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絜斋集  (宋)袁燮

巻一奏疏八首

巻二奏疏十一首

巻三奏疏五首

巻四奏疏四首

巻五奏状二十首

巻六策问十八首

巻七论十四首杂着九首

巻八序四首题跋四十七首

巻九记十一首

巻十记二十一首

巻十一行状一首

巻十二行状一首

巻十三行状一首

巻十四行状二首

巻十五行状二首

巻十六行状五首

巻十七墓表四首志铭三首

巻十八志铭五首

巻十九志铭九首

巻二十志铭十三首

巻二十一志铭七首

巻二十二庙碑一首祭文十三首

巻二十三古体诗五十七首

巻二十四近体诗一百二十首

附絜斋集书后一首

絜斋集,宋袁燮撰。燮字和叔,鄞县人,登进士第,歴官礼部侍郎,宝文阁直学士,追谥正献,学者称絜斋先生,事迹详宋史本传。燮初与同里沈焕杨简舒璘以道义相切磋,后师事陆九渊,得其指授,具有原本。又少以名节自期,立朝屡进谠言,所至政绩皆可纪,在南宋诸儒中可谓学有体用者。生平著述有絜斋集二十六巻,后集十二巻,其目见于马氏经籍考,久佚不传。厉鹗撰宋诗纪事,捜讨未获,遂并其人而没之。今独散见于永乐大典中者,裒集编次,得文二百三十九首,诗一百七十七首,虽未必尽合原目之数,而所存亦云富矣。燮诗文淳朴质直,不事粉绘,而眞气流溢,颇近自然。其剖析义理敷陈政事,亦极剀切详明,足称词达理举。盖儒者之言语无枝叶,固未可槩以平近忽之也。惟永乐大典内于前后二集标识未明,无可辨别,谨以类排纂厘为二十四巻,而以燮子甫所作后序一篇附之,用存其旧。甫举嘉定七年进士第一,官至兵部尚书,以才畧显,亦有传在宋史中。盖能承其家学者云。

絜斋集巻一宋袁燮撰

奏疏

都官郎官上殿札子

臣恭惟仁圣在上涵育羣生无有遐迩同一覆载施惠务从其厚用刑宁过于轻无愧于古圣人用心矣孟轲有言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于掌上明效大验何其速也今陛下求治不为不乆而稽其效验尚尔迟迟何可不思其故欤臣闻古者大有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之曰此心之精神而已心之精神洞彻无间九州岛四海靡所不烛故书曰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又曰帝光天之下二帝之精神也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德日新宣重光三王之精神也二帝三王终日干干自强不息故能全此精神以照临天下明并日月不遗微小至于今仰之汉之宣帝唐之太宗虽未极纯懿而能勉强振作兴起治功烂然可观而史皆以厉精称之亦可谓英主矣陛下视今之治具已毕张乎未乎民生已举安乎未乎更化以来招延俊彦随才授职责其成效治具似已张矣而颓纲未至于尽举宿弊未免于犹在则难以谓之毕张都城之内财货疏通米价至平闾阎熙熙远过曩日民生似亦安矣而逺方之民凋敝乎财赋之烦愁苦乎刑戮之惨虽当丰岁犹不聊生则难以谓之举安陛下尊居宸极临制万方惟所欲为其谁能御今也虽有仁心仁闻而大有为之效犹未至于昭明彰着岁月蹉跎所就止此岂不深可惜欤臣愿陛下毋以寛裕温柔自安而必以发强刚毅相济朝夕警策不敢荒宁以磨厉其精神监观往古延访英髦以发挥其精神日进而不止常明而不昬则流行发见无非精神矣谨所从出出则必行宣布四方无不鼔舞号令之精神也襃一有德而千万人悦戮一有罪而千万人悚赏罚之精神也有正直而无邪佞有恪恭而无偷惰有洁清而无贪浊布满中外炳乎相辉人才之精神也民间逋欠不可催者悉蠲之中外冗费凡可省者尽节之其源常浚其流不竭财用之精神也将明恩威以驭其众士致死力以卫其长勇而知义一能当百军旅之精神也黎元乐其生业习俗兴于礼逊五谷屡丰百嘉咸遂民物之精神也明主精神在躬运乎一堂之上而普天之下事事物物靡不精神岂非帝王之盛烈欤昔我艺祖秉上圣之资当寓县分裂之际整齐乾坤如再开辟端门轩豁无有壅闭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矣大哉圣谟此二帝三王所以日用其力者乎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新者精神之谓也陛下诚能以艺祖为法则我宋之维新亦当常如创业之初矣一元之气周流磅礴化成万物日新无已天地之精神也惟陛下省察

轮对陈人君法天札子

臣一介疎庸遭逢盛际误蒙拔擢寖歴清华毎自念无以称塞惟有罄竭愚忠庶几仰酬天造臣闻人君之德莫大于敬天尤莫大于法天盖法天者敬天之实也宅天位之尊精神运用形见于天下者无往而非天是之谓敬天之实徒曰敬之而不能法之亦犹心慕其人不知效其所为岂眞能有益于巳也哉陛下光绍丕图垂及二纪严恭寅畏常如一日虽古帝王笃于敬天者殆无以过然古之敬天未尝不以天为法陛下内揆于心其皆与天无间欤抑犹有未合者欤夫天犹父也君犹子也子克肖其父父必为之喜而谴怒不作矣君克配乎天天必降之福而灾变不生矣陛下敬天之心不为不至而前年日有食之不尽如钩去年大旱之后飞蝗塞空星变异常一夕再见今年月日复相继薄食则是天意犹未解也得非法天之诚犹有可议者欤臣愚不识忌讳谨条四事切于当世者上干天威惟陛下裁赦而垂听焉其一曰臣闻天下大器也惟达天德者为能举之在易之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宜健而弱非天德也故君德弱不能进纪纲弱则不张法度弱则不修号令弱则不行治内而弱则中国不尊治外而弱则四裔不慑君天下者当无时而不强岂可一日而弱哉且金人之衰弱无智愚皆知之陛下爱惜生灵遵养时晦似未害也而揣摩迎合之流遂欲苟安于无事有言不可者则诋之曰是欲用兵尔加以是名时所至讳则不敢复言盖所以结其舌也而不知我能自奋则威声震迭自足以不战而屈人兵我不自强而示人以弱适足以召兵又岂能息兵哉北敌西边自昔雄盛新兴诸豪兵力亦强皆知中国之弱日夜垂涎伺隙而作吾将若之何窃恐兵端寖启而祸患未易平也陛下以是思之岂可不法天行健磨厉精神破庸人之论以强中国之威哉其二曰臣闻人主之大柄有二曰庆赏曰刑威而已然本于公则天下服出于私则公道废皋陶之陈谟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奉天而行所谓公也陛下更化以来招延俊彦屏去回邪固已上合乎天心矣然用违其才则如勿用言而不行与不言同忠良不得以展布贤智未免于湮郁天之命德岂其然乎或依势作威敢于专杀而姑务含容或党附权奸罪不容诛而阴求抆拭或贪墨着闻士论不齿而复官与祠或总戎缔交贿赂公行而匿瑕含垢天之讨罪岂其然乎持此二柄而不原乎天则朝纲废弛国势陵夷矣陛下思之至此岂可不大明公道而力救斯弊哉其三曰臣闻惟天惠民惟辟奉天人君之仁民必如天之无不爱可也旱蝗相仍民大饥困上轸渊衷多方赈恤可谓仁矣然长民之吏虑蠲放太多未必能以实告故饥民不可胜计而济粜不能徧及或转于沟壑或轻去乡井或羣聚借粮或肆行剽掠无所得食势固宜然今春既分矣而艰食犹众不知其饥饿而死抑有以虐我而雠其上者乎昔者东晋之末李雄李特之流初起不过流民寖盛乃能据蜀监观往事可为寒心我朝内帑之储本为凶荒之备耗于侈用诚为可惜所宜特发睿断申敕攸司止絶他费专以救荒为急推广天心大施仁政则垂絶之命续而作乱之萌折矣其四曰臣闻广谋从众则合于天心聪明明畏皆自乎民所以为天畴咨乎众舍己从人所以为圣今侍从之臣所以资献纳之益也日近清光而不闻有所咨访通进一司所以达庶僚之言也虚名仅存而不闻有所规箴则是朝廷之举事实不与天下共之也天下之大当与天下共图之岂可不稽谋于众哉患人才之难得稽谋于众必当有超卓逸羣之彦患国计之未丰稽谋于众必将有取与不穷之术患边备之未修稽谋于众必将有御敌制胜万全之良策触类而长之凡事关利害皆广咨博访是为至公是为天心岂复有不当者哉臣区区愚忠陈此四事一本于天者盖如此陛下天资粹美圣心渊静行此四者易于转圜而臣犹虑陛下未能尽行者谄谀之风未息蒙蔽之患方深尔惟私是徇则不知有公惟利是趋则不知有义诡随以求合脂韦以取容隔絶上下交相为欺万一陛下少惑其说则凡忠鲠之言何自而能行哉故孔子曰逺佞人佞人殆而孟轲亦云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崇观政宣之际此徒实繁所以靖康之祸至大至酷今日所当深戒也去秋大飨明堂至诚昭假熙事告成羣臣争为归美之诗极其称赞陛下深念旱蝗之余抑而不纳此足以窒导谀之源矣臣愿陛下益坚此志无甘佞辞惟正人是亲惟忠言是听此固天心所望于陛下也奉而承之于以祈天永命不其休哉尊崇异敎斋素祷祠事天之末节尔君子无取焉故臣终始以敬天之实上裨圣德惟陛下勉思臣言天下幸甚取进止

轮对陈人君用人札子

臣闻君子为阳小人为阴阴足以干阳则君子之道消中国为阳四裔为阴阴足以干阳则中国之势弱是故善为天下者当使阳制阴而不当使阴干阳今滛雨为灾兼旬未止此乃阴盛而阳微也君子道消中国势弱此其证也岂小故哉陛下谨天之戒敬天之怒则当求其所以弭灾消变之策富弼有言天子无职事惟辨君子小人而进退之此天子之职也人望之所属者登进而不遗公论之所非者摈斥而不用君子小人粲然如黑白之明邪不害正阴不干阳此诚弭灾消变之上策也往时陛下奋发干刚诛锄元恶收还威柄登崇俊良天下喁喁翘首以观日新之政一二年来正论渐微正途渐梗贤者相率洁身而去忠言嘉谟以宗社生灵为念者寖不如更化之初而谄谀缄黙以顺为正自营其私者尚多有之此岂天意之所望哉立政一书实万世人主用人之法其言曰吁俊尊上帝又曰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然则人主尊天事天之实莫急于用贤其理明甚抱魁杰之器而沈伏于下僚栖迟于逺外不获展尽其所长非天所以生贤之意也一春多雨及夏尤甚霖霪不已蚕麦俱伤且有余于今必不足于后旱涸随之饥荒继之吾民重困而势益岌岌矣皆由未合天心所以灾变若此金国垂亡而辄敢侵犯王略无所忌惮皆由君子道消所以召侮如此此天所以大警陛下也岂可不推原天意一举一错之间益致其谨欤书曰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案惇德原本避宋光宗讳作崇德今改从经文]传亦云进英俊以强国本本强则精神可以折冲陛下必欲今日国势恢张威声震迭亦惟择夫刚毅正直不肯诡随公论之所属而犹沈伏于下僚栖迟于逺外者拔举而尊礼之则精神立变矣谁敢侮之夫正直之士其言鲠切故人主易以疎谄谀之臣其言软美故人主易以亲然鲠切者譬诸良药虽苦口难受而足以治病软美者譬诸醇酒虽适口可悦而足以乱德金人见侵中国之大病也汲汲治之犹恐不及又岂可迟缓乎以忠言为良药亟服之而不疑自然元气充实外邪不能入矣尧舜之圣急于亲贤汉高帝之兴也纳善若不及唐太宗闻马周之贤召而未至四辈督促古者圣贤之君大抵皆然伏惟陛下毋以兹事为可少缓明诏二三大臣奬拔忠贤不啻饥渴天下幸甚取进止

轮对陈人君宜纳諌札子

臣闻天下有一日不可不明者正道也天下有一日不可不用者正人也用正人则正道明用邪人则正道郁正道明则黜陟有序而治本立正道郁则是非顚倒而权纲紊恭惟陛下履位之初委任贤相网罗天下正直之士鳞集于朝人情翕然以为治本可立太平可致而欲窃威权者从旁睨之不便于己有嫉恶之心彭龟年逆知其必乱天下尝因面对显言其奸陛下悚然开纳赐坐从容俾罄其说龟年亦尽诚无隠退而称颂圣德寛明容受谠直臣时备数学官实亲闻之深为天下贺然龟年继以罪去而权臣根据自若于是乎奸心寖长无所忌惮羣邪和之排斥善类积而至于无故兴师几危社稷向若陛下笃信龟年之忠折奸邪于萌蘖之初岂至是哉虽然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正人端士今不为乏惟陛下用之尔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万世人主听言之法也言虽忤意而合于道斯忠言矣言虽可喜而悖于理斯不忠矣往年龟年所进合于道之言也今日复有指陈阙失尽忠无隠者即龟年之言也陛下追思龟年盖尝临朝叹息语辅臣曰斯人犹在必大用之襃赠溢于常典荣名冠于西淸擢其后嗣寘诸班列固已深知龟年之忠矣陛下此时之心即二帝三王敬贤纳諌之心也常存此心急闻剀切之言崇奬朴直之士若龟年之効忠者接踵而至矣一龟年虽没众龟年继进何忧天下之不治哉昔天圣中御史曹修古论事鲠切忤宫闱意谪守小郡不幸而卒其后仁宗深知其忠叹其用之不尽优赠以官无子而官其壻察其如修古者敬而听之自是忠言谠论源源而来孔道辅范仲淹包拯韩琦富弼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唐介赵抃范鎭司马光之流皆以端亮切直相望于三四十年之间以君德则修明以朝纲则清肃以深仁厚泽则结于人心而不可解忠諌之有益于国岂不明甚伏惟陛下念忠臣之爱君仰仁宗以为法使士气常伸而正途常辟则光明盛大之治复见于今日矣且臣闻之风俗无常惟上所导导之以正直则人心皆趋于正直矣导之以邪佞则人心皆趋于邪佞矣此诚风俗之枢机而治乱安危之所由分也可不谨欤惟陛下留神省察取进止

轮对陈人君宜勤于好问札子

臣不佞四月六日猥以庸陋获对清光敷陈治道劝陛下以延访英髦读毕臣复口奏申述延访之意谓陛下欲周知是非得失之实要在勤于好问陛下首肯再三圣语云问则明于是悚然深服圣人谟训如此之简且切也退而与朝士言亦无不称赞圣言之简要陛下既洞见此理臣以为必能日与贤臣往复问答开广聪明期大有为于天下而侧听十旬陛下端拱渊黙尚如曩时臣窃惑焉岂圣意自有主耶臣闻易之干曰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干君德也谓学虽甚富而心有所疑不辨不明此所以贵乎问也中庸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仲虺告成汤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以是知勤于好问实帝王之盛德陛下既知如是而明则当知夫反是而暗明则光辉旁烛无所不通暗则是非得失懵然无辨岂不大相逺哉且今日在廷之臣孰有某善孰有某能孰可以当重任孰可以办一职孰为人望所归孰为清议所贬陛下能尽知之乎当今之务何者为纲何者为目何者当先何者当后所未立者何事所未革者何弊陛下能尽知之乎吏贵乎廉而贪浊者众吏贵乎良而惨酷者繁或催累年积欠鞭棰不止或借朝廷威令罗织无辜此百姓所以不堪其苦也陛下能尽知之乎将帅拥兵固有忠于为国者矣而多徇私者固有勇于立功者矣而多怯懦者固有勤于阅习者矣而多苟简者掊克日甚名籍多虚此缓急所以不可仗也陛下能尽知之乎凡此数条臣窃料陛下未必尽知也夫以圣德纯茂而于此未能尽知其故何哉亦惟端拱渊黙而罕发于清问而已今宰执奏事患临政虽乆而治功未立皆由此也或以为人主一言之失史官书之天下议之问而不当不如勿问臣窃谓不然自古帝王之言岂能无失惟得贤臣开陈救正归于至善而已岂可畏人之讥议而终于不问哉陛下诚能自今以往有疑必问咨访宰执日益加详至于从臣之献纳台諌之奏陈百官之轮对监司郡守之升殿者人人咨访究其所藴必将披沥肝胆效其忠诚而事无巨细岂有所不知哉臣又闻皇太子天资英粹率由善道可谓盛德矣而于接对官僚之时亦罕有所访问盖非不欲问也其意以为圣父渊黙于上而子道亦当尔也臣尝观一介之士欲自植立者苟有所疑亦必咨问况主器之重所关甚大而可不以是为急乎此在陛下以身帅之陛下躬好问之诚率之于上而以臣所奏宣示东宫晓然知好问之益每一月具所语官僚问答之语悉以上闻则智虑日明德业日充诚宗社无疆之休也愿陛下毋忽臣言幸甚

轮对陈人君宜崇大节札子

臣闻天下有大体人君有大德先其大者而众善从之则天下可以大治闇于大而明于小难乎其致治矣陛下视今之治效为何如哉以言乎财计则未裕以言乎兵力则未强以言乎人才则忠实可仗者寡以言乎民生则愁苦无聊者众明圣在上而是数端者未满人意如此人皆疑之以臣管见或者君人之大节犹有可议欤易曰大哉干元万物资始又曰大哉干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论语大哉尧之为君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干惟其大所以能首出庶物尧惟其大所以能光宅天下大则足以兼小小则乌能兼大是故君子大之为贵古有言曰大节非也小节是也吾无以观其余矣夫小节亦岂可略哉盖虑夫君人者安于小而不志于大故抑扬其辞以恢广人主之心云尔窃闻近者禁中银器颇有遗失掌者不虔加以责罚法当然尔而陛下恻然悯念易之以锡朴素如此可谓俭矣不忍以器物累人俾贪者息心而掌者无责可谓仁矣臣愿陛下充而大之自一身之俭充而至于中外冗费靡所不节自一念之仁充而至于四海九州岛皆归吾仁岂不恢恢乎其大哉齐宣王不忍一牛之觳觫以羊易之孟子勉之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唐开成之主举衫袖以示近臣曰此衣三澣矣柳公权箴之曰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当进贤退不肖纳諌诤明赏罚则可以致雍熙服澣濯之衣乃末节尔由是观之人君于小大之辨可不严哉天下大器也唯大君能举之伏惟陛下恢洪志气无自菲薄笃信圣人之言力行先王之道立大规模成大功业以隆我宋不拔之基岂非大君之所为哉古人耻君不及尧舜事中常之主犹欲引于当道况陛下天资粹美圣心渊静足以与古帝王匹休而犹有未及为者此臣所以发于中愤不能自黙也孔子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惟陛下自强不息日进无疆宗社幸甚天下幸甚取进止

轮对陈人君宜结人心札子

臣闻保邦之策其威声在备御其根本在人心人心有胶漆之固则国势有嵩岱之安何忧乎外裔之不服何虑乎奸雄之窃窥此保邦之善策也夫所谓结人心者当如何哉孟子有言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政令行乎上而欲恶因乎民无所撄拂岂有不感悦者哉感悦益深则根本益固矣陛下视今之生灵果皆乐其业乎今之政令果皆便于民乎朝廷之意未尝不以忠厚为主而奉行之吏往往多以苛刻为能园田再给亩输千钱未为过也然歉岁籴价翔踊则输钱为便丰年粒米狼戾则输租为优今概取之已不乐矣况既输钱中都而州县督租如故是再输也其肯服乎楮法之更敢减落者没入赀产至明白也然疑似之间初非减落而遽绳以法已摽拨者亦并籍之朝廷虽已给还而未给者觖望能无怨乎罪丽于法正其刑可也或严行科罚而因以为利逋负官物责之偿可也或赦令已蠲而督趣不休秋苗之斛面日增关市之征税日重此岂吾民之所欲哉民所不欲而日夜施之财匮于下无以相养能不涣散乎陛下毋谓京邑之内民物熙熙可以为庆当知自此而往骎骎不如诚为可忧我太宗皇帝尝因观灯御楼美京辇人物之盛宰臣吕蒙正对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都城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愿视近以及逺先正大臣规正人主恺切如此臣愚亦望陛下乐闻忠言以广视听如是而为民之所欲如是而为民之所恶靡不知之然后肆颁明诏诞告万邦政令之不便于民者更之官吏敢为民害者去之逋负之不可催理者蠲之枯旱之乆濡以甘雨岂不足以悦人心召和气而洽隆平之化哉前日之叹息愁恨今日之讴歌鼓舞在陛下一转移之间尔人心既固国势日张孟子所谓施仁政于民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者将验于今日矣昔皇佑中范鎭建言备契丹莫若寛河北河东之民备灵夏莫若寛关陜之民备云南莫若寛两川湖岭之民备天下莫若寛天下之民此至论也惟陛下亟图之

轮对陈人君宜达民隠札子

臣闻子夏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谓民之父母矣孔子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民之父母矣至哉圣言子有疾痛则父母知之民有疾痛则人主知之其知之最先故救之最切洪惟我艺祖有父母斯民之仁尝诏诸州长吏视民田旱者蠲其租勿俟报盖虑其稍缓有拯救不及者呜呼可谓至切矣仁宗明道中江淮旱蝗命范仲淹安抚时民有食乌昧草者仲淹撷以进御且请宣示六宫贵戚以戒侈心[案范仲淹年谱事在明道二年八月]其言切矣而不以为忤岂不曰民之艰食固人主所欲急闻者欤人主虽俭而六宫贵戚或侈亦足以伤财而害民此仲淹所以并及之而仁宗所以嘉纳之也今陛下躬行俭约诚心爱民同符于艺祖匹休于仁宗矣然不知黎庶之疾苦果能尽达于冕旒之前乎近而京辇米斗千钱民无可籴之资何所得食固有饿而死者有一家而数人毙者逺而两淮荆襄米斗数千强者急而为盗弱者无以自活官给之粥幸有存者而无衣无褐不堪隆冬或以冻死遗民气息仅属虽逢春和岂能遽有生意乎淮西漕臣目其饥羸困毙之状摹写为图观者无不愍恻不知亦尝进御如范仲淹之进乌昧草乎陆贽有言流俗之弊多徇谄谀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闻则小其事深讥当世奏荒之不以实也今圣德寛仁监司郡守固宜皆以实告然愿陛下更咨询之使闾阎纤悉之情毕达于几席之间如家至而亲见之则父母斯民之意笃矣臣闻古者制国用必于岁之杪曷为其必于是时也五谷多寡岁终毕见可量入以为出歉岁用度非丰年比故也今当饥馑艰危之时而中外支费犹如丰登之岁可乎小民嗷嗷仰哺方切坐视则不忍赈恤则不给惟有裁节冗费上自乘舆服御下至百司庶府无所不节以为施惠之具或可以救不然将何望耶侧闻去冬陛下临朝深以得雪为喜而又轸念饥民之寒更粜为济以直给之圣意切矣臣愿陛下更推广之凡立事贵乎举要惟救荒独不可略条目愈详则惠泽愈广故成周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当是时富藏天下民生熙熙虽遭水旱可无菜色而赈饥之具多端如是盖不敢不如是也陛下宜深思此意凡可以加惠吾民者无所不用其极宁过乎详毋失之略庶乎恩意周洽而赤子可活矣周世宗五季之君尔犹曰民犹子也安有子倒垂而父不解者今以圣主如天之仁岂其抚摩涵育有所未及乎民困极矣惟速救之岂独生灵之幸实宗社之幸取进止

絜斋集巻二宋袁燮撰

奏疏

轮对建隆三年诏陈时政阙失札子

建隆三年二月甲午诏自今每五日百官以次转对并须指陈时政阙失朝廷急务或刑狱寃滥百姓疾苦事关急切者许非时上章不候次对

臣闻国家之务有缓有急急者宜先缓者宜后不可易也苟不明乎先后之序而缓其所当急譬之拯溺救焚而欲从容以待之其能免于焚溺乎太祖肇造区夏虚怀听纳凡转对臣僚必欲指陈急务且许非时上章圣训如此当时羣臣谁敢以泛泛不切之语上渎天听哉孟子曰智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尧舜之智而不徧物急先务也圣如尧舜不可复加矣而不过乎急其所当急然则缓急之序其可紊乎今天下之务固有甚急者矣而羣臣进对者不能尽遵皇祖之训或陈不急之务苟塞一时之责是诚何心哉爵禄之念重指陈利害或与时忤有妨荣进不若姑举细故下可以计日俟迁上可以不次拔擢自为身计不得不然操是心以事君岂得谓之忠臣哉惟其言不尽忠所以刑狱之寃滥百姓之疾苦凡事关急切者明主不得以尽知且夫人命至重贼杀不辜汉法甚严虽张敞之才不免罪废今仁圣在上而牧守苛酷或罪不至死辄行腰斩或盗不尽获诛及主将轻蔑朝廷专恣无忌此艺祖所谓刑狱寃滥者陛下亦闻之乎吾民困于征敛非一日矣而近年尤甚已放而复催已输而复纳刻肌及骨无所赴愬此正艺祖所谓百姓疾苦者陛下亦闻之乎北方大扰羣雄并兴中原遗黎皆欲相率以归我纳之则未有供亿之资拒之则失其归向之意所当深思极虑求两全之策而江淮帅臣敢行一切之政所在张榜流民并与约回盗贼并行剿戮夫慕义来归不过此两项尔而拒絶如此之严安得不怨古人有言愚夫愚妇一能胜予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使北方之民皆与我为仇敌皆将致死于我不知吾之帅臣将何以御之力不能御苟为所胜则江陵不固而吴蜀断而为二岂小故哉此正艺祖所谓事关急切非时上章者陛下亦闻之乎臣愿陛下申严艺祖之训凡转对臣僚惟急务是陈敢有循袭旧态毛举细故者黜责一二以励其余则佞谀之风变而为忠鲠矣北人来归严于拒絶事关安危不可不审欲望明诏大臣广咨博访求夫策之至当有安而无危者此今日最急之务也惟明主亟图之

轮对干德三年内库金帛用度札子

干德三年三月太祖以军旅饥馑当预为之备不可临时厚敛于民乃于讲武殿后别为内库以贮金帛号曰封桩凡岁终用度赢余之数皆入焉至景德四年十月眞宗谓羣臣王旦等曰太祖以来有景福内库太宗改名内藏库所贮金帛备军国之用非自奉也二圣平荆湖西蜀岭表江左河东所费巨万皆出于是不取于民以陈彭年所撰内藏库记示之

臣闻傅说告高宗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国朝之有内帑所以为军旅凶荒之先备也岁月愈深则储蓄愈富自太祖肇始至于太宗财货山积毎千计用一牙籖记之名物不同籖色亦异制敌救荒之具沛然有余此眞宗所以形于叹美也今陛下躬行俭约崇尚朴素虽大禹之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何以过此不知内帑之积足以为兵荒之备否乎闻之道路陛下宫中用度比之先朝仅及其半此节俭之至也不知所节之财皆归诸内帑否乎七八年来东内无供亿之费而房廊宫庄之入无异往时大农不得而预也不知悉输于内库否乎淳熙间临安守臣始以羡余缗钱为献毎岁十万复益之每季一献遂至四十万皆入禁中以充博弈之用此干道以前之所无有也陛下游心淡泊不迩声色宫掖之内无复此乐不知此四十万缗复何所归乎如使此等钱皆归内帑日积月累财计安得不裕神宗元丰中所储羡财凡三十二库较之三朝又过之矣神宗志在有为所以先为之备不得不然也陛下可不鉴观于此哉金人衰微行且灭矣金亡之后羣雄纷然皆与我为敌国而吾所以待之者亦惟曰和战两端而已与之战乎安得兵力如是之劲与之和乎安得岁币如是之多此诚未易处也然则今日之内帑其可不汲汲为缓急之先备哉艺祖尝言北人精兵不过十万我以二十绢易一首级费绢二百万而北裔尽矣伟哉英姿雄略经画大事如指诸掌惟其先事而有备也陛下当今日可为之时诚能讲求乎可为之具亦何向而不济此内帑之储所以不可不爱惜也抑人有言累土可以为山何者积之使然也又曰江海不能实漏巵何者有所自泄也故储蓄则为莫大之利而渗漏则为莫大之害谨其堤防明其要束常如先朝之时则内帑之丰亦当无异于先朝矣惟圣主亟图之

轮对咸平元年彗出营室北札子

咸平元年正月甲申有彗出营室北三月甲午诏百官极言得失上谓辅臣曰朕即位以来罔敢暇逸今彗出甚异奈何宰臣吕端等言变在齐鲁分上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耶参知政事李至曰陛下此言可以却妖矣丁酉彗灭

臣闻人主克谨天戒凡有灾异皆当恐惧修省益修厥德岂有此疆尔界之别耶譬之人有疾病或发于头目或发于胸腹或发于手足虽所在不同皆吾身也其可或忧或否乎彗者除旧布新天之大变也分野之说古虽有之然通天下一体齐鲁之灾即京师之灾也庸君姑以分野自寛圣主则惟灾异是惧眞宗自谓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可谓圣君之谟训矣昔宋景出人君之言三荧惑为之退舍今眞宗畏天之言深切着明如此其感悟宜如何自甲午至丁酉甫三日尔而彗遽灭天人之感通岂不捷哉圣主遇灾而惧同符周宣而阴阳占验之语犹曰某分某野不无避忌此乃谀悦之言不可不察也天下之患莫大乎听谀悦之言谀言进则正论息矣惟圣主审思之

轮对熙宁三年太白昼见札子

神宗熙宁三年九月二十五日司天监言太白昼见距九年冬数出昼见占者以为主兵而河湟湖南安南用兵兹其应也

臣闻夜则见昼则伏不敢与太阳敌星之常也当伏而见与日争明失其常矣故其占主兵兵戈将动于下则金星先变于上吁可畏哉我神宗皇帝愤北方之强故先从事于西戎所以断匈奴臂也于是乎复洮岷克梅山降木征而南则有交州之役兵连而不解金星昼见之应昭然不诬自陛下践阼以来星变屡矣而太白之失常未有如今岁之甚者盖自五月二十一日以迄于今渉厯五旬晴必昼见前代之所无有史策之所不载有识之士深为国忧之陛下诚心畏天每遇水旱减膳彻乐忧形于色引咎责躬斋洁致祷凛乎有渊冰之惧今而星变异常其占主兵乃疆埸将扰事变方殷之兆也而九重之上晏然自若不以为忧何哉董仲舒有言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异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金星昼见之久可谓怪异矣此乃天心仁爱陛下欲出此大异以警惧之也而陛下曽不以为虞迨夫伤败之至虽悔其可追乎臣仰观干象俯察人事窃料今日之势虽欲幸其无变而不可得夫既不能无变而吾之将帅则庸懦师徒则畏怯财用则匮乏藩篱则疎漏其果可以应敌乎将拥兵于外而专事交结多方掊克以充苞苴军人愁苦无聊而主将恬不加恤名曰敎阅未始颁赏无以激厉谁复振作以不教之卒而使之战斗则有望风遁逃而已此今日之大弊也自古名将守边其财皆得自用以励士卒则人人慕赏争自奋于功名以遣间谍则冒死不顾密窥敌之动息太祖之任边将得此道矣中兴之初岳飞韩世忠之流皆有不可胜用之材此所以能擒敌而制胜也今之任将毋乃与此异乎城壁之经营固所当务也而板筑并兴则恐力有不及不若择其至急者先之合数城之力以筑一城则无患乎不坚合数城之兵以守一城则无患乎不足他日或有遗力则又筑其次急者至于公论皆以为可缓者则姑已之昔者汉惠帝之三年春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六月发诸侯王列侯徒隶二万人城长安五年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五千人城长安九月长安城成夫以汉家全盛之时筑一城易事尔而三年之间三兴大役始克为之今边方单弱如是而乃欲于一二年之内办集兹事其可得乎力既不及饰辞罔上势所必至其可恃以为固乎臣所谓藩篱疎漏者此也陛下诚能因此星变慨然发愤大修武备将帅也师徒也财用也藩篱也皆大变于前日则可以待不虞矣不然固未知其所终也臣不胜忧国爱君之心惟圣主察之

轮对绍兴十一年高宗料敌札子

绍兴十有一年二月丙子上谓大臣曰中外议论纷然以金逼江为忧殊不知今日之势与建炎不同建炎之间我兵皆退保江南杜充书生遣偏将轻与金战故敌得乘间猖獗今韩世忠屯淮东刘锜屯淮西岳飞屯上流张俊方自建康进兵前渡金窥江则我兵皆乘其后今虽虚鎭江一路以檄呼其渡江亦不敢来后卒为上所料

臣闻英主之兴所以能折服强敌尊崇国势者惟其经营处置得其要而已捕鳣鲔者必以网罟捕虎豹者必以陷穽设之于此而使鳣鲔虎豹堕其术中则足以制其死命矣高宗之制劲敌用此术也金人既陷寿春乘胜进兵众人皆以为忧而高宗曽无惧色岂姑以是安众心哉盖先事经营多方布置至严至密敌或迫江则王师皆尾其后彼虽凶强岂敢轻举妄动而送死于我哉高宗之制敌可谓得其要矣今日金运既衰蒙古方盛闻已提兵渡大河围陈蔡攻潼关金人之势益蹙其亡指日可待则是朝廷所当熟虑者非金人乃蒙古也方兴之势精鋭无敌岂可不豫为之备诚得中兴诸将分布于江淮襄汉之间委之阃外听其所为或冲其胸或捣其脊或击其左右使敌人踌躇四顾而不知所出则吾可以必胜矣虽然良将未易得也采之于公论公论之推必人材之杰然者也纪律必严敎阅必精方畧必审威声必震而何患乎大功之不集哉窃闻今之边防疎略未备守御诸将多不得人而蒙古之势骎骎将逼甚可惧也经营布置能如高宗则亦可以如高宗之不惧矣惟圣主亟图之

代武冈林守进治要札子

臣一介庸愚寸长无取误蒙陛下拔擢付以边垒伏自思念无以称塞夙夜兢惕靡敢遑处今兹获造阙廷咫尺天颜平生管见得以效其万一天下大务固非疎逺小臣所敢僭议然圣明在上千龄一遇而不能以此时罄竭愚忠仰酬天造则臣之罪大矣臣自待次累年屏伏田里因能究观古今颇识兴衰理乱之故尝以为物有纲领事有管摄五寸之矩足以尽天下之方惟其要而已为治而不得其要则艰苦而无成论治而不举其要则散漫而无统是用述所闻诵所学作书十篇名曰治要其目曰一代之兴自有规模书称成宪诗歌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作遵法言路四辟则下情无壅于上闻作求言捜选不遗则贤能争奋于岩穴作举贤民者邦之本也固其本则邦宁作安民风俗国之脉也其脉不病虽瘠不害作正俗官所以治事也在得其人毋取于繁作省官兵所以卫国也贵其可用徒多无益作省兵官与兵省而财不匮矣作裕财刑者侀也一成而不可变作恤刑居安思危有备无患古之善经也作制敌臣之区区虽不能尽知天下之利害然蚤夜以思妄论天下之要务无出于此十者位卑而言高何所逃罪伏惟陛下赦其狂愚万几之闲特赐省览傥有可采裁而行之岂惟少裨圣治而微臣遭逢圣代死且不朽矣取进止[案原目十篇今缺举贤安民恤刑制敌四篇又省兵裕财二篇仅有数语缺文亦多今无可考补]

臣闻治天下之道不可以溺于卑亦不可以过于高自三代而后类皆趋近效而无逺图以为吾纪纲粗张法度粗修民生粗安斯亦足矣岂必建宏逺之规模而成帝王之极功乎是之谓溺于卑间有英鋭之主谓治效不当如是之琐琐也乃慕高逺求诸上古必欲荡荡巍巍之治复见于今志则大矣而其效邈然是之谓过于高夫溺于卑者固不足论而过于高者徒劳无益斟酌二者而求乎至当其惟一代之家法乎自古帝王之兴必有家法规模于开创之初持守于太平之日后世子孙遵而行之自足以治岂必慕高逺而求诸上古哉绳祖武者可以安天下由旧章者可以固王业纷更高皇之约束虽嘉唐虞乐商周而无益也得失是非黑白较然则当今之务宜将安取臣窃以为治要所在惟我成宪是训是式则可以不劳而成功矣在昔五代之际四海殽乱民用不宁上帝悯之生我艺祖以神圣英武之资首攘奸凶光启洪业王道废而复兴人纪乱而复正规模广大传之无穷列圣承之靡所更改此我宋帝王之业所以与天无极者也继自今文子文孙舍祖宗何法哉今夫有一家者乃祖乃父规模于前为子孙者犹必世守之况以天下之大神圣之所建立哉盖我祖宗之御天下道德仁义以为之本法制纪纲以为之具其更事多故其烛理明其为虑逺故其立法密损益前代斟酌事宜根本乎圣心发挥乎事业坦然大中至正之道质诸百圣而不惭建诸天地而不悖如大禹之有典有则以贻子孙如文武之有谟有烈以启后人也圣上缉熙之学日就月将固尝御经幄命儒臣进读宝训继以正说所以绳祖武由旧章者至矣尽矣臣复何言而臣闻之李绛曰知之不行无益也行之不至无益也方宪宗慨想贞观开元之盛欲庶几二祖之风烈而李绛告以斯言所以勉其君者切矣故臣愿吾君虽圣性得之犹复加圣心焉且臣闻之有遵法之君要必有奉法之臣唱焉而不和则治道阙矣夫崇寛大而本忠厚此祖宗之心圣上之心也而奉承于下者未必不失之严刻裕州县以寛民力此祖宗之心圣上之心也而奉承于下者未必不厚于取民其余庶事惧或皆然则大有戾于祖宗之训是岂吾君之心哉要必致察于此使中外臣子罔不惟成宪是守斯可矣臣所言者凡十皆治要也而以遵法冠于篇首则尤其要者行之以一则是九者无所不合岂不复见祖宗之盛乎汉魏相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已数具汉兴以来国家便宜奏请施行之相岂不能逺取前代顾以为由汉之治自足以致治云尔由是言之论治道于今日者亦奚必为过高之说哉[案以上遵法篇]

臣闻下情之通塞安危理乱之所由分也天下如人之一身血气周流则可以乆安而无疾上下交通则可以常治而不乱昔者先王欲通其情而忧其不能自达也是以求之甚急上自公卿大夫服休服采无不可谏虽百工之微犹各执艺以諌初未尝设为定员也庶人谤于道则庶人有谏商旅议于市则商旅有谏犹惧此心之未孚也于是有谏鼔有谤木有进善之旌又惧夫勇者虽谏而怯者或未能也则为之法曰臣下不匡其刑墨[案不匡原本避宋太祖讳作不正今改从经文]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儆以不谏之刑古之人岂求夫从谏之美名哉亦惟曰鲠切之不闻则幽隠之不达人主深居九重而海内是非利害之实莫能周知此非小故也破崖岸去边幅虚心以求之和颜以受之犹惧忠告之不至而况拂抑之沮遏之使不得尽其情欤臣尝读唐史见李绛对宪宗之语以为始欲陈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将以闻又惮而削其半故上达纔一二未尝不深悲之夫以忠言进于君此亦臣子所当然而乃蓄缩畏忌一至于是此无他顺从则利随违忤则害至利害之心胜故其势不得不畏非彼自畏也雷霆之所击万钧之所压不能使之不畏也夫使臣下有所畏而不敢言则谄谀相师寖以成俗而人主不得闻其阙失矣宫禁之崇深等级之辽絶耳目之所不及者虽至大之事迫切之情且不得而知而民之疾苦何自而伸乎昔我祖宗之际询访羣臣如恐不逮昼日不足继之以夜朝臣转对许以指陈阙失言事之官其多至二十员谏列因循或下诏而警之臣有忠言或漆匣而藏之非止在廷之臣得以尽规也雍丘一尉妄言嫔嫱布衣皂囊书辞狂悖而皆不加罪所以容纳谠言护养风俗类皆以犯颜敢谏为忠至于濮议新法之起争之者虽以罪去而继之者其言益危彼独何恃而不恐哉意者舍己从人从谏弗咈其风声气习固应有是耶比年以来饥旱相仍星纬失度天灾时变如此可言者亦众矣而中外臣庶能奋不顾身以忠言劘上者罕闻焉此岂有所畏而不敢哉抑有由焉盖自中兴之初用事之臣力主和议严用刑罚以钳不附己者之口偷合苟容习以成俗故虽圣君相继急闻切直而士气犹未伸也动其敢言之机而作其敢言之气使其心奋发不能自已者其必有在矣夫瑰奇珍怪产于遐方异域人皆得而用之事固未有不求而得求而不得者虽然求言易从谏难古所谓从谏者非徒求之谓也忠虽不忤善亦不从以规为瑱是谓塞聪斯其为听言也末矣惟知人臣进谏之难而乐闻过失虚怀以改庶乎忠言罄竭而下情毕通是则求言之实也[案以上求言篇]

