尉贖罪之
錢則典之北軍尉而司農之職除田租鹽鐵之外則
舟車緍錢酒榷均輸平準口賦算賦賣爵之類而已
及其支用之目則山川園池市肆租稅之入以為私
奉養田租以給軍食算賦錢以治庫兵軍馬而又取
口賦養天子之餘以補之過更錢以給更卒酎金以
供祭祀關稅以給關市罰錢以給北軍之用而鹽鐵
舟車緡錢之利與夫郡國租入之類則供軍興至于
軍市租則又或以給士卒觀此則漢財賦之斂藏調
用之目略可睹矣初時接秦之弊丈夫從軍旅老弱
轉糧饟作業劇而財匱自天子不能具鈞駟而將相
或乘牛車齊民無蓋藏高祖于是量吏祿度官用以
賦于民而山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封
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不領于天子之經費漕轉
山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十萬石至孝文即位
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所便輒
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
中人十家之產也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
為身衣弋綈足履革舄以韋帶劍莞蒲為席兵木無
刃衣縕無文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所幸慎夫人衣不
曳地躬行節儉以示敦樸為天下先于是民人樂業
景帝後益造苑馬以廣用而宮室列觀輿馬始增修
矣至武帝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
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
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
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至腐敗不可食眾庶街
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群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會
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
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詘恥辱焉當此
之時網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并豪黨之徒以
于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于奢侈室
廬輿服僭上無限度物盛而衰固其變也自是之後
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間蕭然煩
費矣唐蒙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里餘
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彭吳賈滅朝鮮置滄海之
郡則燕齊之間靡然騷動及王恢設謀馬邑匈奴絕
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
滋行者齎居者送中外騷擾而相奉百姓抏敝以巧
法財賂衰耗而不贍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
陵遲廉恥相冒武力進用法嚴令具興利之臣自此
始也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胡取匈奴河南地
築朔方通西南夷道作者數萬人數歲道不通吏發
兵誅之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民田南夷入
粟縣官而內受錢于都內東至滄海之郡人徒之費
擬于南夷又與十餘萬人築衛朔方轉漕甚遼遠自
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巨萬府庫益虛乃募民能
入奴婢得以終身復為郎增秩及入羊為郎始于此
其後四年而漢遣大將將六將軍軍十餘萬擊右賢
王獲首虜萬五千級明年仍再出擊胡得首虜萬九
千級捕斬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餘萬斤虜數萬
人皆得厚賞衣食皆仰給縣官而漢軍之士馬死者
十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于是大農陳藏
錢經耗賦稅既竭猶不足以奉戰士有司議令民得
買爵及贖禁錮減罪又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爵得
至樂卿以顯軍功又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獲首四
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眾來降于是漢發車二萬
乘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歲費凡百餘巨
萬先時往十餘歲河決灌梁楚之地固已數困而緣
河之郡隄塞河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番繫欲省
砥柱之漕穿汾河渠以為溉田鄭當時為渭漕渠回
遠鑿直渠自長安至淮陰而朔方亦穿溉渠作者各
數萬人歷二三期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天子為
伐胡盛養馬馬之來食長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關