臣闻风俗之弊有可以复返之理患为政者不能以是为急尔簿书期会断狱听讼世每以是为急而至于俗流失世败坏则因恬而不知怪是何急于彼而缓于此也簿书期会断狱听讼一日不治其害立见而风俗所在虽有不善未为深害也见其可缓之形而不见其不可缓之实培养之不加而纵寻斧焉廉耻日丧忠信寖薄颓靡废阙以至于不可收拾呜呼风俗国之元气也元气枵然则身随之风俗既坏则国从之虽秦之强隋之富而元气不存则危亡可立而待是果可缓耶昔者先王知其甚急也是以省观风俗苟有不善则切切焉以为忧陶冶作成必使粹然醇厚人有士君子之行以为吾代天牧民勿使失性其职当如是也古人以是为急务而后世则忽之教化不明而质朴日消此亦无足怪者我国家列圣相承美化流行习俗丕变既与古匹休矣而审观详察则尚有所当正者承平既乆而侈靡成风也末习之好而去本寖逺也富者竞为骄夸贫者倾赀效之歆艶以成俗侈靡以相高旦旦伐之而本眞微矣臣观汉文帝以敦朴先天下而海内望风成俗翕然化之唐太宗戒靡丽珍奇之好而当时风俗素朴衣无锦绣夫此二君者其道德未纯于古也躬行于上而俗移于下源清流洁表端影直其效固如此也圣上清心正本无他嗜好乘舆服御一切减损所以躬率者至矣而求诸习俗未覩其效意者躬行虽力而法制犹未备欤今夫侯王富戚之家宫室藻绘之饰器用雕镂之巧被服文绣之丽极侈穷奢荡心骇目公卿大夫之家妇人首饰动至数万燕豆之设备极珍羞其侈汰如此及从而问其然则曰吾有所效也京邑四方之极古人所以原本枢机者在是而靡丽为甚来者无所取则亦惟末习是效故近岁以来都邑之侈徧于列郡而达于穷乡此岂小故而可不正哉唐柳泽有言骄奢起于亲贵纲纪乱于宠幸制之于亲贵则天下从禁之于宠幸则天下畏我眞宗时销金服饰其禁严甚然累下制令而犯者不絶故内则自中宫以下外则自大臣之家悉不得以金饰衣服复申严禁布于天下自此无复犯者以其自近始而法禁明也圣上恭俭之化形于宫掖闻于天下乆矣而臣犹虑夫贵戚大臣之家有渐于薄俗而侈靡相尚者法禁之行当自是始行于一二以励其余而风俗可移矣古人举事必有以大服天下之心故法禁可行寛于贵戚大臣而急于士民之家则人不服何者彼固以为吐刚而茹柔也躬行以为之本法禁以为之具而行之自贵戚大臣始贵戚大臣既正则逺近莫不一于正此则正俗之要也[案以上正俗篇]

臣闻唐虞官百夏商官倍成周六卿之属三百六十建官如此之简也夫其建官之简宜其庶事多阙而至纤至悉靡有不举夏商之制臣不得其详而成周之制则有周官在今可覆也自衣服饮食之微羽角茶炭之末阴阳巫祝之技至于鼃黾之去蠧物之除妖鸟之射类有职掌而当时不病其冗也古之制官因事而设理之所不可无也书曰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夫所谓天者岂逺于人乎即理之所当然者是矣有是理则有是事即有是官设官分职惟理所在则虽繁而甚简何者理尽而止不容有赘焉者也三代而上公卿百执事之职一定而不可増损达此理而已矣两汉而下建置渐繁至隋唐而尤甚体统不明官职紊乱于是乎省官之议兴焉夫当流弊既极之后岂可无变通之术而所谓变通者未易言也省之而得其道则人心帖然谁敢不服省之而悖于理则怨谤四集未能革弊而人心先不悦矣此不可以不深察也昔张延赏尝省官矣而道路訾谤柳仲郢亦尝省官矣而议者厌服省官一也而人心之应乃尔不同此无他延赏不得其道而仲郢能当于理故也在理不可不省而人心皆以为当然何为而不服哉省官之说在今日诚不可缓而理所当然者不可不讲也某局事至简也而官猥众省之可也某局事至剧也而官亦多勿省可也或出于先王之所创立或出于末世之所建置当因则因当革则革概之以理可也举事以理而私意不行焉则人心必服虽有不服者事乆论定而亦从之矣虽然此犹其流也遏其流不若疏其源今日之官所以冗岂非所从入者太多乎即其所从入者裁节之此所以疏其源也昔艺祖之法自台省六品五品诸司一郊而任一人自两制以上一岁而任一人而仁宗之世则损其数至于神宗之初宗室袒免之外不复推恩袒免之内以试出任夫圣人岂乐此矫拂人情哉盖曰此而不节则来者日众官不足以处之而日益冗矣绍兴之初以一官而兼数职今也以一官而分数人闲曹冗局可省者众推求其端何以至此近者圣断赫然自宰执以下任子无不减损固已疏其源矣持之至坚确乎不变可也延阁秘殿之职任子之自出者勿庸轻授可也戚里恩泽之滥可损者损之府史胥徒之员可汰者汰之凡无益于国而坐糜廪禄者省之又省而冗官之弊革矣夫举事而咈人情固圣人所不为惟理所在而能疏其源则其弊自去而人不惊又何以至于怨哉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臣以为省官之方要必出于此可也[案以上省官篇]

自古患无良将不患无精兵得良将以统率之御之以道束之以法怯者可使勇弱者可使强[案以上省兵篇]

冗官之未省冗兵之未汰皆不可言政事此蠧财之大者也[案以上裕财篇]

絜斋集巻三宋袁燮撰

奏疏

论立国宜正本札子

臣生禀憃愚不识忌讳毎思古人有言事君有犯而无隠此臣子之职也况叨论思献纳之列尤当以是为职者乎臣闻天下犹巨舟也漏焉而窒之斯不溺矣天下犹大厦也敧焉而扶之斯不倾矣陛下视今日之势安耶危耶强耶弱耶如其安且强也虽方盛之强邻犹向风而慕义今者蕞尔残敌犹敢肆其凭凌则中国之不安不强亦已甚矣舟漏而不窒室敧而不扶则将若之何此臣所为夙夜懔懔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也陛下可不深念之哉臣闻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则朝廷之势尊邪正杂糅忠谗并进则人主之势孤夫以土宇之广民物之众共戴之以为君可谓不孤矣然忠臣良士助焉者寡又岂能独运天下乎昔嘉佑中张昪为中丞弹劾不避权要仁宗劳之曰卿孤特乃能如是昪对曰臣朴学愚忠托身睿主不可谓孤今陛下之臣持禄养交者多赤心谋国者少陛下似孤立也仁宗为之感动呜呼一言悟主于斯见之可谓至忠至切矣陛下观今日在廷之臣其皆赤心而谋国者乎抑亦有持禄养交者乎君譬则腹心也臣譬则手足也一体相须休戚利害靡不同之国步方艰当求所以康济之策国威未振当思所以恢张之道痛心疾首莫敢遑息人臣之义也今也不然惟靡曼是娯惟珍奇是好淫侈相高燕乐无节同堂合席不闻箴规相与恬嬉而已赤心谋国者固如是乎贤才之于国犹御寒之衣裘养生之谷粟也汲引善类无间亲疎奇伟卓荦难合自重之士尤当极力推挽俾为时用人臣所以报国也今推贤扬善固不乏人而挟私害正亦或有之合于己则掩覆其大过异于己则指摘其小疵毁誉发于私情而眞才不得展布赤心谋国者岂其然乎星象屡变其占为兵甚可畏也而不以为忧京辇之下剽掠公行非小故也而不以为怪旱潦之后征科如故残民之大者也而不以为非导谀贡佞偷合苟容以梯媒宠禄而己又岂赤心谋国者乎此其二三节目尔其余宿弊人主之所当急闻而人臣之所以不敢尽言者殆未易悉数矣夫所为不敢言者盖言之则大拂人情非所以养交其交不固又非所以自安也植私者众赤心者寡人主少所凭仗其何以重朝廷乎今夫一介之士利害止于一身犹以寡助为戒必求切磋之交况于人主宗社安危所系非轻苟非多助何以为国今日之深患也虽然挽而回之岂不在我伏惟陛下发自宸衷大开言路药期于治病而不嫌于苦口言取其有益而无恶于犯颜惟眞才是用惟公道是行如天地之无私于覆载如日月之无私于照临圣明当阳贤俊布列翼之卫之共图斯世国势既已安强皇威自然震迭区区残敌不称藩面内则殄灭无余又岂能为中国之患哉古语有云正其本万事理臣不胜惓惓惟陛下留神省察取进止

论国家宜明政刑札子

臣近者伏观陛下肆颁明诏抚谕军民具言我直金曲兵应者胜于以开晓人心振作士气可谓义举矣然臣窃谓事有枢要物有根本未有国家不治而可以排难折冲者故孟轲曰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又曰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今吾国家之政刑其皆明乎抑犹有未明者乎臣愚不肖蒙陛下拔擢寘诸论思献纳之列而隠情缄黙非忠臣也用敢以今之政刑犹有未明者为陛下言之臣闻天下之大势有安危有存亡关乎安危犹可言也关乎存亡不可讳矣人孰不知存亡之分至为可畏惟辨之不早耳今自更化以来非才不用凡通敏可喜者靡不甄拔高爵重禄与之不靳宜其如榖粟之必可以疗饥如衣裘之必可以御寒也而考其绩效邈焉未见国势寖弱敌心遂启陛下知其所以然乎则以今日所用之才非不众多而眞才则寡尔似奋发而实怯弱也似多能而实寡陋也不皇皇于仁义而汲汲于荣禄己不自重又岂能为国重乎国人不服又岂能服外域乎今之儒帅固有德望岿然举世推重者矣分阃泸南未为不用而地非切要不足以观其设施今之忠贤亦有慷慨论事名闻中外者矣宜还天朝増重国势而远守支郡未究所长舍莫邪而用铅刀弃周鼎而宝康瓠是非顚倒何以立国此其政刑未明者一也臣闻邦以民宁民以财聚培植加厚则咸安其业朘削无已则不乐其生今日吾民之困甚矣征敛太繁而已输者责其再纳逋负日积而已蠲者不免复催有追胥之扰有鞭棰之严惟命是从民财安得而不匮重以贪吏肆虐政以贿成监司牧守更相馈遗戎帅所驻交贿尤腆而诸司最多之处抑又甚焉见得忘义习以成风于是乎昔日优裕之郡今皆凋敝矣昔日欢乐之民今皆愁叹矣九重之邃其亦尽知之乎闾阎疾苦不彻于冕旒之前官吏贪残自肆于法律之外虐我黎庶邦本倾摇而罕闻有所谴责此其政刑未明者二也臣闻王畿者天下之本京邑者王畿之本古昔令王虽一视同仁而周官所纪于王国尤厚所以固其本也行都之建垂九十年生齿虽繁衣食未裕其故何哉盖自楮币更新而蓄财之多者顿耗自盐筴屡变而藏钞之乆者遽贫比年水旱民无余赀物货积滞商旅不行故大家困竭而小民焦嗷市井萧条而官府匮乏势之所必至也抑又有因循而未革者淳熙中京邑守臣别进禁中缗钱岁以十万计后复増之一季至于十万毎岁凡四十万先朝全盛之时炎兴隆干之际未尝有此今何所从出多方督促先期进献假酒本以充额数米麦之直偿不以时商人咸怨来者益寡酒政既隳榷酤不售何以助经国之费哉京辇之下人心不宁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此其政刑未明者三也臣闻朝廷之上一举一错人所观瞻不可不谨罪所当重而辄轻之禁所当严而辄弛之皆非至公无私之道迎合权奸之意乞斩一世儒宗此等恶名百世不磨众所共弃也而一旦洗涤之安在其为公道乎场屋代笔之罚先朝之所甚严罪至鞭背终身不齿自禁防陵夷肆行无忌今春始严于法而仍薄其罪追止一秩贪鄙恃利之徒何惮而不犯法乎任子铨试至为易得而不能措一辞者往往倩人为之厥费不过千缗而终身可以禄仕法非不究之而官司具文迄无实效夫国不自重以人而重忠良布列重于九鼎奸谀并进轻于鸿毛政具废而不行惟此横暴之徒重为民害浸淫不已则存亡系之矣岂不哀哉此其政刑未明者四也臣闻赦小过举贤才圣人待物之心甚恕怙终贼刑刑故无小圣人惩恶之意甚严夫亦察其情而已矣开禧用兵一时将帅捍患难守城壁者亦不为无劳事平之后乃以廉谨责之岂汉家宥李广利赦陈汤之意乎今已渐录矣而未有所任使顷岁亦有自朝士出守盱眙者经画有方功效渐着俄以罪见斥边人深惜其去臣窃以为台谏风闻斥其罪而罢之公也明主念其勤劳赦而用之亦公也各有攸当两不相损复何疑于此乎至于选锋统制诳北人之来归伪受其降掠其货实而絷以遗敌投诸死地絶中原向化之心原情定罪先王之所不赦而晏然自若罚不伤其毫毛毋乃太寛乎此其政刑未明者五也若此之类尚多有之夫政刑苟明强大之邻不足畏政刑不明微弱之敌不可忽今我虽率道而边臣不体圣意驱其穷乏就食者而饥民无不我怨戮其慕义来归者而豪民无不我怨金虽微弱然能招羣盗而封爵之赦叛臣而复用之亦不为无谋矣鼓率羣怨有所侵越何以待之呜呼处今之世何可一时一刻不以边事为念乎当宵衣旰食坐薪尝胆之时而优游泮奂若四方无虞之日从容拯溺揖逊救焚祸至无日矣可不畏哉书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陛下清心寡欲早朝晚罢不以声色货利汨乱其聪明亦可谓无怠无荒矣然古人之所谓无怠无荒者殆不止此事所当为不亟为之即怠荒也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所以为帝之盛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所以为王之显伏惟陛下若稽古训明诏大臣无一日不熟议边事无一日不延见廷臣合众多之智谋求经济之筹策扫除奸蠧修明政刑自然国势安强威声震迭而敌无能为矣诸葛亮制八阵法敌莫能败可谓一代之杰然贾诩不称其用兵之能而美其治国之善盖军国无二道长于治国乃所以妙于用兵也孟轲所谓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者盖如此惟陛下急图之取进止

论修战守札子

臣区区愚忠二月三月获对威颜具陈正月雷雪非常之变宜益修边防为战守之计臣非敢为此臆说也按春秋鲁隠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周之三月夏之正月也孔子以八日之间再有大变故谨而书之又臣恭览国史绍兴三十一年正月丁亥风雷雨雪一夕交作侍御史汪澈殿中御史陈俊卿皆以为阴盛阳微外裔窥中国之象是冬金亮果提兵大入今残敌衰微虽非亮比而雷雪作孽无异曩时臣所以不得不先事言之累月以来淮襄间幸稍宁息然其心变诈万端安知不养力蓄鋭伺隙而作乎蜀被其害所过为墟雷雪之变既昭然矣秋冬之间又将若之何夫备御有素虽强大之敌不足多畏苟安无策虽仅存之国亦能肆毒而或者之论则曰我朝兼爱南北间不免于用兵而终归于和好今亦和而已矣岂必他求臣以为不然曩时金人去中国甚逺粮运难继故不敢轻动而和可以乆今假息之地密迩于我利苟在焉猝焉而至岂复顾盟好哉不可一也汴都四平难以立国欲夺我险要为驻足之地首犯浮光肆及襄汉骎骎以至蜀观其志愿非专为岁赐也彼无求和之意而我强欲与通和大有邀索何以堪之不可二也且所以欲和者图省费耳往年四月聘使之还甫入吾界而犯顺之兵亦以是日入难信如此和可恃乎戍可撤乎输转之费生券之费犹自若也夫何省之有不可三也忠义之流排难解纷实赖其力既与敌为仇矣彼方仇之我则和之倒戈反噬莫与为御不可四也堂堂大朝卑辞厚礼谨奉垂亡之国自示削弱谁不侮之不可五也推此以往其不可者尚多有之夫既不可和则计将安之曰自古立国固有终不与外裔通好者石勒来聘晋焚其币苻坚虽强晋不少屈而卒成淝水之功何独今日欲通好欤毋溺于宴安而常轸渊冰之虑毋乐于顺从而急闻药石之言思天变之可畏惧国势之将危无一日不修攻战之具无一日敢忘侵侮之耻选择将帅如恐不及练习士卒常若寇至而絶口勿言通和此则帝王之雄略也呜呼财用未足兵力未强姑从和好似为体国以通和为戒若非体国者究其实而言之求和自我不保其往将有无穷之悔絶不通和事虽难办是乃乆安之策然则臣之愚忠为国虑也深矣虽然谋之寡不若谋之众臣愿陛下肆颁明诏博谋羣臣凡可以制服敌国者毕陈于前而择其至当者亟施行之古者国有大疑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盖所以广其聪明也庶人犹且及之而况在廷之臣乎惟陛下留神则天下幸甚

论弭咎征宜戒逸豫札子

臣闻洪范之有庶征古人所以明天人贯通之理也于休征则曰哲时燠若于咎征则曰豫恒燠若何谓哲明于是非之谓也何谓豫安于逸乐之谓也时者当其可之谓恒者过于偏之谓人主明于是非有如黑白必能忧勤政治必能总揽权纲贤必任而不贰邪必去而勿疑利于民者必能兴之害于民者必能除之和气所感嘉祥必应此时燠所以顺之也人君安于逸豫昬而不明窒而不通舒缓而不肃寛柔而无断朝廷之政事不能自有所施设天下之人才不能自有所进退国无定论人有离心乖气所召灾患必作此恒燠所以应之也天人一理随感而应可不畏哉陛下临政图治不为不乆而和气有未充灾异犹未弭去年乆旱河流断絶种麦未及而田已扬尘不可复种矣人皆忧之曰他日其可接食乎祈雪未应人情皇皇又皆曰疫疠其将作乎螟蝗其将炽乎恒燠之为害如此至于冬深雨则降矣而麦犹未出雪已作矣而移时即止是恒燠之流毒犹未歇也陛下早朝晚罢不徇于货色不盘于游田无逸豫之失而有逸豫之灾此岂可不推原其故欤以臣所见所谓逸豫非必货色游田之谓当边烽未熄戎事方殷之际而优游恬愉若四方无虞之日眞才未必能用宿弊未必能革骎骎焉日入于颓敝之域军民愁怨无所赴愬兹非逸豫之所致欤病已深矣事已迫矣汲汲图之犹惧不及又可悠悠乎毋以嘉祥之略应为喜而以余灾之犹在为惧肆颁明诏引咎责躬曰天下其许朕自新改弦易辙勇于必为人主作兴于上人臣震悚于下无敢骄奢无敢耽乐朝思夕虑翼赞明主同以宗社生灵为忧何患乎灾异之不消乎臣闻人主患无其志不患无其功窃观陛下天资之粹美圣德之纯茂足以冠羣伦足以恢逺略所以每获面对未尝不陈二帝三王之道每侍经幄未尝不进忧国爱民之言诚愿陛下勿自菲薄恢张志气卓乎如古大有为之君今日恒燠之灾人皆以为逸豫所致臣日夜忧思不知所出何者逸豫之失人主之大戒也区区残敌假息侨寓我有其备何患不克若因循纵弛无奋发之心而专以自守为说守不能固寖微寖弱而遂至于通和则大事去矣无可言者矣堂堂大朝而委靡至此可不痛哉此臣所以惓惓而不自已也诗不云乎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惟陛下深思此言常以逸豫为戒宗社幸甚生灵幸甚

论弭咎征宜开言路札子

臣恭闻绍熙二年仲春月朔疾雷震惊继以大雪光宗皇帝惕然祗惧越六日诏侍从台谏两省郎官馆职各条具朝政阙失以闻一时忠臣良士献言者甚众当时急务莫不上达可谓有应天之实矣咎征虽形邦本自固奸宄不作疆场不耸岂非变灾为祥之明验欤今陛下寛仁恭俭不敢荒宁畏天之心亦已笃矣乃正月二十四日气令甚燠及夜过半天大雷电发于都邑二十六日霰集不止通夕飞雪积于平地乆而后消夫雷乃发声蛰虫启户着于月令之仲春今先期而发已非其时矣雷阳也中国亦阳也雪阴也外裔亦阴也当春而雪未为害也而作于雷震之余阳已发舒而阴忽用事不宜积而积阴盛而阳微有外裔侵侮中国之象岂小故哉盖自残金窜伏汴都陛下不忍拒絶仍与通好羣盗之归附者拒而不纳流民之逃死者却而不受故此曹皆惟我是怨而金人以我为怯纠合羣怨致死于我侵犯王略无时无之陛下履至尊之位而见轻于垂亡之国辱莫大焉其可以不自奋发乎虞书曰元首起哉起云者奋发之谓也元首奋发则国人莫不奋发矣深惩既往之失克图日新之功恢张纪纲振起颓惰以伸中国之威以破外裔之胆此所谓奋发也臣不暇逺引姑以近代之事明之金亮之犯淮也兵力甚强自谓长江奄忽可渡我高宗皇帝曾不少慑下诏亲征敷奏其勇而益内修政事王继先医术之精罕见其比所以保卫圣躬者也台谏力排其奸而籍其家赀刘婕妤宠冠后庭中外所知也一言救解继先则斥之不旋踵张去为阉官之长骄横乆矣亦以台谏之言而投诸散地此三事者皆行于金亮犯境之日敌势虽暴而圣断赫然此国威所以复振而金亮所以遂却也人主之所为不必屑屑于细故惟能举二三大事足以耸动天下者奋发而力行之则尊居九重而威震六合反复手掌之间尔雷雪之变人皆以为阴盛阳微之故此乃皇天启佑上圣欲以刚济柔以威辅德而成以阳制阴之功也陛下其可不仰体天意欤光宗亲遭此变敷求谠言陛下必欲消变致祥亦宜开忠直之路以通天下之情古者孟春之月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求之如此之切盖不如是无以闻已过而修阙政也天灾固可畏然人君修省则有其象而无其应向也阴盛而阳微今也以阳而制阴蕞尔残金岂能抗衡于中国哉日月中天爝火自息臣不胜惓惓惟陛下留神取进止

絜斋集巻四宋袁燮撰

奏疏

论蜀札子一

臣窃观当今之务惟边防最切而其间利害有未易言者自淮甸以迄蜀皆边面也形势至广不胜其备要当斟酌时宜而善处之淮甸廹近中都论者皆以为急然以臣视之近者固不可缓逺者尤不可忽臣请先言蜀中之利害可乎葢昔者张浚既失五路力不足以养兵乃以五路财赋均之西蜀增立名色谓之折估蜀人由是重困驯致于今资用耗竭人情既岌岌矣往岁金人至邉淮襄之间日寻干戈独此一方互市自若遂启敌心乘间深入杀戮不可胜计忠义之徒痛其家之碎于敌也缟素复雠义固当尔而我师追而还之金蹑其后无所逃死安得不怨怨讟并兴虑其难制尽散之以为农则安得而不叛敌窥其意从而诱之幸以忠义自名终不甘为敌役及其未固汲汲招集其亦可也而事权不出于一诸司各行其意于是乎纪纲纷乱奸宄并作而闗外四郡遂莽为盗墟此关乎安危之时也若救头然[案此句上疑有缺文]虽危可安失今不图噬脐何及万一四郡失守则西蜀之心摇矣惟蜀与楚相依以立蜀人乖乱楚将若何唇亡齿寒之忧近在眼中矣淮甸其能自安乎中都寜不震乎可为寒心可为恸哭此其利害岂直安危也哉智者图事因祸为福转败为功原纷扰之由求康济之策推赤心置人腹中则铜马之流莫不感悦释贼将用其计谋则李佑之徒皆能成功不疑于物物亦诚焉古人此论可谓着明矣淮西山东之豪所以为我尽力者诚心待之蜀之当是任者诚能效其所为开示大信坚于金石孰不乐为吾用并邉忠义声势相接若左右手之交相为援若兄及弟之共御其侮智谋迭出则残敌不能支矣此所谓因祸为福转败为功者也扬雄有言御得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使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御之为言结之以恩信闲之以法度不疾而徐巧于调伏有致逺之能而无泛驾之患也苟非其人孰任兹事摈黜其庸懦不才者更用其望实夙著者号令一新精采俱变元气既充外邪消伏挈诸扰攘之中置之安全之域岂惟蜀安天下举安事之枢要昭然在是也惟陛下亟图之

论蜀札子二

臣不佞去岁六月八日获对清光极陈蜀中利害亲聆玉音有忠直可见之褒足以仰窥圣心垂意于坤维者如此葢此一方去天万里安危休戚艰于上达形势何以联属警急何以赴援非其它诸路比也故圣心深虑之残宼稔恶时有侵犯今春大入歴兴元寇金洋遂至大安我师剿之殆无遗类威声既震迭矣然变诈之性巧于窥觇万一乘我少懈夺我江源顺流而下声摇东南将若之何不可不虑也夫藩篱严宻彼安得以窥我根本坚壮彼安得以摇我昔孝宗皇帝光临万寓中外敉寜矣而犹切切焉惟蜀是忧命执政大臣继踵宣威者至于三四又诏制置司同诸帅臣铨释兵将庸懦不堪倚仗者而易置之夫宣威之设不于他路而独于蜀兵将之易置不施之他路而独施之蜀圣哲之心深知天下安危实系乎此重此一方所以重国势也陛下可不绳其祖武而加重于此哉葢今日蜀之急务有六臣请为陛下略陈之夫阶成和鳯蜀之垣墉也其地险絶为吾障蔽则关内诸郡虽不立城壁自然安固焚荡以来外无垣墉之可恃内无城壁之可依表里俱虚寇寜不益肆其毒乎人情岌岌避难而逃者无复归志非小故也毋惮大费亟为之图度僧鬻爵费广不靳而责成于郡邑视其多寡以为殿最磨以岁月庶可渐复此其急务一也自古巴蜀号称多士诸葛亮奋于隆中豪杰归之如水赴壑勲名烂然前后相望可以今日而无其人乎属者沔帅察其奸欺立谈之间断此大事此固蜀中之儒英也如此人物搜扬简拔推诚而任用之何由不济此其急务二也自古立国赏必以信况捐躯犯难尤为可念者乎故曰军赏不踰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而议者或曰是不宜厚厚则贪功而生事以宋璟不赏邉功为说而不知其时之不同多难之秋正藉其力庸可抑乎大安之战其功甚伟醲赏以厉其余诚不为过此其急务三也巴蜀天险民生其间类多劲武勇于战斗其天性也然聚而不教与无兵同教而无别与不教同择其杰异者丰其犒赐养其力精其艺而励以忠义之节则有勇而知方矣推之田野之间因农隙以习战若雄邉子弟所以著称于唐者则民兵亦精矣此其急务四也蜀之境土与羣蛮邻非我族类未易调伏今残宼敢尔凭陵安知蛮之不吾窥乎昔李徳裕之节度劔南也建筹邉楼而图其形势复卭峡关以夺其险阻威望赫然数年之内犬吠不惊其所施设必有深服其心者矣已然之效足以为法此其急务五也蜀本富饶之地自折估之法严财益匮民益贫重以金人之扰穷悴无聊何所越愬所宜选择良吏抚摩爱养如保赤子如烹小鲜仁民之政务在必行逋负之物蠲以惠下以纾民力以结人心以为手足捍卫头目之备不亦善乎此其急务六也兼此六者推而广之则今日之蜀犹往时之蜀也如其不然溃裂四出不可复救矣昔我艺祖肇造区夏先取荆南以通入蜀之路继取全蜀以图混一之功宵衣旰食勤苦至矣陛下嗣守丕基可不念当时取蜀之难而思今日保蜀之策哉是故国事之可忧者莫如蜀外障之难防者亦莫如蜀何者其地至逺也有才而无识者不足以为蜀帅有勇而无谋者亦不足以为蜀帅何者其任至重也先朝遴选于众必以张咏之徒为之中兴以后吴玠吴璘兄弟实任其责其才气之雄智略之伟立乎千万人之上折冲御侮谈笑间尔然则今日之典方面镇全蜀者其可不以前修自励哉付之以众人所不敢当之事期之以众人所不能成之功兼总四路专其委寄则威望日益隆优选寮佐为之强助则谋虑日益广此方之疾庶其有瘳乎西陲既安则东南恃以无恐臣所以披肝沥胆控告君父者非独为蜀计为天下计为宗社计也嫠不恤纬忧在宗周惓惓之忠惟陛下察之取进止

论备边札子一

臣窃惟当今之务有不可一日缓者邉防是也自陛下更化以来今十年矣筑城壁浚濠堑缮甲兵积刍粟习武艺申军律未尝一日不为备御计也勤勤葺理至于今日宜其十全无阙物物可仗邉疆隠然有不可敌之威强邻帖然无敢为寇之意其理固当然也近者窃闻垂亡之寇辄敢率其余众侵我疆场掠我人民焚我庐舍偃然有轻视中国之心陛下知其所以然乎然则我之所为邉防者未必真可恃也将帅者三军之司命往时稍有劳绩之人率以罪罢凡今所用新进为多孰为智孰为勇朝廷不得而知也孰为杰出孰为中材朝廷不得而知也四顾乏使聊且用之是谓之尝试任尝试之将而责以真才实能之事岂不难哉然则何以得良将曰朝廷之上改弦更辙作其怠惰苟安之气则良将出矣敌虽微弱而交聘未已所以犹敢桀骜一旦絶之出其不意寜不震慑若犹侵犯以兵驱之观其战斗而智勇杰出之才因是表见折冲御侮不患无人此乃邉防之首务也讲和誓书质诸天地邀诸鬼神不如约者堕其国可谓严矣谁敢违之而敌人辄敢渝盟岂不自知其非哉直欲邀我岁币故为此小挠尔我从而与之是畏其威也是示之弱也堂堂大朝而见胁于衰残之小敌惟其所欲略不敢较兹其为耻辱也大矣使彼犹在燕山其国尚强未尝弃好虽与之可也今失其险阻不絶如缕又已渝盟其可与乎稽诸公论万口一辞谓不当与惟浅谋寡识者或以为当与尔一或与之我气先索何以立国方今鞑靼最强及其它豪杰崛起于北地者甚众见吾怯弱如此将有吞噬之心岂不尤为可虑乎昔绍兴中北方强盛而徽皇梓宫未归太母隔在沙漠高宗不得不与之和所给岁币减于全盛者半而当时忠臣义士犹以死争之及金亮叛盟亲提重兵大入淮甸而完颜雍已入于北方亮寻陨于非命而雍尽反其所为其国再安欲寻旧好故孝宗减币而与之和今之残寇与其强盛之时固万万不侔也而我之与币增于隆兴一如绍兴之数毋乃太不称乎毋乃太卑辱乎借寇兵资盗粮古人之所深戒也彼既渝盟是为敌国乃以重币资之衰弱之余一旦得此以激厉其众又岂中国之利也哉善立大事者能反而用之不以是资敌而反以制敌夫今之所患者财用未充也然岁币之数不为不厚足以募勇敢足以旌战功自今以往边防于此取办国威由此复伸此天所以佑我国家也其弱也易兼其昧也易攻摧枯拉朽不劳余力此天所以授陛下复雠雪耻之机会也残寇折而入我蒙古及夫羣雄知中国有人莫不惕息此天所以启我昌运也陛下内揆于心晓然见夫岁币之不可与固守而确持之则可以奉顺天意矣臣闻孔子之言曰为君难何为其难也决大疑定大计措其国于泰山之安天下无敌焉所以难也势则不强威则不振患人之见陵重赂以求免中才常主亦能为之何待于圣君乎愿陛下审思之臣不胜惓惓取进止

论备边札子二

臣窃惟当今之务备边为急要当精讲而熟计之吴吕范有言同舟渉海一物不牢则俱受其病此至论也然则今之邉防其可有一事不备乎臣职在献纳不敢缄默谨以今日六事公论以为未备者上彻渊听臣闻古之立大事者必定其规模而乘其机会譬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图其终行无越思所谓规模也始如处女敌人开戸后如脱兎敌不及拒所谓机会也夫惟规模素定于胷中缓急先后有如王朴平邉之策故守不为徒守而战不为浪战机会未至则舒徐以待可为之时机会可乘则果决以奋有为之略大功之所由集也今之防邉亦果能若是否乎此公论以为未备者一也臣闻古之善料敌者必察其虚实而知其强弱避实击虚避强击弱则易为力今自问探不明懵不知其所向不捣其虚而捣其实不攻其弱而攻其强岂惟无益必将自毙又何以决胜乎此公论之所以为未备者二也臣闻古者百将一心三军同力如腹心手足之交相为用如父子兄弟之无有间隔泰誓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此兴亡之所以殊也今人各有心异论蠭起不以国事为念而惟己私是逞甚者他人有能己则嫉之造作浮言播于朝路使有功者不能自安岂忠于事君者乎此公论以为未备者三也臣闻兵不在多以精为贵国初兵籍不过十五万而征伐四出莫不如意惟其精也自秦桧当国阴与金人相结沿邉不宿重兵故大军屯于江山有急出戌给之生券不为不多矣然皆习于骄惰不堪战攻故议者以为不若令归旧屯而以其生劵给沿邉武勇之士公家支费不增于前而守御得人逺胜于旧有安居之乐而无出戍之劳新卒列营相望则大军可以渐减阙额勿补以计消之诚强兵省费经久无穷之利也而不闻施行此公论之所为未备者四也臣闻善驭军者必严其纪律白刃在前不敢不蹈以为退郄者必死而前进者犹可兾其或生也故惟知主将之可畏而不知敌人之可畏出师之日坐者涕沾襟卧者涕交颐一死将至所以悲尔今军人遇敌望风而奔葢以为前进多死而退却可幸免也纪律之不严亦至于此乎此公论以为未备者五也臣闻善养兵者必厚其赀财国初沿邉诸将久于其职关市之征皆得自用以招募勇士以旌赏有功以资给间谍裕然有余未尝匮乏中兴大将所蓄之财亦不可胜计绍兴之末内帑所赐犒军缗钱多至千万无所靳惜今日军用不饶既无以丰犒战士又主将朘削而军人益贫平居憔悴无聊临难岂能死敌此公论以为未备者六也即此六事推之其它未备者亦多矣区区残寇敢抗天威苟不能克为千载笑伏惟陛下严饬内外大臣大修军政如臣所陈六事靡不更张以实邉防以强国势当今之急务也惟陛下亟图之取进止

絜斋集巻五宋袁燮撰

奏状

江州乞祠状

某一介疎庸重以衰朽误蒙公朝使令毎愧无补毫髪今春一病沉绵七旬百端医疗始得痊愈气血从此消耗体力常苦倦乏勉自支撑毎虑旷废虽居官贵乎久任然多病难以素餐苟不知退何能逃责目今时和岁稔民生奠居官事稀简自可少安愚拙岂复有所规避止縁衰惫不免控陈伏乞朝廷特赐敷奏付以祠禄一次使得优游里巷休养精神实余生之大幸

辞免除都官状

某今月一日准省札正月十八日三省同奉圣旨袁某除都官郎官日下前来供职其江西提举职事令江公亮时暂兼权候正官到日依旧者宠渥踰涯省循非据伏念某才能驽下知识卑凡曩者承乏九江初无善状既而滥承隆旨复愧罔功加以年龄迟暮齿髪凋零筋力疲惫老态具见难以复污朝列且七十致仕着在礼经不知止足有亏亷耻方欲披露情愫引年而归忽蒙误恩岂宜忝冒伏乞朝廷特赐敷奏收还成涣俾遂退闲不胜大愿所有省札某未敢祗受

辞免兼国子祭酒状

某昨于三月内具申朝廷乞免兼祭酒寻准省札奉圣旨不允依旧兼领今已累月窃縁监学之职专领教导诸生曩以秘书少监兼领馆中职闲无事时复一到往往多入学中得以专一与诸生讲习颇相信向自兼职经筵讲说之日多凡三日始得一到学中相与讲习之时甚少诸生信向寖不如前毎窃自愧不敢安处欲乞朝廷特赐敷奏

辞免升兼同修国史实録院同修撰状

某今月十一日准省札三省同奉圣旨袁某兼同修国史实録院同修撰者迭冒殊恩难安愚分伏念某自叨史职屡阅岁华怜五技之已穷叹三长之蔑有日虞显黜敢觊起升伏乞朝廷特赐敷奏许仍居于下职庶少穆于师言所有恩命未敢祗受伏候指挥

辞免专一编类孝宗寳训状

臣今月十六日伏准省札备奉圣旨令臣专一编类孝宗皇帝寳训者臣窃以圣君之巨典实为治道之宏纲欲总括于羣书必参稽于众俊如臣者见闻浅陋学术荒芜自知无补于明时屡丐言归于故里未蒙从欲常惧逾涯矧裒烈祖之明谟亶谓熙朝之盛举尾簪绅之后或可効于微长颛笔削之权实难尸于重任傥惟冒昧必速悔尤伏望圣慈收还成命改畀逸羣之彦丕昭垂世之规臣无任祈天恳切之至

乞归田里状

某孤陋之踪来自江右再登朝列尸素无补三年之间屡求闲退未蒙从欲毎不遑安伏念某学术迂疎才能谫薄久尘清贯积忧熏心今则疾病侵陵精神恍惚颠倒错乱如痴如醉古人所谓老将至而耄及之某既耄矣复何能为自度余生来日无几某之一身不足自惜惟是违去松楸于今九载不得一见死不瞑目伏望恻然兴怜特赐敷奏许归田里得以少延岁月实出生成之赐伏候指挥



某近以衰老多病欲归田里具申朝廷乞赐敷奏伏准省札奉圣旨不允某窃惟礼经大夫七十而致仕若不得谢则赐之几杖盖必其人硕徳重望足以为荐绅仪表崇论宏议足以补时政阙失求退之意虽坚而朝廷藉以为重故不许其谢事而以几杖安之其礼厚矣若某者曾乏寸长滥叨班列车载斗量何可胜数既非致治之才难免腐儒之诮其留其去无闗重轻尸位素餐益增愧悚此所以不得不去者欧阳修范镇人物之冠也然修年六十有五镇年六十有三皆致其事先朝从之某于此两贤无能为役而行年七十有三矣若犹顾恋公论谓何伏乞朝廷再赐敷奏俾遂归田之请庶逃贪位之讥伏候指挥