中不足乃調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
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其明
年山東被水菑民多饑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虛郡國
倉廩以賑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貸假尚不能
相救乃徙貧民於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
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產業使者分
部護之冠蓋相望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官
大空而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轉穀百數廢居居邑
封君皆低首仰給冶鑄煮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國
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
贍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於是以東郭咸陽孔僅為
大農丞領鹽鐵事而桑弘羊貴幸三人言利事析秋
毫矣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
大夫千夫徵發之士益鮮于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
不欲者出馬故吏皆謫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其明
年大將軍驃騎大出擊胡得首虜八九萬級賞賜五
十萬金漢軍馬死者十餘萬匹轉漕車甲之費不與
焉是時財潰戰士頗不得祿又作鹽鐵行官府除故
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而多賈人矣商賈
以幣之變多積貨逐利于是算軺車賈人緡錢皆有
差商賈大家皆破不事蓄藏而縣官有鹽鐵緡錢之
故用亦饒益廣開置左右輔初大農幹鹽鐵官布多
置水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上林財物眾乃令
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粵欲與漢用船
戰遂乃大修昆明池列館環之治樓船高十餘丈旗
幟加其上甚壯于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臺高數十
丈宮室之修由此日麗乃分緡錢諸官而水衡少府
太僕太農各置農官往往即郡縣比沒入田田之其
沒入奴婢分諸苑養狗馬禽獸及與諸官官益雜置
徒奴婢眾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及官自糴乃足久
之山東被河災及歲不登數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
里天子憐之令饑民得流就食江淮間欲留留處使
者冠蓋相屬于道護之下巴蜀粟以賑焉明年天子
始出巡郡國東度河河東守不意行至不辦自殺行
西踰隴卒從官不得食隴西守自殺於是上北出蕭
關從數萬騎行獵新秦中以勒邊兵而歸新秦中或
千里無亭徼于是誅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邊
縣官假馬母三歲而歸及息什一以除告緡用充入
新秦中即得寶鼎立后土泰一祠公卿白議封禪事
而郡國皆豫治道修繕故宮及當馳道縣縣治宮儲
設共具而望幸已而南越反西羌侵邊天子為山東
不贍赦天下囚因南方樓船士二十餘萬人擊粵發
三河以西騎擊羌又數萬人渡河築令居初置張掖
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
萬人戍田之中國繕道餽糧遠者三千近者千餘里
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
車騎馬乏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封君以下至
三百石吏以上差出牡馬齊相卜式上書願父子死
南粵天子下詔褒揚賜爵關內侯布告天下天下莫
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至飲酎少府省金而列
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乃拜卜式為御史大夫式
既在位言郡國多不便鹽鐵事上不悅嗣連出兵三
歲誅羌滅南粵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
以其故俗治無賦稅南陽漢中以往各以地比給初
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又時時小反
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往誅之間歲萬餘人費皆仰大
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
縣以為貲給毋乏而已不敢言輕賦法矣其明年元
封元年貶卜式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為治粟都尉
領大農盡代僅幹天下鹽鐵弘羊請置平準于京師
許之于是天子北至朔方東封泰山巡海上旁北邊
以歸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匹錢金以鉅萬計皆取
足大農弘羊又請令民得入粟補吏及罪以贖于是