乞归田里第一状

臣猥繇疎浅躐处清华曾无补于涓埃毎自惭于尸素如临渊谷若挞市朝慨念初心本自期于超卓岂宜晚节乃不顾于亷隅屡腾告老之章未遂投闲之志有识咸嗤其固位后生亦诮其谋身既公论之弗容矧衰年之多病蕞尔仅存于陋质顽然有类于枯株知来日之无多痛修名之不立仰祈睿鉴俯察愚衷与其濒于危殆而始听其归孰若可以支持而亟从所请得少延于岁月实有頼于生成臣无任祈天恳切之至取进止

乞归田里第二奏

臣近以年老衰病具奏乞归田里续准省札奉圣旨不允伏念臣学不足以造古人之精微行不足以为当世之准的琐琐未工于谋国惓惓惟切于爱君屡陈逆耳之言毎切撄鳞之惧圣恩寛大固靡不容弱植孤危终难自立加以年龄之迟暮不堪疾病以侵陵名虽谓之老成实自惭于昬耄若犹贪恋必致颠隮辄干方命之诛再控由衷之请一言不实是谓欺君三尺具存何所逃罪得即安于故里实有頼于深仁臣无任祈天恳切之至

再乞归田里状

某近尝披露肝胆乞归田里续准省札奉圣旨不允某窃惟义利之辨古人甚严所贵乎学士大夫者惟其见得思义也若嗜进无厌苟得无耻此乃庸鄙小人所为安在其为学士大夫乎故孔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某尝服膺此训乃知人生自有乐地此心无愧虽贫且贱自有真乐此心有慊虽富且贵不堪其忧故不合于义者圣人深戒之义之为言宜也非所宜得而得之非所宜处而处之皆不可以言义某年七十有四矣平生安于定命不求荣达今晚节末路来日无几乃嗜荣冒利不顾亷耻岂不有负于初心乎宜去一也供职成均三年有半未能作新士类沦胥恶习尸位素餐已深负愧升华禁近何以堪之宜去二也自嘉定之初离家去鄊今已十稔松楸之念日深日切若溘先朝露将抱恨重泉宜去三也疾病交侵气血消耗目昏华而不明心怔忡而不寜行歩艰涩常忧颠仆宜去四也今宰执大臣在朝无同姓之亲示至公也某区区微臣父子同朝宠荣侥幸公论其谓何宜去五也昔孔戣负二宜去韩愈所以不能留今某宜去也五而犹贪而不休其罪大矣伏乞朝廷特赐敷奏保全余生获归田里实乾坤大造伏候指挥

辞免升兼侍讲状

某今月十八日三省同奉圣旨袁某升兼侍讲洊被恩光弥深震惧眷经帏之宻勿裨圣学之缉熙退省庸愚莫能称塞诵说已踰于始望讲明难冒于殊私伏乞朝廷特赐敷奏俾仍旧职庶免烦言所有恩命某未敢祗受伏候指挥

辞免除权礼部侍郎状

臣今月初七日三省同奉圣旨袁某权礼部侍郎自天有命无地措躬窃惟宻迩宸旒论思禁近俱公朝之髙选实贤士之荣涂况乃摄贰春官典司邦礼必得寅清之彦庶逃瘝旷之讥如臣者才不逮人学未闻道器业弗充而疎庸已甚年龄既暮而朽钝无堪累控忱辞乞归故里未蒙从欲弥切怀惭念神武挂冠所以保全于晚节若甘泉簪笔胡能称报于殊恩自揣非宜实难冒处伏望涣渥改畀名流俾归蓬荜之居少驻桑榆之景所有恩命臣未敢祗受谨録奏闻伏候敕旨

再乞归田里第一奏

臣辄殚愚悃仰渎宸听臣性资鄙陋学术迂疎遭逢圣朝擢登严近非不欲鞭策罢驽少图称塞而黙自循省了无寸长以言其才则不足以排难解纷以言其徳则不足以感人动物叨踰过甚愧怍益多所以数年之间累上投闲之请未蒙从欲殊不遑安忽非意之相干懔孤踪之难立惟知反已讵敢尤人既不容于清切之班盍自放于寛闲之野伏乞圣慈检照臣节次乞归田里奏请速赐施行臣无任祈天恳切之至

再乞归田里第二奏

臣近者辄控忱辞乞归田里续准省札奉圣旨不允臣一介疎庸滥膺任使非不知事君之义当致其身方国家多事之秋非臣子归休之日独以年龄迟暮体力衰頺勉强趋班名实俱丧己既不能自重人亦从而轻之居论思之地参劝讲之华而苟容于其间则朝廷亦轻矣此臣所以不得不去也伏乞圣慈轸念孤踪许归田里以安余生以全晚节臣无任祈天恳切之至

辞免正除礼部状

臣今月初四日伏准尚书省札子备奉圣旨除臣礼部侍郎者自天有命无地措躬窃惟贰职秩宗公朝髙选必得寅清之彦庶殚献纳之忠如臣疎庸何足比数姑摄官而承乏犹惧弗任若满岁而为真又安能称兼臣年龄迟暮心志昬荒屡腾告老之章未遂归休之愿方欲洊陈于悃愊岂宜冒处于清华伏望圣慈俯察愚衷收还成涣仍乞检会臣乞归田里前后奏请速赐施行以全晚节所有恩命臣不敢祗受谨録奏闻伏候敕旨

再辞状

宠膺纶綍惧切渊冰窃惟论思献纳之班必得硕大光明之彦矧春官之有贰实天秩之攸司自非穷制作之原何以举范防之要而臣偶縁际会滥被选抡摄承虽阅于岁华朽钝无裨于国论深虞汰斥敢觊襃迁当恳求闲退之时乃真拜寅清之命宜去久矣贪荣可乎大有负于初心必难逃于清议与其包羞而就列孰若揣分以遄归所有恩命臣未敢祗受伏乞圣慈赦其方命之罪改畀时髦俾归故里实天地生成之赐

辞免正除礼部再申尚书省状

某近者第二奏辞免新除礼部侍郎恩命乞归田里续准省札奉圣旨不允不得再有陈请某虽至愚岂不知君父至尊臣子至卑方命之罪万死莫赎然内揆于心有不能自已者某闻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人臣之大义也寡亷鲜耻贪位慕禄人臣之大罪也大义如坦途大罪如深谷岂可舍坦途而蹈深谷哉某之行年七十有五矣齿髪既凋筋力既惫精神恍惚如醉如痴昧止足之戒叨论思之列瘝官旷职势所必至心知不可恳求归休大义当然也摄官满岁进而为真虽自古有之但某于求退之时被升华之命若不顾亷耻居之不疑公论必曰是见利而喜尔是得迁而留尔某虽无是心而迹或似之虽家置一喙何以自解当白首垂没之年贻贪位慕禄之诮厥罪莫大焉舍大义而不由触大罪而不恤为臣若此公朝亦焉用之此某所以不能自已也伏乞朝廷特赐敷奏追还成命许归故乡不胜千万之幸

又乞归田里第一奏

臣一介疎庸叨尘清贯无补分毫如负芒刺所以数年之间屡求闲退非饰辞也名义至重此心难欺既深知其不可而犹黾勉就列则是寡亷鲜耻虽至愚无识尚何面目见天下贤士大夫乎公论弗容士友交谪皆以为名教罪人臣实惧焉伏乞圣慈念臣衰病放归田里保全晚节臣无任祈天恳切之至

又乞归田里第二奏

臣今月初九日伏蒙圣恩以臣乞归田里特降诏不允者臣伏自思念庸陋之质久玷班列宜去固非一日乃至再渎圣聪臣闻所贵乎士君子者以其明于出处进退之义也若琐琐碌碌无补事功公论以为宜去而贪荣慕禄恬不知休尚得谓之士君子乎粤目圣朝更化臣首蒙收召今十有一年矣歴官中外不为不久岁月愈深忧愧愈积以言乎论思则不能极陈天下之利害以言乎讲读则不能仰裨圣学之髙明而臣之行年七十有五形容憔悴歩履艰辛目昬华而不明气萎弱而不振毎遇朝会战战兢兢常恐失仪自知来日无几必将溘先朝露一去松楸不得再见重泉之下抱恨无穷此微臣之所以痛切也伏惟圣慈念臣所陈无非由衷之语放归田里休养余生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谨録奏闻伏候敕旨

辞免除焕章阁学士状

今月五日准省札正月一日三省同奉圣旨袁某除焕章阁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任便居住者襃迁过甚震惕靡寜窃惟学士之真除允谓公朝之髙选学足以造古人之堂奥行足以为当世之楷模以器业则恢洪以声名则炜煜肆膺妙简乃协师言如某者资禀凡庸年臻耋耄班寖聫于清切心每惧于满盈自应絶意于荣涂敢觊升华于邃阁苟惟冒处必至疾颠伏乞朝廷特赐敷奏曲怜朽质亟寝误恩庸改畀于名流庶安全于愚分所有恩命未敢祗受见寄留庆元府军资库伏候指挥

絜斋集巻六宋袁燮撰

策问

祖宗家法

问书称监于成宪诗歌率由旧章良以祖宗之家法后嗣子孙遵而行之不可违也在汉宣帝时宰臣魏相好观汉家故事数条汉兴以来国家便宜奏请施行之而唐世人主亦以太宗为法政要一书有正色拱手而读者夫古者圣君之可为法者多矣顾不取诸彼而惟其祖宗是宪是式意者曰此自吾家法耶恭惟我艺祖皇帝诞膺天命光宅四海继以太宗真宗克绍先烈煌煌乎圣徳神功与二帝三王比隆并美汉唐之君不足进焉庆歴中枢臣富弼作为寳训一书而三朝制度纪纲之法灿然毕具诚我国家之旧章成宪也歴代寳训经筵进读用为龟鉴岂非万世大法可遵而不可易欤虽然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自古为天下国家者未有不以君徳为本而寳训则首以赏罚非所当先而先之岂固有深意耶求谏帝王之盛美也是书之末乃始及之岂其所载无非急务非必以先后次第言也三朝立国规模虽非小智所可窥求之是书大略可见当五季之余海内分裂未易混一也我祖宗之兴遂能削平祸乱巩固基业传之罔极何修何营而臻此也上而主威振朝廷尊下而民生阜习俗美内而以大总小如臂使指外而邉陲晏然四裔宾服成绩烂然本原所自亦可即是书而求之欤若用人若考课若任将帅若制藩臣若谨刑罚若制国用若御戎敌垂诸后世皆可为法稽诸前代亦皆合乎今日之治固当以三朝为式然因时制宜容有不能尽合者故称尧舜者曰若稽古若者顺而行之稽者参而考之随时之义不能尽循也然则寳训所载其事事而遵行之欤抑择其宜于今者用之欤盍并以告

宗法

问古者宗法之立所以笃亲亲厚风俗也大宗一小宗四合而为五宗焉盖诸侯之庶子不敢祢其父而自使其嫡子后之所谓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百世不迁者也别子之庶子又不得祢别子而使其嫡子为后所谓继祢者为小宗五世则迁者也不惟诸侯之别子为然而异姓之起家为大夫者亦如之嫡嫡相承毎事谘告有大宗以为小宗之统有小宗以为羣弟之倡小宗虽亲尽而迁大宗则正统自若故百世而亲亲之恩未始絶也风俗安得而不厚欤然尝考诸家之言别子者其说非一或曰君嫡妻之子长子之母弟也或曰公之子皆别子也或曰诸侯之母弟不尽为祖也或曰始封之君别一人为祖也自今观之其亦有的然不可易之说欤别子之嫡子谓之继别可矣而礼之有继别子之所自出则所谓继者果何人欤别子之正统既为大宗矣大宗有庶子若孙者其兄弟自为宗欤抑宗小宗欤古者宗将有事族人皆侍事无巨细靡不由之以嫡子当立而苟非其人悖理乱常莫亢厥宗将何以处之欤祖迁于上宗易于下谓其亲尽也亲尽则不相为宗于是乎易之则自五世之外别为宗矣上无所继而下自为宗可乎系之以姓而弗别缀之以食而弗殊虽百世而婚姻不通记以为周道也然则宗法莫详于周矣或谓夏商之制与周不类则庶姓别于上而戚单于下者婚姻可通也而何以为盛时之法欤昔之习于五宗者若毛苌杜预贺循薛综之流其说既详矣孰为得孰为失欤东坡苏氏以今无世卿大宗不可复立欲复小宗以収天下不相亲属之心其说似矣然自古安有舍大宗而独立小宗者独立小宗则五世之后将渐散而无所属亲亲之道何以能久欤试紬绎而言之

厯象一

问古之圣人仰观于天以为日月星辰垂象虽明而躔度至微不可以莫之察也故在书则有歴象璇玑在周官有冯相保章而月令所纪尤为详焉夫天左旋日月星辰右转礼经之语也而或谓天右旋入海而日随之戾于经矣日昱乎昼月昱乎夜阴阳之精发于光华厥类均尔而或又谓日入于海隔以映月受光多少随日逺近则是月待日而明也月不能自明而众星烂然独能自明乎史称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黄道也去极虽或逺或近要不离于黄道而月出于黄道之南北东西常失其中箕之好风毕之好雨皆月行失中而然以理揆之果信乎否也太平日行上道升平日行次道衰代日行下道自汉儒有是言矣不知此三者之别皆黄道欤非欤以分星观妖祥葢周保章氏之职春秋时有星孛于大辰而知诸侯之火岁在星纪淫于玄枵而知宋郑之饥星土之验葢如此然周都地中而栁南方之宿也安得而为周分齐负东海而虚危北方之宿也安得而为齐分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东井识者知汉将有天下而后人非之谓金水二星不应背日而行则汉史所纪果足为受命之符乎越得岁吴伐之而越终有吴燕得岁秦灭之而燕终有秦福徳所在诚非加兵者之利而或谓武王逆岁而伐纣何耶五星出东方何以为中国之利月行掩昴何以破旄头之国荧惑守岁而退何以言速用兵者昌天道幽微自郑之裨灶见沮于子产其言卒不验曾谓后人而能测究欤星家之说多有取于官名所谓中执法柱下史尚书从官谒者郎将之属皆后世官称尔不知三代之前亦有是名乎有之曷不经见无之而自名之可乎班氏汉志经星百一十八名积数七百八十三名[案八十三原本误三十八今据汉志改正]后数术之家或谓二千五百而海人之占不存或谓二百八十三万一千四百六十四星夫星古犹今尔而多寡若是不侔有于交州海中见南极下众星皆古所未名者则甘石巫咸果能无遗乎言天三家浑天为优而为推验七曜并循赤道而无黄道者其器亦疎略矣果何以推验乎观歴代史或首列五宫而次以五星或上言五星而后五宫或详言中宫而次以二十八宿皆非徒然殆必有意儒者所宜讲也其悉言之

厯象二

问昔者帝尧首命羲和歴象日月星辰厯歩其数象占其象也大舜承之协时月正日治厯也在璇玑玉衡观象也厯数既明象复参焉天道于是乎不差矣汉歴莫宻于太初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聫珠清台所课未有能及者行之久逺可以无差矣而至建武中纔百余年分度已差元和之际去天益逺得非其初亦有所未尽耶汉之浑仪古玑衡之遗也洛下闳贾逵皆为之而张衡尤精所谓术数穷天地制作侔造化宜其尽善无可议者而淳风讥其推验七曜尽从赤道则是无黄道也焉有黄道不明而可推测造化者乎一行有言六家之说迭为矛盾以为葢天则南方之度渐狭以为浑天则北方之极寖髙且有不在浑葢是非之语则是浑仪亦不足用耶夫歴之精者既不能无差仪之善者又难以尽信天道何以歩占人时何以敬授乎孟子曰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而史迁乃谓天运三十年一小变百年一中变五百年一大变既曰变矣自五百年以往变有不可胜穷者千岁之日果何以推知乎璇玑玉衡自古以为观天象之器而史迁乃曰北斗七星也以斗定四时夫岂不可而遂以为玑衡其然乎否乎盍并陈之

歴代国祚

问尝观歴代得失盛衰之故自三代而后若汉与唐学者类能言之三国鼎峙南北分裂晋隋混一五季更禅之时往往未之深考故愿相与讲明之魏氏据有中土天下莫强焉吴大帝蜀昭烈处于偏方角其智力卒与之抗衡并列而为三彼何修何营而遂能尔也天下既分合之实难晋武之世乃能混区宇以为一厥功高矣然不一再传而神州赤县沦于刘石间闗渡江蕞尔微弱不数年而建中兴之业王苏之变国势复岌岌矣以弱制强卒清大憝苻石之雄非晋所可敌也胜于淝水焚其聘币曾不见中国之为弱虽以桓温挟震主之威蓄无君之心而卒不能移其祚夫方其盛也不虞其遽衰而衰已继之至其衰也殆不足以立国而绵绵延延久而不絶此果何为而然乎刘聪石勒苻秦拓拔之流据有中原所向无敌有传数世而愈盛者宋武帝起匹夫不阶尺寸之柄而兵威所至易于破竹卒代晋氏而履尊位是又何为而然也北方诸侯莫盛于泰和之主江左诸君莫盛于元嘉之时其施为建立所以能致盛强者亦可得而闻乎萧氏陈氏之迭兴于南髙氏宇文氏之称雄于北其兴也骤其亡也遽亦可推原其故乎以宋武之英特得长安而旋失之终身封域不过江左隋氏何为者而能取梁灭陈中天下而立混一之功足以为子孙万世之业矣仅一传而不复继此又何也唐之庄宗明宗类皆一世英主周世宗威武之声震詟夷夏尤为伟特而皆不足以传逺其势如飘风暴雨倏然而至截然而止何其得之甚易而失之亦不难也成必有自败必有因儒者可不考论之欤盍备陈之毋略

边备

问古者中国甚尊外裔甚卑辽乎上下之不侔也管仲霸者之佐尔犹能攘荆楚尊中国一匡天下之功圣人美之魏绛劝晋悼公始有和戎五利之说虽能九合诸侯于八年之间而中国亦少卑矣汉与匈奴和亲遗以金絮彩缯贾谊羞之以为足反居上首顾居下甚言其颠倒也然当时中国乂安民物繁华不可谓非和亲之力武帝穷兵逺讨海内虚耗其祸烈矣然匈奴震詟至宣帝时朝呼韩于渭上上下之位于是复正不可谓非用兵之功就二者而权之当今之务将何所适从乎尝怪晋室之东江左可谓微弱而未尝辄与议和石勒来聘遽焚其币不知何恃而敢然也岂其守御战攻之具素备而无阙欤唐太宗用兵如神亦未免屈己以和突厥后其君长皆为所擒岂其以和好为权宜所谓将欲取之必姑与之者欤国朝列圣相承兼爱南北澶渊之役契丹既退衂精甲蹑后其众可殱而顾与之和毋乃天覆之仁不屑与较胜负欤绍兴间时相独主和议忠臣义士以死争之使当时不遂与和神州赤县果得而尽复欤自辛巳之冬金人叛盟和好遂暌迄于甲申之岁天子英武独运誓雪雠耻而卒不与战聘使复通敌亦畏威怀徳无复盗邉两淮荆襄之间耕桑徧野民安其业岂亦和好之明验欤今邉隙既开区画实难将与之和乎敌情无厌非理邀索难从之请其何以塞将与之战乎国用方艰兵力已罢幸而能胜其何以继之将以和好为权宜而不忘战守之备乎沿邉屯戍未易遽撤我有吞彼之志则彼有疑我之心亦岂能猝合哉自古待外裔者不出于和则出于战不出于战则出于守欲立一定之论为久长之计如之何则可也其备言之

官制

问设官分职所以代天工也尊卑先后其序不可易天道自然非人以私意为之也尝观帝尧首命羲和以厯象之事分为四子各以其方任职且置闰定时以为厘百工熙庶绩皆由是出葢羲和之重如此然考其职业亦不过周人冯相保章之类尔在周为春官之属以中士为之而帝尧之命乃居于若时登庸若予采之先何其尊卑先后之相戾耶周家天地四时之官各属其属与羲和四子大略相似而其职则非鸟火虚昴作讹成易之谓也窃疑太古之世其设官也多详于天若郑子产所谓阏伯主辰实沈主参晋史蔡墨所谓五行之官祝融蓐收之属无非以天象阴阳为职尧去太古未逺故亦以羲和为先欤周六卿分职详于人矣然以天地四时名官葢亦有本焉尝以舜典九官参之百揆之任固无异于冢宰而以稷官次之居司徒之先而士又次之复有共工焉虞焉秩宗焉典乐焉纳言焉数多于成周先后之次亦复不类将焉从乎周官大要不过六卿尔而周公作立政乃有常伯常任牧夫者卿欤抑其属欤礼记天子建天官先六大又五官六府六工与虞周皆不合或曰此商制也信乎周六卿率属宜各以类相从而职方土方不属地官而为司马之属冯相保章不属天官而为宗伯之属司仪掌宾客傧相而不属之春官司服掌王之衣服而不属之天官若此类者不一而足安在其为率属乎古天子九卿周合孤卿为九而汉亦有九卿其所职掌果合于古欤间有列于九卿者卿在其中欤抑别有卿欤百官公卿表有所谓加官古弗闻焉实自汉始当时所以置是者果何为乎周官三百六十定制也以礼考之五家比长一人以下士为之不胜其多岂三百六十而止欤汉自佐史至丞相二万二百余人其多如此视成周之制不知其几倍矣而当时不闻有官冗之患自晋及唐省官之说班班见于史牒何与汉异欤御史周之中士尔至汉则御史大夫亚于丞相侍中秦之丞相史尔中书令汉闺闼之臣尔而后世皆为辅相如此之类亦不一其何自而然欤古宫中用士大夫葢自王宫次舍膳服酒浆之官皆以士大夫为之后世内外廷截然为二宫中所用殊不相侔合而一之可乎唐三省相通中书造命门下审覆尚书奉行至今以为良法稽诸周制合欤否欤其详以答

官禄

问古者设官制禄未尝无一定之法官之多寡禄之厚薄因其事称其宜皆有不可易者焉尝观书称唐虞官百夏商倍之未尝不慨叹古之盛时设官若是之简而庶务靡不毕举官既寡禄亦然其供亿亦易为力财安得而不裕成周三百六十视古虽增较之后世简矣然尝疑比长之设五家一人以下士为之合六乡而言官不胜其众禄亦不可胜计虽后世官冗之时亦不若是多也或者理所当然虽繁而不病欤孟子曰卿以下必有圭田载师以士田任近郊之地释者曰所谓圭田也夫近郊之地疆理几何又有所谓宅田贾田者圭田所占亦甚狭矣卿以下之官若之何给之王制三公之田视公侯卿视伯大夫视子男而孟子以为卿地视侯大夫视伯元士视子男官于王朝而其禄以侯国为差不为不厚矣禄之厚固所以重其责也当时孟子之言曷为不同或者非一代之制欤汉量吏禄度官用以赋民漕转山东粟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而当时自佐史至丞相十三万有竒不知漕粟之数果足以尽给欤省官之说晋以来有之而汉氏无闻是必官无虚设禄不轻与制度之善庶几于古也元康中以小吏身勤而禄薄益百石以下俸十五砥砺亷隅之意着然则景武以前吏禄之制果能足其用度矣乎谏大夫秩八百石俸钱月九千有竒光禄大夫秩二千石俸钱月万二千而止其微如此意者禄廪厚欤自中二千石至百石凡十二等其多寡之差视三代何如也唐初定官制纔七百三十员视汉为甚寡矣而岁漕之粟乃倍于汉官寡而禄厚亦美意也其后有千缗者有九千缗者何汉之俸钱如彼其微而唐若是之厚亦有说乎常衮之裁限李吉甫李泌之建请果皆当乎否也其究言之

功臣

问汉唐之际人臣有功烈者必表而扬之麒麟云台凌烟图画其人者是也麒麟所图纔十一人而黄霸于定国之流不预焉其选艰矣韩增刘徳梁丘贺之徒非有表见于世顾乃得预于中兴辅佐之列何耶云台二十八将以邓禹元功为首自是而下亦宜以功之大小为序弇之平齐恂之守河内彭之克延岑异之破赤眉皆其时卓然可称者而序之于王梁杜茂传俊坚谭之下彼数子者功何有焉是何先后之失当耶马援以椒房之亲不得预云台而凌烟则以无忌为首借曰贤而有功欤考其辅佐孰与房杜论其战伐何如英卫以椒房之亲而居其上可乎志玄宏基开山顺徳之徒琐琐焉无足称而君集又叛臣也乃得与元勲茂烈为伍太宗固非苟然者其亦自有深意耶徳宗差功臣为二等其多至一百八十七人大中时复增三十二人是何扰扰然多功臣哉详考其人真有功者几何名曰功臣而无其实者又几何其悉以告

封驳

问朝廷者命令之所自出也设为给舍台谏之官以封驳论列为职所以弥缝其阙纠正其非归于至当也然尝观隆古之时天子与公卿大臣谋谟于上羣有司奉行于下如一家之内父兄有命子弟敬承无敢少戾焉不闻有封驳论列之职意者龙之作纳言仲山甫之为喉舌犹后世所谓封驳欤而未敢以为信然也周官司徒之属有司谏焉而所掌者纠万民之慝尔宗伯之属有御史焉而所掌者邦国都鄙万民之治令尔亦未以论列为职也夫隆古之君兢业万几惟恐臣下不得尽其忠而封驳论列之职曾后世之不若岂固自有深意欤且以后世观之为给舍者或论事有回天之力或批勅有夕转之风或列来俊臣陷仁杰之枉或沮卢杞刺饶州之命或进药石之言或止猫鼠同穴之贺其确然守正不肯诡随者类如此为台谏者有谓必明目张胆有谓当动摇山岳有欲坏白麻者有扣额龙墀者有斥裴延龄奸佞而明陆贽之忠者其侃然正色犯颜无隠者又如此不知隆古之时亦若是否乎如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如曰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此古人虚心求言之盛徳也不知后世所谓封驳论列者亦若是否乎君有常尊臣有定卑堂陛等级之势判乎其不侔在上者行之而在下者非之毋乃非所以隆主威重朝廷乎又尝以歴代考之封驳论列之职其始名位皆卑而其后权任寖隆葢给事中常侍黄门之流而中书舍人纔八品官尔初止于是而后皆为天子之法从谏大夫本郎中令之属而后为谏省之长中丞本大夫之属而后为宪府之长何始之卑而后之崇欤其必有以也盍并以告

革弊

问革天下之弊者必循天下之理而天下之怨勿容恤焉可也昔者盘庚之迁都民胥怨咨甚矣盘庚不顾而必为之都邑既建民奠厥居遂为商家无穷之利由此观之善为天下者奚必恤浮议之纷纷哉圣上兴起治功扫除宿弊海内莫不洗心易虑以观徳化之成葢铜器之弊甚矣则尽营销毁虽王公贵戚之家敢有私铸者必罚无赦围田之弊亦久矣则尽行开决虽岁月既深已成膏腴者亦所不惜至于会稽之和买则又从迩臣之请履亩而税之以销奸民欺伪之心此三者皆理所当然人情之所不乐者也顺理而行政坚如金石信如四时卓卓乎帝王之盛举酌于至当谁敢不服虽然人心逐利日长炎炎殆不可遏今严于约束令于天下曰毋冶铜毋围田闻者悚然莫我敢犯矣不知既久而能如是乎自绍兴铜禁之峻凛凛可畏而曾不数年私铸自若淳熙以来贤监司郡守亦有建请于朝决去围田者矣决之未几其围如故岂非利心难遏暂止复作耶必欲絶其利心非严刑峻法不可而严刑峻法非平世所尚然则果何道而使人心悚畏常如今日也履亩而税固为均平而曩之真为下戸法当免者今亦及之能无害乎豪宗巨室向也析大为小得与下户俱免今履亩之后所输必多能不怨且谤乎此可以无恤也不知今日所行果能久逺而无弊乎如使未能无弊施诸吾民犹有怨心又不若无怨之尤善果何道以能使人心乐従而不怨乎其备言之

田制

问古者井田之法莫备于周葢岐山则有平土之法而小司徒之职则有井牧之法其平土也则屋三为井积而为通为成为终为同其井牧也则九夫为井积而为邑为丘为甸为县为都名与数俱不类抑随时损益不能尽同欤抑旁加之说果有之欤井田之法备于同而司徒之职止于都都果足以尽井田之制欤宅田士田贾田曷为而任近郊官田牛田赏田牧田曷为而任逺郊若此类者必皆有说可言其详欤百亩之田所食不过八口余众男为余夫亦以口授田如此夫当授田之初量地制邑度地居民固已无旷土矣不知余夫所受于何取之取之近则无余地取之逺则父子异居非先王厚人伦之道也周之受田以不易一易再易为差而又有所谓莱地者田卒污莱诗人所刺也周之盛时宜无遗利而田犹有莱岂肯废而不治欤杜佑通典谓九州岛之地定垦者九百万余顷夫九州岛封疆可谓至广诚如佑说则一州之内纔百余万顷尔其可信欤禹贡荆扬之田葢最下者而唐以江淮为财赋之渊古今地利何辽絶若此欤秦人废井田开阡陌天下之人宜不胜其害而不出数年乃有国富兵强之大利遂使先王之制一废而不可复秦岂能过于古欤汉氏之兴可以复古矣因陋就简卒莫之复公私之积宜乎匮乏而鸡鸣犬吠烟火万里田租之轻至于三十而一其极也尽除之乃有三代所不能为者汉果能过于三代欤赵过为代田一亩三甽而岁代处葢古法也不知所谓三甽者周人不易一易之法欤抑自为之欤耕其一废其二利微矣而课所得谷常过缦田亩一斛以上岂更休以全其地力而致然欤夫欲地力有余加之培植可矣乃废而不治不治而获其利是法也果可通行于天下欤王莽时王田私属毋得卖买受田者悉如制度既而农商失业食货俱废岂欲复还旧贯而非其人欤荀悦着论谓井田之制不宜于人众之时其言似矣然观元魏之兴至于太和之主葢几传矣当时称为极盛戸口众多而能略依古制均给天下田隋开皇中垦田千九百万顷戸口岁增号称繁富乃能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已然之效于是可覩而曰不宜于众多之时可乎魏有露田有桑田有麻田隋有永业田有职分田有公廨田其法度孰合于古唐之口分世业尊卑贵贱莫不有分废疾孤寡莫不有养守而不失自足以传逺而贫无以葬者听卖永业乐迁寛乡者听卖口分以太宗之英明不能讲求先王维持经久之意而立法之初已开变易隳坏之端岂古道难行虽欲久逺而不可得欤其悉以告

学制

问古者化民成俗莫先于学自五帝时已有成均之名矣记称有虞氏之养老有上庠下庠之别夏则东序西序殷则右学左学周则东胶虞庠此四代之异名也然记以虞为庠而孟子则周曰庠记以夏为序而孟子则殷曰序何其相戾如此记曰天子曰辟雍诗曰于乐辟雍则辟雍学名也而或以为乐岂求诸周官而不见所谓辟雍者欤当灵台之作周未王也其所建学不过诸侯之泮宫尔安得僭而为天子之学欤大戴礼有东西南北之学又有太学帝皆入焉而稽诸周官礼记皆莫之见不识此五学者何代之学欤周家教世子之法礼在瞽宗书在上庠而大司成论说在东序葢兼虞夏商之学矣王制简不率教者自右乡而移之左自左乡而移之右又移之郊又移之遂皆使习礼于学则是乡遂及郊莫不有学矣家塾党庠术序国学复见于学记葢学校之盛如此而周官略焉师儒之官以贤与道得民者属之司徒而学政不预焉独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祭乐祖于瞽宗释者曰成均五帝之学也瞽宗殷学也周家学校之盛见于周礼者若是而止以太平之典纎悉毕具而教化之原阙略如是何也自灵台经始之时已有辟雍之学至武王则镐京辟雍独不见于周官岂所谓成均者辟雍之异名欤汉兴太学置博士太常择民之仪状端正者补弟子员而郡国亦遣生徒受业于太常以教导之职而通于礼乐之司岂亦周人之遗法欤东都建三雍桥门冠带以亿万计又有四姓小侯之学及其季世太学诸生至三万人葢盛于西亰矣唐广学舍至千二百区时则有国子学有太学又有四门律学书学算学又多于东汉矣建立之制教养之法果能庶几于古欤其并陈之

礼仪

问昔有虞氏命伯夷典三礼时廵四岳五礼是修说者曰三礼天地人之礼也五礼吉凶军宾嘉也及观成周大宗伯之职掌天神地示人鬼之礼而五礼条目无一不具斯有虞之遗法也成周天神地示人鬼之礼其虞氏之三礼欤然曰神曰示曰鬼此不过祭祀之礼而已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秖此一语已该括无余虞氏之三礼其亦祭祀而已乎此学者所当深考也周监二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周公制作见于周官者既纎悉矣而太宰六典之建复有所谓礼典者何书欤将经秦火而遂冺灭欤抑仪礼之行于今者即礼典欤礼之有仪犹木之有枝叶也而春秋之际判而为二自郊劳至于赠贿无违者可谓难矣而曰是仪也不可谓礼问揖逊周旋之礼亦曰是仪也非礼也仪不足以为礼则枝叶不足为木欤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说者曰宣子所见盖周之旧典礼经也由今观之春秋辨名分别嫌疑谓之周礼则可易象何为而亦谓之礼乎揖逊周旋郊劳赠贿不可谓礼而以易象为礼是特不可觧也汉兴叔孙通立一王之仪鲁两生非之曰礼乐积徳百年而后可兴也招之而不能致通所为不合古亦可知矣施诸当时能使羣臣肃然无哗髙祖知皇帝之为贵其明效若是何耶专务徳化之君以为繁礼饰貌无益于治而罢去有司之欲定礼仪者当时礼教宜若尽废而乃有兴于礼义之俗岂得礼之本者果不在于饰貌之末欤终西亰之世学者不能昭见但推士礼以及天子中兴以后章帝以羣僚拘挛独使曹襃尽心集作乃依旧典撰次冠昬吉凶终始制度而议者以破乱经术非之汉礼于是不行一代大典旷废若此顾何所凭借以为国欤唐太宗欲兴礼乐贤辅佐不能答不知所谓贞观礼者果善乎否也厥后有显庆礼有开元礼又有郊祀録礼阁新仪续曲台诸礼唐之礼书明备似非前代所及果合于先王乎否也夫制礼而不合于先王与无礼同其考秦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唐以来制作合于先王者何事倍于圣经者何说悉着于篇以观所学

服制

问昔有虞氏观象作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上六章绘之于衣宗彛藻火粉米黼黻下六章绣之于裳以为天之大数不过十二也及观成周之制乃杀而为九章日月星辰绘于旗常登龙于山登火于宗彝随世沿革不得不然由今观之虞氏十二章自东汉魏晋宋齐梁陈往往遵用而周之六服惟唐初用之未几复废虞周皆圣人也其服皆圣人作也而后世取舍乃尔不同岂亦有说乎虞氏所作独此十二章尔而成周自衮冕而下复有鷩冕毳冕希冕玄冕焉岂虞书所谓五服五章者欤非欤周人监于前代礼制明备自享先王先公迄于祭羣小祀因其礼之小大为其服之等差理固当尔然此五服者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亦得随其爵之髙下而服焉不知助祭于王之时从其所自服耶抑有杀耶若曰从其所自服则固有与王相若者矣亦有隆于王者矣且方其祭社稷五祀王所服三章而止而公以九侯伯以七子男以五可乎尊卑殽乱礼不其然若曰助祭而服杀于经无见惟释三礼义宗者以为降于王一等其说似矣而未尽也未可以为据也郑氏注周礼以鷩为华虫理或近之至以毳为宗彝知其不相类也则以虎蜼为言以希为粉米知其不相关也则以刺为言于理安乎旧疑以为鷩与毳与希与玄当时必自有服非必华虫而下七章宗彝而下五章之类也王与诸臣服不应乱如衮冕王公虽同而龙之升降则异此亦足以别嫌明微矣其它亦宜皆然司服所载上自祀昊天上帝下至祭羣小祀各服其服而祭地示略不及焉不知夏至之日泽中方丘蒇事之时当何服耶如曰父天母地礼无隆杀则当暑气炎赫之时而服隆冬盛寒之服岂人情乎汉明帝时乘舆十二章三公诸侯山龙九章九卿而下华虫七章大略兼用虞周而不纯其果于礼合乎唐武徳初天子服有大裘衮冕鷩冕毳冕绣冕玄冕盖周制也至显庆时礼官无忌志寕之徒建议非之以为月令孟冬天子始裘明以御寒理非当暑且据郊特牲周郊被衮象天之说与夫汉明帝十二章祀天地之制请郊祭天地皆服衮冕而停大裘其说则通矣而司服大裘之礼遂废可乎郊特牲固礼经也而周礼周公作也周公圣人也非圣人之信而谁信夏至祭地示之服必有可见者矣其据经而言之

经生家学

问汉东西再有天下经生学士班班见于史册亦可谓盛矣然其列于儒林者大抵专门名家党同伐异岂有得于学问之大原哉今取而细观之乃有戒公孙子以务正学无阿世者有以为治不在多言箴武帝之失者有为人精悍处事分明董仲舒不能难者有谓当修行先王之道不可委曲従俗者有父子称盲不仕莽朝者有施诸政事能使反风灭火虎北渡河者皆闻于当时表于后世此岂可以专门少之哉以专门之学真有得于圣经之精微欤发挥隠奥宜可行逺然存于今者几何人哉书惟孔安国诗惟毛郑礼惟戴氏而已余皆散亡磨灭百不二三存焉专门之不足贵葢如此而当西汉时大师传授多至千人中兴以后着録者数千人有至万人者葢尝疑之以夫子之圣従其游者三千人而止汉儒岂能贤于孔子乎何其生徒若是之多也唐史之传儒学犹汉儒林尔三百年之久以儒称者甚众而不闻专门名家讲经授业如汉儒之盛乃亦有以炫耀聪明规戒其君者有裒次经史百氏帝王所以兴衰而献其君者有陈阴盛阳微而排姚崇太庙屋坏之对者其它博古通今着闻于世者类多有之问其师承果何所自而耻学于师乃有如韩退之之说不知当时学问渊源果何自而来也其并陈之

离骚

问王迹熄而诗亡忠臣义士忧国爱君之心切切焉无以自见而发为感激悲叹之音若屈原之离骚是也原见弃于君栖迟山泽而系念不能忘可谓忠矣然尝疑之道合则从不合则去此古人事君之大致也有所藴蓄而时不我用虽古圣不能自必原又安能必其君之感悟欤不见是而无闷不见知而不悔古人所以自处者葢如此原以见弃遂至于悲愁愤闷不能自释逺游之作葢无所赴愬思欲托配仙人相与游戱周歴于天地间也又自陈忠信与天合度而九章以作托于祠神因以讽谏而九歌继之甚而至于不知所为决于蓍龟以卜己所居忧思烦乱精神散越而自招其魂古人进退出处之际岂若是之怵廹欤言飘风云霓以喻小人指恶禽芜草以斥谗佞其愤世嫉邪之心不能自遏岂古人巻而怀之舍之则藏之义欤故班孟坚以为露才扬己愁神苦思强非其人葢讥其未合于古也然有古诗悱恻之意胡为而复见称欤九辨七谏与夫哀时命招隠士诸篇大抵皆为原发原而果不合古胡为当时后世惓惓若是欤或称其义兼风雅可与日月争光或称其正道直行竭忠尽智或诋其何必沈身作反骚者而旁骚广骚相继而作是终不敢訾原也原真忠臣之用心欤虽然昆仑帝阍倾地毙日九首三目等语类多荒诞士女杂坐娱酒不废又非法度之正毋亦一时之寓言欤自原而下若宋玉景差唐勒枚乘相如子云之流亦足以窥原之阃域欤其究言之

太玄

问昔扬雄氏覃思易经作太玄以准之分三方九州岛二十七部八十一首而系之以七百二十九赞亦可谓精微矣其为首也始于中准易之中孚次以周准易之复也冬至之日阳气方萌歴七日而得周之次四葢七日来复之义然易所谓七日者犹豳诗一之日云尔谓月也非日也玄以一首当四日有半则所谓七日者讵可以为月乎日而非月亦甚戾于易之七日来复矣安在其为准耶孟喜六日七分之说去坎离震兑止六十卦以当三百六旬之数复以七分推之而始得与周天之度合雄之太玄增六十四卦为八十一首首当四日有半凡三百六十四日有半而八十一首已周加踦赢二赞而始得与六日七分之说合所谓得易之道备歴之数者葢如此夫其数即孟氏之六日七分而其为首多于易卦者凡十有七何其若是之不同欤孟氏之易虽自名家然赵宾以箕子为万物荄滋诡诞不经自云受诸孟喜其诬若是而六日七分之说玄实用焉何欤眉山苏氏亦有疑于踦赢二赞且云四岁而加一分千岁之后吾恐大冬之为大夏也此其言果足以箴玄之失欤玄之九赞拟易之六爻也爻合金木水火为一而土为二赞分金木水火为二而土为一胡为而不类玄之揲发于阳家则一三五七九为昼二四六八为夜于阴家则一三五七九为夜二四六八为昼胡为而有别易之蓍策本于大衍而虚其一玄之蓍策本于天地而虚其三其不同若是而谓之准易可乎六日七分之说一行非之牵牛起度之说刘洪辈又訾之岂其果有所未尽欤司马温公之潜虚葢拟太玄也冬至之气始于元犹太玄之七日来复也转而周三百六十四变变直一日乃授于余而终之犹太玄之踦赢也然空虚之学六经所无有儒者所不道今曰皆祖于虚其信然欤既自虚而为气为体为质为名为行为命又自虚而为形为性为动为情为事为徳为家为国为政为功为业何其多端也余曷为而无变齐曷为而无位性之十纯曷为复以配而列于其间自裒至散何以为先后之序自王至庶人何以为尊卑之象扬与司马皆一世大儒立言垂训宜其坦然易见今难知若此其究言之

絜斋集卷七宋袁燮撰



管仲器小论

桓公得管子于累囚之中[案桓公原本避宋钦宗讳作威公今改正后仿此]置射钩之怨亲迎于郊斋戒十日礼之于庙三酌而授政焉故孟子以为学焉而后臣之在春秋时能尽礼尊贤如桓公者盖鲜矣一则仲父二则仲父得君又如此其専也然功烈之卑游孔门者羞称之仲何以得罪于圣门若是耶呜呼仲诚智术有余者也而未闻先王之大道迷其本而勤于末矣仲之相齐也举贤才明赏罚令行于诸侯九合不以兵车使民离左袵之患实有大功焉惜乎其器小而易盈也孔子曰管仲之器小哉仲之生平此一语尽矣如桓公问仲以行霸用师之道仲则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则大国亦将为之难以速得志于天下乃作内政而寓军令焉呜呼齐大国也修其军制使诸侯毕来取法皆定卒伍而修甲兵将复见西周之盛其规模岂不甚广而仲以为若是则功不可速成遂使前日功业一朝扫地矣此皆仲未闻大道其器小故其功如彼卑也大抵心之正者所用无不正而智有余者足以累其心由东周以来士大夫日趋于卑陋如仲之才诚不易得矣然考其行事盖智有余而心不正者也古之聴讼者令民入束矢钩金非以为利也仲依仿其法亦使民入焉铸金为兵矫箭为矢而甲兵大足乃因是以为利何其与古异耶古有撢人之官道王之徳意仲欲图霸而恐天下不从乃使游士八十人播其美于诸侯亦其利心之所发耳仲非不知经也惟其机智有余则窃先王之法以为己利仲之心术不正彰彰焉不可逃矣仲诚有意于治己者则心术之病固当痛治而力锄之惟其胸中所期不过区区功业足以显名于诸侯以终吾世而己心之正不正非所急也其心术既差又岂能正其君之心乎此皆器小之形也昔者左丘明最爱管氏其书所载如辞子华之请受下卿之礼类皆可美者及变古司马法而为区区之内政其用心何狭哉此仲所以为器小也仲制其国士与工商各自为乡士乡为兵工商乡専斡盐铁养兵于此取利于彼其为谋亦巧矣然用人伤于太多古昔司徒籍兵虽众而司马调之则寡孙武言兴师十万宁居七十万人是七家而取一卒也今仲以为五家为轨而一轨出卒五人是一家而出一卒何其太甚耶仲之意以为不如是则霸业不可以猝就苟一时之功而废先王经久之制此仲之所以为器小也大臣之职莫大于正君心桓公自言有大邪三而仲以为无害其所以害霸者惟任贤之不専耳是仲之意不过欲其君専任己而不参以他人则己得以行其所欲为耳而不知君心不正则为治之本不立功业岂能及逺哉仲之经营霸业八年而后成盖亦勤矣然功业甫定而其心侈然娶三姓女官事不摄台门反坫用国君礼己为奢滛若是又安能止其君之纵欲乎君心日蛊坏故仲一死而小人用事史迁作夷吾传専攻其失如桓公实怒少姬袭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之不入桓公实伐山戎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皆探其心而深排之然则后人何所取信哉吾始亦疑之读孔孟之书而后知孔子虽以仲为器小为不知礼然未尝不称其功以为民到于今受其赐且有吾其左袵之叹其称之如此至孟子则不然曰管仲曾西所不为而子为我愿之乎诛絶之辞略不少贷孔孟岂有异旨哉盖仲于周衰之际纠合诸侯攘却外裔有大功焉孔子与丘明实受其赐不得不称其功也及孟子时去管仲已逺迁之世相去又益逺仲之泽已竭而其过昭然不可掩矣正其罪而诛絶之其理固如此也虽然孔子作春秋美桓公之盛而管仲不见于经岂非桓公尊贤之诚可以引之当道而仲以区区智术而小之此固圣人之所贬也噫仲真器小圣人之言真足尽其生平哉

商鞅论

商鞅用于秦变法定令已而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乃黥刑其师傅夫太子君嗣也师傅为戮辱莫甚焉而鞅以峻法绳之不少假借知有公家而不知其身他日之利害观其迹若不狥己私者谓之忠臣夫岂不可而君子羞道之何哉鞅非能忠者也迹若不徇己徇己之尤者也或曰鞅辱及君嗣不顾其身之利害焉在其为徇己乎曰不然鞅之举动无非己私彼以为行法不自近则令将不行而无以济己之欲故假于公以成其私耳鞅刻薄人也其朝夕所图富强之效也而富强不可骤致则逺道而图之先王之治民惟惧其不亲睦也今使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以离散其欢欣和睦此岂先王之意哉有功者显荣无功者无所芬华甚者宗室非军功不得为属籍朝夕汲汲于功利而理之是非可否不问也歩过六尺者有罚弃灰于道者有刑使民惴惴然手足不知所措虽一时致富强之效而秦之本根拨矣鞅岂不知其悖理哉以为法禁不严则富强之效不可致富强之效不可致则无以满君之欲而固己之宠也夫以固己之私而违道以邀功利此非徇己之尤者乎古者井田之法自十夫有径等而上之为畛为涂为道为路至万夫而止所以通车徒便往来不得不若是详也鞅起而更之并其千为一而谓之阡并其百为一而谓之陌阡陌之法行则道路少而田益多榖粟不胜其富而井田虽废不恤也古者五家置一比长等而上之为闾为旅为党皆置官焉官虽多廪禄虽费而训告其民者至悉也鞅并乡遂以为县五千戸始置一令不及此者惟置长官职既少而廪禄多归于公上虽变古法不顾也嗟乎古先圣王经理天下事事物物各处其当其思虑至悉而鞅径变之以富强其国以威制诸侯以显名于天下以满足其君之欲以益固其位鞅之徇己毋乃太甚哉天下道二曰公与私而已公天理也私人欲也人欲炽于胷中凡可以利己者无所不为而天理何在哉景监嬖幸而鞅因之以进说君以帝道而不合则屡变其说而卒以强国之策售其欺鞅之急于进取如此其后秦人怨之者众赵良劝其去位而不能从则其施为举错何往而非己私耶呜呼其行法于君也似不阿其勤耕织也似知本其令行禁止也似有功然探其心术则人欲纷乱而未尝须臾宁息君子岂以其迹而掩其心哉道不拾遗山无盗贼人以是为鞅之功鞅以峻法绳其民特劫于威服尔何功之云心术一差万事颠沛君子是以知利心之不可有也鞅之设心日夜惟己是利及其出亡至无所舍车裂以徇为千古笑鞅亦何便于为己利哉

诸葛孔明论

君子胸中之规模要不可狭也有三代王佐之规模斯有三代王佐之事业甚哉王佐之规模非浅识所可窥也彼道徳之富涵养之深胸中所藏莫知其际岂可以一节称一行名哉后世之士不足以进于三代我知之矣自处为甚卑一节一行足以自表则其心足焉宜其规模之狭不足以望古人也春秋以来如郑子产晋叔向皆贤卿大夫也其规模已不足以望三代之士又况秦汉而下乎伟哉孔明生于两汉之后而庶几乎三代王佐之规模此岂区区一节一行之士哉高卧隆中不求闻达每抱膝从容长啸其所以自养者孰得而测之先主以帝室之胄英才葢世枉驾草庐三往而后见非自尊也其所抱负者大用之不敢轻使先主不能降屈以至于再三吾有独善其身而已矣世方汲汲于功名而孔明恬然若无意者此其所存者何如而规模岂易量哉相先主治蜀明赏罚核名实抚百姓示仪范此未足以见其规模也盖读出师一表而后知之昔周家之制中外一体故王之左右职衣服饮食者皆属之天官惟其一体故也自汉而下无能识此意者今孔明之言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具言其臣良实忠纯者宫中之事宜悉咨之其深明夫一体之义乎自古大臣出征于外而国中晏然者惟周公为然今孔明亦连岁出师而未尝以根本为忧非疎也盖有以处之也郭攸之费祎董允之徒朝夕翊赞于内又有性行淑均如向宠者又言侍中尚书长史参军皆端良死节之臣愿亲信之其国中多贤若是而谁敢萌窥觊之心王佐之经纶岂意复见于此时乎彼非仕而后学者意其在畎亩中庞徳公徐元直之流相与讲之者熟矣王通氏言亮而无死礼乐其有兴乎即其经画而探其所存诚有足以兴礼乐者然吾有疑焉刘璋本以好逆而乃为谲计以取其国璋固汉贼也孔明为汉除残虽诛之可也然既与之合矣而又袭之得无亏于信乎治蜀太严纤恶不宥法正规之而不能从且笔申韩管子六韬之书以授后主亦非三代王佐所以辅其君者毋乃时不逮古思其上者不可得而姑为其次者欤然古人惟道之行不可则止未尝少贬也而孔明姑为其次者毋乃其学有所未至而然欤虽然王佐之不得见久矣得见几及焉者斯可矣孔明之心未尝须臾忘汉观其大略于王佐盖几焉图画其国决非两汉人物所可及也迹其将有事于北而恐有乗其后者遂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既得孟获七纵七擒以深折其心然后孔明得安意北征而无所忌蜀兵既寡难以岁岁用则使十二番休故虽屡用之而兵不罢所为八阵法深得古意用兵止如山进退如风所至营垒井灶皆应绳墨诚可谓善治军者行国君事而人不疑李平廖立没齿怀徳当三国土地分裂之余乃有人物如孔明者而又何议焉曰孔明人杰也君子要当以人杰待之阔略优容所以待常人而施之贤者则否擿其所未至而以王佐绳之所以爱孔明也以孔明之规模而充以古圣贤之学将为汉伊周矣惜乎其不全不尽也开国立配而所纳乃刘焉之子妇身为宰相而躬校簿书孔明而有伊周之学岂其不全不尽若是欤此吾所以重为孔明惜也

陆宣公论

三代而上天下多全才自秦汉而下偏矣人才之不同国家盛衰之所关也三代而上有名世之君斯有名世之臣其器博故其用周内而承弼厥辟外而经理庻务恢恢乎无所处而不当是之为全才而孰能指其偏者吾悲夫秦汉而下人物之不古也于此虽长于彼必短故夫忠言谠论拾遗补阙以正直闻世者有之矣然经济天下之略鲜焉剸裁庻务经理疆场以干略过人者亦有矣然承弼人主之徳者无闻焉人才之偏若是视三代之全才辽乎其不相及矣虽然天之生贤非有古今之殊岂可谓三代而后终无全才耶人惟安于浅陋不能充而大之故其不逮也如是若唐陆宣公其庻几于全者矣徳宗多欲之君也而贽道之以仁义徳宗强明之君也而贽劝之以纳谏知其好胜又耻闻过正言直指虽拂其意而无益也则和缓其辞而委曲其意不惮于谆谆而庻几潜格其非心其言一不诚心莫之保一不信言莫之行所以切劘君心恳恻如此虽三代盛时承弼其君者何加焉当是时神策六军悉戍关外未有为根本虑者贽力言之而帝不从后泾师忽变其说始验论防秋利害务所难忽所易勉所短略所长深中当时之病且详陈六失可去八利可兴之策贽儒生也而边境事谙练如此则其胷中之经纶岂易窥哉世无全才久矣今贽也内而正君外而谋国绳愆纠谬之益开物成务之策绰然有余曾未闻有扞格而不通者贽果何自而能全耶吾知之矣学问涵养所以潜其心者至矣小心精洁未尝有过或规其太过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遑他恤乎惟其所学有自故其烛理甚明其律己甚严其施于用者无不周也观其劝徳宗以舍己以从众违欲以遵道逺憸佞亲忠直推至诚去逆诈斯道甚易知易行不费神不劳力在约之于心尔非心地明白安能启迪其君若是之简直耶虽然尝以孔孟之道观之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礼貌未衰言弗行则去之此孔孟所以垂世立教者贽之告君不惮其烦而帝每不能聴知几而作不俟终日可也而贽独安焉阴失帝意卒以贬死贽诚有学者曷不师孔孟而亟去之呜呼可退而不退宣公处之必有深意未可轻议也有道则见无道则隠此虽天下常理然君子忧世之深视天下不治如赤子之在水火虽知道之将废岂忍坐视而不救必区区致力于未极之间苟得为之孔孟所屑为也岂与小丈夫谏君不用则幸悻然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者比也宣公所以不忍亟去者意其在此吾故曰未可轻议也

边防质言论十事

窃惟当今之务备边为急而兵机将略非儒者所当言故孔子曰军旅之事未尝学也而孟子亦云善战者服上刑呜呼信斯言也不曰我战则克君子有不战战必胜乎然则兵机将略乃君子所当讲也摭简策之所记参师友之所谈条陈利害达其意而已不矜藻饰故曰质言

论战

司马法曰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此言国家之武备不可一日弛虽积安极治之世不可忘战况危机交迫之时乎窃料今日之势必至于战战非美事也不战而屈人兵岂不甚善然观时度势虽欲侥幸无战而不可得何者敌失其都假息河南豪猾并起者必又从而蹙之师一渡河汴京鼎沸浸滛不已而侵轶之害近在目前能无战乎往者绍兴讲和不过金人一国和好既通无复余事今蒙古既众金人据有之地必将四分五裂与我为邻部落不一必有崛强喜功不我亲睦者能无战乎往者金人盛强朝廷姑息勉强和好今金师屡败亡无日矣而敢偃然自大邀我聘使索我岁币若遽许之奸雄窥觇谓吾衰弱已甚故虽垂亡之冦奉之惟谨有鄙我心轻来伐我能无战乎金人我之深仇而敢驻汴京者谓我不能复雠可以无南顾之忧也遽与通和必堕其计若不欲遽絶之姑告之曰俟复还燕蓟交骋如故委曲迁延迟以岁月残冦必亡万一未亡谓吾无信致螫于我斯与之战乘其衰弱克之易耳大抵为国家者固不宜好战亦不可惮战晋之渡江国非不弱而未尝肯与敌和石勒来聘辄焚其币祖逖出镇而河南复为晋土苻秦南牧一战而却之盖强敌在前晋人朝思夕虑求胜敌之策所以克保其国我朝中兴之初数与敌战良将辈出王师屡捷岳飞韩世忠刘琦呉玠之徒勲烈表表于绍兴间非秦桧沮之复故疆刷国耻端可必矣今庙堂之上图画边备如恐不及必不以战为惮而后人才共奋何患其无成功哉

论守

自古有战则有守战所以摧敌守所以固圉兼而用之可也故陆宣公论攻讨之兵则必有镇守之兵保亲戚而后乐生顾家业而后忘死镇守之兵也今欲固吾封疆使敌人无敢侵轶岂可以无若是之兵哉虽然有若是之兵则有若是之费民力既竭赋不可增将何以给之朝廷深计逺虑令大军有阙无复更补移其赡养之资为吾镇守之费招壮勇充边屯各保其所以待不虞可谓妙于经画矣而或者有疑焉音我先朝用师西陲夏竦请增置土兵而杨偕建言古者兵有九地而士卒近家者谓之散地言其易离散也偕之此言本于孙武武谈兵之雄也而深以散地为戒然则今日募兵屯边不离乡井敌人临之我不能御倏焉而散果足以任保护之责乎曰孙子之意非以散地为不可战也要使人知所儆惧而已譬之渉大川者当忧其易溺而非以大川为不可涉也戒之戒之深虞其散而有恩徳以固结之有法度以整齐之斯不散矣古之善驭军者抚之如慈父制之如严师其恩也如雨露之濡其威也如雪霜之凛感其恩者不忍散畏其威者不敢散恊力一心致死卫上不啻如捍头目夫然后藩垣固门戸壮矣虽然间谍不明则军情亦未易定国初名将守边关市之征恣其自用厚给间谍敌人动息靡不知之常先为之备故冦入则必败其后李允则为帅卒有亡入敌境者移檄索之答以不知所在则告之曰是在某所敌不敢匿若今日边将亦能若是则募兵可恃以无恐而何忧其易散请以此裨镇守之说

论招募

兵可募也而亦甚难徒有募兵之名而无可使之实何裨于武备哉饥荒之岁民无所得食故募之易闲暇之时为兵者未战故募之亦易今年榖屡丰边事方急惟丰也故人无意于为兵惟急也故人惮其为兵合斯二者而下募兵之令仅得夫骄怠脃弱望风遁逃之人将焉用之然则当如之何闻之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赏信其利厚以是激之将跃然奔赴不可得而已矣晋之平凉州也马隆募能挽弓四钧弩三十六钧者无问其所从来立标简试旦及日中得三千五百人夫弓弩若是之劲而应募若是之速彼果何术以驱之耶及观凉州既平之后朝廷欲加隆将士勲赏有司以为隆将士勲赏者皆已先加显爵不应更授杨珧驳之乃复赐爵加秩由是知此应募之初未及征行而勲赏已颁矣夫安得而不劝自春徂冬成功而归不过一岁而与之三年军资受赏多矣夫又安得而不劝今之招募不识能如是否乎尝闻国初边将利权甚専非私之也欲其广募骁勇为爪牙也中兴之初背嵬一军最为勇健各持巨斧上揕人胸下斩马足北敌深惮之此殆李牧所谓百金之士也岂止钱二三千之所能招亦岂日给一二百钱之所能养乎方今财计未充诚难广募然捍御应敌有不可已者惟当由中及外痛节宂费而専以边事为急庶乎其可办矣书不云乎罔曰弗克惟既厥心苟尽其心事无不可为者

论横烽

夫严守御之备募骁勇之兵国事果济矣乎曰未也兵力虽强寡助则弱主将虽贤孤立则危自古如是者多矣毛寳之戍邾城也以旁无应援而败张巡之守睢阳也以援兵不至而覆夫寳巡非不智且勇也婴孤城捍强寇其力固不敌也今夫手足相为用则其身安邻里交相助则其家可保矧天下事莫难乎兵而可以无援乎沿边劲卒分屯要害宜若壮矣然利害不相同左右不相关首尾不相副声势不相接则亦何以御方来之寇非寇不可御也独以一军当之是以难尔昔元佑初范纯仁经略环庆建请诸路修横烽之法贼兵侵犯则并举横烽传报邻路且乞委经略司选策应兵马将副使臣分为二番戒谕士卒整缮器械凡军行不可阙之物平时一一备具常为猝行之计纔见横烽立相赴应伟哉斯言其常山蛇势乎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纯仁深知兵略得乃父仲淹之传故切于事情如此今遗法俱在晓然可行凡封畛相接者皆明乎患难相助之说则虽有强寇莫能肆毒矣李崇刺兖州患其土多盗村置一楼楼皆有鼓盗之发也次第击之俄顷之间声布百里守其险要靡不擒获此横烽之近似者犹立见效况其大者乎古人有言曰同舟遇风呉越相救以此发明人心使之恊力无间今之急务也公朝急图之

论军阵

横烽之说既言之矣请复以古阵法明之五人为伍伍有长积而为两为卒为旅为师为军总万二千五百人兵亦众矣等级相承职愈尊则隶焉者愈众倡而率之若身使臂若臂使指井然有条虽繁不紊故曰治众如治寡分数定也分数既定交相为用虽变化无方而体统常定故曰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浑潭沌沌形圆而不可败诸葛亮妙达斯理制为八阵以后为前以前为后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首尾俱救此古法也布阵如此谁能克之此所以既擒孟获纵使更战而七纵七擒也渭南之役司马懿久与相持而不敢战盖知其不可败也史称懿常遣兵掎亮之后颇有杀获是其小小者而其大势实未尝动也夫兵至于不可败则无敌于天下战至不可败则退焉而不可追亮没而师还懿尝蹑之矣杨仪反旗鸣鼓而懿不敢追盖知其不可追也深乎深乎其神于用兵者乎马隆得之凉州之役树机能以众万计或乘险以邀其前或设伏以截其后自谓谋无遗策矣隆依八阵法作偏箱车且战且前竒谋间发卒以全胜此则孔明之故智也唐太宗自称吾击弱敌尝突出其背反攻之以是必胜可谓难能矣然其所遇者脃敌尔若以八阵法御之前可得而突后可得而攻哉是故莫精于古法莫全于古法善用兵者当以是为本不本诸古而率意以战者是谓浪战其胜者幸尔张巡用兵不依古法然其言曰吾止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驱之而往若臂使指即古法也有志于当世者其精讲之哉

论训习

有兵而不教与无兵同教之而不精与不教同夫人未有不可教者怯者可使勇弱者可使强况天姿强勇者乎孙武之教妇人也约束既明申令既熟斩二队长而能于俄顷之间使深宫之女左右前后跪起皆应规矩绳墨马燧节度河东以骑士单弱悉召牧马厮养教之数月皆为精骑人岂有不可教者哉古人知其然也搜苗狝狩四时之间未尝不教目熟于旌旗耳熟于金鼓手熟于器械足熟于驰骤坐作进退无所不熟被铠甲不知其为重蹈险阻不知其为危教使然也虽然教之而无以激厉之则如勿教而已矣今国家所恃者大军也虽曰教之而激厉之术阙焉不讲州郡亦然禁旅厢卒名之曰教而无所激厉犹不教也凡人之情孰不趋利大军财用固自有余为主帅者视其技艺之精月以一二千缗钱赉之岁不过一二万计州郡财用亦非甚乏为郡将者视其技艺之精月以数百缗予之岁不过数千缗计厥费未为广也而能使所在卒伍皆为精兵岂非国家之大利耶尝观李牧为赵守边日击数牛飨士以岁计之不胜其费矣而无所靳惜盖振作士气义所当然况当技艺既精而无以旌别之可乎虽然善其艺者末也善其心者本也古人教人岂徒取其能而已哉迪以忠孝勉以信诚赳赳武夫足为腹心羣驺诸御皆知礼义是则可贵焉尔泰誓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教戒之久此心纯一人人可仗此王者之师也谁得而敌之呜呼今为军帅为郡将者盍亦究心于此乎

论民兵

养兵之费蠧财甚矣而不得不养者惟民无以卫而国无以立也呜呼盍亦求夫财用不耗而自足以卫民立国者乎古者兵出于民战攻守御之具尽在于人事耒耜者其行马蒺藜也马牛车舆者其营垒蔽橹也锄耰其矛戟也蓑薜簦笠其甲胄干盾也镬铚斧锯杵臼其攻城器械也此太公对武王语也推此类具言之且曰田里相伍其约束符信也里有吏官有长其将帅也岂非兵民为一之良法美意欤择其可教者而教之军旅之事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自百而千自千而万虽至于百万可也何患其无精兵耶今日沿边郡邑有弓弩手有山水寨有义勇有保捷皆民之能为兵者也生长边陲体力坚悍固已有可用之实矣矧复有杰然于中者世目之曰土豪声焰所加靡然从之皆为部曲诚心以待之恩礼以结之平居减其租税临事给以资装岂有不为吾用者哉周亚夫之伐七国也得剧孟喜曰呉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也孟一侠士尔呉楚失之而轻亚夫得之而重众中之杰非他人匹也然则今日之土豪可不加厚哉厚之者不过数人而从之者不胜其众荀卿所谓若挈裘领诎五指而顿之顺者不可胜数得处事之要矣因其徒众教之武艺区别其能否而劝沮加焉皆精卒也昔李抱真籍民为兵免其租徭足为农人之利给以弓矢不为私家之费习射于农隙则不妨田功赏罚于都试则有以惩劝而三丁选一合于成周其民可任之数比及三年得精兵二万不费廪给雄视山东呜呼安得如斯人者而办斯事乎

论军法

司马法曰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国容入军则民徳弱军容入国则民徳废旨哉寛严异用随所宜施不可以相杂也军旅尚严不严则法不立何者兵死地也人情谁不贪生而畏死畏死之心重则徇义之念轻危机迫之有走而已尔古人深虑焉故严为之法使人心晓然皆知进犹可以求生退必不免受戮虽白刃如林矢石如雨无敢却者法使然也夏商誓师敢有不恭孥戮加焉周人大阅斩牲以左右徇阵曰不用命者斩之其严如是盖不如是则士不用命无以取胜矣自昔盛时以严为尚岂非军容固当尔耶今所在云屯兵非不众而大军骄惰缓急难仗意者主将不严之故欤主将之所以不严得非掊克之过欤虚籍之多欤奸弊日滋而无以服其心欤夫如是故不得不寛寛弛之久驱之战阵谁肯尽力且夫债帅之弊其来久矣至更化而后革方其选用之初固无所事日月寖久每患失之苞苴之交结犹曩时之债帅也交结犹故则掊克亦然上虐其下下慢其上虽欲以法齐之其可得乎拔本塞源痛革斯弊所望于公朝也夫军情无常畏将则不畏敌畏敌则不畏将古之为将者受命则忘其家临阵则忘其亲援桴鼓则忘其身令发之日坐者涕沾襟卧者涕交颐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意故畏将而不畏敌人百其勇所向有功今之人心古之人心也为将帅者诚能立法自其身始则三军之士亦将畏将而不畏敌矣史称卫青勇于当敌常为士卒先霍去病常以壮士先其大军夫以元戎之主不顾患难以身先之其谁敢不效死兹其所以为名将也夫

论将帅

孙膑策庞涓夜至马陵既而果至李光弼料高晖李百越降于雍希颢既而果降英材絶识洞照物情出于常人智虑之表宜其成功之超卓也李牧收民人入堡以谲匈奴周亚夫坚壁不战以挫呉楚养威持重迎机而发其兵家之所谓始如处女敌人开戸后如脱兔敌不及拒者耶韩信有举燕赵击齐絶楚粮道会于荥阳之请诸葛亮有跨荆益保碞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之言宏规逺略不愆于素非小才小智之所及赵充国以不战而屈人兵而罕开自降羊祜修徳信以怀呉人而陆抗心服雍容不迫有古人之风焉呜呼必若是而后可以为将矣虽然此等人物岂常有哉必不得已舍其所短取其所长亦足以集事功矣夫人固有决不可用者反复难信跋扈不恭虽终身弃之亦不为过其或偶有差失而材智过人者其可终废乎且孟明尝为晋擒矣李广尝为敌擒矣然且不废况未至于见擒者乎邓禹之师尝衂于赤眉矣郭子仪之师尝溃于相州矣然且宥之况未至丧师者乎美玉有瑕未害其为寳良马或踶未害其为骏人才难得正不可以一眚之故而遂废之也且夫将帅取其才能不必责以亷谨故兵法有所谓使贪者国初委任诸将得其道矣自西边用兵有以公使钱得罪者法令既宻故武功不逮可戒哉小亷曲谨之人虽不闻显过而其实难用材器磊落之士虽不修细行而可与有为今日之势亦云急矣为将帅者正当度越拘挛收拾才俊为腹心爪牙之用昔赵奢为将奉饭而进之者以百数所友者以千数待士如此供亿之费可知矣今诸将能循此轨辙岂不甚善然供亿既烦则支费必广毋以三尺绳之庻乎其可也何承矩筑塘贮水大兴屯田因以设险为戎马之限厥功伟矣然辄改诏书罪之大者也先朝念其有功且优容之此鼓舞豪杰之机括也岂非今日所当取则者乎

论重镇

自古善为国者必有可以凭借之地亦必有可以凭借之人故众建诸侯而有方伯连帅者焉宏材硕徳岿然为一时之望侯国视为准则王室赖以安强故古人注意焉今之帅阃古方伯也都会之地俱为重镇然当边事方殷之时就诸镇中有尤重者焉不知皆胜其任乎抑犹有物望未孚者乎夫重镇若巨室然生理备具取之不乏可以传之子孙是谓家计立规模植根本足以弼成丕基岂非家计之大者耶昔者高帝征战于外而得萧何焉为家计于关中光武亦征战于外而得寇恂焉为家计于河内是二臣者其谋虑深长其经理周宻凡国所急者物物咸具故二君赖之以成帝业今吾所凭借者果何如哉敌有将亡之形而犹敢以虚声加我我有可乗之机而犹未能以重兵压之是何也则以内求诸己未能无慊也然则若何而可曰选用真贤付之阃寄而植立其所谓家计者斯得之矣孰为真贤曰朝野之间翕然同称无有异辞是谓公论所归斯真贤也今之诸镇固欲得如斯人者矣而犹虑其未然故愿公朝更加察焉选择人物分处要地尊其位重其禄假之以权财赋皆得自用官属皆得自辟展布四体惟所欲为人所难办之事次第而举然后中国有所凭借矣虽崛起方张者犹将畏之况垂亡之国乎昔者晋室南渡方伯之任莫重于荆徐荆州为国西门刺史常督七八州独为雄盛故祸变虽作未几复安实赖于重镇焉由是观之择真贤据都会岂非今日之要务哉

杂着

权大安军杨震仲谥节毅谥议

议曰生死天下之常理忠义人臣之大闲有志之士宁杀其身毋容幸免者不敢以常理而越大闲也虽然死有易有难亦视时之严与寛何如其严也稍失臣节必诛无赦等死死节为愈故趋死也易其寛也有罪未必诛忍耻贪生亦可以徼幸故就死也难呜呼不以寛严贰其心大义所在视死如归者其惟烈丈夫乎杨公震仲始以兴元倅权知大安军逆曦檄还兴元且使来见见固不可去之其可乎我朝法令至寛洁身而去不从叛逆朝廷必将矜而宥之公心固知之矣独念兴元之还贼欲仗我而逐其帅帅可逐乎我一失节人必效之郡县皆为贼守而蜀非国家有矣节可屈乎节苟不屈此身虽死犹不死也屈节辱身苟活于世复何面目见士大夫乎且人所以异于禽兽者此心之良尔昧于君臣之义而斵丧其良心则与禽兽奚别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孟子曰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圣贤立论其严如此后之为臣者其可干名犯义而自弃于小人之域乎其可舍顺从逆以自全其区区之身乎此公之所以死也太常定谥能固所守曰节强而有断曰毅可谓无忝矣自公之死大义着明人心兴起勃勃乎其不可遏扫除妖氛清我西土第其功者以手翦逆臣为首而君子谓公首倡大义功不在诛逆者之下此奉常定谥之本旨也兹不敢违谨议

读管子

管子非一人之笔亦非一时之书莫知谁所为以其言毛嫱西施呉王好劎推之当是春秋末年又持满定倾不为人客等语亦种蠡所尊用也其时固有师传而汉初学者讲习尤着贾谊晁错以为经本故司马迁谓读管氏书详哉其言之也篇目次第最齐整此乃汉世行书至成哀间向歆论定羣籍古文日盛学者虽疑信未明而管氏申韩由此稍绌矣然自昔相承直云此是齐桓管仲相与谋议唯喏之辞余每惜晋人集诸葛亮事而今不存使管子施设果传于世浅识之士既不能至周孔之津涯随其才分亦足与立则管仲所亲尝经纪者岂不为之标指哉惟夫山林处士妄意窥测借以自名王术始变而后世信之转相疏剔幽蹊曲径遂与道絶而此书方为申韩之先驱鞅斯之初觉民罹其祸而不蒙其福也哀哉

张鲁川字说

庐陵张君名洙求字于余敬字之曰鲁川且告之曰子之名乃吾夫子教育英才之地也以天纵之圣统盟斯道俾万世之下人心着明三纲五常不泯不坠者其惟夫子乎斯名不絶于口则斯道不忘于心又重之以斯字人以是而称子入乎耳着乎心夫子之道将终其身而弗之忘矣孟子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孔子之谓集大成言此心此道无一毫之差至中至正至大至精万世学者之准的也有志于此则日进日新莫之能御矣子其勉之

呉晦夫字说

呉生炎求字于余余字之曰晦夫中庸曰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旨哉斯言古人为已工夫至精至宻至深至实无愧乎此心而已晦夫其勉之

郑徳源字说

友人郑君名清之求字于余敬字之曰徳源夫水至清也而所以清者源也源之始发莫或汨之何尝有不清哉惟人亦然纯粹不杂天之所与也万善皆由是出故谓之源源微而难明一毫有差非其源矣惟至精者能察之蚤夜以思不得弗措所以求其源也幸而得之兢兢业业无敢放逸所以养其源也三才同源养而无害则与天地相似苟为无源虽以善为之其违道逺矣乡原似忠信似亷洁而不可入尧舜之道杨墨似仁似义而卒蹈于无父无君之域源哉源哉可不精讲而实得之哉乍见孺子将入于井而人皆有怵惕恻隠之心箪食豆羮弗得则死而不屑于蹴尔之与非有所计虑于其间也由中而发不期而应此天机之自然也立身之源于是乎在流而不息孰能御之徳源可不笃志于此哉

书赠傅正夫

学以自得为贵学不自得犹不学也今观论语一书多六经之所未尝言而孟氏一书又多论语之所未尝言大圣大贤岂故求异于人哉得于心发于言亦不自知其为异也夫是之为自得之学呜呼此理微矣自象山既殁之后而自得之学始大兴于慈湖其初虽有得于象山而日用其力超然独见开明人心大有功于后学可不谓自得乎虽然慈湖之学慈湖所自有也学于慈湖者当如之何蚤夜以思求所以心通黙识者改过迁善日进不止必将大有所发挥岂必一一蹑其迹哉如是则可谓善学矣正夫固有志于斯者某故因以告之

书赠张伯常

口传耳受虽多奚为发愤力行弗得弗措过虽微而必改善虽小而必为立志贵乎恢张保徳务在兢业毫发有疑不可谓学纯明不贰斯之谓盛

书赠呉定夫

南城呉定夫布衣芒履走天下欲遍识当世贤者所赍一布囊其囊用八尺布缩缝之其末衡缝之虚其中以便出纳权其轻重长短中分于肩上丁亥年来金坛访余与王去非今年春去非奉命守昭武时昭武盗方炽而去非行速亲旧不及偕亦无与偕者定夫时到中都慨然曰王君事不辞难君臣之义也我辈独无朋友之义乎即肩布囊卧起随之饮食必亲尝乃进凡去非平日亲旧知定夫在焉心乃安呜呼定夫岂直知朋友之义而已哉今夫士大夫义不胜利公不胜私惟知剥民脂膏以自封靡一旦闻金革之事则心摇胆战口出寒液虽驱之且不前盗贼之敢于陆梁其端由之若王君去非虽未敢以克乱全才自许而其至公血诚上通于天目前未见其比使盗贼而禽兽其心则已若犹人也能不为去非感乎定夫知其审矣故奋然而行岂特知有朋友之义而已哉方定夫访余时余馆之社仓凡仓前居民之贫者多受惠有一人操舟失业且丐矣定夫探囊出钱买舟与之今数口获全而舟固在余以其用之轻疑其所赍者厚不复察既去乃知匮矣欲周之不及去踰年有见之婺源者倾囊惟得所见诸贤像盖定夫每见一人则宻属画工图之他皆无取其嗜好如此余欲方之古人未见其的因寄以白苎一端聊赋二十八字戏且谢之寄我南中布一个布钱还出布囊中长房定有神仙术可解倾囊赏战功

书赠蒋宰

康诰曰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徳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逺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弘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废在王命君子之道无所不取则智益明徳益崇以临其民则恢然有余裕矣求之不广用之易竭无以深得乎民心又岂能为俊伟光明之事业乎周公之称康叔曰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徳惟乃知则康叔之贤有大过人者矣君临其国不过百里封畛若是其狭也可不劳而治而委曲告戒必欲其无所不取非独一端而止以商周为未足而又及于古先哲王则所求者愈广矣土不过同而唐虞是则毋乃割鸡而用牛刀乎曰兹所以为古治之盛也今为县令者丰财而已尔巧谄而已尔徒为一身计而未尝为吾民计有谈古人之盛美者则鄙笑以为迂而岂能有所取法乎乡君子蒋君伯见处衰俗之中而慨然有复古之心闻嘉言善行求之如不及百里之民其将均被其泽乎其之官也踵门告别某敬书以赠之

絜斋集卷八宋袁燮撰



繁昌乡饮序

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莫尊于圣人不可复加矣然不过于人伦之中全之尽之非能外是而加毫末也其言之的如此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行之疾徐跬歩之差尔而弟与不弟是非异涂尧舜桀跖之所由分也岂可谓细事哉古者乡饮酒之礼六十者坐五十者立笾豆之多寡皆视其齿其别有四严于长幼之辨如此风教所关故也而俗吏以为不急而忽之而废之可乎吾友南仲宗室之秀也名善潼有志斯道为宰繁昌举行乡饮于学仿古者宾主介僎三宾众宾之制三揖三逊献酬修爵之仪而参以今礼济济乎其可观秩秩乎其可则周旋其间者悌顺恭逊之美油然而生世俗桀骜之习泯焉不作而司正扬觯又语以忠于君孝于亲睦于闺门比于乡党者其为化民成俗之助不既多乎昔子游弦歌武城其言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南仲之意端在于此余是以嘉之

象山先生文集序

天有北辰而众星拱焉地有泰岳而众山宗焉人有师表而后学归焉象山先生其学之北辰泰岳欤自始知学讲求大道弗得弗措久而寖明又久而大明此心此理贯通融会美在其中不劳外索揭诸当时曰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孟子尝言之矣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得我而为之此之谓失其本心其言昭晰如是而学者未能深信谓道为隠而不知其着谓道为邈而不知其近求之愈过道愈湮郁至先生始大发之如指迷涂如药久病迷者悟病者愈不越于日用之间而本心在是矣学者亲承师训向也跂望圣贤若千万里之隔今乃知与我同本培之溉之皆足以敷荣茂遂岂不深可庆哉呜呼先生之惠后学宏矣先生之言悉由中出上而起沃君心下而切磨同志又下而开晓黎庶及其它杂然著述皆此心也儒释之所以分义利之所由别剖析至精如辨白黒遏俗学之横流援天下于既溺吾道之统盟不在兹乎燮识先生于行都亲博约者屡矣或竟日以至夜分未尝见其有昬怠之色表里清明神采照映得诸观感鄙吝已消矧复警策之言字字切已欤先生之殁余二十年遗言炳炳精神犹在敬而观之心神俱肃若亲炙然临汝尝刊行矣尚多缺略先生之子持之伯微裒而益之合二十卷刊于仓司流布寖广书满天下而精神亦无不徧言近而指逺虽使古人复生莫之能易呜呼兹其所以为后学师表欤先生讳九渊字子静抚州金溪人也尝讲学于象山学者尊之为象山先生云嘉定五年九月戊申门人四明袁燮谨书