太倉甘泉倉滿邊餘穀諸均輸帛五百萬匹民不益
賦而天下用饒于是弘羊賜爵左庶長黃金者再百
焉昭帝即位詔郡國舉賢良文學之士問以民所疾
苦教化之要皆對願罷鹽鐵酒榷均輸官毋與天下
爭利示以節儉然後教化可興弘羊難以為此國家
大業所以安邊足用之本不可廢也乃僅罷酒酤而
已後至元帝時天下大水關東郡十一尤甚二年齊
地饑穀石三百餘民多餓死琅琊郡人相食貢禹奏
言古者宮室有制宮女不過九人秣馬不過八匹牆
塗而不琱木摩而不刻車輿器物皆不文畫苑囿不
過數十里與民共之任賢使能什一而稅亡它賦斂
繇戍之役使民歲不過三日千里之內自給千里之
外各置貢職而已故天下家給人足頌聲並作至高
宗孝文孝景皇帝循古節儉宮女不過十餘廄馬百
餘匹孝文皇帝衣綈履革器亡琱文金銀之飾後世
爭為奢侈轉轉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絝刀劍
亂于主上主上時臨朝入廟眾人不能別異甚非其
宜然非自知奢僭也猶魯昭公曰吾何僭矣故時齊
三服官輸物不過十笥方今齊三服官作工各數千
人一歲費數鉅萬蜀廣諸主金銀器歲各用五萬三
工官官費五千萬東西織室亦然廄馬食粟將萬匹
臣禹嘗從之東宮見賜杯案盡文畫金銀飾非當所
以賜食臣下也東宮之費亦不可勝計天下之民所
為大饑餓死者是也今民大饑而死死又不葬為大
豬所食人至相食而廄馬食粟苦其大肥氣盛怒至
乃日步作之王者受命于天為民父母固當若此于
天不見邪唯陛下深察古道從其儉者大減損乘輿
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廄馬可亡過數十匹獨舍長安
城南苑地以為田獵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皆
復其田以與貧民方今天下饑饉可亡大自損減以
救之稱天意乎天生聖人蓋為萬民非獨使自娛樂
而已也乃下詔令太僕減食穀馬水衡減食肉獸省
宜春下苑以與貧民又罷角抵諸戲及齊三服官遷
禹為光祿大夫禹又言諸離宮及長樂宮衛可減其
大半以寬繇役又諸官奴婢十萬餘人戲游亡事稅
良民以給之歲費五六鉅萬宜免為庶人廩食令代
關東戍卒乘北邊亭塞候望又欲令近臣自諸曹侍
中以上家亡得私販賣與民爭利犯者輸免官削爵
不得仕宦天子下其議罷上林宮館希幸御者及省
建章甘泉宮衛卒減諸侯王廟衛卒省其半又減關
中卒五百人轉穀振貸窮乏其後用度不足獨復鹽
鐵官成帝時天下亡兵革之事號為安樂然俗奢侈
不以畜聚為意宮室苑囿府庫之藏已侈百姓貲富
雖不及文景然天下戶口最盛矣蓋嘗論之治財有
道惟寬而大者為能知之朝更夕變歲鍛月鍊用力
于一時而計功于尺寸者適以敗天下之財而已矣
漢武帝商功計利不遺錙銖而大司農每告匱文帝
躬行淵默無所規為而紅腐貫朽波及于後世夫何
其工者反拙而無所事事者顧取其效耶蓋楚漢之
際天下財力耗矣至于文帝加之以恭儉今讀其紀
自耕籍勸農之外殆無可書而治粟內史其姓字無
聞焉彼其休養生息至于六七十載之間列侯有土
公卿大夫有祿街巷有馬而閭閻有粱肉則夫太倉
之粟都內之錢其所從來遠矣武帝之治財策非不
至也患幣之輕也而鑄白金造皮幣患商賈之重也
而筭舟車告緡錢甚至賣爵免罪矣郡國農官置矣
均輸行矣鹽酒榷矣其區處調度纖悉備具如此宜
其財用之益滋也然忽有水旱之變往往不給渾邪
之降至不能具三萬乘兩軍之出塞戰士頗不得祿
何若是廩廩哉夫天下非小蹙也土地之所生人力
之所養宜益倍于曩時惟其不能清靜無為以待其
自遂顧切切焉惟財用之是營無惑乎財之不足也
自其兵役之興轉輸餽餉之煩也而農民困自其幹
鹽鐵置均輸筭商告緡也而商人困自其立轉送之
法入財補郎也而世家之子弟困自其差出馬也而
封君至吏三百石以上困自其造皮幣省酎金也而
列侯困夫上自列侯封君下至于庶人皆財之所自
出也使帝知所以養之則戶口日息田野日闢畜牧
益蕃而貨財益流通租賦之入不可勝用矣何憂財
之不足哉且其初時以蕭何為相國而以張蒼為計
相計相之權正周司會之職也命名曰相與相國並
立其事權為甚重計天下之財而財不在其手其鉤
攷為甚公使漢終守此制而行之于司農少府之上
夫誰曰非古然其遷計相也止于一月其更計相而
為主計也又止于四歲自是而後主計之名與蒼俱
罷矣司農少府各自受天下之財入而三公之屬又
有倉曹以主倉穀有金曹以主鹽鐵貨幣又自分司
農之財而有之而會計之官獨無聞焉觀文帝問一
歲錢穀出入之數而平勃皆以為不知請問治粟內
史則知錢穀自司農之外無有能知其數者于是會
計無法乾沒蔽匿不可勝詰如中尉脫卒動數萬人
樂安隱田幾四百頃關東流民無名者四十萬少府
陂澤多為貴戚冒墾是版籍甚不明而口算田租所
入甚無定數也近稅武關以給守卒遠田車師以給
過使公車索米于長安掖廷出私錢以養宗室郎官
出私錢以足財用是劑券甚不明而廩祿所給甚無
定所也會稽計籍三年不上內史假貸租多不入東
郡官錢放散至千餘萬乘傳而行郡國矯賦至六百
萬是課最甚不嚴而州縣所供甚鹵莽而無定期也
乘輿賜竭取給大農大農錢盡續以少府平陵工作
取諸水衡是私用經費甚不常而緩急所移用甚紊
亂而無定制也以至無額雜賦羨租之積尤為泛濫
無統如贖罪之錢儲于北軍無名之錢儲于內郡卒
吏之錢寄于州郡廩犧之錢寄于馮翊軍市之租委
于邊吏則其渙散尚有未易究者執掌之官吏出入
之司存不聞有奉公廉平者糴邊穀百萬而虛數至
六十萬斛僦民牛車而增價至三十萬甚者或私僦
賓客而入多逋負則其轉移侵藉尚有未易悉數者
使其參酌周制有書契版圖如司書則口算田租何
至于無定數有頒財受財如大府則劑券廩給何至
于無定所有九貢九賦九功之令財用有日成月成
歲成之攷出入則課最期會何至于無定期有玉府
外府則經費私用必不至于紊雜有職內職幣則羨
租雜賦必不至于渙散總而言之有會計之權如司
會之重則凡百官吏將不敢以容其姦欺有均節之
式如冢宰之任則雖好功極欲如武帝亦不得以盡
肆其窮黷此漢之財賦所繇不足之故也雖然民田
什五稅一宜歸之大司農而諸倉悉在郡國歲漕關
東粟給中都不過數十萬石算賦為錢百有二十而
十月朝獻其入司農者纔六十三而在郡國者尚五
十七更之不役者出平價而更卒庸錢悉在州郡又
時以假貸貧民是其制猶視天下如一家故財粟之
積在在而有忽有水旱之變夷狄盜賊之虞則即用
其民發其粟調其車馬器械是以雖為災患而不足
為憂漢之所謂有瓦解而無土崩或以此與王莽末
邊兵二十萬人仰縣官衣食用度不足數橫賦斂又
一切稅吏民貲三十而取一又令公卿以下至郡縣
黃綬吏皆保養軍馬吏盡復以與民民搖手觸禁不
得耕桑繇役煩劇旱蝗相因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
不得奉祿而私賦斂民無以自存盜賊蠭起漢兵入
莽時帑藏錢帛珠玉甚眾莽愈愛所拜將軍九人
皆虎為號人賜錢四千而已于是眾重怨無鬥志遂
亡東漢中興光武寬仁恭行天討雖復三暉乃睠而
九服蕭條帝乃歸鹽鐵之利于郡國并水衡之利于
少府出少府之陂澤于司農大司農掌諸錢穀金帛
諸貨幣四時上月具見錢穀簿其逋者各別具之凡
邊郡諸官請調度者皆為報給損多益寡取相給足
又置部丞一人主帑藏太倉令一人主受郡國傳漕
穀馬及得隴平蜀黎民安堵自此立尚書以參互鉤
考之利源澄白不相淆亂防閑密矣顯宗即位天下
安寧民無橫徭府廩還積姦回不用禮義專行于時
東方既明百官詣闕戚里侯家自相馳騖車如流水
馬若飛龍照映軒廡光華前載自是迄于元興惠養
相仍壤土日闢稱富庶之盛焉安帝永初三年天下
水旱人民相食帝以鴻陂之地假與貧民以用度不
足三公又奏請令吏民入錢穀得為關內侯云延光
以後災害屢發重以羌虜鈔略軍興不給大司農帑
藏益匱而詔為阿母起第連里竟街攻山採石窮極
工巧其大匠左校別部將作合數十處轉相迫促為
費巨億江京樊豐之徒賞賜不貲又招徠貨賄驕溢
渝法造作無已僕射陳忠極諫並不見省永和建寧
之初西羌反畔二十餘年兵連師老軍旅之費三百
二十餘億府帑空虛延及內郡盜賊並起天子至減
百官俸貸王侯半租猶不足用光和元年遂開西邸
賣官自關內侯虎賁羽林入錢各有差私令左右賣
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中平二年南宮災延及北闕
中常侍張讓趙忠說帝斂天下田畮十錢以修宮室
又令西園騶分道督趣傾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
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責助軍修宮錢大郡至二
三千萬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之西園諧價然後
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時北鉅鹿太守
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
為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
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諫即吞藥自殺書奏帝為暫
絕修宮錢又造萬金堂于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牣
積其中又還河間買田宅起第觀帝本侯家宿貧每
嘆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為私藏復寄小黃門常侍
錢各數千萬至每郡國貢獻先輸中府名為導行費
又作列肆于後宮使采女販賣帝親著商賈服從宴
飲為樂常侍呂強諫曰天下之財莫不生之陰陽歸
之陛下豈有公私而今尚方斂諸郡之寶御府積天
下之繒西園引司農之藏中廄聚太僕之馬而所輸
之府輒有導行之財調廣民貧費多獻少姦吏因其
利百姓受其敝阿媚之臣好獻其私容諂姑息自此
而進書奏不省及至董卓之亂李傕郭氾自相攻伐
於長安城中以為戰地後帝東歸傕氾等追敗乘輿
于曹陽夜潛度河六宮皆步初出營欄后手持縑數
疋董承使符節令孫徽以刃脅奪之殺旁侍者血濺
后服既至安邑御衣穿敗唯以野棗園菜以為餱糧
自此長安城中盡空並皆四散二三年間關中無復
行人建安元年車駕至洛陽宮闈蕩滌百官披荊棘
而居焉州郡各擁強兵而委輸不至尚書郎官自出
採梠或不能自反死于墟巷昔人謂東漢書不志食
貨今以百官志考之則知光武有見于昆陽之一勝
故兵以少而精有監于武帝之奢廣故官以簡而當
有懲于新莽之煩碎故賦以薄而贍昆陽以寡敵眾
誠知兵在精不在眾明矣是故建武七年隴蜀猶未
平詔罷輕車騎士財官樓船及軍假吏復還民伍以
國有眾軍並多精銳故也天下既定內省諸校止令
城門校尉總南北軍中候總北軍而已外省郡國都
尉及諸試之法止存邊都尉而已郡國有叛羌反盜
則馬援吳漢輩平蕩之邊境有匈奴鮮卑之擾則王
霸祭彤控扼之此皆有監於奢廣之事也夫用兵既
以少而精掌兵既以簡而當宜乎養兵之具不至于
煩且費矣建武六年以往歲旱蝗廩給貧民尋以屯
田糧儲差積復令三十稅一十一年詔核州郡墾田
之數又其後也罷均輸而以鹽鐵稅屬郡國以敖倉
粟屬河南尹凡驃騎驍騎虎牙金吾武威等將軍事
已即罷此皆有懲乎煩碎之政也夫今昔共天下而
中興多事復倍于昔時光武處以節約之制郡縣十
并其三四職官十省其五六文書十去其八九乃能
優游不迫身享太平而武帝新莽反以奢廣煩碎肇
虛耗亂亡何哉傳曰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
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是之謂仁義之
兵循是則治反是則亂而已矣苐其并禁錢掌之大
農使宮中私用一切皆于司農取之將以絕一己之
私制非不善而不知反使後世開邸鬻爵以為私藏
何哉蓋宮掖之費在內所不能免而顧使一切取辦
于公庭則固有其制而不得為者此所以後世之君
不復能堪自章和以後改司農平準為中準而列干
內署取少府之所掌尚藥大官御者鉤盾尚方考工
諸曹列而為監用閹人以領之于是不惟無稽考之
官而士大夫亦無復有與財計者矣至于桓靈遂嘆
天子無私財至開西園自為私藏賣官鬻爵無所不
至豈非措置弗審激之使至此耶
  三國六朝國計
魏武之初九州雲擾攻城略地保此懷民軍旅之資
權時調給于是乃募民屯田許下又于州郡列置田
官歲有數千萬斛以充兵戎之用文帝黃初二年以
穀貴始罷五銖錢于時天下未并戎車歲動孔子曰
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此言兵凶之謀而沴氣應
之也及至明帝不恭淫于宮百僚編于手役天下
失其躬稼此後關東遇水民亡產業而興師遼陽坐
甲江甸皆以國乏經用胡可勝言晉武受禪既平孫
皓然後納百萬而罄三吳之資接千年而總西蜀之
富韜干戈于府庫破舟船于江壑河濱海岸三丘八
藪耒耨之所不至者人皆受焉農祥晨正平秩東作
荷插贏糧有同雲布若夫因天而資五緯因地而興
五材世屬升平物流倉府宮闈增飾服玩相輝于是