浮光战守録序

自古论兵家之胜负者系乎算之多与寡而已然算之多寡有甚相辽絶者有相去无几者赵括之疎也而遇白起陈余之迂也而遇韩信不待两军交锋而胜负已分矣曹孟徳一世之雄而败于周瑜杜曾勇冠三军而败于周访夫曹与杜岂可谓无算一时智虑有所不若则不能制敌而敌制之譬诸奕焉举棊一差斯不胜其耦矣是故用兵为最难兵死地岂可以易言哉昔者夫子尝曰我战则克而答子路三军之问则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此其计虑之精深堤防之严宻无复遗策矣以天纵之将圣犹不敢忽如是况他人乎今观浮光战守録太守柴侯以寡敌众而三年之间战则必克守则必固威名赫然震耀当世或者精深而严宻亦有非常人所能窥测者欤夫战而无谋谓之浪战守而无策谓之徒守柴侯之所为岂仓猝举事侥幸于一掷哉诚心为国不顾一身之利害君子观其忠兼通羣书周知兵家之机要君子观其略出奇无穷有似乎即墨之守君子观其智战于城外取则于昆阳之师君子观其勇合是四者何事不集而又能勤于求助王君辛名将也安昌之役突入敌帐枭统军首可谓胆勇矣而与之恊力及其它才俊鼔之舞之颉颃争奋共图勲业皆得牵联登载于此吴志有之曰同舟涉海一事不牢俱受其败浮光之战守真无一事之不牢者欤此余所以三复是録而深嘉之

送右史将漕江左序

起居真舍人以精博之学端方之操立螭坳进谠言蹇蹇谔谔作时砥柱搢绅倚以为重海内想望风采呜呼可谓正人也已边事方殷将漕江左欲豫为战舰之备朝家委寄之意亦不轻矣而一时公论皆深惜其去盖汲直在朝淮南寝谋忠鲠之士精神折冲国势所赖以安强也其可逺去乎虽然前朝旧事凡欲畀以大任者皆先歴河北都漕等官盖欲其谙事宜积雅望也今之选用无亦是意乎起居正色敢言知有吾君而不知有吾身知有宗社生灵而不知有吾家视此身之进退不啻如浮云之去来未尝以他念杂之玉壶寒冰表里洞彻此则起居之本心非由外至者也昔者伯禹治水八年于外过门而不入子泣而弗顾夫片时之顷一至其家似未害也而有所不暇此圣人之心所以精一也中庸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大雅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维此大本不必他求卓然不贰万善咸具古人所以兢兢业业不敢稍懈者惧其或贰也起居常秉兹心造次不舍惟正涂是遵惟公家是念力持斯世将有望焉诗不云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起居其思之

题跋

跋丁未御书

君臣父子人之大伦也君父蒙尘于外而臣子恬然坐视弗救岂复有人心哉靖康之祸惨矣公卿大臣平居献佞贡谀临难奉头鼠窜宗巴倾危曾莫之恤延康尚书何公独能忠义奋发纠合同盟倡大义于天下圣心简在宠以奎画其后归诸御府而别録之以寳蔵于家尚书之志念深矣昔穆王命君牙曰惟乃祖乃父世笃忠贞服劳王家孟子亦称故国非乔木之谓世臣之谓也尚书忠义如此后嗣子孙诚能续而不絶斯足以世其家矣呜呼其伟矣夫

跋宣和六年御制赐沈晦

国朝取士之盛是年为最盖承平既久俊秀云集徽皇圣度兼容纤芥之善网罗不遗殿庐考阅将军别有旨以御前特试者参入五等凡七十余人非故事也或者圣意自有所在耶沈公晦万言正对为天下第一既而致身侍从直道进退蔚为名臣其曾孙临川法曹燧示臣以闻喜宴所赐御诗既见当时宠光之盛矣而复以乃祖奏议一巨编俾臣观之忠鲠深切皆足以感格君心兴起世道臣益知徽祖所以简拔真才盖不専取夫象数之学呜呼伟哉

跋云巢王公续雅

云巢王公名卿之子也嗜古书有美才而恬于荣利凡世俗所乐者不入于心而岩壑奇絶之趣斯须不忘也胷襟如此发而为诗清新俊逸出乎尘垢之外理当然尔传曰不知其人视其友紫微于湖张公一代之杰也而与云巢为莫逆交更唱迭和则云巢之髙致可知矣余来临汝始识云巢之二子皆修谨守家法一日示予以先大夫续雅一编予敬观之皆超轶絶尘语也秋山诗云朝来倚危栏爽气真可咽此非吃烟火食人所能道者二子盍面山筑小亭名之曰咽爽以无忘先君子之雅趣乎

跋高公所书孝经

孝经一书百行之根源也赠特进四明高公尝亲笔之以授其孙传之至今特进乃春官贰卿介弟贰卿以学行之粹著称于绍兴间与秦丞相相忤终其身不复用屏居乡闾士之得于亲炙有所启发者多矣况其同气之亲乎今观其遗书楷而有法无一点一画猝然而作者扬子云言书心画也柳诚悬亦云心正则笔正心者一身之宗主家传之要道也人孰不爱其子孙与之爵秩心不正则不能继丰其财用心不正则不能保惟此心之传精纯不杂气脉不间其将弥久而弥昌乎公之曾孙国子进士指得此一编保而蔵之所以寳此心也高氏之兴庶乎未艾余是以嘉之

跋中丞陆公奏稾

陆中丞者阙其名然以徽皇实録观之政和六年七月丙辰大司成陆藴除中丞七年五月甲午盛章以宣和殿学士提举崇福宫是月庚戌中丞陆藴以龙图阁待制知福州今观奏稾论盛章一疏乃章奉嗣之后寻许朔望入朝中丞恶其不正是以攻之当是时士大夫柔佞成风而独能排奸如此所谓凤鸣朝阳者耶未几补外可为太息其后有陆徳先者亦为中丞无所建明非藴比也余故表而出之

跋胡文恭草槀后

胡公外和而中刚平居温温不动声气谨重不轻发发亦不可回此欧阳公所以有取也苏子由以直言对策指陈阙失批逆鳞而不顾可谓忠谠矣而坚欲黜之何哉虽然公非恶直丑正者内侍杨怀敏势动中外既以罪斥未几召复故官公时知制诰极论其不可不为草制亦可谓有守矣论人物者毋以一眚掩其它美可也

跋李丞相论和议稾

汉仲长统有言中世之选三公也务于清悫谨畏是乃妇女之检闲乡曲之常人尔信哉扶颠持危国家重寄非英伟奇杰之士孰能胜之若李公者足以当乎此矣观其言语字画犹足以使人起敬况亲炙之乎李公取友必端则常公亦正人也余是以两贤之

跋忠节传

李蕲州之殁某既铭其墓矣今又得诸贤相继正论互发而大义愈益光明纵有不知而妄议者于正人何伤焉而有可深恨者古制不明守御之职懵不知其所在遂使忠臣义士枉被其毒且蕲州今为次边距极边亦逺矣而敌人无所忌惮辄敢破我藩篱越我堂奥而深入我之次边是谁之过欤古人称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境盖守御之地当于其逺近不足言也而居极边者不任其职方伯连帅缓不及事而剖符次边者独当其锋岂不难哉启敌人轻侮之心为边境无穷之害既遂其欲稍有间隙又将乗之使吾奔命不暇将何便于此皆守御之职苟且因循不于其逺之故诚得如李牧赵奢辈训吾甲兵足吾财用丰吾犒赏严备而固守之彼或侵疆吾尾其后岂能无反顾之忧哉古所谓老熊当道卧貉子不敢过者也虽藩篱不可得而攻又岂能越吾之堂奥乎又岂能窥吾之近边乎当今之务莫切于此忠于国家者盍为明时亟言之

跋罗亨甫书陈使者死节事

有愧而生不若无愧而死大义昭然若揭日月人之良心也陈公之死节非有意为之大本着明如水之寒火之热天性则然尔呜呼可尚也夫

跋相山正论

故枢密使王公淳熙间召为大宗伯某进拜焉仪表丰伟议论英发当今海内有如此人物可谓罕见矣今观相山正论一编乃识其源流之所自艰难之秋忠愤鲠切明白精当人所不敢及者公能言之深有补于当世急务家教所渐宜其有子如此哉及读尚书倪公表先待制之墓于是益知其所从出奸相盗权妄开边隙无敢少拂其意者而公独力与之争曾不暇为一身计非相山教以义方之明验欤夫君子小人之分义与利而已故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者天下之公利者一己之私也忠臣之心知有国家焉尔遑他恤乎王氏一门正人继作遂为世家孟子曰所谓故国者非乔木之谓而世臣之谓若伊尹之有陟周公之有伯禽召康公之有虎始可谓能世其家者料院天姿英迈寤寐于斯必将竭其忠诚与其先世同一轨辙诗不云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呜呼尚勉之哉

跋滕君勿斋记后

士君子之立于斯世所以殊于众人者以其知道也不学则不知道不知道则无以为人故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夕死而甘心至切之辞也何谓道曰此是彼非不过两端舍其非从其是道在是矣皇极之敷言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旨哉言乎勿为不善有不可胜用者孟子亦云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古人明白切至之论大槩如此滕君以勿名斋其义至约而所该甚广有合于古人之心余是以嘉之

跋子渊兄弟行实

士大夫有立于当世要以尚志为本其志不大而朝思夕虑不出于蕞尔形体之微其何以任重致逺乎南城傅氏兄弟天资俱高辅以笃学不安于小成而用力于大道昭晰无疑毫髪不差子渊之所得于象山先生者可谓端的矣二弟继之同此一源皆人中之杰也子渊化行百里不劳施为自然感动三年间杖有罪者纔十有六此岂小丈夫挟区区之智术者所能为乎和父居官率由此道子野虽老于韦布而开禧所上书慨然有忧宗社生灵之心其子正夫亲炙慈湖有得于中气脉相续无有间断夫以古先盛时人物为的而自汉而下有所不屑始可谓有大志矣日进无疆谁能御之有其善丧厥善智及之仁不能守虽得必失则其智犹未大也呜呼可不勉哉

跋祖姑岁月记

某生于绍兴甲子为儿时先妣戴淑人屡为某言六世祖姑之贤祖姑适奉川蒋氏其殁也以辛未之春某生八年矣奉川距城差逺厥子若孙未尝相与还往嘉定壬午岁始有见访者问其家世则祖姑之孙也示某祖姑岁月记称赞之语与先淑人所言皆合临死生之际恬然不乱若有所悟入者可不谓贤乎而不能保天年纔三十有一而终可为永叹其孙名怿亦佳士以祖姑之善行余庆所锺宜其有后也方兴未艾于是可占云

题魏丞相诗

古人之作诗犹天籁之自鸣尔志之所至诗亦至焉直已而发不知其所以然又何暇求夫语言之工哉故圣人断之曰思无邪心无邪思一言一句自然精纯此所以垂百世之典刑也魏晋诸贤之作虽不逮古犹有舂容恬畅之风而陶靖节为最不烦雕琢理趣深长非余子所及故东坡苏公言渊明不为诗写其胷中之妙尔唐人最工于诗苦心疲神以索之句愈新巧去古愈邈独杜少陵雄杰宏放兼有众美可谓难能矣然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子美所自道也诗本言志而以惊人为能与古异矣后生承风熏染积习甚者推敲二字毫厘必计或其母忧之谓是儿欲呕出心乃已镌磨锻炼至是而极孰知夫古人之诗吟咏情性浑然天成者乎丞相寿春魏公以诗名闻天下清雄赡逸而归于义理之正其发有源故流不竭盖公尝使北矣冒不测之险戈戟满前不少挠屈卒定敌国之礼相我阜陵中外宁一其薨且葬也故相陈申公作诗挽之有谠论见排奸之句则知当时邪佞小人见沮于公者不少矣正直如是诗律之严可推而知也某来临汝公孙某为郡丞示公遗稾见属为序某非工诗者又岂能评诗然古国风雅颂之微旨尝探索之得其大略以律后世之为诗者品格高下了然可覩故于公敛袵起敬焉敬其诗者敬其人也公之名徳死且不朽公之篇咏亦将流传于无穷呜呼可敬也夫

题宋教授诗册后

余观工于诗者代不乏人而能世其家者几希惟杜审言之孙甫最为烜赫苏东坡之后过颇有佳语而去乃翁逺甚不足以相继今西园公阮以诗鸣而谦甫之诗伟丽清骚酷肖乃翁之风此所谓维其有之是以似之者耶然西园位不配徳年亦不寿识者伤之谦甫齿发方壮志气挺特议论坚正而风骨难老他日必将光大其门一第岂足道哉此余所以知宋氏之方兴而未艾云

跋陈宜州诗

嘉定中余官成均始识陈宜州之子森爱其风度洒落志操坚正而知源流之有自今观宜州亲笔此诗信哉有是父所以有是子耶夫人心至灵是非善恶靡不知之以边功幸赏之故而置六十四人于死地岂人之本心哉利欲诱之不能自克尔宜州力争之宁得罪以去而不忍六十四人死于非辜卒全其生非有为而然本心着明自不能已尔由是观之士君子平居讲学果为何事一言以蔽之曰不没其本心而已万善之原皆繇是出呜呼宁不伟哉

跋东坡词

裕陵可谓英主矣愤外域之强欲以威制之用师西羌所以断匈奴右臂为收复燕南之阶也睿谟逺矣鬼章青宜结之捷拨厥所原于是归功焉告裕陵词苏公笔也与此歌同指铭温公墓隧亦称四夷来同为神考之功然则威外裔安中夏固帝王之长算伟绩也呜呼丑类方强犹欲服之况至弱之时易为力者乎

跋八箴

八箴之作可谓忠告善道笃于朋友之义矣临川使君实佩服之造次不忘可谓有志于斯道矣然余以为八者厥名虽殊其本一也人之本心万善咸具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嗟来之食宁死不受是之谓本心然则公亷勤谨忠信和缓非人之本心乎大本昭融一以贯之可也

跋先仓部戏贺何端明得子诗

庆门昨夜梦熊罴晓得明珠照鳯池却忆刘郎诗句好海中仙果子生迟端明尚书何公娶某之高祖父光禄公之女为越国夫人岁在丁未尚书帅师勤王己而暂寓甬东曾大父被命守泗待次于家因得与尚书周旋小诗倡酬虽一时戏语而字字精当前辈风流酝藉亦足以窥一斑矣尚书之曾孙处权出此卷示某感叹久之敬书其后以致两翁情义之笃后裔所不可忘者

题孙吉甫游东山跋

论者多非晋人尚清谈虽谢太傅之贤亦不免见讥嗟夫谢公岂易及哉淝水之役苻秦以百万之师下瞰长江京邑震恐不知所措而公从容应之曾无惧色毋乃姑为是矫情以镇物欤曰非也公之料事审矣平居暇日家庭之间与其弟及兄子朝夕切磨讲之熟矣制胜之具了然于胸中谈笑指麾摧折勍敌迄不复振谢公岂易及哉吾友孙君吉甫学通古今述东山经行寓止之处甚备非爱东山也爱谢公也昔召伯之教明于南国憇茇所在后人追思勿翦其木而甘棠之诗作非爱甘棠也爱召伯也吉甫之意或者亦出于是也夫

跋西园诗集

欧阳公言语妙天下浑然精粹无片言半辞舛驳于其间可谓至矣而张之壁间往复观之一字未安改之乃已譬之美玉极雕琢之工而后莹乎其可观也今观西园公之诗亦然精丽高雅无辛苦迫切之态若不甚经意者而阅其稾则窜定多矣大抵似其为人自律甚严纤微有所必计亷白之操著称一时宜其发于笔端亦犹是也余是以深嘉之

题彭君筑象山室

义理之学干道淳熙间讲切尤精一时硕学为后宗师者班班可覩矣而切近端的平正明白惟象山先生为然或谓先生之学如禅家者流单传心印此不谓知先生者先生发明本心昭如日月之揭岂恍惚茫昧自神其说者哉彭君清贫至骨而能筑室于山以屈致明师可谓知所尊尚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慕景行而行之犹仰高山而身履其巅也尚勉之哉

跋二王帖

穆王命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笃忠贞又曰纉乃旧服无忝祖考宣王命召穆公亦以康公期之曰召公维翰谓康公也曰召公是似欲穆公似乃祖也治世盛时所贵乎世家者盖如此今观二王相继名徳岿然可谓盛矣为之后裔者可不自勉哉

题王逸少帖

锺鼎古篆荘重有典则如正人端士对之令人起敬篆变而隶犹曰近古自东晋以来推王逸少为第一不知篆隶之遗法欤抑少逸自出新意为之欤深晓书者当能辨之

跋范文正公环庆帖

范文正公以英迈宏杰之才震耀当世区置西事具有方略观此一帖可推而知矣夫人物伟特如是而形于字画乃尔精谨何也志气要当恢张保养务在兢业阙一焉不可兢业而不恢张则所志者狭矣恢张而不兢业则所养者亏矣古人有言胆欲大心欲小公兼斯二者兹所以为一代之杰也欤

跋杜正献公帖

位乎百僚之上当天下之重任者孰为先务秉公心行正道而已杜公居相位日浅功业亦不多见然至今天下推为正人观其遗墨犹使人敛袵起敬况亲炙之者乎呜呼正人之可为贵也如此

题杨省元泌所藏东坡帖

苏公才华擅一世而未尝有矜己轻物之心观此数帖乐易慈祥之气犹可挹也虽然公非苟同者自荆公犹不为少屈趋舍殊途因应凿枘而于杨子亲厚如此其有契于心也夫

跋林叔全所藏东坡帖

古之君子无一念不在国家未尝为身计也大义所在九死不顾遑恤他哉观公此帖足以知其平生之志不在于区区口体之养高名全节迄今炳焕信非偶然吾乡淸敏丰公致身常伯累镇大藩而资产纔七十亩与公俱为元佑名臣厥志同尔龚彦和逺谪穷荒囊无一钱手执纸扇沿途乞丐以达贬所陈后山守道固穷不胜饥冻以至于死若此二公者虽一亩之田亦无有矣窃悲末俗之陋追想前辈高躅遂敬书之

跋涪翁帖

涪翁一代人杰言为世准无一可议此巻所云士不可以一日不学民不可以一日无教其言当矣然论为人父母非聴狱求盗之谓则所未喻夫狱讼得其情盗发而辄得非细故也其为急务与劝学养士等尔而抑扬若是不亦偏乎虽然先圣言兵食可去信不可去岂谓兵食果可缺哉正欲甚言民信之重不得不尔故曰不以辞害意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是而观涪翁之语亦无可议者矣

跋涪翁帖后

涪翁书大率豪逸放肆不纯用古人法度常称杜周有言三尺法安在哉前王所是着为律后王所是疏为令以此论书而东坡絶倒雅意于不俗有戈戟纵横之状不得已焉耳今观此帖乃能敛以就规矩本心之所形也良可寳云

跋江谏议民望与超然居士帖

谏议江公以谠言结知徽皇天下推为正人既而流落不偶梁师成见柱上刻公姓名乃奎画也请所以简记之故帝称其忠师成曰何为不用帝曰我用斯人尔辈何所容其身乎及宣和间公避寇抵京师游郊外佛庐与襌衲语师成属寺僧具素馔延之一后生在焉公知其为梁氏子亟起僧固留之厥子因前具言乃父归向之意甚切食罢语之曰寄谢尊君燕云之役谨不可与公岂为师成者哉时方贵幸用事足以力阻建议者而罢其役故以斯言晓之惜乎仅能勿与而弗能止也然公之忠诚无有愧怍此超然居士所以心服其贤而交情至笃欤传曰不知其人视其友斯亦足以知超然之贤矣

题赵华阁帖

华阁赵公人物之翘楚也有家传之学有师友之训志操之挺特器业之宏伟足以有为于斯世矣而雅意静退不以立朝为荣而欲以外庸自见平生所藴形于施设者不过一州一路而止其亦狭矣虽然贤者所行足为世准使为士大夫者闻公难进易退之风砥砺亷隅有特立之操为守为师者闻公政事之美则而效之有可纪之绩所及不既广乎某始叨从班公即以书见教云我先公之居此地也専以论思献纳为职奏篇甚富凡当世利害知无不言某自闻斯语服膺不失二三年间罄惓惓之忠有犯无隠者公实教之也以某一介推之则知受教于公有所兴发者多而孰谓其狭哉呜呼可敬也夫

题唐子西与游公帖

某之先君嗜古好书于唐子西遗编爱之尤笃尝手自抄成一巨帙意者深有契于心耶所与游公帖不喜使君得循州喜循州再得使君有味其言故游氏子孙寳藏至今某因是以知游公之贤且有怀于先君故并识之

跋林戸曹帖

建炎猾夏之祸四明最酷玉石俱焚戸曹林公挈家浮海独免于难若有以相之人皆称公仁厚喜施义所当与倾倒不靳此念笃切感通神明兹所以获为善之报财雄一州而后人资用仅给盖所散者多矣今观遗墨清雅可爱灵台湛然不为俗氛所汨流露宜尔也我先祖朝奉实公子壻亦以好施著称乡党殆熏炙使然公之曾孙叔全亦清谨士出示此巻因并述之

题杨诚斋帖

杨公不妄许可而书辞有云平生得友议论印劵志趋符节无如左右者其贤可知盖家庭义方之教也

题诚斋帖

诚斋杨公未第时尝小蹶矣自期以千里之姿必能致逺竟如其言歴官中外表表可纪抽身早退晚节益高其平生之志也欤

跋傅给事帖

杨应诚之难信甚易知也[案应诚原本误诚斋今据宋史改正]以高皇之聪明宁不知此二圣越在沙漠朝夕思念不胜痛切凡有献策者无所不纳庶几乎万一耳此圣人之心也给事傅公亦岂不知应诚之为非然与之长书反复激切幸其一悟为国家计不得不然其忠臣之心欤夫心者源也高宗绍开中兴傅公为名侍从皆源于是观此卷者盍以是思之

跋正言杨公帖

君子之出处随其时而已有道则见无道则隠随时之意也正言杨公之去实当元佑二年可谓有道之时奚去之果或者如疏广受归休于汉氏中兴之日欤二疏之归元康三年也东坡苏公赞之曰杀盖杨韩盖三良臣先生怜之振袂脱屣按寛饶延寿恽之诛乃在神爵五鳯间二疏既归之后曰先生怜之何哉独赵广汉以元康二年诛踰年二疏遂致其事亦可谓见几而作者矣若夫元佑垂帘之时正人虽满朝而矫枉者或过于正时论少偏必有不契于杨公者矣勇决丐归求仁得仁奉陵宠以宸翰焜耀无穷与夫贪进不止湮没无称者岂不相逺哉余是以深嘉之

跋寺丞杨公帖

贤者在朝则国重为此论者亦谓有好贤之心矣余以为能重其国正不必胶于在朝与否也见逺识微奉身而退与斯道为郛郭独不足以重其国耶涪翁钓台诗能令汉家重九鼎桐江波上一丝风子陵一布衣耳能使东京士大夫砥砺名节以沮奸雄之心子陵实使然岂必居其位耶然则寺丞杨公不屈于权臣用事之日可谓刚毅有守矣余闻古人重世家取其源流相续也公之伯父正言公乞身于元佑二年天下高其节既无愧古人矣公复继之又无愧于伯父继公而作其可有愧于公乎果无所愧则足以世其家矣可不勉哉

题吕子约帖

吕氏再世居鼎辅正献公之子原明又甚贤故其门为最盛右丞遭伪楚之变虽不能死然以大义开晓僣逆迎奉昭慈垂帘聴政不为无功矣而议者终疑之子约及其兄礼部口虽不言常有盖前人愆之意礼部既卒子约独当门戸之责益自愤励卒以触权要获罪谪死方彭忠肃公之攻韩也子约以为己甚既而自攻之友人石应之问其故子约曰彼从臣可以从容献纳我小官幸而获对敢不亟尽忠乎其大节如此门戸于是乎有光矣子约刚介寡合而于曾君道夫书问不絶或者其臭味草木也夫

题晦翁帖

淳熙己丑之岁四明大饥某待次里中晦翁贻书郡守谢侯谓救荒之策合与某共讲之某虽心敬晦翁未之识也久而吕子约为仓官晦翁屡遗之书未尝不拳拳于愚不肖自念何以得此或者过聴以为可教耶后七年子约为大府丞表对鲠切权臣恶之贬谪以死晦翁痛伤之与曾君道夫帖言之不置夫君子之善善恶恶岂有私意优于天下而喜邦家殄絶而忧根诸中心形于翰墨道夫寳蔵之时时览观有所感发其用力于斯道者耶

跋家蔵顾宏所临王摩诘雪江图

后世率以临画不足为奇惟真迹乃可贵然韩退之画记有云得阎本絶人事而摹得之是非真迹也失之于闽中而往来于怀不能自释何惓惓若是耶王初寮生于极盛之时所见名画多矣而顾谓此图为珍玩不以为临本而鄙之岂其风流余韵有可贵者耶

题臧敬甫所藏李伯时画观音佛

观音入定一念不萌龙眠写之浑然天成非观音之心至简至易匪高匪深或者神交默契无间之可寻耶

跋林郎中韩干马

尝观杜少陵丹青引有曰至尊含笑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所以咏曹将军画马之工也马之真者曾不沾睗而画者反赐之金颠倒如此其惆怅固宜因兹以思真不胜伪大抵如此亦犹笃实之士不容于世也虽然将军之技几于道矣弟子如韩干且不能及矣况寻常之流乎披图阅之凛然生意动心骇目可贵也哉

跋林郎中巨然画三轴

仆尝论技之精者与人心无不契合庖丁之解牛轮扁之斵轮痀瘘之承蜩其实一也今观此轩所蔵巨然墨妙凡三轴有无穷之趣而无一点俗气浑然天成刻画不露深有当于人心可谓精矣是以君寳之

跋林郎中惠崇画

惠崇笔迹时一见之类多赝者故虽得其髣髴终不足以取信惟此巻最真无毫髪遗恨良可珍也

跋赵侍郎三物

余观古人所作一器一物靡不精致诚心所形非苟然者今之器物较之全盛时已不侔矣况愈逺者乎即此可以观世变云

絜斋集巻九宋袁燮撰



唐十六卫记

圆穹垂象宿曜环峙居氐之角厥惟骑官而羽林天军列阵营室旄头钩陈拱布帝座皆天子虎贲士所以宿卫辅翼者也王者仰稽天文故乗舆所在爰备爪牙周礼宫正掌王宫戒令纠禁夕击柝而比之秦立卫尉汉有甘泉建章未央长乐等卿各董其官职又屯南北军于京师周庐千列徼道绮错植铩垂瞂警夜巡昼郎官交戟悉大臣子弟以重其任武帝复置长水胡骑八校卫宣曲屯御唐有天下鋭意兵政初踵隋制开十六卫武德五年遂改左右翊卫曰左右卫府[案唐书无府字]骁骑卫曰骁骑卫府[案唐书唐初因隋旧为骁卫府不名骁骑]屯御二卫曰威卫[案唐书改屯卫为威卫系龙朔二年事]领军卫备身曰左右府[案唐书唐初因隋旧名置领军卫无改为左右府事]显庆三年[案唐书系五年]改左右府为千牛[案唐书显庆五年以左右领左右府为千牛府左右府上应脱左右领三字]龙朔二年卫骁武各省府字[案唐书是年去骁卫府府字左右卫武卫旧不名府]改监门府曰卫以威卫为武威[案唐书是年改屯卫为威卫无再改制事]武候卫为金吾千牛为奉宸后复曰千牛卫光宅元年又以骁武威领四卫为武威鹰扬豹韬玉钤卫中宗即位始定制不易曰左右卫掌宫禁宿卫凡五府外府皆总制焉折冲府骁骑番上者受其名簿以配其职曰骁卫曰武卫曰威卫曰领军卫分掌翊卫外府豹骑熊骑羽林之士曰金吾卫掌宫中京城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宜师田则执左右营之禁大功役与御史巡行曰监门卫掌诸门禁卫门籍九品以上月送籍于卫朝参奏对及仪仗出入必阅其数以器用入宫则籍而判之曰千牛卫掌侍卫仆御兵仗朝会升殿列侍射则率属以从卫有左右上将军大将军各一人専判卫事将军二人副之属吏有长吏録事以为仓兵骑胄四曹参军武吏有中候司阶戈戟长上合为员五百二十有四中郎郎将三卫校尉旅师队正合七千六百二十有六而士卒弗着呜呼亦云备矣时天下折冲逾八百府皆挈其政更休迭处居则扈从法驾折中外未萌之变四方有警命将帅之出征事已辄罢此高祖太宗致治之本而防微杜患之意也昔晋文之入也无卫驯致吕却之难微勃鞮之言晋不国矣及秦伯遗纪纲之仆国势既振城濮一战而霸晋一侯国也以三千之卒而成败较然况赫赫天子可无军旅之容环之毂下而壮国体哉惟十六卫之设事大体重有唐词宗相望未闻援毫以识本始诚阙文焉谨次叙往牒追书为记若夫官制沿革宂长特甚纪事备成不可以无述故并采周汉之迹而着之以示后世云

颜蘓二公祠记

自古人才有卓然闗系世道者其惟节义之士乎盖水必有防防决则水不可制屋必有栋栋折则屋无以立惟人亦然必有节义之士确乎不可夺者为之标准则人心兴起而公道着明不然者反是其所关系岂不甚大哉呜呼若唐之颜鲁公本朝之苏长公履险蹈难终其身未尝少屈真节义之士乎安禄山之变颜公忠愤奋发首唱大义兴起一时士大夫之心卒能摧折奸凶再安唐室李希烈之使心知其危冒死而不顾其刚毅特立有如此者苏公力争新法遂以忠鲠显名羣邪媢嫉投诸散地元佑间与诸贤并进志稍伸矣犹不得久安于朝绍圣元符之际逺谪穷荒而气不慑其砥节励行无愧于颜公故至今论人物者皆推尊之初呉兴庙祀颜公而祀苏公庙之庑郡守陈侯汶始立寳积院之祠以奉颜公杨侯长孺始立黄龙洞之祠以奉苏公二公皆此邦良牧人心所不能忘也然黄龙洞之祠虽杨侯创之实陈侯续之及今太守赵侯希苍之至顾瞻此祠据爽垲之地思前人创立之艰图所以永久勿坏者益究心焉轮奂之美功力之坚有加于往日则合颜苏二公共为一祠前临震泽波澜浩渺广吞三郡旁揖卞山形势崷崒雄镇一方登堂一望则苍翠之色泓澄之辉上下交映使心形俱泰以二公之贤而血食于兹真不忝矣发乎谠论同一肺肠行乎正途同一轨辙此侯所以合而祀之也呜呼周公管蔡不相为谋禹稷颜子可以同道是心一差虽并时而生未免乖戾是心无间虽或先或后自然契合颜苏之节义其时异而心同者欤表先贤之景行为今日之丕式使苕霅之人则而象之洗濯其背公营私之习振发其守节徇义之心则虽后颜苏而生其坚正不回之操必有能继之者矣传曰有为者亦若是尚论古人谓之善友此侯所望于郡人者贻书属余为识其事是举也实关风教不敢以浅陋辞遂敬书之

濓溪先生祠堂记

儒者得正大之传人道之所由立也人与羣物并生于覆载间而人所以独贵者道在焉尔道之切身甚于饥渴而室焉弗通终身冥行奚别于物故必有出羣拔萃之彦发挥精微断然号于天下曰如是而为道人心晓然知所适从而后三纲五常不坠不絶矣昔者孔氏之门惟曾颜最知道颜子蚤死夫子哭之恸痛斯道之无托尔幸而曾子得之传之子思传之孟子皇皇乎正大之统昭晰无疑毫发不差此吾道所以与天地同流日月并明也自时厥后岂无儒宗然虽有求道之心而未有得道之实揣度其义故不能无疑依仿其说故不能无差所谓儒宗者视余子为优尔圣人之堂奥岂其能深造之哉于是乎道统寖微不絶如线寥寥至于我宋乃始有若濓溪先生者精思宻察窥见其真得颜氏子之乐潜养既深蹈履既熟乃笔之书乃见诸行事二程氏之学渊源于兹遂以斯道师表后进迄今学者趋向不迷繄谁之力实惟先生复开其端岂可忘所自哉先生尝为理掾矣囚或罪不至死而转运使欲杀之力争不合弃官将归使者感悟囚卒不死持节岭表者再荒崖絶岛巡歴殆徧切于为民忘其为瘴毒之侵也呜呼先生此心足以对越上帝无愧古人矣赵清献公始尝疑之后乃大服曰天下士也吕正献公深知其贤力荐诸朝东坡苏公不轻许可而赋濓溪诗则曰先生本全徳亷退乃一隅此名未易得也太史黄公又以光风霁月比之想其翛然尘外表里融明能使当代人物敛袵起敬如此是可尚也通守零陵之日为拙赋以见志绍兴间赣川曾君迪为倅亦创一堂以拙名之嘉定八年郡丞呉兴臧君辛伯始绘其像祠于廰事西偏济南吕君昭亮丞相忠穆公孙也来继其后思表先贤以励薄俗乃辟地于拙堂之左聿新栋宇特设严像实九年闰七月旬有一日此俗吏之所未暇及者而汲汲为之有加于旧可谓逹于风教之原矣后之居是官者毋忘兹意稍弊则葺之使先生之道徳永为邦人矜式不亦善乎此吕君之志也遂为之书

故节士詹公祠堂记

死生之变人情之所甚畏也然大义所在有冒死不顾者义重于死焉尔虽然当论其世世方尚严失其守者必杀无赦与其全躯而死孰若全节而死则其趋死也不甚难势有所迫故也若夫忠厚之朝不惟守节者褒焉而失其守者亦宥焉侬智高之叛弃州而遁者不以失守之罪罪之悯其无坚城也况小官乎家法相传前后一揆当宣和间睦贼猖獗凡服劳于下位者纵不能死岂遽加戮而有挺然特立固守吾节不卑其所居之官不计其所遇之世可免于戮而不肯自全是必天资忠义无秋毫趋利避害之心所以不俟勉强不烦拟议而其大节伟如也若严陵詹公讳良臣者真其人矣缙云一尉百寮之末也年七十筋力衰薾而当逆俦方鋭之锋其不敌明矣人劝公去公曰逐捕吾之职也奈何舍我职业而求活草间吾有死而已被执胁降不慑不屈发愤大骂极口而死朝廷高其节赠通直郎后以子贵赠光禄大夫呜呼常人之所甚爱者此身也而实不能自爱君子身膏白刃若不自爱也而实能爱其身何者义而死虽死亦荣不义而生虽生亦辱荣者为自爱乎辱者为自爱乎此不待剖判而黑白分矣自公之死节也大义一倡孰不兴起其有志为善者岂不益自勉励哉其执徳不固者岂不有愧怍哉公道以明正脉以续深有补于世教官若是之卑志若是之烈而名若是之高秋霜其严砥柱其壮金城其坚此之谓真男子此之谓人中杰此之谓不失本心百世之下精明不灭与夫苟且偷安草木俱腐者岂可同日而语哉今括苍郡丞公之曾孙也游宦公死节之邦追想先烈庸建祠宇俾邦人知前辈典型高山景行服膺无斁属识之因得附托以传不朽亦某之志愿也于是乎书

元城横浦刘张二先生祠堂记

乡友蒋君徳循通守安南且摄郡事始立元城刘公横浦张公二祠以其尝寓此邦也贻书属余幸为我识之余闻长民之职教化所首所以启良心成美俗也然告诏虽切人未必谕取夫前辈典型公论所推者仿古人祠先贤于学之意是崇是奉俾瞻其像者肃敬而闻其风者兴起兹其为教化也大矣刘公为谏大夫直徳谠言无避忌谪居南荒濒于九死确乎不可拔其言曰吾欲为元佑全人岁晚闲居或问之曰先生何以遣日公正色曰君子进徳修业惟日不足而可遣乎旨哉用力于仁造次不舍宜其能为全人也张公万言正对皆当世所切经帷劝讲语极精微思陵深美之权臣摈焉久谪而不悔亦刘公之流也两公俱天下伟人一言一动可为世则而徳循尊之慕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且率邦人同心致敬如对严师不敢慢易以兴其善以救其失真前修之用心哉贾生有言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向道类非俗吏所能为也徳循其拔俗者欤气貌温温语若不出于口而其中介然律己以亷莅官以公明于淑慝忠邪之辨观此两公之祠而尚徳之心着矣徳循名紃故吏部尚书讳猷之曾孙也崇宁初尚书为太常少卿忤执政意出倅此邦而徳循复践是职祖孙相望俱有令闻古所谓克世其家者欤余既深知其贤又嘉其能则象先贤也于是乎书

丰清敏公祠记

行天下之大道立天下之大节惟豪杰之士能之盖豪杰之士天资高学力固不为世俗气味之所诱怵此所以甚异于常人也呜呼若尚书清敏丰公者真所谓豪杰之士也欤歴事三朝以道自任巍乎如泰华之崇确乎如金石之坚凛乎如冰霜之洁夷险一致始终不渝公道赖以维持善人赖以植立至今海内咸推尊之盖尝诵公之诗有曰日来月往无成期好把心源蚤夜思而后知公之所以特立者源乎是心而已大哉心乎天地同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亦可以与天地相似箪食豆羮得之不得死生分焉嘑而与之不受蹴而与之不屑人之本心何尝不刚哉物欲摇之不能无动而本然之刚转而为弱矣弱而不返以顺为正自同妾妇岂不悲哉公之使絶域涉巨海震风折樯势若覆矣恬弗为惧正色立朝辨宣仁之诬排章蔡之奸论熙宁之法度以为当改宁与时忤不为己计非有得于心能如是乎内而退朝之后外而公事之余独处一室恬无他好惟以图史自娯不侈奉养不畜妾媵萧然一山林学道之士也名位清显余三十年所得俸赐散与亲故家无余赀岁晚还乡有田纔十亩敝庐仅十余间陶然自适年逾从心须髪不白陈忠肃公谪居于鄞于是得朋病且危犹与陈公对语清爽如平日然所养之深于是可占矣公之四世孙有俊牧仪真崇尚风教以公熙宁中尝主簿六合也爰即县庠绘像祠之晤乃祖高风劲节而属某识其事惟公言行之懿难以枚举然其源于是心者后学之所当知也表而扬之观者悚然濯磨旧习跂慕前修而知立身之要者如是庶有益乎虽然公之践履非有意为之也真积力久徳盛仁熟自顶至踵全体精明循而行之亦不自知所以然也盖有本者如是无本于中袭取于外虽有小善的然可观岂能日进无疆老而弥笃哉览者盍致思焉