王君夫武子石崇等更相夸尚輿服鼎俎之盛連衡
帝室布金之泉粉珊瑚之樹物盛則衰固其宜也
永寧之初洛中尚有錦四百萬疋寶珠金銀百餘斛
惠后北征蕩陰反駕寒桃在御隻雞以給其布衾兩
幅囊錢三千以為車駕之資焉懷帝為劉曜所圍王
師累敗府帑既竭百官饑甚比屋不見煙火饑人自
相啖食愍王西宅餒饉弘多斗米二金死者大半劉
曜陳兵內外斷絕十之麴屑而供帝君臣相顧莫
不揮涕元后渡江軍事草創蠻陬賧布不有恆準中
府所儲數四千疋自是兵難屢作蘇峻既平帑藏空
匱庫中惟有練數千端鬻之不售而國用不給王導
患之乃與朝賢俱製練帛中單于是人士翕然競服
練遂踊貴乃令主者出賣端至一金其窘乏若此迄
乎孝武太原之末天下無事時和歲豐穀帛殷阜稍
為給足宋初高祖崇尚節儉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
藏文帝繼以省約不好奢侈故有宋之治號稱元嘉
明帝黷暴任用阮佃夫王道隆等官以賄命王阮之
家富于公家加以軍旅不息府藏空虛內外百官皆
斷祿奉在朝造官者皆市井庸販之人帝又令小黃
門于殿內埋錢為私藏而奢費過度天下騷然民不
堪命宋氏之業自此衰矣齊高帝即位身不御精細
之物欲以儉率下移易風俗每曰使我臨天下十年
當使黃金與土同價武帝尤以富國為先珠玉玩好
傷俗者嚴加禁絕初晉宋舊制受官二十日赴送修
城錢二千宋泰始初軍役大起受官者萬計兵戎幾
急事有未遑自是並不輸送而積逋限不可勝算文
符督切擾亂在所即位之始即詔免之百姓悅焉是
時職貢有恆府藏內充鮮人勞役宮室苑囿未足以
傷財稱有齊之良主哉欝林失道賞賜左右動至百
數十萬每見錢曰我昔思汝一箇不得今日得用汝
未武帝聚錢上庫五億萬齋庫亦出三億萬金銀布
帛不可稱計即位未期歲所用已過半皆賜與諸不
逞群小及至廢黜府庫悉空再傳至于東昏尤為侈
麗興作宮殿以居潘妃極其絢曜服御珍寶至主庫
舊物不復周用貴市人間寶玉價皆數倍虎珀釧一
隻直百七十萬都下酒租皆折輸金以供雜用猶不
能足下揚南徐二州橋桁塘埭丁計功為直斂取見
錢供太樂主衣雜費繇是所在塘瀆悉皆隳廢又訂
出雄雉頭鶴氅白鷺縗百品千條無復窮已親倖小
人因緣為姦科一輸十乂各就州縣求為人輸準取
見直不為輸送守宰懼威不敢致詰須物之處復重
征取前後不息百姓困盡號泣道途少府大官凡諸
市買事皆急速催求相係吏司奔馳遇便虜奪市廛
離散商旅靡依又以閱武堂為芳樂苑窮奇極麗撤
毀民家牆屋移樹種植雖合抱者亦皆移掘然插葉
繁華取玩俄頃山石皆塗以采色跨水立紫閣畫男
女私之像于其上初明帝多聚金寶至是金以為
泥不足周用乃令富室買金而輸並不還直張欣泰
嘗謂舍人裴長穆曰宮殿何事頓爾夫以秦之富起
一阿房而滅今不及秦一郡而頓起數十阿房其危
殆矣答曰非不悅子之道顧言不用耳蓋自永元以
後魏每侵伐繼以內難而橫調徵求皆出百姓銜命
之人皆隨意取捨不可殫述者矣梁初京都州郡各
有儲備自侯景之亂國用遂褊京官文武月惟得稟
食多遙帶郡縣取其祿秩焉陳高祖雅尚儉素服御
裁令充足不為虛費至于後主驕荒日甚稅江稅市
徵取百端自取覆滅北魏自道武定中原大武平方
難收獲珍寶府藏盈積獻文親行儉素率先公卿思
所以賑益黎庶至天安皇興間歲頻大旱絹疋千錢
淮北告亂命將往援青冀懷貳數年乃拔山東之民
咸勤于征戍轉運帝深以為念遂因民貧富定租輸
之等復罷常賦以外雜調百姓稍贍文帝始準古班
百官之祿以品第為差已又下均田之制立三長之
法賦役均平公私豐贍至出御府珍寶服器頒賜臣
民則太和之治良有足紀正光後四方多事加以水
旱國用不足預折天下租調而徵之民不堪命有司
奏斷百官常給之酒以省其費爾後寇賊轉眾諸將
出征相繼奔敗所亡器械資糧不可勝數而關西喪
失尤甚帑藏益以空竭有司又奏減內外百官及諸
番客廩肉三分之一又增稅市店之錢有差永安之
後寇亂愈繁農商失業官有征伐皆權調于人猶不
足以相資奉乃令所在迭相糾發百姓愁怨無復聊
生尋而六鎮擾亂相率內徙寓食于齊晉之郊齊神
武因之以成大業孝武西遷連年戰爭河洛之間又
並空竭天平元年遷都于鄴乃于常調之外逐豐稔
之處折絹糴粟以充國儲既乃津濟皆置倉貯自是
之後倉廩充實文宣受禪北興長城之役南有金陵
之戰其後南征諸將頻歲陷沒士馬死者以數十萬
計重以修創臺殿用度彌廣賜予無節府藏之積不
足以供乃減百官之祿撤軍人常廩併省州郡縣鎮
戍之職又制刺史守宰行兼者並不給幹以節國之
費用焉嗣屬頻歲不稔米糴踊貴雖開倉賑給無益
百姓而當時承武成之奢麗競為變巧一裙之直至
于萬疋鏡臺之值幾乎千金後主嗣位以為帝王當
然乃更增益宮苑造修文偃武之臺嬪嬙諸苑起玳
瑁樓又于遊豫園穿池周以列館中起三山搆堂以
象滄海并大修佛寺勞役鉅萬計財用不給乃減朝
士之祿斷諸曹糧膳及九州軍人常賜以供之又特
愛非時之物取求火急皆須朝徵夕辦當勞者因之
貸一而貢十焉賦斂日重徭役日煩人力既殫帑藏
空竭乃賜諸佞倖賣官或得郡兩三或得縣六七各
分州郡下逮鄉官亦有降中者又科境內六等富人
調令出錢而給事黃門顏之推奏立關市邸店之稅
以其所入供御府聲色之費後主大悅于是州縣職
司多出富商大賈競為貪縱爰自鄴都及諸州郡所
在徵稅百端俱起未幾而國亡焉周初倣依周制創
置六官事務釐舉宣帝好自夸飾宮殿窮極奢麗又
發山東諸州增役以起洛陽宮隋文登庸始罷其役
弛酒坊通鹽池井之利遠近大悅時百姓承平日久
雖數遭水旱而戶口有增諸州調物每歲河南自潼
關河北自蒲坂達于京師相屬于路晝夜不絕者數
月帝既躬履儉約六宮咸服澣濯之衣乘輿供御有
故敝者隨令補用更不改作非燕享之事所食不過
一肉而已有司嘗進乾薑以布袋帝用為傷費大加
譴責後進香復以氈袋因笞所司以為後戒焉由是
內外率職府帑充實百官祿賜及賞功臣皆出于豐
厚九年陳平帝親御朱雀門勞賞自門外夾道列布
帛之積達于南郭以次頒給帝以江表初定給復十
年自餘諸州並免當年租賦已又以宇內無事益寬
徭賦百姓年五十者停其輸庸尋江南復反越公楊
素討平之師還賜物甚廣其餘出師命賞莫不優渥
十二年有司上言庫藏皆滿帝曰朕既薄賦于人又
大經賜用何得爾也對曰用處常出納處常入略計
每年賜用至數百萬段曾無減損于是乃更闢左藏
之院搆屋以受之下詔曰既富而教方知廉恥寧積
于人毋藏于府庫河北河東今年田租三分減一兵
減半功調全免已又均田土立義倉災傷有備亦頻
有年先是京官及諸州並給公廨錢迴易取利以給
公用至是以官司出舉興生惟利是求煩擾百姓一
切禁止而皆給地以營農焉十三年帝命楊素出于
岐州北造仁壽宮素遂夷山堙谷營構觀宇崇臺累
榭宛轉相屬役使嚴急丁夫多死疲敝顛仆者推填
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築為平地死者以萬數宮成帝
行幸焉時方暑月而死人相次于道素乃一切焚除
之帝頗知其事甚不悅及入新宮遊觀乃喜又謂素
為忠煬帝即位是時戶口益多府庫盈溢帝以天下
承平士馬全盛慨然慕秦皇漢武之事乃始建東都
以尚書令楊素為營作大監每月役夫二百萬人新
置興洛及迴洛倉又于皁澗營顯仁宮苑囿連接北
至新安南乃飛山西至澠池周圍數百里課天下諸
州各貢草木花果奇禽異獸于其中開渠引穀洛水
自苑西入而東注于洛又自板渚引河達于淮海謂
之御河河畔築御道樹以柳又命黃門侍郎王弘上
儀同于士澄往江南諸州採大木引至東都所經州
縣遞送往返首尾相屬不絕者千里而東都役使促
迫僵仆而斃者十四五焉時帝將事遼碣增置軍府
掃地為兵自是租賦之入益減矣又造龍舟鳳
龍赤艦樓船舫募諸水工謂之殿腳衣錦行
青絲纜挽船以幸江都帝御龍舟文武官五品已上
給樓船九品已上給黃舫舳艫相接二百餘里所
經州縣並令供頓獻食豐辦者加官爵闕乏者譴至
死又盛修車輿輦輅旌旗羽儀之飾課天下州縣凡
骨角齒牙皮革羽毛可飾器用堪為氅眊者皆責焉
徵發倉卒朝命夕辦百姓求捕網罟遍野水陸禽獸
殆盡猶不能給而買于豪富蓄積之家其價騰踊是
時雀雉尾一直十縑白鷺鮮半之乃使屯田主事常
駿使赤土國致羅剎又使朝請大夫張鎮州擊琉球
俘虜數萬士卒深入蒙犯瘴癘餧疾而死者十八九
又以西域多諸寶物令裴矩往張掖監諸商胡互市
啖之以利勸令入朝自是西域諸藩往來相繼所經
州郡疲于送迎糜費以萬萬計明年帝北巡狩又興
眾百萬北築長城西距榆林東至紫河綿亙千餘里
死者大半四年發河北諸郡百餘萬眾引沁水南達
于河北通涿郡自是以丁男不供始以婦人從役五
年西巡河右西役諸胡佩金玉被錦罽焚香奏樂迎
候道左帝乃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衣服車馬
不鮮者州縣督課以誇示之其年帝親征吐谷渾破
之于赤水慕容佛允委其家屬西奔青海帝駐兵不
出遇天霖雨經大斗拔谷士卒死者十二三焉馬驢
十八九于是置河源郡積石鎮又于西域之地置西
海鄯善且末等郡謫天下罪人配為戍卒大開屯田
發西方諸郡運糧以給之道里懸遠兼遇寇抄死亡
相續六年將征高麗有司奏兵馬已多損耗詔又課
天下富人量其貲產出錢市武馬填元數限令取足
復點兵具器仗皆令精新濫惡則使人便斬于是馬
匹至十萬七年冬大會涿郡分江淮南兵配驍衛大
將軍來護兒別以舟師濟滄海舳艫數百里並載軍
糧期與大兵會平壤是歲山東河南大水漂沒四十
餘郡重以遼東覆敗死者數十萬囚屬疫疾山東尤
甚所在皆以徵斂供帳軍旅所資為務百姓雖困而
弗之恤也每急徭卒賦有所徵求長吏必先賤買之
然後宣下乃貴賣與人旦暮之間價盈數倍裒刻徵
斂取辦一時彊者聚而為盜弱者自賣為奴婢九年
詔又課關中富人計其貲產出驢往伊吾河源且末
運糧多者至數百頭每頭價至萬餘又發諸州丁分
為四番于遼西柳城營屯往來難苦生業盡罄盜賊
四起道路南絕隴右牧馬盡為奴賊所掠楊元感乘
虛為亂時帝在遼東聞之遽歸干高陽郡及元感平
帝謂侍臣曰元感一呼而從者如市益知天下人不
欲多多則為賊不盡誅後無以示勸乃令裴蘊窮其
黨與詔郡縣坑殺之死者不可勝數所在驚駭舉天
下之人十分九為盜賊皆盜武馬始作長槍攻陷城
邑帝又命郡縣置督捕以討賊益遣募人征遼馬少
不充八馱而許為六馱又不足聽半以驢充在路逃
者相繼執獲皆斬之而莫能止帝不懌遇高麗執送
叛臣斛斯政遣使求降發詔赦之囚政至京師于開
遠門外磔殺之遂幸太原為突厥圍干鴈門突厥尋
散遽還洛陽募益驍果以充舊數是時百姓廢業屯
集城堡無以自給然所在倉庫猶大充牣吏皆懼法
莫肯振救由是益困初皆剝樹皮以食之漸及于葉
皮葉皆盡乃煮土或擣藁為末而食之其後人乃相
食十二年帝幸江都是時李密據洛口倉聚眾百萬
越王侗與段達等守東都東都城內糧盡布帛山積
乃以絹為汲綆燃布以爨代王侑與衛元守京師百
姓饑饉亦不能救義師入長安發永豐倉以賑之百
姓方蘇息矣
  唐代國計
唐之始時授人以口分世業田而取之以租庸之法
其用之也有節蓋其畜兵以府衛之制故兵雖多而
無所損設官有常員之數故官不濫而易祿雖不及
三代之盛時然亦可以為經常之法也貞觀初太宗
銳意恤民事從節約及至貞觀二年以國用匱竭停
諸王及皇后歲賜省臣復奏請節賞賚以紓民力上
曰朕思所出倍于所入出納之際卿輩宜慎之朕當
撙節其用三年帝御大安閣見太祖世祖遺衣皆以
縑素木綿為之重加補綴嗟嘆良久謂侍臣曰祖宗
創業艱難服用節儉乃如此朕焉敢頃刻忘之元年
不及三百萬絹一疋易米一斗至四年米斗四五錢
外戶不閉者數月馬牛被野人行數千里不齎糧民
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萬人是歲天下斷獄死
罪者二十九人號稱太平此高祖太宗致治之大略
及其成效如此高宗承之海內乂安太尉長孫無忌
等輔政天下未見失德數引刺史入閣問民疾苦節
位之歲增戶十五萬及中書令李義府侍中許敬宗
既用事役費並起永淳以後給用亦不足加以武后
之亂紀綱大壞民不勝其毒元宗即位勵精求治開
元之際海內富實米斗之價錢三十青齊間斗纔三
錢絹一疋錢二百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
驛驢行千里不持尺兵天下歲入之物租錢二百餘
萬緡粟千九百八十餘萬斛庸絹七百四十萬疋綿
百八十餘萬屯布千三十五萬餘端其後天子浸驕
于佚樂而用不知節大抵用物之數常過其所入于
是錢糓之臣始事朘刻太府卿楊崇禮勾剝分銖有
欠折漬損者州縣督選歷年不止其子慎矜專知太
府次子慎名知京倉亦以苛刻結主恩時帝在位多
載妃御承恩者賞賜逾侈不欲頻于左右藏取之王
為戶口色役使探知帝意歲進額外錢百億萬緡
云非租庸正額者積百寶大盈庫以供天子燕私是
時州縣殷冨倉庫積粟帛動以萬計楊國忠判度支
請令糴變為輕貨輸之京師後屢奏帑藏充牣古今
罕儔天寶八年帝帥群臣往觀賜國忠紫衣金魚帝
由是視金帛如糞壤賞賜無限時諸貴戚競為豪奢
進食相尚帝亦侈于佚樂命姚思藝為檢校進食使
凡一水陸珍羞畢備費中人十家之產焉及安祿
山反國忠以為正庫物不可以給士遣侍御史崔眾
至太原納錢度僧道旬日得百萬緡而已尋潼關失
守帝出次咸陽距宮闕不四十里日中猶未得食僅
有民獻糲飯雜以麥豆皇孫輩爭以手掬須臾而盡
猶未能飽又命軍士散詣村落求食嗚呼困乏如此
回視向之進食果安在哉然後知古人不求侈靡所
以長有其有而帝之奢忕罔藝遂至不能保其所有
也自兩京陷沒民物耗敝天下蕭然肅宗即位遣御
史鄭叔清等籍江淮蜀漢富商右族貲畜十收其二
謂之率貸諸道亦稅商賈以贍軍錢一千者有稅于