舒元质祠堂记

士生于世以笃实不欺为主对越上帝而无嫌质诸古人而不怍微有差焉痛自惩艾无复毫发之矫伪是谓笃实呜呼若乡友舒君元质者真其人欤元质状貌不逾中人而雅有大志耻以一善自名每自循省苟不闻道无以为人汲汲乎不啻于饥者之嗜食寒者之索裘也游太学结交皆良友时张宣公官中都元质请益焉有所开警又与其兄西美弟元英同亲炙象山先生西美元英皆顿有省悟元质则曰吾非能一蹴而入其域也吾惟朝夕于斯刻苦磨砺改过迁善日有新功亦可以弗畔云尔元质此语某实亲闻之躬行愈力徳性益明与其兄弟家居讲贯若合符契罔有差别而后公论翕然并称之徽学雅称多士而自规绳废弛寖不如昔前官每有不可为之叹及元质典教此邦奋然曰士之媺恶独不在我乎则以身率之时犹在选调同寮有为之经营荐举者元质力止之曰是非我志也既而令闻蔼然诸公推挽惟恐后元质始受之不称门生不以骈俪语为谢盖信道甚笃利禄之念截然不萌故诸公亦深亮焉教人以躬行诸生知向方矣加之不惮勤劳日日诣学隆寒酷暑未尝少懈暮夜亦间往又筑风雩亭会集其上日有讲求涵泳之功质或不美毋庸忿疾端吾榘矱需其自新久乃有勇进不可遏者此邦之人追思至今佥曰吾乡学问之源窒而复通者此先生实开之也旧祠于学庳陋已甚拜跪不能容席献享不共未称所以尊崇之意校官李君以制及其诸生有请于郡中乃营新基为堂三间宏敞明洁非曩时比所以示不忘也呜呼人心之不能忘其惟有徳之君子乎才能智术事无剧易皆办非不可喜也翰音之登沟浍之盈何以能久岂若有徳之可贵哉元质之贤行可称述者多矣要以笃实不欺为主是主也万善之根本自信不疑而后人信之如圭璋璧琮人信其为美玉如麒麟鳯凰人信其为嘉祥考其生平发于言论率由中出未尝见其一语之妄此易所谓有孚盈缶者可不谓有徳乎元质既殁诸子壹遵先训秩然有伦相勉以善道乡党中以为仪表非有徳之后典刑犹在而能尔乎行乎家者如是宜其新安之教入人之深虽久而不能忘也祠宇告具李君贻书于某曰事关风教幸为我识之某不敢辞

镇江都统司题名记

京口自晋世为东南重镇王苏之变繄丹阳是赖卒安晋室国朝南渡之后尤所倚重故握劲兵者皆一时宿将自蕲忠武王始蕲王勲名同鄂武穆至今天下称为韩岳忠勇可知矣淳熙间带御器械刘公都统是军者凡三年孝皇严于主帅之选而任用如此盖亦器能之伟然者也嘉定五年贤子吉州刺史君复践旧职荣宠烂焉将笔其名氏而题者已徧无余续碑于是乎作前碑以蕲王为冠而此碑以刘侯为首或者他时拥旄仗节分茅胙土与蕲王相望俱为第一功耶侯之守边也婴孤城捍强敌能使之逡巡退却江湖峒寇之扰奉诏讨之不専以殄戮为功而多方沮挠其谋凶渠震惧相继屈膝天子嘉之由贰而长升诸南徐重帅权壮国威詟邻敌佥曰公哉此选也勒名于斯观者起敬侯益自勉焉若古有训功崇惟志业广惟勤侯之功业亦既表见矣志以崇之勤以广之旗常之纪云台凌烟之绘焜耀无极此则侯所以自期者故余亦以是期之

江阴尉司新建营记

江阴旧两尉盖控扼之地不得不然东尉既省事并而専其责逾重弓兵尝置二百人视旁邑为多养之亦加厚所以销奸宄安善良为江壖之保障也始余得尉兹邑或曰阻江而盗多予甚忧之既至而考弓兵之籍多阙不补询武艺之教亦复久废乃多方招募营葺射亭谨阅习法而至者常先后不齐察其故则逺者居数里外近者犹二三里而家于尉曹之旁者纔数人予喟然叹曰比曹之设本以备不虞尔羣焉而居犹惧弗及散而不聚如缓急何欲择便地为营役大用艰莫开其端乃请于常平使者罗公求顷岁佣钱之未给者千七百余缗与夫在官之田为之基公忻然从之田散而不属以易私田广三十亩邻于阅习之场爽垲寛平卜云其吉鸠工庀财考极相方矣会御史呉公力言弓兵利害宜拘之营以革散处之弊上施行之太守侯公奉命惟谨乃辍郡计钱以缗米以石者皆二百木三百章以佐其费罗公行部至而观焉复给钱三十万以竟其役盖经始于丁未之仲春而告具于是年之季冬凡为屋百七十六间而栖神有宇宿甲有房观功有亭凡授屋人处其一有功者加半或倍之董役而有劳者三之未有室者两人同之于是向之散处于外者合而为一等级相承上下有列而又穿渠潴水足以备灾斲石为梁无或病涉里中好义数家复以地假我乃翦榛莽辟道途而营垒备矣凡役之兴谋之而无沮为难谋之无沮而又有功焉尤其难也是役也诸所兴为悉仿军营制度而瓦木竹苇之直皆豫给之事克有济而于民无扰得非沮之者微而助焉者众欤然犹有惧焉盖自古业无巨细其能传诸久逺者皆作者经营于前而继者维持于后也予鄙人也罢精惫思而不敢告劳以备不虞姑尽吾心焉若夫因其绪业加之润色使居其中者常聚而不散闻其风者畏惮而不敢发得无望于后人乎兹予所以为之记也

江阴军司法厅壁记

决曹为郡僚列纠掾理官下品秩微矣然律令所在职有常守自二千石之势临制境内如古诸侯可谓贵重矣至于断狱弊讼不敢専也必取平焉官虽卑贤者为之可使郡政如权衡之公是岂可忽哉虽然持平之难久矣世变推移科条益宻而疑似多端縁之而轻重出入皆可于是乎有舞法之吏习俗浇讹机变百出而侥幸其或免于是乎有玩法之民方其设官之初职守是谨不以势位为间兹意寖失自下承上意所与夺不可以力胜于是乎忠厚清谨之士志不得伸者多有之嘻其难哉上以贵压我下以智欺我而吾欲持平其间平固未易持也反躬内省行有不得推原其所以然者庶其可乎若姑苏李君梦闻于此有志焉异时以明法进者官之中都近岁不歴法曹不得任评刑李君之来澄江遵近制也不卑其官公勤自持以承其上以临其下有所不合则曰我未至也既大修公宇书吕刑屏间日以古人法语大训自策励推其心岂徒欲以一善自名哉叹持平之难念前日之庀其职者欲尽书之而是军也废置不常弗能纪逺自绍兴三十有一年同于列郡复置是官而得居焉者十一人刻诸石陷诸壁间而属予为之记予以为书名氏列岁月此记者之常体尔将存其人嘉言善行庸可弗録往者吾不能知得于所见者可无传乎故并述之来者观焉知持平之本正已而勿求诸人则法行而政良矣盖李君之志也

四明支盐仓厅壁记

国家资盐筴以裨用度其来尚矣而自浙江以东惟四明之利为博景徳四年置都盐场政和三年更名支盐仓每岁支发以袋计者五万一千八百六十有五商人执券以请输钱以佐之所输愈多则其本益厚而课益增为无穷之利厥有吏诛求而商人罕至重以侵渔而本钱日微又何以裨国用乎此仓官所以贵得人也惟勤则出纳谨惟公则吏奸戢惟倡率于上者有以兴起于人心而后下得以举其职今监察御史章公之使浙东也勇于集事不惮改作又与幕下之英精讲而亟图之严诛求之禁谨侵渔之防革本钱不以时给之弊卖诸盐戸计直而给然随取随与跃然乐从愿与官市盐于是乎大积是岁溢于额者二万六千有奇一转移之间而明效大验应不旋踵事果有不可为者耶括苍何君出纳是职适逢斯时亦能以才业奋又得同寮王君瑑相与悉心经画检核奸欺而课益增羡乃以余力修官廨葺钱库辟憩息之所榜曰和轩而翼以两室左曰枝安右曰如艓下而吏舍庖湢之属咸具火备亦修既而慨夫居官者不为不众而未有所登载博询详考裒其可以次第者而识诸壁此皆职业之所当为者未之前闻昉于今日得非心之兴起有不能自已者耶上率其属下举其职于是乎俱可纪焉方朝家更化之初首选章公以振台纲推前日慨然革弊之心力扶公道谁不奋发何君才俊而志笃充其恪共厥志之心又岂可量哉余既深美之而又深期之故备着焉君名处顺庆元间参政知枢之从子云

絜斋集巻十宋袁燮撰



通州州学直舍记

士患无美质耳质既美学以充之其孰能御余往者承乏成均日延四方俊秀与之款语质美者甚众乃知人才之生何世蔑有惟先王盛时训迪有方良心着明所以人有士君子之行今虽教飬不至日以沦胥而美质犹在未有不可启发者矧长淮奥壤宻迩神皋风声气习大抵直谅而醇厚其质尤美岂可不益自砥砺求日新之功哉乡友王君典教通州以长育为己任营葺学宫郡太守林侯实助成之遂得与诸生朝夕从容磨切以道义夫郡之有学风化之原也学之有直舍师生讲习之所也其讲习者果何事亦惟曰成就其美质而已天之赋人英灵纯粹本无一毫之杂良知良能形于日用亦无一毫之伪见所尊者不期而自恭见可悯者不约而兴念合于义者人皆以为当悖于理者人皆以为非若此之类何所从来美在其中故自如是尔其生禀也昭然无疑其积习也昧然无辨道心惟微我与圣人同一本根是可庆也人心惟危少不克治侪于下流亦可惧也然则学其可已乎虽曰务学而未至于自得犹弗学也精思宻察跬步不忘道心豁然全体着见非智巧所能揣摩口耳所能传授是之谓自得谐顽嚚友傲象难处之极而忘其为难三过其门而弗顾其子手足胼胝而不知其劳厄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而弦歌不絶此岂揣摩传授之所可得哉水之寒火之热天性则然耳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浑然无间内外两忘此自得之功也执玉捧盈罔敢失坠改过迁善毫厘不差全吾所自得也呜呼休哉呜呼伟哉

建寜府重修学记

嘉定四年夏六月前吏部侍郎倪公奉天子命开藩建宁始至谒先圣周视郡学慨然有葺治兴起之意冬十月鸠工庀徒遂大修之明年季春以讫功告肄业之士徳之属某识其事某惟学校之立所以存人心也人之一心至贵至灵超然异于羣物天之高明地之博厚同此心尔此心常存善则行之如履康荘不善则避之如避坑谷此心放逸舍康荘而弗由坠坑谷而不悟自古及今智愚之殊途正邪之异位君子小人判然为二者原于此而已择师儒羣俊秀朝夕讲切发其精微秉彝之懿若揭日月而人心岂有不存乎此学校之立所以不可缓也既立矣岁久必坏物理之常葺而复之轮焉奂焉常若其初真有助于风教因循弗葺颓敝日甚谋食者苟焉居之而嗜学者懑焉去之其何以崇化励俗此学校之修所以不可缓也建为今大邦自昔号称多士公以讲殿词林之杰作牧于兹兴崇学校振起儒风士固以此望公公亦曰是我所当先者节宂费以丰其财择官僚以莅其役役于官者日与之庸鬻于官者随给其直费广不靳无扰于民自奎画所蔵及先圣先师之祠至于两庑重门自讲堂及直庐至于诸生所居倾敧者正之朽蠧者易之饰不鲜者润色之瓦断絶者撤而新之既甃十二斋又为几与案与榻皆百余计既修其祭器又为祭服以起其恭敬冠带以肃其出入益买诸书斋必寘焉所以便翻阅也筑圃及亭教之射艺所以观徳行也麤立小学训饬童穉又所以谨其初也糜金钱四百余万而闗于教养切于人心者咸具规模既恢拓矣公于是数诣焉延诸生教督之程其艺业束以规矩食焉而不处者有禁过焉而不改者有罚大书礼记儒行一篇揭诸明伦堂上昭示学者笃于躬行以古纯儒为法又作劝学诗勉以诚悫忠孝坚素守辨义利者其说甚备惓惓之心庸有既乎儒学隆于上善教达于下良心着焉美俗成焉虽强弗友亦将化焉先是此邦之俗尚气而喜争白昼大都之中猝然交斗或至杀伤而生子不举之风尤炽自公之至教由士始陶然迁革延及齐民迄今闾阎之间更相劝勉无犯公令桀暴之俗日以销释其效既可覩矣久而益深又将有进于此者昔鲁僖公既修泮宫风化所覃羣丑屈焉时则有怀我好音之歌百世之下于以仰其高躅然则今日学校之修感格之效其可无述乎公之官成均也某为诸生服膺模范旧矣今又观其善政急于先务卓乎为一邦盛事虽欲勿书焉得而勿书公名思字正甫呉兴人莅是役者知建安县事郑君俌自始暨终实専其事云

韶州重修学记

唐人有言中州清淑之气至岭而穷信斯说也踰岭而南气皆昬浊而乖戾耶锺而为人不若中州之可贵耶天地之徳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人之所以为人也人无有不善清淑之气宜周流而不穷而截然为之疆界可乎韶为州藐在岭表士生其间亦有竒伟逸羣者焉故在唐则有若名宰相张公九龄在本朝则有若名侍从余公靖今犹昔尔岂独无其人哉毗陵张君篪典教此邦知长才秀民之不乏也思成就之而学宫陋甚朽蠧攲倾若将压焉盖建立于庆歴备具于元佑葺治于绍兴阙焉不修者五十有三年矣欲撤而新之役大费广力不能支则择其最急者告于郡请由大成殿始方侯信儒亟捐金倡率之越两月殿岿然如初经略廖公徳明闻而馈之明年将营葺其余率诸生重请于郡张侯思惠然助竟其役学宫成复益以饩廪之赢于是自讲堂及两庑至于师生之所舍重门垣墉仓廪庖湢闗于养士者咸具为屋八十余间材良工坚规制奕奕非直为士观美抑将使学者羣居于斯讲切磨励求日新之功焉夫道在迩不必求诸逺事在易不必求诸难规矩有自然之方圆准绳有自然之平直上帝降衷有自然之粹精保而勿失大本立矣万善皆由是出不根于此而自外求之似是而实非直躬之直申枨之刚仲子之亷乡原之忠信杨墨之仁义皆不免于君子之讥惟不根诸心而已天下无心外之道安有不根于心而可以言道者乎是故儒者当汲汲于学学如不及本心着明庶无负于圣天子设学校修人纪之意是则贤师儒所望于诸生者而属余识其事故因以告之

盱眙军新学记

当边烽未息之时而兴崇学校可谓知务乎曰此乃知时务之要者也夫人生天地间所以自别于禽兽者惟此心之灵知有义理而已义理之在人也甚于饥渴饥渴之害不过伤其生尔义理之忘将无以为人害孰大于此乎学校之设所以明此义理也如是而为忠为孝如是而为奸为慝判然殊涂不啻黑白此天地之大闲也军事虽殷闲不可废人道之所由立也岂可谓不急之务哉盱眙之学创于绍熙之癸亥岁迨今辛巳代马南牧墟焉干道二年再建而开禧以兵毁嘉定二年更造既累岁矣会太守葛侯洪徙郡治于山城学宫亦将从之于是校官陈君徳林求可为新基者得诸玻璃门之内其广五十亩高君熙绩继之始营殿址余君元廙又继之鋭欲图新而力未能也始即旧学教育诸生己夘之春捍御北敌诸军攘之狼籍滋甚统帅刘侯琸虽在军旅不忘俎豆既摄事奠谒之始顾瞻咨嗟亟命専官董新学之役面势正平殿宇崇敞重门复廊一堂四斋有职掌之舍有储峙之所夏季经始孟秋告具资于郡计者寡取诸军帑者多廪无余粟又助之诸生脱垫隘而由高明弦诵不辍业履日新所居所养固有移其气体者矣侯于是自慰曰吾道其昌乎古者受成于学献馘于泮军旅之设学实始终之脉理固相关也矧韦布之彦生长边陲天资慷慨习知军旅事情足以为折冲御侮之助正庠序中所当收拾者乎且三代之学惟以明伦君臣父子人之大伦也集俊彦以磨励之昭揭大伦俾皆竭忠致死以卫君父尤今日守封固疆之臣所不可缓者宜乎侯之亟为是举也呜呼其真时务之要也

四明教授厅续壁记

国朝庠序之设徧于寓内自庆歴始由隆建以来迄于康定独有所谓书院者若白鹿洞岳麓嵩阳茅山之类是也其卓然为后学师表者若南都之戚氏泰山之孙氏海陵之胡氏徂徕之石氏集一时俊秀相与讲学涵养作成之功亦既深矣而问其乡校惟兖颍二州有之余无闻焉及庆歴兴学之后虽陋邦小邑亦弦诵相闻而课其绩效乃有愧于私淑诸人者何耶道义相与根于中心之诚而法令从事则与有司无异本末固不侔也虽然当法严令具之时能以道义为本而不规模乎有司之所为则亦不大戾于古人矣中兴以来四方校官廰壁有记其间名氏炜煜迄今称赞者必以道义为本皆君子也前碑既穷不可复书今郡博士李君又从而新之李君乃名侍从忠肃公之曾孙力行古道不坠家声勤于职业而不可干以私其亦以道义为本者欤人品既高冠于新碑之首似非偶然者故因作记而并及之

东湖书院记

秘阁胡公以江西计使兼镇隆兴疏化原礼髦俊如恐不及通守丰君有俊言曰古者学校既设复有泽宫今长沙之岳麓衡阳之石鼓武夷之精舍星渚之白鹿羣居丽泽服膺古训皆足以佐学校之不及此邦为今都会而不能延四方之名流讲诵磨切殆非所以助成风教请筑馆焉胡公大然之既浚东湖徘徊橘亭遗址之上望徐孺子亭及其祠宇及三李堂想前贤之高躅有契于心且爱其风景之胜长堤回环栁阴四合水光照耀芙蕖舒红烂如云锦重之以古木森列飞梁之外佳致无穷此固拔俗之士所欲藏修息游于其间者计台及郡丞皆曰美哉此景营栋宇丛简编以便贤隽之翻阅而榜之曰东湖书院惟是为宜佥言允恊郡博士刘君余庆慨然躬任兹事爰以学宫岁用之赢并湖增筑东西十有余椽南北十有九椽门庭堂宇宏丽崇深庖湢器用咸备无缺糜钱二百万米百余石以竟其役规制益广合三十有四间经始于辛未之仲秋而告具于仲冬此所以安其居也若夫供亿之费胡公既以湖之岁入东自二台西与门亭给之某即从丰君之请而益以公田之租又所以致养也区处周悉宾至如归领袖之英金兰之契萃十有一郡之书纵观博采撷其精华所获者富矣虽然君子之学岂徒屑屑于记诵之末者固将求斯道焉何谓道曰吾心是也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去其不善而善自存不假他求是之为道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天理自然人为之私一毫不杂是之谓道儒者相与讲习有志于斯以养其心立其身而宏大其器业斯馆之作固有望于斯也岂非急务哉某惧夫后之人不达此意或废而为游观燕衎之所故书此以谕之

洪都府社仓记

汉耿寿昌建请筑仓邉郡榖贱时增价而籴贵减价而粜谓之常平其称甚美宣帝亟从之而萧望之独言其不然史称望之非寿昌而不明着其语故莫得而考然寿昌常籴关内榖矣望之以为习于商贾分铢之事意者常平见讥亦若此尔观元帝时诸儒言是仓可罢毋与民争利则望之之言尤信洪惟我朝养民以仁虽常平之置袭前代之迹而徳意所存与前代不类民有囏阨趋而拯之如救其子岂暇因以为利哉虽然博施济众尧舜犹病之今发仓廪以惠困穷惟大饥之岁不以道逺而辍苟非时有所赈恤及于耳目之所接者而止岂不欲逺力不足也然则何以处之曰自古制法固有不能独行者常平之惠未博精思熟讲求可以相辅者兼而行之惠斯博矣社仓之设其常平之辅乎有余则敛不足则散与常平无以异然常平裒聚于州县而社仓分布于阡陌官无逺运之劳民有近籴之便足以推广常平赈穷之意此所谓辅也已洪都今为大府而土非膏腴民鲜积贮年丰则仅给岁歉则流殍邦人病之郡丞丰君有俊请复社仓自南昌新建二邑始郡捐钱千万属里居之贤连江宰陶君武泉幕友裘君万顷择士之堪信仗者分籴之以待来岁之用将漕胡公闻而是之运米二千斛助成兹事廥于佛庐于道观者十有一端绪既开推之他邑可以次第而举时乎价贵亟下其估与民为市贱复籴之如环斯循为吾民便何时已耶夫天下之最不便于民者二敢于为蠧有黠吏焉巧于渔利有豪民焉今置是仓也委之士类公其出纳则黠吏莫措其奸岁有不登米无甚贵则豪民不闭之籴増益之俾加厚维持之俾可久及其进于此也不惟减价而粜而直以籴价粜之纯于为民无利心焉可不谓仁政乎昔者周官大司徒之属有遗人者惟施惠是职乡里门关野鄙县都皆有委积班班相望供亿惟谨今之社仓毋乃依仿于是相时发敛均被无遗膏泽沾濡既优既渥以系民心以培邦本呜呼真良法也可为常平之辅也夫

建昌军药局记

阴阳风雨晦明天之六气也过则为菑人以蕞尔之躯常与是六者相遭护养不至有感于气之过差不病者希矣若古先民念斯民受病之苦也非药不去而药之为性有温有热有寒有平其品不一于是乎名之曰君曰臣曰使佐而为制之方精切宻微毫发不差随其病而施之或补或泻抑其过助其不及而反之和平此全济羣生之大用也而罔市利者辄欲以琐琐私意而增损剂量之可乎今建昌太守丰侯廉直自将果于为善以乃祖清敏公自律其倅洪都也属岁大疫挟医巡问周徧于委巷穷阎之间察其致病之源授以当用之药药又甚精全活者众郡人甚徳之及来盱江仁心恻怛如在南昌时慨念先大父为政此邦如古循吏追述厥志而敬行之捐钱三百万创两区萃良药惟真是求不计其直善士尸之一遵方书不参己意具而后为阙一则止愈疾之效立见人竞趋之而不取赢焉贻书属余识所以设局不规利意庸告后人余以为视民如子牧守职也子疾父母疗之真情之发自不容己岂曰利之云乎哉成周医师之职统于天官邦有疾病分而救之为民而已公家无所利焉侯固有志于古者直给之药夫岂不愿顾有限而难继贸易之举虽不能直给要相续而不竭侯于是有取焉药物既良不责其息亦不戾于古矣侯之救民不惟尔身之康抑又康尔心焉秉彛之懿戕于物欲不尔鄙夷善教而药之所以康尔心也身与心俱康此所谓国其瘳者耶若夫计较纤悉急于牟利药不及精与市肆所鬻无别虽岁时民病且莫能瘳又岂能康尔心耶君子是以知侯之为贤也侯名有俊字宅之四明人

绍兴报恩光孝四荘记

会稽郡城之东南有佛刹焉高明伟杰枕山之椒其名曰报恩光孝赐田十顷科徭悉蠲盖我高皇帝孝思罔极荘严像设以为昭考追福之地故异于他寺焉田本山阴膏腴禅衲云委仰给无乏而自图籍漫漶农习为欺虽丰富租不实输况凶年乎官督所负责之必偿其嚚自若以故岁大减圭撮丐粟以餬其口僧徒病之绍熙中长老惠公住持此山求所以核奸欺实廪廥者熟虑而得其策属耕者与约中分田租吾与汝均汝不吾欺吾不汝讼欢如一家兹为无穷之利众曰唯唯诚如师言要约既坚乃筑四荘荘为屋七楹以受农功之入在梅市者曰寳盆在感鳯者曰寳林温泉曰阮社承务曰木栅秋声飒然刈获登场分割适均资储寖广而日加葺焉有圃有籓有闸有船有度僧局裒钱百四十万积其赢以贸牒而耕夫之家亦皆室有储粟野有遗穗欣欣然见于颜色彼我兼足客主相安虽歉岁无憾心孰与夫彼欺此讼而交相为愈乎事之当否昭晰如是而审于决择实自今始惠公之识有过人者矣一日访予言其本末求为之记余惟佛教显行缁徒日盛高堂邃宇不耕而食古盛时所无有为吾儒者纵不能庐其居食其粟又从而登载称美以助发之可乎虽然斯寺也乃人主致孝思所在尊崇之极供亿宜厚非他寺比是宜书惠公始从荼毒委以笺翰者再掉头不顾今乃勇于集事裕已及物众皆称之非他人比又宜书合是二宜虽欲勿书焉得而勿书观吾言者致察焉可也

廉清阁记

余官浙东得与孟君达父为僚一日谓余曰吾为阁于廰事之旁未有以名子为我名之余往登焉周览胜槩负秦望之崇挹卧龙之奇连冈迭嶂争雄竞秀照映几席蓬莱丽谯邦君之居岿然翼然助我佳致旁临阛阓比屋如栉而不闻市声虚静轩豁俗氛逺屏有似乎高人胜士秉节励操表表自立者楚辞云宁亷洁正直以自清乎此古人之素心也是阁之作是心寓焉请以亷清为名亦因以旌达父之心达父曰古修洁之士畏人知之今揭诸此非吾之所敢当也余曰此士之常尔箪食豆羮蹴尔而与乞人不屑况士乎至亷而不贪至清而不污良心则然无计乎人之知不知也而达父何疑焉达父以茶盐为职财货之枢一路趋之而能抱公洁己秋毫非义之馈不至其门检核吏奸号称任职非所谓亷清者耶夫亷清特士之一节而孟子论伯夷之风闻者兴起以为百世之师斯亦伟矣达父力学尚志勇于进德充其心必将冰清玉洁始终不渝期造于古人之域可不谓贤乎贤者所为事虽甚微亦必絶俗故是阁之胜超然尘外榜以亷清其名为宜有如达父之贤其徳亦宜达父真无愧于斯矣后之居是官登是阁者顾瞻斯名惕然自省力为修洁之行则又余所望也达父曰唯唯遂为之书

静斋记

吾友临川黄君申之洁修好古名其书斋曰静而语余曰此先君子之遗训也幸为我详言之余以为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念虑之未萌喜怒哀乐之未发表里精纯一毫不杂静之至也其初则然而保之养之无时不然虽酬酢万变而安静自若则本心不失矣今夫雷出地奋震惊百里可谓壮矣而非有意以为之也故虽震惊之极而实未尝不静今夫大风之作万窍怒号可谓烈矣亦非有意而然故虽怒号如许而亦未尝不静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天象之自然也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天时之自然也岂有意于其问哉惟人亦然目视而耳聴手举而足履天机之动不期而应冬裘而夏葛饥食而渴饮日用之间孰非自然时止则止非有意于止时行则行非有意于行此所谓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也此所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也此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也呜呼非天下之至静其孰能与于此学者潜心此道趋向既正体验既明未可以为足也此道此心相与为一如水之寒如火之热天性则然非由外假造次颠沛未尝不静此则吾之本心与天无间者乎若夫异端曲学如槁木如死灰胥于寂灭之域非吾圣门之所谓静也申之其谨择焉

咽爽亭记

云巢居士王公临川人物之英也尝宦游矣而雅意静退以放怀林壑为乐云巢盖公别墅故紫微舍人于湖张公实名之嘉定五年余至临川居士仙去久矣而识其二子修谨好礼有故家风味因与之游一日出其先君子诗篇示余读之亹亹不厌清警之句有所谓爽气真可咽者似餐朝霞饮沆瀣等语余击节赏音又观其先友苏侯所记云巢佳趣益知居士摆脱尘累醉心书史植花竹玩图画登高临深翛然奇逸可敬人也其曰爽气可咽岂虚言耶因谓二子盍即别墅筑亭名曰咽爽以无忘先大夫之高致七年春余官成均长子贻书曰咽爽既营将断手矣请识诸余惟天地间清爽之气周流无穷与人心之爽本无间隔由昬于利欲故扞格而不入疏瀹而澡雪之去其所以昬我者耳目所接山川风雪四时佳景入我怀抱岂不澄然莹然休休然有无涯之乐哉爽气非靳咽之也而不能咽是必有恝置者矣甚哉爽之可贵也古之君子虚明洞彻万理昭融至于兴衰理乱之故靡不精察周公曰爽邦由哲是己彼反是者迷于是非之分一身之间过行日积子产曰兹心不爽而昬乱百度是己泾渭清浊由此区别有志于道者当安所决择哉晋人尚清谈居官不事其事或问之以手板拄颊曰西山朝来致有爽气若甚旷达者而时秽其行或口不言钱岩岩清峙壁立千仞而羯胡刘石之乱畏死祈哀不知愧耻是皆不得古人之真爽自谓超俗俗莫甚焉云巢之咽爽固异于此矣二子亦达斯理者余故并以是语之

耐轩记

沈括梦溪笔谈记丞相向公之除仆射也真宗自谓即位以来未尝除端揆于是为首意公必喜使李宗谔视之至则门阑悄然贺之则唯唯而已宾客亲戚亦无宴饮者既而复命上称其大耐官职公之徳度可谓宏矣然自咸平祥符拜仆射者凡六人至天禧之元年公始为之时宗谔之殁已四年矣括所记乃如是此所以启观者之疑遂与圣训之所褒者亦疑之呜呼是岂可诬也哉元老大臣受知明主褒嘉之辞洋洋乎与二帝三王典谟相为表里真圣人之言也而可以括之记载不能尽实而并疑之乎故君子深信焉公之裔孙震之辟轩于私第旁求名于余告之曰耐其可乎此君家故事也先正之徳之量不以大官大职动其心充养蹈履辈古王佐后嗣子孙取则焉可也昔者伊尹非其道义禄以天下而弗顾系马千驷而弗视周公身贵而愈恭家富而愈俭厥徳洪毅如海斯涵如岳斯峙非富贵之所能怵也荣耶悴耶我无欣戚通耶塞耶我无加损万变交于前而在我如一呜呼真伟人也哉彼小丈夫不知如是之为可尚也而本然之心类多不明富贵不能滛贫贱不能移人之本心也慕富贵而苟就之恶贫贱而轻去之失其本矣自本心之不明也目诱于色耳诱于声口诱于味四肢诱于安逸所诱者无穷而非高爵重禄则无以遂其欲于是乎丧其所守而屈意求之汲汲乎惟恐其不我得也得之则跃然以喜不得则戚然以悲朝夕念虑不出于耳目口腹肢体之间又岂能任天下之重乎人之度量相越其逺如此大耐官职之褒信其为一代之宗臣也震之作乐山堂既已有志于此心之不动矣复以耐名轩旦旦观之警策砭针以古王佐及先正为法以溺流俗耽富贵者为戒庶有益乎震之曰然盍为我识之于是乎书

止善堂记

干道淳熙间象山陆先生以深造自得之学师表后进其道甚粹而明其言甚平而切凡所启告学者皆日用常行之礼而毫发无差昭晰无疑故天下翕然推尊而其教尤着于所居之金溪至今邑多善士趋向不迷有志斯道而耻为世俗子学盖其源流逺矣嘉定中萧君禹平宰是邑新学宫讲肄之堂而以止善名之欲使学者求大学之指要而续象山之气脉其训告切矣盖尝语余曰此吾所究心而不能忘者幸为我识之余闻道无穷尽充满天下无非斯道然必有归宿而后定于一故易曰艮其止止其所也书曰安汝止又曰钦厥止诗曰于缉熙敬止凡易诗书之所称皆纯乎正大无纤微之差者也故一定而不可易大学之止于至善其亦无一毫之差者乎如金之至精如玉之至粹如规矩为方圆之至如准绳为平直之至于此乎止则真得其所止矣伯夷止于清伊尹止于任栁下惠止于和非不善也而孟子所愿学者独集大成之夫子盖必若夫子始可以为至善也射必破的其艺始精几于的而不能中则亦不精矣惟道亦然隠诸中心而安质诸圣人而合始可为据依之地微有差焉于道歧矣禹平名堂之意所望于诸生盖如此虽然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见其为至善吾从而止之可谓不差矣然未能相与为一则犹未善也全体浑融了无间隔斯其善之至乎学者于此盍致思焉发愤力学期于自得庶可以续象山之传而无负于禹平所属望者禹平名舜咨昭武人也今为太学博士云

徳斋记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中庸记先圣之言曰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言不能无间也如是而为道吾循而行之夫岂不善然不能无间故虽近而犹逺也呜呼圣人启告学者何其精微哉舜处人子之至难而克谐以孝夫子七日不火食而弦歌不絶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曾子执亲丧水浆不入口七日此常情之所不能圣贤则不待勉强何哉水之寒火之热天性则然耳然则可学而至欤曰天下无二道人皆有之何为其不可学也朝夕而思之造次不舍一旦豁然清明在躬出处语黙无有间隔昭昭乎其不可诬也是之谓自得徳者得也由是而存养由是而践履形于运用发于事业何往而非此心耶番阳冯君圣与有志于斯者也既以徳名其斋遂申斯言告之

敬义立斋记

始余受徒里社汪氏之子名敏中字耐翁者实从余学其性资端良而嗜书不倦知其为佳子弟而已未知其志之不羣也其后耐翁筮仕为戸掾南徐太守耿公秉循吏也一见而气类合便为知己迨夫为总属宰壮县倅名邦秉心如一职业愈办而公论益归之盖尝语人曰吾昔者读易有感于敬义立而徳不孤之语自是服膺拳拳不敢失坠持身莅官无大愧怍皆由是出余然后知耐翁笃志于学培根浚源者如此夫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圣人所以赞坤徳也坤体柔顺而以直方言之异乎世俗之所谓柔顺者矣兢业之谓敬敬则不欺故直断制之谓义义则不屈故方合内外之谓道夫焉有所倚故不孤天生斯人孰无此敬义而立者实鲜见善不明则懵于所立信道不笃则立而不固诱之则动挠之则弱撼之则倾不可与言立矣是故修身则道立立爱惟亲立敬惟长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古人之所以切切于是者贵乎本固尔耐翁之宰南丰也贻余书曰人戴天履地灵于万物要当出羣拔萃与古人为徒余壮其言而知其胸次所期有不可量者既以经训名其书斋又求余言发挥之将日观省益懋厥徳可谓有主矣鲁穆叔有言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夫惟不朽是图虽更歴万变而敬义不亏参前倚衡无非斯道此则耐翁之志也余是以嘉之

直清亭记

嘉定十有四年始辟西塾作小亭于丛竹之间名之曰直清此君子之徳也而竹实似之今夫竹之始生也拔地而出曾不浃旬己有凌云之势俊敏超轶殆不可御初种不过数丛其鞭横逸瓦石所不能制未几成林蔚然在植物中得地之利成功之速未有过焉者岂天之赋生固迥然独异耶其中则虚有似乎君子之虚其心其节则劲有似乎君子之守其节体正而气肃又有似乎君子望之可尊即之不厌能使人襟怀洒落俗氛不入直清之名于是为不忝矣竹有是徳所以取重可以人而不彼若乎书曰直哉惟清直天徳也人所以生也本心之良未有不直回曲缭绕不胜其多端者非本然也率性而行不劳巧智可不谓直乎表里昭融洞彻无间可不谓清乎直则清清则不累其初矣亭所以名得非欲观之以自警乎夫美恶不同而爱憎随之人情然也鳯凰芝草贤愚皆以为美瑞则无爱憎之别竹之直清也亦然无贤不肖称赞一辞吾之培植于此非徒供耳目之玩抑爱其为公论所归因以自勉日进厥徳人皆心服则于竹乎何愧不然失诸正鹄反求诸己可也此诚君子立身之要凡我同志盍共图之

是亦楼记

余筑小楼于敝庐之东而以是亦名之或疑焉余告之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人生天地间所欲无穷必求所以满足其欲非道而取何所不至养其小而失其大沦胥不仁不义之域岂不哀哉此余所甚惧而不敢也楼之深广寻有五尺崇近广而微杀材甚眇体颇具故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其前絫石为山高不过丈余虽无怪奇伟特之观是亦山尔依山植丹桂六楼之右复一桂架酴醿以相接及杂花木数本品虽不多是亦花木尔推之于一服御饮食钱财及使令之人皆然又至于宦情亦薄每曰直不高显尔是亦仕也自奉者甚狭而取于世者甚廉此心休休无所羡慕自适其适齿发虽雕而神明不衰聊以是自慰焉虽然身外之物可以寡求而易足若夫吾身与天地并广大高明我固有之朝夕磨砺善必迁过必改追古人而及之可也岂徒侪于庸凡而曰是亦人尔乎哉此又余所以自警且以诲子孙者故书以识之

愿丰楼记

君君臣臣天地之大经也虽在畎亩不忘其君臣子之至情也时和岁丰国家之上瑞也凶年饥馑天下之大菑也夫尊卑虽异休戚一体朝野虽殊忠爱一心故年丰则君臣同其庆而岁歉则共其忧忠臣事君始终一致无日不以国家为念则无日不以丰登为期岂敢以出处逺近贰其心哉余旧有足疾嘉定中系官于朝思归甚切念吾庐不足以养疴欲求逺于卑湿而便于燕闲者惟楼居为宜爰俾儿曹营于舍旁及还故里而兹楼适成求所以为名者余曰臣子家居万虑冰释其不能忘者必也丰登乎乃取老杜在家常早起忧国愿年丰之句遂以名之是楼也东则太白西则四明南则金峨诸山重冈迭嶂歴歴可覩自北而东则鄞江抱焉览观城中则郡治之雄屹然相望学宫之邃相与为邻及其它栋宇宏壮者鳞鳞相属足以舒怀抱足以养性情足以集宾友而蔵书数千卷又足以披阅四时风景无不可人余本一寒儒余生得此恬愉自适可忘其为老矣而耿耿此心以岁丰凶为己忻戚非有官守言责而忧国如立朝之时岂古人所谓君子思不出其位者乎盖尝闻之大义所在当思而思即吾位也自叨献纳时进苦言仁圣寛容不以为忤且屡有忠直之褒去国之后简记不衰可谓深知矣臣子之心岂能一日忘吾君哉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陨女居漆室而念嗣君之弱此天地之常经人心之灵所不能自已者况尝服休服采者乎在易有之拔茅贞吉志在君也书曰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吾心如此则吾位亦如此何出之云彼以出为戒者义所不当思尔岁之丰凶国之大利害存焉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盗贼之猖獗四邻之侵侮皆岁不登民不安之所致也此岂小故而可不关于念虑乎众人之念虑不出于一身君子之念虑必周于天下夫生于覆载无私之中而琐琐焉朝思夕虑囿于一己之私其亦狭矣君子一视同仁天下之大犹吾身也必欲家给人足极三登太平之盛岂以出位为嫌哉遂书以识之

是亦园记

开禧间余作小楼于旧庐之东而以是亦名之其说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嘉定中余又作楼于新居之旁既崇以宏不可以言是亦矣乃取杜子美忧国愿年丰之句而名之曰愿丰楼之左右前后有山有水有竹有花稍稍成趣而其地纔二亩有竒强名曰园而仍以是亦名之曰直不深阔尔是亦园也客或谓余曰甚哉子之隘也夫君子之为圃必也寛闲幽邃缭绕曲折争奇竞秀可以观可以游可以怡神养性良辰美景周旋其间不厌不倦而后有无涯之乐故陶靖节可谓淡泊矣念田园之芜赋归去来辞有曰窈窕而寻壑﨑岖而经丘则不为不广司马公可谓简约矣记独乐园亦云其广二十亩盖不如是不足为乐也今子之规模毋乃太小乎其初固曰吾将以纵步也步未及纵而地已穷矣奚乐之云窃为子不取余告之曰是非客所能知也吾闻有世俗之乐有君子之乐耳目所接一时欣然无复余味者世俗之乐也内省不疚油然而生日新无穷者此君子之乐也世俗以外物为乐君子以吾心为乐乐在吾心清明四达无适而非道则亦无适而非乐彼池台苑囿得之不得我无加损又何以歆羡为哉颜子箪瓢陋巷非有娱悦耳目之具而不迁怒不贰过乃有不可胜言之乐今不取诸此而导人以世俗之所玩不已末乎且吾闻之庆歴人物之盛范公实为称首子弟尝以治圃洛阳为请公曰洛中名园相望谁独障吾游者卓哉道义之养充然有余无待于外也客曰是则然矣陶公司马独非真贤乎曰陶公徘徊三径盼庭柯抚孤松所乐者如是而止司马公之花竹虽秀而野牡丹红药各不过二本其俭也如此察两公之心亦岂役于外物者乎客无以难是亦之名遂不复易此则吾之素心犹往时所以名其楼者岂敢忘哉