是北海郡錄事參軍第五琦以錢穀得見請于江淮
置稅庸使吳鹽蜀麻銅冶皆有稅市輕貨繇江陵襄
陽上津路轉至鳳翔明年鄭叔清與宰相裴冕建議
以天下用度不充諸道得召人納錢給空名告身授
官勳邑號度道士僧尼不可勝計納錢百千賜明經
出身商賈助軍者給復及兩京平又于關輔諸州納
錢度道士僧尼萬人而百姓殘于兵盜米斗至錢七
千鬻籺為糧民行乞食者屬路乃詔能賑貧乏者寵
以爵秩故事天下財賦歸左藏而太府以時上其數
尚書比部覆其出入是時京師豪將假取不能禁第
五琦為度支鹽鐵使請皆歸大盈庫供天子給賜主
以中官自是天下之財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程其
多少及吐蕃逼京師近甸屯兵數萬百官進俸錢又
率戶以給軍糧大曆元年以國用急征及青苗地頭
等錢初轉運使掌外度支使掌內永泰二年分天下
財賦鑄錢常平轉運鹽鐵置二使東都畿內河南淮
南江東西湖南荊南山南東道以轉運使劉晏領之
京畿關內河南劍南山南西道以京兆尹判度支第
五琦領之及琦貶以戶部侍郎判度支韓滉與晏分
治時回紇有助收西京功代宗厚遇之與婚姻歲送
馬十萬匹酬以縑帛百餘萬疋而中國財力屈竭歲
負馬價河湟六鎮既陷歲發防秋兵三萬戍西京資
糧百五十餘萬緡而中官魚朝恩方恃恩擅權代宗
與宰相元載日夜圖之及朝恩誅帝復與載貳君臣
猜間不恊邊計兵食置而不議者幾十年而諸鎮擅
地結為表裡日治兵繕壘天子不繩以法顓留意祠
禱焚帛玉寫浮屠書度支稟賜僧巫歲以鉅萬計然
帝性儉約身所御衣必浣染至再三欲以先天下然
生日端午四方貢獻數至千萬者加以恩澤而諸道
尚侈麗以自媚朝多留事經歲不能遣置客省以居
上封事不足采者蕃夷貢獻未報及失職未敘者食
支數千百人德宗即位詔罷四方貢獻用宰相崔祐
甫計命拘客省者出之食度支者遣之歲省費萬計
未幾詔減常貢錦千疋服玩數十事又罷榷酒自第
五琦以左藏財貨貯大盈內庫掌以宦豎由是公賦
悉為私藏有司不復得窺其多少殆二十年宦官蠶
食其中蟠結根據牢不可動至是楊炎奏曰財賦者
國之大本生民之命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猶或耗
纒不集今獨綰于中人出入盈虛之數大臣皆不預
知政之纒弊莫甚于此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歲
用量數輸入帝即日下詔俾財賦皆歸左藏時炎以
片言移人主意議者稱之尋以生日詔四方貢獻皆
不受李正己田悅各獻縑三萬疋上悉歸之度支以
代租賦帝之初政清明若此天下望太平之治焉時
天下戶口什亡八九所在宿重兵其費不貲皆取辦
于劉晏晏有精力多機智變通有無曲盡其玅常以
厚直募善走者置遞相望覘報四方物價不數日皆
達食貨輕重之權悉制在掌握國家獲利而天下無
甚貴甚賤之憂晏以為辦集眾務在於得人故必擇
通敏精悍廉勤之士而用之其檢簿書出納錢穀事
雖至細必委之士類吏惟書符牒不得輕出一言其
屬官雖居數千里外奉教令如在目前無敢欺紿晏
又以為戶口滋多則賦稅自廣故其理財常以養民
為先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月雨雪豐歉之狀以告
豐則貴糴歉則賤糶或以穀易雜貨供官用而於豐
處賣之知院官始見不稔之端先申至某月須若干
蠲免某月須若干救助及期晏不俟州縣申請既奏
行之不待其困弊流殍然後賑之也繇是戶口蕃息
始為轉運使時天下見戶不過一百萬其季年乃三
百餘萬其初財賦歲入不過四百萬緡季年乃千餘
萬緡及楊炎變立兩稅法歲斂錢二十五餘萬緡米
四百萬斛以供外錢九百五十餘萬緡米千六百餘
萬斛以供京師民力未及寬而朱滔田悅等叛用益
不給而借商茶算之令出然軍用迫蹴亦隨而耗竭
是時諸道討賊兵在外者度支給出界糧每軍以臺
省官一人為糧料使主供億士卒出境則給酒肉一
卒出境兼三人之費將士利之輒逾境而屯及涇原
兵反倉卒出幸奉天帝于行宮廡下貯諸道貢獻之
物榜曰瓊林大盈庫陸贄上疏諫曰作法于涼其弊
猶貪作法于貪弊將安救示人以義其患猶私示人
以私患必難弭故聖人之立教也賤貨而尊讓遠利
而尚廉天子不問有無諸侯不言多少百乘之室不
畜聚斂之臣夫豈皆能忘其欲賄之心哉誠懼賄之
生人心而開禍端傷風教而亂邦家耳是以務鳩斂
而厚其帑櫝之積者匹夫之富也務散發而收其兆
庶之心者天子之富也臣昨奉使軍營出由行殿忽
睹右廊之下榜列二庫之名戄然若驚不識所以何
則天衢尚梗師旅方殷瘡痛呻吟之聲噢咻未息忠
勤戰守之效賞賚未行而諸道貢珍遽私別庫萬目
所視孰能忍懷竊揣軍情或生觖望是知甿俗昏鄙
昧于高卑不可以尊極臨而可以誠義感頃者六師
初降百物無儲外捍兇徒內防危堞畢命同力竟夷
大艱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絕甘以同卒伍
輟食以啗功勞無猛制而人不攜懷所感也無厚賞
而人不怨悉所無也今者攻圍已解衣食已豐而謠
讟方興軍情稍阻豈不以患難既與之同憂而好樂
不與之同利苟異恬然能無怨咨誠能近想重圍之
殷憂追戒平居之專欲器用取給不在過豐衣食所
安必以分下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坦然布
懷與眾同欲推赤心于其腹中降殊恩于其望外將
卒慕必信之賞人思建功兆庶悅改過之誠孰不歸
德是乃散小儲而成大儲損小寶而固大寶也舉一
事而眾美具行之又何疑焉疏奏即去其榜先時儲
蓄空窘帝嘗遣卒視賊以苦寒乞襦袴帝不能給致
剔親王帶金而鬻之及朱泚既平於是帝屬意聚斂
常賦之外進奉不息而劍南節度使韋皋有日進江
西觀察使李兼有月進自是節度使王緯李錡等皆
徼射恩澤以常賦入貢名為羨餘至代易又有進奉
貞元四年李泌為相帝嘗謂之曰每歲諸道貢獻直
錢五十萬緡今歲僅得三十萬緡宮中用度殊不足
泌曰古者天子不私求財今請歲供宮中錢百萬緡
願勿受貢獻及罷宣索必有所須則降敕折稅不使
姦吏因緣肆為誅剝則上供裕矣從之及元友直運
淮南錢帛三十萬至泌令悉輸之大盈庫然帝猶數
有宣索仍敕諸道勿令宰相知泌聞之惆悵而不敢
言當是時戶部錢物所在州府及巡院皆得擅留或
矯密旨加斂謫官吏刻祿廩增稅通津及蔬果凡代
易進奉取於稅入十獻二三無敢問者常州刺史裴
肅鬻薪炭案紙為進奉得遷浙東觀察使刺史進奉
自肅始也劉贊卒於宣州其判官嚴綬傾軍府為奉
進召為刑部員外郎判官進奉自綬始也自裴延齡
用事益為天子積私財而生民重困延齡初素不善
財計既領度支乃廣鉤距取宿姦老吏與謀以固帝