秀野园记

昔资政范公之镇杭也子弟请治地洛阳因辟圃为佚老之地公曰人苟有道义之乐形骸可外况于居室且西都名园相望谁独障吾游者禄赐之余以赡宗族可也奚以圃为子弟敬遵其令无敢复言姑苏义荘遂为无穷之利司马丞相亦公辈人也创独乐园以极燕居之适自为之记实广二十亩而东坡苏公赋诗有曰中有五亩园花竹秀而野抑又何哉[原注此当以记为正]虽然公亦非以游观为乐者培植名花或不过一二本曰吾记其种而已矣自言踽踽焉洋洋焉不知天壤之间复有何乐可以代此是岂以游观为乐者乎然则先正二公之心实未尝不同也某家故清贫自宦游至今田不过四百亩念族人之贫思有以赒之力不能及毎以为恨又思先君无恙时空乏甚矣而舍旁犹有三亩之园植花及竹日与其子若孙周旋其间考徳问业忘其为贫后以为子舍兹事遂废此吾家不可阙者与其增膏腴数十亩而传之后裔孰若复三亩之园而不坠其素风乎于是乎决意为之曰怡颜曰蒙养曰观妙曰含清皆所以为进徳之地也平生酷好泉石为山而水环之虽秀而野不事华饰达于西塾厥广倍之而圃不复加辟矣稍有赢余燕及宗族此固君子之所乐也岂徒游观之谓哉昔者樊迟子张同登圣师之门皆以崇徳辨惑为问夫子于迟则有善哉之称而张也则否函丈之间圣师临之门人侍焉切己之问不约而发舞雩之下风景可嘉此心凝然如侍函丈此樊迟所以为善也士之渉此园者思樊迟之所以问圣师之所以答者而有契于心呜呼兹诚进徳之机也哉

絜斋集卷十一宋袁燮撰

行状

资政殿大学士赠少师楼公行状

曽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妣冯氏[案原阙封号无考]

父[案原阙名无考]赠兖国公妣江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着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着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照签书枢宻院事其门始大家于明者其盛久矣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至髙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儒学精深为后进师皇佑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太师知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楚公当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兖公歴官中外仁厚亷直蔚有令闻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黙李先生鸿渐为严师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赞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公爱其不欺再三奬之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藴日富秩满诸公饯送之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籓篱即大家君之籓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熏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充详定一司敇令所删定官对选徳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核之意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己法令日繁而变更益増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曽是以为实用乎魏征劝行仁义近于空言封徳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然太宗惟征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徳彝见之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此忠臣爱君之至也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謟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此二者臣之所忧也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不以崇髙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罪已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徳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上嘉纳之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公曰乗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遂得无变兼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三岁不迁安恬自若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有商冒法而狱稍缓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及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核之宻以叩公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輙诬之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除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奏对称人主之徳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庻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故虽尧舜之圣而曰儆戒无虞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髪之不及也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尧舜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着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迁太府寺丞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公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迁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謡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然端倪己见不敢不言夫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国家累圣传授丕閳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徳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着见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公顿首谢又言仁宗开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皆在履位二十余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闲暇亟为永图采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丁兖公忧服除选知温州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宻缄以报吏无得预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公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徳意奈何以是为急姑置之久而惩其己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増衍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公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其人遂屈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拏于庭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公谓永嘉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小人贪赏知死者寡髪为假髻以实之三也意其流尸乎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宻迹捕焉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勉使折劵出自汝意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逹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闻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公黙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闰在五月县令姓秦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邑人大恐而倡之者主名不立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者矣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公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谗謟面谀之人自踈嗜欲宴安之念自息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至于今日网宻甚矣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増益者寝而勿行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除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尫羸而寿考者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然考其时弼守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弼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收其强壮以备卒伍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歴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縁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公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考核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望速以玉音谕之迁国子司业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前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既而信然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凡所施为采诸公议自纠録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髪无私人人悦服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疎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亲宻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幸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迁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迁起居郎直前奏事言进徳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徳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冦岂能为吾害哉兼权中书舍人缴奏録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公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力论不可乃止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乗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今日何日而可若此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某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羣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寻诏之瑞与祠知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公奏炜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丞相颇不悦公曰吾有去尔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言之始悟而止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公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某窃鄙之故不敢不勉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而不知髙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其后累朝日趋于寛故以太祖为重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徳郑汝谐除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録黄既累日诏除裳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汝谐请补外不许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亷耻也今裳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驳之职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汝谐愤恚即乞致仕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引以亷耻则臣下之节励严其律度则侥幸之门塞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其余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时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公积忧熏心得疾几不可支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除中书舎人兼实録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徳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了然真社稷之福也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寿皇疾状着闻中外忧恐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合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上曰已令宣押矣诸公由是复入兼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擢左史兼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丞相言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言体初政有光焉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鋭意求治在位既久君子日疎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迁给事中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嘉佑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太祖故尚居昭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煕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言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淳煕初涣之从子粹中为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羣臣所奏言于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曽少卿三复请乗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公为奏槀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昭穆之序何以示后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况今日九庙已备乎惟断自宸衷蚤正巨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寻以祧庙之主宜有所归复令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按唐张齐贤之言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始封之君谓之太祖太祖之庙百世不迁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臣等窃谓齐贤之言可施于今日盖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庙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已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伊陟告大戊曰妖不胜徳徳者非他至诚之谓也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徳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徳矣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栗栗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熹之正直陛下所知也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不报内侍毛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此门一开侥幸者多矣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某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公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权吏部尚书兼侍读初公为馆伴使知合门事韩侂胄副之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枢宻林公时在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惟更加三思留龟年于经筵不然则命侂胄以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庻几焉彭公竟去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乗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公云云公晓之曰赵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而便谓之定鼎乗龙可乎某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主人唯唯同僚有并坐者退而言曰某代为公汗下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然天不以髙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陛下临朝渊黙巍如上帝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羣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絶故公言及之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某为监司帅臣某为郡守某为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闲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申命牧婺以缴奏寝御史又攻之夺其职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是日丁太夫人忧坐亲党累再夺职又逾年始复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羣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根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又为言其所以然一日以示从班曰某与楼公本厚意若拳拳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盗权益甚晦迹愈深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効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时亷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公谓某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秦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今此风衰矣太息久之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每言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御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负恩狂僭必无与者既而皆如其言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闲适既久徳望益尊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徳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次陈十余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兵官克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民力益竭军政大坏今籍其家资数累巨万皆出于鞭棰膏血之余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宜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顷之兼修国史实録院修撰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言关隘最不可失奉使王柟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柟为谁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絶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金惊叹良久知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益于时者为一编以进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寃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等言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横遭谗诬卒以贬死十余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絶其迹正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録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从之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宻院事兼太子宾客公耆徳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言进同知枢宻院事参知政事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令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太子敛袵听受且致谢焉公宿昔诵顾恺之之言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幸徒伤雅道无关得丧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洎为执政不忘斯言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其言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頼辅佐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或问公何去之果公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已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除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进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公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戸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徳性寛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蒙幼亡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孙男七人杓从政郎杞承务郎栝登仕郎枎机栘礽孙女一人曽孙男一人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凖备差遣俾护公葬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褭之原公资禀髙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羣木之表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竒趣舂容累日鴈荡山秀絶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又修行春赏柑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公从其后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公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可远役乎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兖公依外舅少师江公以居辛苦值立不坠先绪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公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益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多方经营仅无阙事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余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曽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公曰此盐鐡论中语曽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崔府君庙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山经地志星纬律歴之学皆欲得其门户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徳不当自言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及其它精审皆如是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髙水深之趣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而属槀之初后生小子輙指其瑕欣然改定曽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徳齿之尊也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谢太傅自教儿之语自正议先生与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史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可攻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徳顺境误人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可沿皆所以勉其进修也慕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徳甚详淳煕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宻察其言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今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笔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下至于片言可録小善可书者亦称道不置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故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舎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师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告急者与书庻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及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后闻其为政可纪甚喜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益喜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宻迩故庐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佑陵御制其上中毁于兵旧观芜没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缓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之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羣书其上而累竒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峯之状又取楚公登封令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旧名名之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闲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归舟中观书不辍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又赋鉴湖二诗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遗稾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祥于某属状其行某诚鄙陋然我髙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安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某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某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夫道未尝不贯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辞虽不工庻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絜斋集巻十二宋袁燮撰

行状

端明殿学士通议大夫签书枢宻院事崇仁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戸食实封一百戸累赠太保罗公行状[案累赠上原本有致仕二字考本传点扈从斋宫得疾卒此文后云还私第三日薨无致仕事应属衍文今刚]

曽祖讳起赠太子太保妣陈氏赠文安郡夫人

祖讳琢赠太子太傅妣邓氏赠蕲春郡夫人

考讳朝俊赠太子太师母缪氏封永宁郡夫人

公讳点字春伯姓罗氏罗本熊姓颛帝之裔也春秋时为小国能抗强楚左氏传纪之立国之地即今襄阳之宜城后徙南郡之枝江子孙不忘厥初因以国为氏自秦汉至唐虽时见于史策然罕有功业宏大名位显荣者故莫详其世系五季时公之先世实居江西之豫章我宋之兴徙于抚之崇仁厥居髙垍族党寖繁大父太傅又徙于髙垍之五星源遂占籍焉公天资颕悟八九岁时能援笔属辞及长志向卓荦念其家世修儒业而门戸未振思所以大兴起之摆脱凡陋刻意讲学结交英俊每以追蹑前修自励两贡于乡淳熙三年[案三年原本误二年今据宋史本传改正]进士甲科时孝宗皇帝以俗儒少实颇有厌薄公对策曰臣闻儒者之道与天地相为终始与古今相为表里与风俗相为盛衰与治乱相为升降昔者天地之始民生其间混然无别圣人者作为之正君臣以相接为之笃父子以相爱夫妇则相宾贵贱则相资上下则相维儒者之道已黙行于其间矣至今赖之以安以佚以生以息而不为匪僻邪暴者谁实使之故曰与天地相为终始圣人犹虑后世之无传也书之简编示之标凖如是而安治如是而危乱可以为师可以为戒后人得以按籍而求随索而获故曰与古今相为表里夫风俗之美非自美也常自仁义始风俗之恶非自恶也常自功利始儒者之道必尚仁义必缓功利仁义之效迟功利之效速人情厌迟而喜速所以舍彼而取此然久而后成者又不可以遽坏旦暮可获者不足以久安故曰与风俗相为盛衰夫儒者之道非必广学校増生徒也畏天修己任贤爱民恭俭乐谏不自用不变古此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治儒道之不用非必摈斥士类毁废经籍也忽天自怠弃贤虐民恣玩好恶谏臣自恃其聪明轻变其成法此不用儒之实也如是者必乱故曰与治乱相为升降昔汉髙帝不喜诗书轻毁儒生而遇子房四皓也良厚惟恐赤松之志一动而采芝药不改此所谓务实也患莫甚于名是而实非人主当求其真不可惑于似如谷粟之必可以养生如药之必可以伐病是真贤也言之若可听而用之则罔功是腐儒也惟真贤是用而毋以腐儒参之则治具毕张矣其大指如此天子览而嘉之擢为第二时年二十六调定江军节度推官赵忠定公将漕江西公往见之相与语因及狱事云部内有诉贪残者令某官鞫之而属之曰得其情则与剡荐公曰斯人之罪已知之否曰未也公曰真伪未可知而以利诱之是示之己意而欲鍜炼其罪也无乃不可乎赵公悚然曰微君言吾虑不及此建安游君九江魁杰士也时为九江録参一见契合相与为莫逆之友丁太师公忧服除除太学博士十年二月召试馆职其鲠切之语有曰国无尽心瘁力之臣则事不济今皆悦夫背公营私者矣国无危言极论之臣则徳不进今皆悦夫偷合苟容者矣国无仗节死义之臣则势不强今皆悦夫全身远害者矣夫用人之患有七授之非宜进之太拘责之太备待之太轻任之不专辨之不明保之不力皆非用人之道善用人者必反诸身溺晏安欲速成任喜怒疎忠良私好乐有一于此皆为害政为人主者戒之谨之奏御天子不以为忤甚称奖焉拜秘书省正字六月迁校书郎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天旱诏求直言公上封事曰臣闻天下将治必有萌象将乱亦然听其议论则正直是与柔佞是恶观其朝廷则大臣任责而不自疑小臣尽情而无所隐治之象也听其议论则讪侮正言仇雠正士观其朝廷则大臣持禄而不敢极諌小臣畏罪而不敢尽言乱之象也祖宗立国以来言兵不如前代之强言财不如前代之富惟有开广言路涵养士气人物议论足以折奸枉于未萌建基本于不拔则非前代所及崇观而后此道寖衰假绍述之名而贤人尽逐设朋邪之禁而谏者有刑创丰亨豫大享上之说而奸谀日甚驯致靖康祸不胜酷今陛下访天下之事非不至求天下之言非不切曩之窃弄威福者既赫然逐之矣而羣下犹畏缩苟且以言为戒或者今时议论凡陋驱之使然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沉则曰有量众皆黙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岂陛下所望于臣子者哉今欲大有为于天下破此凡陋而后可夫天理人事感应甚明自旱暵为虐陛下祷羣祠赦有罪曽不足以感动及朝求谠言则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诚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置籍禁中时时省阅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宏谋伟论从容召见以质其言以观其才而揣意迎合者必斥治之萌象日长乱之萌象日消矣十一年五月面对言臣闻虚诞之风胜则纷扰而生事偷惰之习成则颓靡而废事陛下初载急于事功小人乗时以才自进久之皆以虚诞纷然扰败圣意厌之由是韬晦敛缩日趋偷惰颓靡之域其失等尔臣愿陛下复振起之大而达于国家之大体当世之急务小而熟一方之利害精一事之本末莫不简记选择以备任使始之议论必如赵充国之陈边事往复再三叩竭其蕴终之施行必如刘晏之主邦计迟久以湏其成假借以重其任则无不详之事理亦无不尽之材力矣十二年二月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凡所开陈必以正理讲论经义日昃始退盖尝未午而国公欲入公止之乃观书不辍至晡时可以入矣故不入左右以为请公曰国公务学正尔得趣奈何促之顾使令辈取被以入吾将宿此左右曰是间岂托宿之地耶国公逊辞恳之公然后退五月皇孙进封平阳郡王仍以公兼教授采摭古人行事明白易晓可为劝戒者合为一书名鉴古録盖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之义日讲一事恭淑之始作配也公以为道之造端于是乎在而自古论修身齐家者惟大易家人一卦最为彰明较着乃取先正司马公所书发挥其义以为端本正始之助六月除著作郎上知公既深将不次用之然欲观其民庸乃以为提举浙西常平茶盐事时十有三年正月也陛辞之日进言自古大有为之君必有同心同徳之臣陛下宵旰求治二纪于兹未有攸济向者喁喁跂须机会之念顾计本根之虑矣人人上决于渊衷物物取裁于睿断君劳而臣逸虽有大志不得达于天下甚可惜也臣愿陛下于股肱心膂之地更留圣虑精考察于先笃倚信于后明白洞达毋存形迹而后与之进退人才图画治道为之一日则有一日之效为之一岁则有一岁之效矣先是昆山华亭之间有淀山湖泄诸水道戚里豪强之家占以为田水由是壅公既领庾司有诉其事者察得其实奏请开之且为图以进天子亲览亟从公言贵势无敢沮挠百姓勇于赴功不日而毕乃刻石具述其事以防他日筑塞之患民甚便之常州无锡县财赋旧额五万九百贯而每岁所入止三万九千贯以耗剰补之仅能充数而羣将意未足也别委一官受输于县令无得与知县事陈世修之之官也谒公呉门访以为邑规模对曰财用诚今日之急务要以恩信为本恩信既洽不忧不办必欲如今之俗吏所为有去而已公察其持心之近厚也意甚嘉之世修既至毗陵固请催科仍旧贯守不许度不可为不就职而遽去公与提刑王尚之奏称其贤乞复以一邑畀之平江守王公希吕罢酒官程师礼怨希吕之尝督过也当官吏饯别之日攘臂诟之公奏陛下进退羣臣自有典章师礼敢然殆非所以令众见也陵夷之风渐不可长乞黜之以正名分从之安定胡先生讲道呉兴一时贤俊学焉者甚众既殁人尊敬之不衰郡太守每以季春设祭其墓久而寖废公以事关风教檄举行之十四年四月兼权平江府久旱祈雨惟祀典所载加敬天庆观有何蓑衣者挟妖术以诳俗异时为郡者神之每祈雨罢必就见焉公独不往何愠其不已谒也以杖击僚吏之车厉声辱之公亦不顾俄随车骤雨邦人大悦时浙右诸郡多阙雨公豫为之备奏所领八州略计常平米不过三十四万石宜及今米价未至腾踊广籴以益之幸而岁丰不妨为他日用若其饥馑贫民知官司有备可无转徙七月诏给度牒六十盐官海盐二县被旱尤酷乞住催三等以下夏税和买役钱及往年宿负从之华亭河流断絶邑宰刘璧相视青龙江可通潮而堙废已久集丁夫给官米不越五日浚七十余里潮逹县市又浚河东六十里水及州城当旱涸之时有浸灌之益表荐于朝公诚心救菑凡可以活民命者知无不为而其大要则以寛赋得人为急其言曰水旱之来縁事而应民和则为丰年不和则为凶岁今岁之旱民气不和之所致也州县有无所从出之虚额斯民有不胜其扰之诛求往时岁额本非若是多也惟言利之臣不恤国体阴自増益或献羡余遂为定数民力愈困逋欠愈多徒桂簿书实难催理乞诏帅守监司公心参考蠲减所増立为中制又言六月间海盐流移甚众自闻住催官物渐还故里盖民之流移未必尽因阙食亦縁所收微薄举目荒凉又虑刈获之后官私逋负交相催逼所以轻去乡井检放之令诚不可缓时平江既除郡守而未上公言救荒一事州县多不介意奉行灭裂臣不躬亲巡歴督责官吏无以上寛忧顾请以府事委提刑兼领而臣得以驱驰原隰许之故礼部黄尚书度时宰嘉兴中书陈舍人希点为平江观察推官杜君申刘君允济诸葛君千能皆一时僚吏有志于民者咸委用之且荐达焉海盐宰郑伟心不在民崇徳宰王迪简劝分无术皆奏罢之闻海盐丞陈祖永长兴丞黄庸之贤则请以祖永摄海盐庸摄崇徳淑慝区分以故人争自奋公以忠诚自结主知拯救艰阨繄公是赖而将漕者从旁挠之公欲裕民漕欲裕财趋向殊涂凿枘不相入久之漕护使客归言于上臣舟行运渠两岸禾稼云委不可谓荒此特常平司所委官属张大其事以希赏尔独不思渠能载舟灌溉所及稼安得不茂稍远则苗稿矣赖天子仁圣不信其言而信公愈笃故公益得以尽其力虑远乡之恩惠不及也分列诸场或近或远虽穷僻之处无不受赐虑民力之不可过劳也劝分所得粜不出乡毋使运于他处虑官司之耳目不能尽察也选用乡豪能任事者理为充役岁月以酬其劳富人不恤穷民増价闭籴者必惩其罪奸民名为贷粮重扰巨室者亦寘诸法异时轺车巡歴吏卒纷然所至为患公则不然从行不过数人笔吏舆夫假诸所诣或徒歩十余里访求民瘼人不知其为部使者也有请于朝勤勤恳恳足以感动故所欲无不从分委官属置歴议事笔而缄之故其情无不达事且竣矣余米尚多普济者三明主不疑其滥而公亦自信不疑宜其徳泽洋溢入人之深十五年二月召赴行在天子见公喜甚劳之曰一路饥民并无流移米价不长皆卿力也公惶恐称谢归美于上且言陛下矜悯黎庻从臣所请住催官物臣即躬行陇亩布宣徳意无不感泣甚大惠也而臣窃虑有司一旦督三年之赋如久病新起遽使负重何以堪之欲望圣慈捐此微利不然均诸三年以渐随纳亦足以少寛臣承摄呉门之日交割王希吕任内缗钱四十六万而臣増为五十二万以是知住催官物无损公家之利而足以系斯民之心上皆然之除戸部员外郎五月兼太子侍讲公之使浙右也闻上以髙宗升遐服丧三年而委皇太子参决庻务内而寺监丞外而郡守以下皆得专决奏疏云臣闻教子以事当以其渐凡除授许专决者欲皇太子具名宻奏陛下亦宻加可否审定而后行俟其进退人才熟悉惬当则尽委之至是又言陛下明烛四海虑周万务髙出羣臣之表今而启佑后人则制行当不以己尧舜禹授受之际曰允执厥中而已此圣人理天下之常道也陛下相传之要其在兹乎十月迁起居舎人避祖讳改太常少卿兼侍立官直前奏事曰臣闻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众正进而后羣枉消羣枉消而后国是定国是定而后太平之基立自古圣明之君广储人才扶植善类使阴邪小人无间可入岂直为一时计哉今恶直丑正之徒私立名字阴阻善良稍相汲引者指为朋党稍欲立事者目为邀功而独以循黙谨畏者为时才此陛下好贤之美意所以犹未白于天下也愿明诏大臣公心求才毋惑于邪说十六年正月又言臣闻石虎之殁晋朝咸谓中原可复褚裒进营北方蔡谟独为朝廷忧之既而果有伐陂之困苻坚南牧众心危惧桓冲深以根本为忧谢安夷然镇之以静既而果有淝水之捷此二臣者可谓深于谋国矣使吾徳政修明将相得人足兵足食根深本固敌虽盛强其若我何如若不然敌虽衰微未可喜也今金主已殁士大夫之论或谓后嗣诞逸尝侮厥祖谓之不武自今以往疆场之事多或曰敌启争端必将有衅邻国多难本朝之福也臣以为不然夫因敌盛衰为我喜惧国势亦可窥矣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事会之来岂有终极臣惧在廷之臣勇怯不得其当故愿以古人之精识逺虑为公朝诵言之二月光宗即位迁中书舎人进言臣闻郑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自古人君未有不定规模于始而能成事功于其后也陛下有愿治之诚有克勤之徳立志无虑不坚行之无虑不力所虑者始基或未审尔愿诏大臣悉心讲画今日天下之事其纲要如何其凡目如何其施行之次第又如何条列以上陛下先隐之圣心而以其章下之侍从台谏天下之百执事反复其说裁之至当按为国论守而行之始虽太详终不愆素迟之五年而明效可覩矣上尝访公可为台谏者公称叶适呉鉴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此八人者皆有学识气节通世务知国体不肯阿附苟合当今之选也被命使金夙有脾疾春夏间每作輙甚太夫人及子弟皆忧之公曰君命至重岂可为身谋哉先是遣使非有大故止以卿监为之上初登位故重其选公知金主丧服未除必阻我使副所服金带豫以告掌仪者使答之曰此行也告登宝位宜以吉服将事既及境逆劳者果以为言如公所教折之不可公使谓之曰两国通和已久岂可因此小节伤大体乎必欲易带有死而己不敢从也持之甚坚金不能夺伴使有犯御嫌名者公以交际不便申谕之俟其更名始听传衔焉至河北金以告登位使不应加宝字屡以语相恐官属失色公怡然曰我辈衔命而来以义为主头可断君命不可辱也及廷见授以国书金无语既辞复所寓馆俄有宣徽使李盘者传言信使此来国书称宝字有伤国体回日宜奏言讫亟去公厉声答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不加寳字何以别至尊断不敢奏闻者皆悚盖彼所遣止云报谕而此称宝位耻不我若不欲深较又不可不言故略及之翼日启行公豫戒马卒我与馆伴语讫即可分马及并辔而行正色谓之曰此来将礼为报皇帝登宝位自初逹名衔以至见辞曽不我疑乃于临别忽以宝字为嫌不知何物臣僚輙发此论岂不知圣人之大宝曰位凡一官一职皆可以言位至尊岂得无别事理甚明不敢归奏遂分马伴使愕然不知所对人皆服公强毅有守如此天子深器重之尝谓公旧为宫僚非他人比有所欲言毋惮启告公遂上疏曰自古君子得志常少小人得志常多臣尝疑之深思其故盖君子之志在天下国家而不在一己行必直道言必正论不忤人主则忤贵近不忤当路则忤时俗小人之志在一己而不在天下国家所行所言皆取悦之道也用其所以取忤者其得志鲜矣用其所以取悦者其不得志亦鲜矣若昔明主念君子之难进则极所以主张而覆护之念小人之难退则尽所以照临而堤防之又言皇子嘉王春秋寖长已踰弱冠此乃亲近师友进徳修业不可稍缓之时而官属未备止于赞读直讲二员进见有时未有藏修游息之益皇支国本所系非轻宜择端良忠直之士参侍燕闲常在左右又曰两淮荆襄昔号多士楚汉之起一时共功多淮楚之人光武奋于南阳二十八将大抵出于襄邓宛叶至今风俗劲悍不能俯首程度以科举进往往隐于屠沽伏于田野不緑用之其肯甘心与草木俱腐乎宜诏监司帅守多为搜访择其尤者猝然召见骤加襃进必将振励奋发而人才愈出矣又曰人主忧勤则臣下协心人主偷安则臣下解体今道涂之人皆言陛下每旦视朝勉强听断意不在事宰执奏陈备礼应答侍从庻僚备礼登对而宫中燕游之乐锡赉奢侈之费己籍籍于众多之口矣强雠对境窥同间隙百姓嗟怨奸回生心此声岂可出哉国家财赋无承平所入之半而用度无节过政宣奢汰之日民力至此其困极矣若复悠悠悔将无及惟陛下深虑之绍熙元年三月公力求去上不许殿中侍御史刘光祖改太府少卿公言光祖天资刚介谋身之计虽疎报国之心甚切未闻他过忽此改除中外相传皆所未喻乞俾居旧职以昭陛下之徳七月拜吏部侍郎极言内降之弊救其流不若窒其源今有司虽许执奏而干求未有明禁则已求而复却既却而复求求者多则言者有时而渎言者渎则听者有时而厌下渎而上厌则名器有时而轻纪纲有时而紊矣昔仁宗皇帝有诏约束并许执奏推劾干请之人明正其罪夫仁宗圣徳恢洪与天同大然于内降之弊杜其本原如此此陛下之家法也兼修玉牒官十二月兼权刑部侍郎二年二月大雨震电继以大雪公言天人之道各以类应天道有阴有阳人道有邪有正为君子为公朝凡出于正者皆阳类也为小人为后宫凡出于邪者皆阴类也邪不可使胜正阴不可使胜阳今阳春方动雷始发声而阴邪乗之大雪继作阳欲发而不遂阴宜伏而反纵求之天道则为阴胜阳验之人事无乃邪胜正乎臣愿陛下讲切古道励精为治常使邪不得干正阴不得胜阳则戾气日消而圣徳日起奏仁宗尝命杨惟徳等撰集景佑干象新书凡有灾异推其所自以类相从记晋建兴元年十一月己巳大雨震电庚午大雪后来之应亦甚明白仁宗为之制序藏诸秘阁愿陛下取而阅之上从公言亟索此书以进翼日遂诏侍从以下极言阙失公奏陈五事一曰务学问二曰肃宫禁三曰明黜陟四曰察左右五曰除国讳臣闻义理不先尽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易移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未有不资学问而能识治乱之原明善恶之归辨邪正之分者陛下盛徳至行天禀甚厚而犹有宴游嗜好便嬖声色之娯盖未得所谓真乐者以胜之尔自古贤君闲暇之时未尝废学讲求古今得失之理所以杜絶淫佚匪僻之好陛下诚能于退朝之隙日御经史以蓄其徳日接贤俊以究其义造次不忘精一不杂运天下于掌中将无难者岂非天下之真乐哉虽然此人主之利而非左右之利也惟刚健力行乃克有济仇士良告老之言情态具见可不深念乎臣闻钩陈九重华盖万乗垣直太紫庭俨云龙阑入则有罪误至则伏诛所以防未然限中外也今宫庭之间出入无度窃弄威福并縁为奸陛下用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功去一人则指为某人之力帷箔游宴外无不传讥谤之语籍籍于道岂可不求其故哉御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臣愿陛下冲虚澹泊勤劳恭俭谨宫闱之禁严中外之别政事悉谋之外庭咨访不及于左右则谤议不作矣易曰闲有家悔亡可不深念乎臣闻进人而不明其所以进则开请托之门退人而不着其所以退则来谗贼之口近者大小之臣纷纭去国逺近疑骇不知其罪而宰执不敢问台諌不敢言至于节钺之除出于御前直降虽台谏攻之而不胜卒至于宣谕而后止夫人主所恃以共天下之事者宰执也宰执有所不及所恃以维持纪纲者给舍台谏也御笔处分祖宗所无今纷焉四出不由进拟则宰执之职可废矣不经鸾台鳯阁何名为敇今而直降则给舍之职可废矣陈善闭邪献可替否者台谏之任也事有未审可以宣谕而勿言则台谏之职可废矣孤立无援者去之如巻席交通附丽者攻之如拔山自此言路之臣不过觇喜愠以自结顺风旨以纳交贤者日退小人日进而陛下之势孤矣传曰无善人则国从之可不深念乎臣闻自古舆隶小臣未有久任事而不坏其国亦未有坏其国而不及其家与身者费无极赵髙江充息夫躬刘隗刁协朱异赵严之流家国俱祸覆辙可鉴彼其初岂故欲至此耶人主以情亵易亲与之谋谟帷幄而此曹以舆隶小智居之不疑君有问焉则曰安于泰山而惧君子之绳已则尽力挤之君子去矣国将危乱又惧其得罪且死于是乎纩君之耳使之无闻此祸之所由作也今左右近习虽不敢挠政而簪履微臣犹出入宫掖道途之语至谓宰执之拜罢台谏之进退将帅之废置章疏之可否非其人不决往来之间踪迹秘宻使人主受谤中外切齿亦岂门戸之福哉昔英宗一召见王广渊周孟阳贾黯极谏以为示天下不广可不深念乎臣闻古者帝王无所讳忌即位之始卿授之策曰庆者在堂吊者在闾拂心之论日陈于前而天下治安享国长久后世忌讳之多无若秦隋而所讳之事卒皆自蹈之今天下之所恃者陛下虚怀听纳下情得达尔然自一二小官以言语斥逐而忠谠路塞循黙成风至于近者求言之诏朝下而上书之士夕斥传之四方谁不骇异祖宗崇奬忠直惟恐不闻草茅危言未尝加罪惟崇宁之末以星变求言既而消伏则以应诏直言之士附于党籍而治乱自此分矣可不深念乎臣愚不识忌讳僭言乘舆以及宫禁抵排贵要触冒危机不得罪于今必得罪于后迫于爱君万死不悔惟陛下察之四月兼侍讲三年四月对于选徳殿论两淮荆襄为国保障而今日经理曽无一事成就民兵未免于骚动城壁未免于难守财用未免于虚之朝廷平时选置牧守尽如内郡按格计资以补其阙此固不足以得人矣而又禁令太苛操切之者急采听太轻牵制之者众纵得其人亦岂能尽其用哉夫将委之以足食强兵聚民固险之事固非苟简仓猝之所能营十羊九牧之所能办也审观要害州郡备御未周者凡几处谨择端重练逹之人分土授民专意绥抚官属能否得自行黜陟财赋盈亏得自为轻重内之议臣毋责其细故外之监司毋拘以苛法寛以岁月假以权制结以恩信励以赏罚三年而考民庸五年而核边实则与今日不侔矣昔艺祖惩五季蕃镇之乱尽收事权归于朝廷君臣分严臂指势顺然所以备西北者规模与内郡不同所谓因事而制宜也为今之计不少寛其辔勒未见其可小雅曰皇皇者华废则忠信阙矣忠信既衰禁防虽宻终不足以制变其人忠信委任而责成功蔑不济矣惟陛下图之权兵部尚书兼权刑部七月面对言恭惟仁宗在位四十余年致治固非一端而要不出于爱惜人才一事人主之心常向善人天下之论常与善人公道常伸公议常胜虽与当路异趣时事背驰势不两立者然谅其本心终不摈弃范仲淹之攻吕夷简欧阳修尹洙余靖之助仲淹虽皆补外属有西事则起仲淹帅边余亦收用及仲淹参大政修靖遂列谏垣蔡襄亦牵联同升其后石介作庆歴圣徳诗襃贬太切夏竦中以竒祸善类几殆而富弼赖圣主保持迄登宰辅修亦执政襄靖俱为侍臣庆歴清明之治嘉佑隆平之福皆本诸此今天下人才固无他虑然或已经选用未究所长或因外迁遂不复入臣愿陛下恢广圣心稽参成宪博采而亟用之则野无遗贤朝不乏使而先朝致治之美可冀矣是岁日长至车驾将朝贺重华既而中止公奏曰自天子以至于庻人节序拜亲无有阙者三纲五常所系甚大治乱安危于此可卜不当以为常事而忽之既往之事悔之无及惟愿于一二日间起爱起敬讲家人之礼以安寿皇之心寻兼给事中时上过宫之意未决公与侍从合奏云陛下既涓日以告北宫寿皇必引领以俟陛下常人于朋友且不可无信况人主之事亲乎唐肃宗之事上皇也时自夹城起居上皇亦时至大明宫其后少失欢心虽四方珍异莫不先荐而上皇日以不怡辟谷不食屛荤不茹寖以成疾肃宗于是负不孝之名万世不磨今陛下久阙温清寿皇欲见不可得万一忧思感疾陛下将何以自解于天下哉四年三月对于清燕又言中外所传或谓陛下内有所制不能遽出或云溺于酒色不恤政事以臣观之恐未为然上曰安有是事公曰臣固知之窃意宫禁间或有樱拂之事姑以酒自遣尔上颔之公曰今闾阎匹夫处闺门遇逆境容有纵酒自放者人主宰制天下此心当如青天白日湛然清明风雨雷电晴霁之后不停留一点有所拂逆便当释然上确许以出公请上先期斋戒饮食起居皆当有节庻可感动父子之情上以为然八月转对言呉蜀之相资辅车唇齿之势也髙宗寿皇轸念全蜀寝食不忘寛民练兵选将择守惟恐一事失当迩来水旱频仍民力困倅识微之士懔懔于是久矣泸南之变几至滋蔓赖国威灵俄复殄灭呉氏世有威名军情所附挺没既久恤典不加能不怏怏重兵所屯不可一日阙帅制司差辟资望俱轻何以威服万众惟陛下深念而亟图之九月上犹未诣重华公与侍从两省同上封事云近者重阳圣节陛下既受羣臣万年之觞恭上两宫之寿忽报前所降旨不复施行中外震骇不知所自向来犹是寿皇圣意今乃如此必传旨者一时卤莽有此差误宜显黜之趣驾而行庻乎不远而复羣疑消释十月又奏窃闻嘉王生朝称寿禁中以报劬劳之徳父子欢洽宁不动心上念两宫延望之意又奏重华宫曰半年以来车驾数遇过宫每蒙慈眷有旨姑免因循日久遂至疑惑皇帝兢业过甚怀不自安几若严惮若非寿皇圣帝加意慰安窃恐渐成间隔今兹会庆圣节欲望先期谕旨勉以必来愈加慈爱皇帝仁孝素笃必无迟回十一月公等以累请过宫上不能用再求罢黜不许并令仍旧供职复奏臣等误蒙陛下拔擢寘诸从列正欲因事献忠有所裨益岂止为臣等爵禄之计若翠华未出而强颜就列厥罪大矣伏惟圣心思宗社安危大计俯从愚言臣等扈从而退便当供职上意犹疑及会庆节羣臣拜表称贺黄幄设而不御十一月有旨同班宣引遂奏陛下临御万方以信为本父子之道天性也陛下朔望不出许以进香进香不出许以上寿而上寿复不出反汗如此臣恐朝廷之令自是不行于四方矣十二月拜兵部尚书五年四月上将幸玉津园公与侍从同奏陛下即位于今六年未尝轻事游燕今者日俟鸣跸起居两宫犹未有闻而忽闻游幸物论沸腾实玷圣徳欲望车驾先过重华慈福然后徐为此行亦未为晚又曰陛下为寿皇之子四十余年一无间言内禅以来孝慈弥笃止縁初郊之后圣躬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兴窃度圣怀必大有疑而自以阙于奉亲可以无虑以臣观之陛下所疑必无是理而所谓无虑则甚可忧何者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军万姓皆无贰志设有离间将共诛之何疑之有若深居不出久亏于道羣情解体众口谤讟近日通衢之中固有持此指骂大臣无所避忌祸患将作可无虑乎上曰卿等可择一腹心之人为朕调护寿皇黄裳对曰父子至亲何俟调护公曰陛下一出便当无事上首肯公又于经筵率讲读官言之上曰朕未尝不思寿皇对曰陛下阙定省之礼今已数月虽有此心何以见之五月寿皇不豫公与侍从台諌随宰执班入殿门合门吏以无班止之公厉声曰有职事欲上殿遂入宰执奏事毕伏上前公等遂升殿上拂衣起宰臣引上裾公等亟前环绕泣曰寿皇疾势已危陛下不于生前一见后悔无及矣上遂入延和殿众又随之至福宁殿上甫入门内侍阖之众皆恸哭而退越三日公随宰执班起居诏独引公奏事公言臣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礼蒙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上曰引裾无妨何得輙入宫禁对曰辛毗引裾以谏不听亦随而入清明之朝乃有是事昬乱之世何敢尔乎昔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夫以一人之切直奸谋遂息今外议纷纷如此而在位羣臣曽无一言三军万姓必以为蒙蔽陛下一旦发怒无礼则祸乱之原也此臣所以不得不谏上曰往而见却如何公曰寿皇止有一子既付以神器惟恐见之不速万无却理上退语左右美公之明五月公复进言人情积忧则生疑积疑则生疾古人因事致疑如窃鈇之类因疑致疾如蛇影之类臣窃料陛下疑一旦过宫则祸变难测陛下试熟思之过宫则有祸不过独无祸乎天子之势至安至危其安也生杀予夺惟意所欲谁敢违之其危也虽欲为匹夫而不可得陛下以为不过宫可以免祸而不知乃所以速祸尔今君子见几常有惧乱之心小人无知皆有幸乱之意陛下所行多失人心一旦祸生不测谁为陛下尽力者六月寿皇疾势増剧公与侍从奏言窃闻慈皇以未见陛下故不肯服药既见必大喜不药而自愈矣上竟难之寿皇升遐公劝上奔丧许而不出合奏不报拜遗诏于重华宫退欲宿部有以为不必然者公曰邻里有丧犹相与奔走不忍即安于家况至尊乎乃皆宿部翼日遂同奏云陛下为寿皇之子当袒括辟踊之时犹不肯一出以就丧位寿皇为天子父乃无主丧之人自有天地以来岂有此事时大敛将成服宰执欲率百官恭请于上公言此议甚善若不听从则断不可成服须得皇帝执丧服衰方见寿皇有子中国有君尔宰执又欲拜表请上御殿公言大行皇帝创行三年之丧虽敌人闻之至今加敬当事事举行不可使苟简之意出于臣下之请凡公所言时虽不能尽用然公论韪之又上奏曰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宫中实行三年之丧至我寿皇圣帝久旷之典一朝而复垂示万世永为成训而臣下之礼未及讲求人主衰服于上人臣吉服于下识者犹以为憾夫衰裳不可服勤易月之后羣臣虽权宜易服然以红紫为饰无异于平时亦太薄矣臣以为羣臣燕居皆当去红紫而服素衣则犹有哀戚之意诏令台諌议之皆称公所建请虽未纯于古亦足以扶持衰俗补助名教于是施行之时上自称疾眩朝野汹汹咸忧变故不测及皇上嗣位国丧有主而后人心始定六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宻院事公谓上初临御宜讲其所先入歴陈持心守正等凡十事请退朝之暇时与大臣坐而论道或召侍从台谏从容论说日轮讲官二员便殿赐对上有事于明堂公扈从斋宫俄得气疾遂还私第三日而薨实九月十有四日也享年四十有五积官至通议大夫爵崇仁县伯食邑七百戸食实封百戸遗奏闻辍视朝一日赐赙以银绢赠资政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仍令江西转运司措办丧葬遂以庆元元年九月己酉葬公于临川县长寿乡梅坑之原娶黄氏赠秦国夫人继室陈氏赠齐国夫人子端立朝奉郎通判福州思奉议郎通判潭州愈奉议郎监隆兴府苗米仓先公卒愚承务郎监镇江府丹阳县延陵镇税女适朝请郎直宝文阁知赣州留元刚孙扬祖通仕郎嗣祖承务郎次象祖次未名孙女一人公徳性寛平不为矫激崖异之行和气蔼如也而端介有守义利之辨明烛毫末事亲笃孝周旋无违而务在养志擢第而归待其亲故加厚欲有请于州县者则坚却之考论古今竟日忘倦或勉以偶俪诗歌之作则曰吾方笃志于致君泽民事业奚以是琐琐者为哉九江守潘侯慈明以公髙科不欲烦公吏事公曰食其食怠其事可乎职所当亲恪共不懈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公曰亦当先论其心学术正而才不足所谓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心则不正才虽过人非真才也平居讲贯博取诸人至于进退出处之大义则心自决之免丧之后迟迟其行既入都未尝干进止欲从吏部选尚书郑公丙力以馆学荐之赵忠定公时为天官贰卿语公曰前任既再考矣自陈可改秩公谢不敢始登班列荐绅归重期以公辅京畿声望益伟太学院沈君焕劲正不阿闻风欣慕尝称公虚己中立以受一路之善士洎登禁林直道谠言气压羣枉其摄事省闼也直暂焉耳陈源之与内祠姜特立之趣召皆驳奏其奸命寝而后止其领宪部也常良孙以贪墨败念其祖安民之忠独申救之止窜远地君子以是知公之论事悉由中出去恶如去草善善及子孙皆当于人心者如此皇上履位之初尊礼旧学延登枢府固将倚之为腹心也是非邪正之辨必能歴歴为上陈之上信公语凡所升黜允恊公论岂后来若是之纷纷者哉昊天不吊人杰沦丧国势岌岌者十有二年然则公之存没固安危理乱之所关也公之居家严而不猛和而不流中外井井悉有条理爵尊禄厚而自奉甚约先太师之薨也诸弟犹未立延师教之迄于有成又择贤士以归其妹始以明堂恩官介弟黙公薨之后复以遗恩奏勲埙二弟从公之治命也戒诸子曰我奋身白屋自致于此受知三朝捐糜难报可无愧于俯仰惟尽言无隐尔尔曹勉之益谨趋向益勤问学居官当亷居家当俭临大事当仗节死义以是立身以是报国则人皆谓我有子矣平生论著有奏议若干卷书春秋孟子讲义合若干卷制词若干卷鉴古録若干卷杂着若干卷闻见録若干卷开禧二年以子升朝加赠特进嘉定三年赠开府仪同三司六年赠少傅八年赠太保公之相祀明堂也实为礼仪顿递二使所赐金器可兼得之病革矣家人陈列于前公顾见之命辞其一临死生之变凝然不乱可敬也夫始某尉江阴公为常平使者推挽于朝遂为知己公薨既久易名之请因循至今诸子以知公本末莫详于某俾状其行庸以求谥焉力辞不获敬书以授之谨状