幸因建白左藏天下歲入不貲耗登不可校請列別
舍以檢盈虛於是以天下宿負八萬緡析為負庫抽
貫三百萬緡為賸庫樣物三十萬緡為季庫帛以素
出以色入者為月庫帝皆可之然天下負皆窮人償
入無期抽貫與給皆盡樣物與帛固有籍延齡但多
其簿最吏員以詭帝于財用無所加也俄以戶部侍
郎為真京兆積歲和市不得直尹李充請之官延齡
誣其妄反令還輸號曰底折錢嘗請斂財以實之帝
曰安得而實之延齡曰開元天寶間戶口蕃息百司
務殷官且有缺者比兵興戶不半在今一官治數司
足矣請後官闕不即補收其稟以實帑簿他日帝謂
延齡曰朕所居浴堂殿一棟將壓念易之未能也延
齡曰宗廟至重殿棟微矣且陛下本分錢用之無窮
何所難哉帝驚曰本分錢柰何對曰此在經誼愚儒
不能知臣能言之按禮天下賦三之一以充乾豆一
以事賓客一充君之庖陛下奉宗廟能竭天下賦三
之一乎鴻臚禮賓勞予四夷用十一為有贏陛下所
御饔餼簡儉以所餘為百官稟料飱錢未盡也則所
不盡者為本分錢以治殿數十尚不乏況一棟哉帝
頷曰人未嘗為朕言之是時陸贄為宰相帝素所信
重極論其譎妄不可任帝以為排媢愈益厚延齡贄
上疏列其狀具言延齡嘗奏句獲乾隱二千萬緡請
舍別庫為羨餘供天子私費故上之興作廣宣索多
延齡欲實其言乃大搜市廛奪所入獻逮捕匠徒迫
脅使就號曰敕索弗讎其直名曰和顧弗與之庸又
度支出納與大府交相關制出物旬計見物月計符
按覆覈有御史以監董之則財用不得回隱延齡乃
言掊糞土得銀十三萬兩他貨且百萬已棄而獲皆
羨餘也悉移舍以供別敕太府卿韋少華劾其妄陛
下縱之不為治此乃侵削兆民為天子取怨于下又
引建中橫斂多積致播遷者其言甚深切帝得奏不
悅卒斥逐贄等朝廷震恐延齡恣苛刻又劫于利專
剝下附上肆騁譎恠其進對皆他人莫敢言而延齡
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聞者故時人側目及延齡死
而人相賀嗚呼天之生財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
譬如雨澤夏潦則秋旱後世多慾之君聚斂之臣苛
征橫斂民力不堪而無所從出于是外則擅留常賦
以為進奉內則妄指見存以為羨餘直不過上下之
間自相欺蔽耳德宗借軍興用度不足之名而行間
架陌錢諸色無藝之征斂乃復不能稍豐涇原軍士
之廩餉以致奉天之難至委其厚藏以遺朱泚泚平
而府庫尚盈人皆追怨橫斂而帝方懲奉天儲蓄空
窘益務聚蓄不知所以致難之由非因乏財蓋知聚
而不知散乃怨府也憲宗初因德宗府庫之積頗約
費用天子身服澣濯及劉闢李錡既平貲藏皆入內
庫山南河東兩節度進獻甚厚翰林學士李絳常諫
曰方鎮進獻因緣為奸以侵百姓非聖政所宜帝喟
然曰誠知非至德事然兩河中夏貢賦之地朝覲久
廢河湟陷沒烽堠列于郊甸方刷祖宗之恥不忍重
斂于人也然獨不知進獻之取于人者重矣及討淮
西判度支楊於陵坐饋餫不繼貶以司農卿皇甫鎛
代之鎛裒會嚴亟以辦濟師帝悅進兼御史大夫蔡
平之明年遂同平章事猶領度支鎛以吏道進既由
聚斂句剝為宰相至雖市道皆嗤之而帝以天下略
平亦欲崇臺沼宮觀自娛樂鎛與程异知帝意故數
貢羨財陰佐所欲又賂吐突承璀為奧援故帝排眾
論決任之鎛乃益以巧媚自固建捐內外官廩佐國
用給事中崔植上還詔書乃止帝斥內帑所餘詔度
支評直鎛貴售之以給邊兵故繒陳綵觸手輒壞士
怨怒聚焚之裴度以其事聞鎛指所著曰此內庫
所出牢韌可服彼言不可用詐也帝信之由是競為
刻剝而司農卿王遂京兆尹李翛號能聚斂乃以為
宣歙浙西觀察使予之富饒之地以辦則賦鹽鐵使
王播言劉晏領使時自按租庸然後知州縣錢穀利
病虛實乃以副使程异巡江淮覈州府上供錢穀异
至江淮得錢百八十五萬貫其年遂代播為鹽鐵使
是時河北兵討王承宗于是募人入粟河北淮西者
自千斛以上皆授以官度支鹽鐵與諸道貢獻尤甚
號助軍錢及賊平則有賀禮及助賞設物群臣上尊
號又有獻賀物穆宗即位一切罷之然自在藩邸時
習見用兵之弊以為戎臣武卒法當姑息及即位自
神策諸軍非時賞賜不可勝紀而幽州兵囚張弘靖
鎮州殺田弘正兩鎮用兵置南北供軍院而行營軍
十五萬不能抗兩鎮萬餘之眾饋運不給帛粟未至
而諸軍或強奪于道自會昌末置備邊庫收度支戶
部鹽鐵錢物宣宗更號延資庫初以度支郎中判之
至是以屬宰相其任益重戶部歲送錢帛二十萬度
支鹽鐵送者三十萬諸道進奉助軍錢皆輸焉懿宗
時雲南蠻數內寇徙兵戍嶺南淮北大水征賦不能
辦人人思亂及龐勛反附者六七萬自關東至海大
旱冬蔬皆盡貧者以蓬子為槐葉為虀乾符初大
水山東饑中官田令孜為神策中軍怙權用事督賦
益急王仙芝黃巢等起天下遂亂公私困?A8%v在
鳳翔為梁兵所圍城中人相食父食其子而天子食
粥六宮及宗室多饑死其窮至于如此遂以亡嘗歷
攷唐一代財貨損益盈虛而竊有疑焉方唐之初其
取于民者有田則有租有身則有庸有家則有調自
貞觀至開元未嘗有所更變也天寶以後供億不常
漸隳經制肅宗始用第五琦榷鹽劉晏繼之其初鹽
利四十萬緡至季年則六百餘萬矣德宗始用趙贊
榷茶張滂繼之茶稅歲以四十萬緡至其後則增倍
矣楊炎始取軍興以來非法賦斂如急備如供軍如
折估如宣索之類皆合之以兩稅陸贄以為兩稅新
法竭耗編甿日月滋甚則賦斂之重至兩稅極矣而
猶以為不足如借商錢如稅間架如筭除陌如日進
月進方且源源不已何開元以前取之少而不至于
乏用天寶以後取之加多而益以不足也竊求其所
以制兵者而得其說焉蓋唐因隋制立府兵之法有
事則出而為兵無事則隱之于農則有為兵之利而
無宿兵之害此其所以取之少而用之不乏也自明
皇以府兵耗散用張說議變府兵為騎朝廷有禁
兵藩鎮有衙兵兵農于是乎判故雖安平之時而不
免饋餉之費此其收之多而用常不足也抑嘗合漢
唐而論之漢之法比于三代為重當時有所謂卒更
踐更過更又有筭賦獻賦取于民者非一疑若甚苛
而民不告病者惟于農甚優而田稅則甚輕如高帝
十五稅一孝惠復行之文帝今年賜田租之半明年
又除民田租至景帝則又三十稅一其待農者既厚
故其他賦雖重亦無害也武帝悉意改作費用百出
桑弘羊孔僅謀利紛然至于海內虛耗然輪臺之詔
一下而民有息肩之意者蓋當時取民之法固為甚
苛而漢家二十稅一之法猶存而不改雖商賈重困
于農則無加損觀西域傳曰當時有司亦請益民賦
三十以助邊用而帝不從至于唐租庸調亦良法也
柰何德宗從楊炎之請遂變為兩稅使其他雜賦有
出于商賈漆林之征者亦併取給于田是雖曰省賦
而農民之纒亦甚矣此終唐之世民無聊生而亂亡
隨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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