絜斋集巻十三宋袁燮撰

行状

龙图阁学士通奉大夫尚书黄公行状

公讳度字文叔系出建宁之浦城后徙婺之金华今家于绍兴之新昌六世坟墓在焉曽大父讳巽大父讳惠之考讳仁静皆以贤徳著称于乡党大父事母至孝考纯厚而旷逹晚益超悟欣然有得止斋陈舍人傅良闻其语而异之曰此非由师授而得也公生七年而丧母祖母太孺人俞氏亲拊育之始就学聪警过人长尤卓荦慨然有杰出流辈兴起门户之志作科举业出语惊人其师秘书郎张渊以为似曽南丰隆兴之元擢进士第寖歴清贯迄位常伯累封亲为朝奉大夫命服金紫赠中奉大夫妣沈氏潘氏俱赠硕人繇白屋起家赫然震耀为东州右族语人物堪重任者佥言属公非志操逸羣岂能成就如此之伟哉公初以左迪功郎为温州瑞安县尉邑濒海潮壊民田筑塘以捍之河行其中盖永嘉瑞安大河之支别也有势力者围塘外涂地为田而穴塘引河以溉民哗然不平公摄邑事命窒之穴者复请増置斗门以水平为准溢则启否则闭均及塘内外田参政王公之望为郡檄公相视公言惟石冈月井二处依山其下有石置斗门便他土皆浮虚不可立斗门斗门既少所泄几何围田灌溉不足将不顾水平而穴塘如故塘日穿漏则无以障海矣窒之便王公初疑其说徐悟乃从之邑逋绢三千疋俾公督焉期以三日请竟一月许之乃阅版簿责一最甚者械之狱得其交通黠吏窜易簿书之奸而告之曰输所负释汝且许吏得自言由是输者日至未半月得十之五请蠲其余毋竭泽王公悦又从之岁大疫挟医巡问人给之药而严巫觋诳惑之禁全活者众海寇纵横朝旨督捕亲获之而归其功于一时共事掌土兵者止斋闻其贤欣慕之一日来见未及通谒望其气貌迎谓曰君非陈君举耶笑曰然于是定交若素相友善者侍郎蔡公幼学止斋之高弟而齿末也少于公十有六岁噐重其人不以辈行为间秩满延止斋家塾侍郎从之交情益厚焉干道六年循左从政郎张秘书官于朝数为虞丞相言公之贤将用之以议事不合而止差充处州州学教授未至丁继母忧淳熙三年差分教隆兴寻两易平江府府学教授吴地虽繁会而教养疎略士风不竞公首葺二斋择有志者居焉弦诵有程讲说不勌或延之坐上或亲至其肄业处为谈经理设疑叩之各述所见为之折衷日有开益来者滋多増葺而容之比终任所葺殆遍吴中士子始深于义理之学经公指授皆为善士十二年改宣教郎知秀州嘉兴县值岁亢旱日视诸乡高下察其得雨早晚博谘于众具得其详州县每以八月听民诉旱及按视之刈获已竟不可复考公请于郡先一月受词不旬日即遣官巡行又以素所闻者参验之于是蠲放皆实时孝宗在御留意民瘼枢密罗公点为常平使者手书问公所以为旱备公言救荒无出劝分米价翔踊谁不爱惜中产力薄何暇及人所以皆不乐从名劝而实强之今虽旱甚而下乡犹有熟者愿假常平钱五万缗籴米三万石自冬徂春米贵已甚粜如籴价非甚勿粜以充常平无科扰之害而有赈恤之实民获其利而官无所亏罗公难之公乃悉召富人酌其资力动以诚意勉其推已及人至兴发则又量地逺近为粜先后多寡劳逸均平无颇是岁劝分所粜及献助所给凡为米三万二千石给居三之一减价于市亦三之一公每病数十年来州县救灾类不满人意精思方略至忘寝食经画精详纲目具举侵欺乞取之弊革之殆尽旱之始作也亟使人籍生齿以上合济粜之数又择乡豪寄居及向来考核之不实者许厘正既详且密而后县官考焉又不实则罚之其堤防曲尽如此同僚犹有疑其侥幸者公命取其籍令受粟者自诵其家之丁壮老弱男女岁数无一不合疑者乃服患差役之多讼因旧法而变通之坊郭户充役于某都而别都増产者不许辄改乡村户自狭徙寛者役于新处则狭乡常有役戸不偏聚于寛乡又保正保长以通差为便或都内无以充保长则选于曽充保正者及充保正则理往日催科之劳以足今役月日务通人情既以告罗公遂自行之为政三年大得邑人之心十六年光宗嗣位九月有旨令赴都堂审察十月监登闻鼓院绍熙二年五月除国子监主簿面对言自古人君莫不因所遭之时而观天下之动今以东南凋瘵之民奉王业于一隅事体日开国力遂屈宴安江沱崇饰华靡风俗日以浮薄士大夫日以偷惰中原土宇沦于强敌祖宗陵寝隔在异域岁月既久雠耻寖忘此陛下所遭之时也而为治三年未有端绪朝夕所行不过乎中外除目州县期会而已岂大有为之事业哉臣愿乘时赫然昭明圣志以示天下使小大之臣各展所长以应陛下之所为其二言生民之力弊于兵天下之势屈于兵故本朝二百余年虽全盛如庆歴嘉佑有司犹患财力之不给自驻跸江南版图仅存天下三之一而财赋之入过于煕丰兵费居十之六高宗偃兵息民而无休养之功孝宗恭俭节用而无富庶之效朝廷朝夕讲求裕民之政而无名科敛不可蠲减茶盐榷酤日求増羡皆兵之为也必欲救天下之患使稍循古制莫若复唐府兵府兵废已数百年固未易遽复天下募兵几五六十万亦岂易遽罢莫若修复屯田以渐图之自今募兵有阙勿补收其衣粮稍给屯兵授之田复其税教以耕战以二十年功力为之募兵老死且尽而吾之府卫立矣其三言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广记备言为体观者每患其繁乞选命诸儒节録以进盖艺祖入京师市不易肆平五强国尽收天下生杀予夺之权其神谟圣略至宏逺也仁宗天覆地载四十二年其仁泽在人心至深厚也神宗厉精为治整齐法度为子孙万世之业其立纲陈纪至精密也自王师既平河东遂征燕蓟而邉疆始扰自东封西祀用度寖广而财计日屈自绍圣至崇宁小人倾君子而国势遂移自宣和至靖康金人乘中国而国势益弱凡此皆系治忽盛衰当知其所以然者深求列圣之迹精察义理之会则操纵取舍皆有楷模矣上深然之公又乞令侍从讲读官反复议论治忽所系上曰读书须与人激扬义理乃见遂取长编于国子监又取诸秘书省令经筵节録上始闻养兵之费嗟叹良久令条具屯田府兵之便公申述十二篇上之又言国家向来强盛垂百五十六年古所未有一旦兵革之祸亦古所无皆非偶然者惟陛下留神考察明于祖宗立国之大意体统既正庶事何患不理三年七月迁国子监丞上久不朝重华宫遇过宫日辄报免一日将恭请两宫置酒慈福至日中而辍又一日将诣重华有司奉车宰执侍从扈跸卫兵巡徼日曛而竟不出公上疏諌曰陛下之事寿皇犹嘉王之事陛下也嘉王日当朝谒忽无故歴时而不朝陛下能不怪其然乎不朝既久忽欲趁赴朝参班定而不果入又欲置酒宫中席设而复不至陛下能无怒乎陛下勿谓事亲尽情而止何恤人言人子晨昏定省本不可一日离左右独以异宫之故车驾不可数出姑定为一月四朝其将朝也固宜中宵而兴鸡鸣而出幸于一覩慈颜少侍饮膳今乃至四五十日阙焉不朝爱敬之诚于何而见而曰能尽其情可乎其开导明切如此四年八月除监察御史首论御史之官天子之耳目也自古为重至本朝尤重危言鲠论无日无之直节英风至今凛凛所以二百年间无内奸无外乱近者台諌不得其职乃至于踰月而不见连章累牍入而不报者祖宗本患中书之重能壅天下之事情故设台谏之官纠中书之阙失今欲自行圣意尽遏言官有如奸臣以济己私弹击不从论列不听则谤议萃于陛下而奸利归于中书主权寖移私党寖盛而朝廷轻矣履霜坚冰渐不可长臣之所甚忧也故首为陛下言之会寿皇服药上阙于侍疾公言寿皇圣性严重父子之间未免责善然本出于亲爱陛下自为诸王时恭敬祇恪至今犹然此乃孝敬之徳两宫本无疑阻直恐奸邪之流不识事体交乱其间遂致太严而不相接太惮而不敢亲陛下诚能入侍左右尝药视膳共为子职则前日藴蓄不通之情不俟终日而尽觧矣时有旨殿帅将兵三千人教阅禁中公奏近者星变其占为兵乞寝此举以应天戒不报公遂言道有本末事有先后无非事也而莫大于事亲莫严于事天臣所以恳切言之而迂愚无取不足以感寤遂使陛下有不用台谏之名臣不敢久居此职求一外任再疏不许寻罢内教公以会庆节甚近虑上复不出乃建调护之请愿先遣宰执至重华宫具言陛下思慕之意寿皇圣情涣然冰释然后躬率百官奉觞上寿则两宫交欢天下庆幸上乃谕葛邲等如公言时諌官已有攻邲者矣邲私谓其客曰上调护之语未必诚然公遂劾奏邲敢肆诋诬谓陛下为不诚原其情状得非与羣小之交乱者相表里乎邲阴结此辈事皆有迹若不亟去奸朋相应圣心愈疑则过宫未有日又曰今太白荧惑失次黒祲互天衡岳山摧剑门峯坠行都地震有声如雷皆变异之大者推其日月实当邲独相之时望速罢免以答天意时台谏交疏论邲无虑数十邲虽屡乞罢政而未能决去公谓本朝故事大臣被劾虽人主恩意隆盛终不敢留邲阴有附托将要陛下以逐言者纪纲所系利害非轻惟特发英断去之勿疑邲由是罢蜀吴氏世领兴州积威难制屯兵皆在剑阁之外岁自嘉泸诸州泝流漕粟以饷之率用钱万五千而致一斛民力大困是岁挺死公奏乞合利州为一路置安抚使于兴元使尽护诸将平居则兵权散主缓急则专责统帅成都梓潼相为唇齿谓之东西川今宿兵剑北东西川荡然空虚宜稍徙兴州兴元之兵于剑南以实之使足制剑北罢成都制置为安抚与潼川安抚皆兼节制之任兵屯既分岁减馈运三之一则蜀民稍蘓矣五年正月公又言闻有旨趣吴曦赴阙曦饶于财来必大纳贿求袭挺位挺之殁也朝廷可收数十年寖失之权若又授曦非二十年不可复取乞下臣前疏与大臣议之如猝难尽行则速置兴州都统渐分兵柄上与公徃复议论良久乃从其言以张诏为之而兴利置帅无敢任责后曦竟领兴州寻以蜀叛于是咸伏公先见之明公尝因对进仁皇从谏録且言仁宗以朝政付中书而公论在台諌故大臣不敢行其私而政事罔或不理陛下温恭寛厚兼覆天下有仁宗之仁事无巨细责成二府而台谏切直之言靡不嘉纳仁宗致治之要亦既得之矣然直虽不拒而忠亦未能尽从朝纲寖弛主势遂孤宜防其渐伏惟鉴观此録体之于身其如仁宗者益勉之不如者务去之参之于事合于庆歴嘉佑者増益之不合者亟更之则圣徳日新庶政日美矣时监司守臣案发赃吏朝廷罕所施行公奏艺祖患赃吏侵渔百姓故明法以禁之世寖承平尚恩用寛始有贷死免刺之比然艺祖之法未尝一日废今迹状着见而典宪不施遂使奸贪无所忌惮甚者邪险相倾劾词交上臣以为皆当鞫治究见其实是岁江浙饥诏给宁国府米五万石信州三万石充赈粜公以为两郡歉甚民间枵然岂复有钱可籴乞直作济散太平池饶衢州广徳军诸暨嵊县皆以饥告而未闻兴发宜亟选朝士忠信可倚者巡视江浙考察官吏奉行荒政能否勤惰具以名闻如一郡中有一二县旱甚一县中有一二乡旱甚皆许拨桩积米以朝命济之又言一二年间国势摇动今兹不雨安危存亡系焉陛下既不自忧惧而二三大臣又不为陛下忧惧不知谁当任此责者昔周成王时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成王悔悟天雨反风岁则大熟乃知天人相与止在目前若陛下下诏罪已大臣格王正事必能感召和气盈尺之雨可销万忧既而有诏祷雨是夜风雨暴至顷之而止公言天道甚迩本易感通而所以未能滂霈者由陛下未极忧畏之诚耳夫隆父子之恩正彝伦之叙宴饮佚逰务从稀简缁黄伶优尽令止絶节冗费以裕民力惜名噐以重天位皆应天之实也愿陛下力行之时内侍杨舜卿陈源林亿年离间两宫台谏同班奏事论列其罪上目公公言羣小闇于义理不独逢迎陛下意皆有所蓄藏源亿年旧尝不得志于寿皇而舜卿为之谋士此三人者今日之祸根也臣闻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今人人皆议圣徳惟陛下加察因力陈本朝宦官之祸覆辙在前不可不戒上曰寿皇自有左右亲信之人公曰岂非离间者耶上曰然公言所谓离间者亲见其事耶抑得诸传闻耶若得于传闻岂可不审是日上意几悟后数日公又言唐肃宗谓李辅国曰上皇慈仁岂应有此辅国曰上皇固无此其如羣小何辅国不自以为蔽惑肃宗而反谓高力士辈谗间明皇肃宗不悟己之左右为奸而反疑明皇之左右离间盖为舜卿辈发此论也先是公连疏乞归养不许谏既不行复言以孝事君则忠臣亲年八十菽水不亲动经岁月事亲如此何以为事君之忠盖借己为谕冀以感悟上心也仍报不允乃御笔也时上于台谏论事少所省阅公因辰州蛮猺之扰劾奏守臣林洪乞罢之随即报可简眷非不厚而调护两宫不无扞格公深愧焉遂出修门申省乞罪言职谕使仍旧奏本朝故事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当去臣惜道义过于宠禄畏公论过于刑诛理难复入寿皇升遐上久未执丧公言陛下与寿皇生死永隔孝养无及矣宜即诣殡宫擗踊哭泣悔过念咎犹足以尽送终之礼不报今天子受禅始奉诏复入时浙西淮南苦旱浙东被水公言淳熙丁未岁江浙大饥四方奏请朝上夕报发廪捐赋无请不从计朝廷所发不过三四十万石安能尽给而所为不至于流徙者心知天子之忧轸下民足以凭借故宁忍饥就死不敢自弃分多均寡以俟岁熟而已今陛下初即大位有仁圣之徳而未及着见必将于是发之乞下三省检照诸路所申全伤之处下户夏税并与倚阁已输者理为来岁之数秋苗亟为检放令诸路常平司会计钱米以待赈济出内帑数百万缗以行初政之仁天下闻之孰不鼓舞与其它小小施惠殊不侔矣不然四方习知寿皇故事妄谓朝廷恤民之政不逮干道淳熙间为圣徳累大矣八月论镇江守马大同以苛刻着平江守雷潨以纵弛闻皆不可推行赈济徳意劾奏罢之丞相留公颇贤此二人闻之不悦枢宻罗公旧尝偕诸可以公为荐既执政乞避之上不许丞相请许之除两浙漕命既出覆奏更之除公右正言先是宪圣因光宗御笔有勌勤之语欲命上履帝位大臣揣知其意而不能自达以知合门事韩侂胄后族之姻也宻令奏禀侂胄遂自以为功邀求节钺留丞相抑之丞相去国侂胄知公尝因论奏不合意公必挤之公语同列曰留公已去挤之易耳长小人声焰可乎侂胄自是亦不乐公矣出入宫禁弄权植党有陵驾当世心公忧之九月具疏将乞对侂胄微闻之遽请御笔除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公一再申省力辞其二云祖宗朝人主虽独断于上而天下事必由中书小事则进熟状大事则议定禀旨而行未尝直以御笔裁处崇观间蔡京当国始挟主威以制天下凡所施行必请御笔可为深戒近者台谏给舍屡有更易中书无所参预御笔寖多事势烜赫实骇观听因欲三两日间求对清光论奏其事俄有平江之命复以御笔行之某虽有列于朝未尝得望威颜而两旬之间既骤用之忽遽舍之恐非明主待士大夫之体借日繁剧之地不可阙守亦宜谋诸大臣选择以往遽辍谏官谁实使之止缘排故相者未快其心冀某为助某方顾惜大体不欲推波助澜遂忤其意以至于此大藩华职谁不欲之顾不由于中书而由于近习义所未安谨不敢受丞相赵公见之袖而入言于上曰黄某再辞平江乞垂睿览置诸坐侧而退公归志已决固请养亲许之诏以所除职主管冲佑观十月起知婺州庆元元年五月知兰溪县张元弼以赃得罪言者以是咎公降直徽猷阁罢二年七月复领旧祠因任者三权臣素严惮之故终其身不复敢加诋公亦不为所怵嘉泰二年复直显谟阁知泉州以亲老辞进寳文阁奉祠如故旧尝买地于会稽之东郭本玄真子故宅凿池筑堂榜曰遂初环以名花修竹深衣幅巾挟策吟啸陶然自适故学者咸称遂初先生又爱上虞之小江风景秀美前对东山多王谢遗迹康乐山居在焉买山其间岁自故庐一再至东郭往来必憩焉累日而后反又自号小江钓侣海内人士仰公名节佥曰他日羣阴衰熄正人复用公其首也咸属望焉开禧元年丁中奉公忧三年十一月韩侂胄诛嘉定元年正月有旨召公赴行在公以疾辞又以年过七十乞致仕皆不许入对首论天下之势贵静而恶动国家二十年间变故迭兴灾孽屡作兵革暴起旱蝗相继权臣内讧骄将外叛皆非安静之势几跌而遽起频危而复安天心之孚佑至矣愿益尊有徳听哲谋以定国论酌古今合内外以正大体止事端重名噐以息人心贱货贿斥奢滛以美风俗存名义察理势以应敌情表循良去苛暴以固民志君懋其徳臣务其业上下儆戒日谨一日庶几羣动尽息俟天命之休复又言陛下即位之始首擢臣为諌官未一月忤韩侂胄而罢今十五年矣臣实病不能朝念往者未尝得望穆清之光故扶拽此来上曰卿去国久得复至此相与扶持甚善公奏陛下居嘉邸时黄裳为翊善彭龟年为直讲臣尝言于先帝乞为陛下置讲读记友等官左右前后不厌正人之多先帝未及施行今东宫既建愿考本朝典故精择方正博闻之士自师傅至于中书舍人皆使备官臣闻陛下龙飞裳龟年翊赞之功为多必能记忆上曰然皆贤人也可惜皆已致仕公曰二人若在今日复覩天日清明必朝夕在陛下左右上首肯公又言本朝给舍台谏庆歴元佑时实赖其力始变于熙丰再变于崇观三变于绍兴至于侂胄假弹击以惑主听托缴驳以益邦诬则流风余俗靡有遗者今更新大化扶植忠贤愿知庆歴元佑之所以得熙丰崇观之所以失上嘉纳之除太常少卿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録院检讨官初王师北伐取泗州既而弃之拔其民南徙涟水人李全与其孥来归赐名孝忠既复议和敌约归濠梁三关求侂胄首且欲得李全与其家及泗人之在本朝者公言于庙堂谓今之议者动称国势方弱难与敌争窃以为天子无失徳诸贤相维持转弱为强夫岂无术诚使合义理顺人心酬应无不当则气势恢张虽弱必强违义理逆人心酬应失其节则气势销沮虽强必弱甲申议和唐邓海泗皆以还敌则今日闻要濠梁自应归我不足为恩函侂胄首古无是事李全决不可杀泗人决不可还时庙议已定莫能用也自去岁之冬至今年春夏不雨间有之亦不通洽四月癸巳有旨幸太一宫明庆寺祷雨是日雨作越二日雷雨交作乘舆既出雨倾如注公上奏称述感格之美因以为戒谓雨虽通济巳为后时螟蝗翅长渐能飞动若天心孚佑国家则有反风起禾螽蝗相食故事变化亦不为难惟陛下常尽此心恭承天意而已不然当此大坏极弊之后旱忧过于敌国蝗患深于寇攘云汉之诗所谓大命近止非细故也六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升同修国史实録院同修撰公入谢奏称江南立国且八十年始以金人内侵兵挐不觧故竭东南民力以应军须至于今日民穷甚矣愿因天子恭俭之美当敌国休息之际取八十年暴赋横敛而寛减之异时淮甸屯兵常欲自耕患豪占者众而无其地今因流民遗业检核得实斯可耕矣巴蜀饷军常苦道逺今乘吴氏之败而行臣前所陈分兵之策斯不逺矣此皆已至之机不可失也昔高宗渡江兵不满二千今合吴蜀之兵三十万而州县厢禁土军弓手又三十万中产之户十养一兵以六百万户养六十万兵国安得不蹙若减兵五万为钱五百万缗减兵十万为钱千万缗则赋敛之重皆可渐省内帑之别供朝廷之封桩不靳而时出之则茶盐酒税取赢已甚者亦可渐减民寛则国富非府藏偏聚之谓也古者有战兵有守兵战兵之数甚少艺祖选天下精兵教于殿庭张琼将之万人而止夫不务精而务多不搜不练望敌辄奔前日之事可为鉴矣上随语酬应公遂论本朝专任宰辅得失之效仁宗用吕夷简杜衍韩琦皆专任也而此三人者皆贤相虽专任之而不敢自专必引天下之贤人君子布之朝廷各任以事元佑之用司马光也亦然神宗之用王安石徽宗之用蔡京亦专任也安石迂僻自用故误神宗京奸谀蠧国卒致金人之祸高宗之任秦桧专矣而险毒害正天下多故高宗收还威柄而后复安陛下前日用韩侂胄亦专矣而败坏天下至于不可支持今威柄复还正与高庙同高庙末年宰执常兼任欲其协和同济国事而已愿陛下更留圣意又曰给舍台谏人主自用之则威权在己或臣下得而用之则威权去矣侂胄所以能奔走羣臣无不附己者由给舍台谏用舍之柄在其手耳上皆然之铨法进纳人年二十五以上试中方许注阙开禧用兵诱豪民助邉许与荫补同且免试公奏官自簿尉而上为治人而设直以钱得之有亏国体乞遵用孝宗诏书惟歉岁出粟赈济者听补官其铨法并从旧制二年正月公以疾连疏求去除集英殿修撰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上躬御寳墨黄某顷居言路首论权臣直谅老成朕方眷用力求补外宜有襃升可特除寳谟阁待制七闽重镇在昔率用巨人罕亲细务公始至讼牒千余吏请委官属不许随事裁决旦及日中而毕予夺轻重咸当人情大悦闽为士区公一切待以齐鲁之俗故士大夫益自重而民亦耻犯法论者称旧帅陈正献公正大有体公实似之是岁江淮洊饥金陵尤甚盗发濠楚朝廷患之以公威望夙着十月进龙图阁待制知建康府兼江东安抚行宫留守江淮制置使辞不获命过阙请对言盗贼固所当急饥民尤不可缓若饥民不能全活则盗贼得以为资赈恤之令所宜速行兴发之请亦宜速应国力固不可使屈民心尤不可使离与其后而无益于事孰若早而能全其生今事势已亟米运难待积粟藏镪不可不发安固民心使知尊君亲上之义销弭寇盗使无扇摇结集之忧此臣之至愿也又言江淮命使正欲表里形势州郡奏请朝廷施行务在关通使血脉相应若所部敢有狃习故态苟简轻蔑者容臣奏劾上并从之锡帯以宠其行二年正月公至建康僵殍相望室庐半空官司科粜虽稍输送未免苛扰公悉罢之精思所以救民者具有成式面授郡县官俾躬其劳又请于朝选置官属以分董之诚心恻怛约束坚明人皆乐为尽力无敢欺者穷阎委巷山巅涧曲家至而人抚之病者予药亡者瘗焉异时抄録不亲多所遗落勺合小惠仅活朝夕日日伺之他业遂废公既尽得其实仍并给之得以自营其利始溥活饥民百六万八千三百余人厥费钱以缗计四十六万有竒米以石计九万五千有竒流民仰哺于官布满僧舍而来者不絶又收养之置场十九被其惠者滋众时商贩不通米价甚贵虽有主业之家不免艰食公命发廪平之且以帅司招籴盐钞下元估三之一诱致米商又念赈施催科不应并行钱十五万九千八百余缗米四万四千五百余石并停勿催寻奏蠲之比三岁蠲阁缗钱凡七十万郡境西接当涂横山郁山羣盗所聚私立名字剽掠行旅公初至之日有盗夜刦城东居民列炬啸呼越二目城南盗作亦如之发于仓猝观公设施或不能制将肆其毒公赏厚而信不日禽之继禽横郁之盗诛止渠魁奏援龚遂渤海故事宥其党与俾复田里数月之间民气和豫境内清肃田夫野老相率拜庭下既立公祠且家绘其像尊事之语留都之政者咸曰刘忠肃公之绩今无愧焉然公兼制三路安危休戚所关尤广往时淮甸救荒非缓不及事则微而无补公檄任其责者面戒之以无蹈前失推诚恤民乃克有济自是无敢不恪初盗发盐城郡守欲捕而帅欲招之议久不合贼遂得志及县镇被其虐帅司始出兵讨之遇贼辄溃贼愈猖獗有诏许其自新惟凶渠不贷公至即班布之且推广徳意开谕首恶能束身自归当为奏免诛若怙终不服有能杀之者与推恩时主将恃功骄恣偏校多故羣盗阴与贼通贼虽约降实款我师欲乘官军之懈四出为暴公乃督厉诸将以平荡为期用命者厚赏连战皆捷遂分淮西兵戍定逺以扼其西又令淮东盐司募兵使以生力出战给之粮仗贼气寖夺其酋卞整以千人降而公所布赦令始达山阳守臣即遣四辈揭大旗入贼巢谕之渠帅胡海将降别贼沈刚拥众袭之海死将校得其首以献余党饥疫官军乘之于是觧散公请于朝凡良民之为贼诱胁者并贷前罪归业之后敢雠杀者以杀人之罪罪之分遣官属抚定扬楚泰高邮盱眙五郡归业者五十二万八千余人给钱三十九万三千余缗米二千七百余石瘗遗骸以二万计自中兴加恩淮甸寛其租赋岁下展免之旨而州县以财计不充履亩计粟谓之撮课朝廷尝蠲放矣或欲于不经残破之地自行催理公以为师旅一兴科敷抑配均出诸郡兵氛既觧旱蝗相续饥民犹未蘓也又可并缘征求乎屡言于朝申明明主美意且移书属郡告戒甚切以明其决不可复取者濠楚再创于垦辟未广公尤加意安集贷以种粮既复蠲之比公去镇又奏免撮课一年始终保护惟恐吾民不安其业初金陵遵奉朝旨通明淮甸铁钱隐不复见商旅惮于折阅而不通细民艰于经营而坐困公鋭意罢之乃密察廛市黙计多寡昭然见其事情遂发米以粜而许籴者纯用铁钱所收略尽又出铜钱楮币易之未三旬铁钱屏迹铜钱流布人以为神开禧之用兵也流民奔迸权臣令部使者厚赀招募而与之约不征行不教阅惟欲扞卫乡井事已即散号雄淮军几十万人和好既通其存者尚众改刺武定分屯淮右者三万人又刺忠勇别屯巢县者三千人岁费缗钱四百余万米斛三十余万朝廷惮于重费深欲纵遣其人本皆耕农事定亦思归而士大夫疑畏不能决惟公与庐帅李郎中大东淮西宪傅郎中识协谋定计又遣官属博采帅宪及主将之论密察军人愿归之情皆审知之乃奏请命其将佐以官使不失职愿归者人给钱四万复役十年有田者先归无田者继遣不愿归者仍隶尺籍滁阳三军曰督府敢勇效用亦皆一时招募其愿归者并纵遣之明年互遣郡丞抚存赈恤田里生聚无失业者然公不自居其功力荐帅宪于朝曰臣所以得效尺寸者实惟大东之条画明备诚之议论简切臣所据依以从事者也愿赐襃擢其推贤逊能如此四年正月诏以职事修举进寳谟阁直学士公笃于仁政増养济两院以安穷民之无告益南北义阡以葬死者之无归大江津渡薄其征税缮修舟楫以利民涉海舟剽刦精选偏校严于遏絶以肃江面秋苗之输无或淹留乃得自洁以防侵刻此皆金陵之美政也是冬更定楮令金陵得新会三百万公谓楮币不通至此极矣不可以不变若惟以新劵一易旧劵二人皆能之恐非朝廷轸念留都之意乃遣官僚巡问闾里谕以朝廷本旨惟欲便民使咸晓然无疑且悉书所藏多寡许易于官而示之均发铜钱兑如朝旨优润之数而示之信随苗输钱听以旧会一千五百当新会一千以优农民期令新会散于细民使得展转相易以便裨贩委曲周至上尊君命下为民利者如恐不及金陵军民杂处舟车辐凑米麦薪炭醝茗之属民间日用所须者悉资客贩商贾逆知旧会将废人所不惜骤増物价以术笼之米麦一旦絶市旧会无所售公急救之发官米三万石下旧直之半许民以旧会赴籴招米商平其价而粜于官场所得旧劵易之以新大略如前日所以收铁钱救饥民者及其它物价种种裁定人莫敢増视旧或反贱至于今頼之仪真商旅所萃山阳屯兵安丰互市事关邉徼敌国所觇皆以新会给之由是四境通行自金陵始民有诉交易违令者公诘曰汝何自知之曰吾与之为契劵算陌折阅公曰乡民何知汝设此陷之恐喝不从则诉于官耳词屈杖之自是良民谨守新令而奸猾无敢告讦迄公之去鞭背估籍之法未尝辄施公当世儒英而练达时务尤详邉防利害其论屯田大畧祖晁错何承天李泌之说平时藏富于民缓急各自为守练卒务精不贵其多则国势可安而民力亦裕非若世之计田敛粟以求目前之效者邉郡或以是叩公公报之曰人授田若干免其租调自食其力暇日稍习蹶张令足自卫凡田率从官给旧有私田者増及其数而畀之过其数者勿减丁壮数多犹有余力别给之业即古所谓余夫也择高燥之地为营五六处每处三百人以上至于千人室庐聨比情意亲睦益以桑麻果蓏之区沟洫布列广深如式以资灌溉以设险阻使与城郭相应营立于内田周其外环以大濠塞下无复旷土则田租之入在官在民皆足以实邉矣时刑寺所下奏案重囚当论决者十三人公覆视之则二人罪状不着当贷其死于是停决上奏罪疑惟轻前圣明训本朝着令杀人无证佐者皆许奏谳多得原贷盖失不经不过枉有司之法而杀不辜则将为盛徳之累愿从仁圣丐此二人于是俱免常以牧养之寄守令为先安集之始尤当注意故凡有学行者有材业者有用违其材而当别任以职者有绩效已着而犹未见省録者悉以上闻率如其请公益以为己任人望所归推挽不休每曰无报惟有此耳虽识鉴高明而卑谦自牧广咨博访择善而从以故大得宾僚之助在金陵三年日益整暇则与其属登览江山访求六朝遗迹即王逸少谢安石悠然遐想之地创治城楼又以卞骠骑之藏于斯也辟忠孝堂栋宇宏杰景物呈露遂为此邦伟观晋元帝故有庙公复新之以嵇侍中绍侑坐东房王丞相导谢太傅安配食西房两庑绘从祀刘司空琨至陶彭泽潜三十有二人又葺卞祠严像设刘侍中超锺将军雅并侑以旌清溪三贤死事之节作通史仿春秋葬刘子例书谢公卒葬以表抗温却秦再安晋室之功皆所以兴起人心扶助风教也公雅意岩壑加以上气之疾懐思故乡引年之请至于十上累诏不允五年十月以礼部尚书兼侍读召再辞诏趋入觐公论艺祖垂子孙万世之统一曰纯用书生二曰务惜民力列圣承之以为家法乃自狂儒盗权标立名号斥逐忠良于是儒生废放源流不竭愿以广大并包为心以长养成就为事自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其所谓贤道徳之士是也其所谓能材艺之士是也故必以修身善行为端本以尊君爱民为専务以诗书易春秋为典法以仁义礼乐为实用重廉退崇节义抑轻鋭禁利口四五年间庶几后生小子曰就作成人材辈出艺祖取民之制仅使足用余散州县以苏凋瘵建炎用兵江南川蜀増取之数无虑数十兵既息矣合还之民而有司反利之其不能收拾委之污吏奸人者不可胜计愿専以休养民力为本以撙节冗费为急其増取甚者渐斥还民上纳其言仍奬之曰江淮清晏卿之功也公谓尊贤使能俊杰在位省刑罚薄税敛孟子所言万世不易之常道也今日惟寛裕民力可以祈天永命此时务之最急者故数为上言之公之为制帅也朝廷将城滁阳命公考订公奏淮南自古号为战场其戍守有常处辽旷空荒之地不复经理得间则使人耕作有急则弃捐而去不为久居计今为郡十有七若皆筑城郭则皆当固守常时论将不能以一二数今日安得如是之多乎况滁阳有古罗城西南与山寨接亦足守御附城聚落既众为闗城以域之吾守罗城闗城虽虚贼安敢入假令攻城吾引山寨之兵表里夹射贼安得至其或安坐不攻吾居山上视贼动息日攻而夜扰之彼亦吾虞岂能暂安乎其言坚确故未果筑及是边郡争言筑城之便功役繁兴公言于庙堂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案惇徳原本避宋光宗讳作崇徳今改从经文]此帝王制中外之上策也今若増筑江南珠聨棊布非十余万兵不可守形势易格事机难周一城失利百城皆耸昔韩欲弊秦使郑国献凿泾之策秦人觉之国曰渠成亦秦之利乃卒凿之今日之筑城安知不为他国之利乎虑之既熟故持是说不变上注意方深天下亦望公得政而数以病在告九月七日入侍经帷读明皇开元末用李林甫斥张九龄事奏曰此唐室治乱之所由分愿陛下退朝之暇更反复之上曰朕方頼卿辅佐朝廷是晚疾复作固乞归三请乃除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辞改提举玉隆万寿宫比归会稽几月而病益侵遂致其仕除龙图阁学士十月己酉公薨天下识与不识皆痛惜之享年七十有六积阶自改秩九迁为中奉大大爵新昌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遗奏闻赠通奉大夫官其后如格公体貌魁硕徳宇凝粹言动有矩矱为儿时俞夫人命日事大父或值假寐则鞠躬端立以俟久而益谨人皆异之俞夫人性严罕当其意者独能顺适得其欢心事中奉公左右无违奉继母如实生已雍睦无间言中奉既饬家事勿复闗白具图籍立规画井井有条以授诸弟有无出入因不复问公官中都中奉时就养焉性不喜纷华率未久而去公心慊焉不知官达之荣而以不得朝夕亲旁为恨直道不容排斥而归杜门屏居不以时不我用为戚而以得日侍庭闱为欢执杖履奉尊斚往来溪山间爱敬交至中奉天年考终公亦年几七十执丧哀毁一遵古制尝取士丧礼设为问荅酌其可行者以授子孙郊恩先奏弟庑洎诸弟皆以场屋自进始命长子以官睦姻念旧周恤难阨始终不衰事君如事亲造次不忘虽家居闻朝政之美喜不能寐否则忧形于色平生澹泊一室萧然无耳目之娱独嗜书至老不勌时时诵习且手抄之日有程虽官事纷沓不废自六经百氏天象地理礼乐官名井田兵法莫不研究交友皆天下名士讲贯日新停蓄充溢义理所在必极精微毫髪有疑昭晰乃已蚤以经济自负当孝宗时每日吾得一见足矣光宗初政一言契合所请节録通鉴长编虽讲官以为繁重而止帝终不忘屡形圣训公感激图报耿耿此心尝称古大臣之义身与宗社同其休戚不以悻悻取名诚意日积自然宻移有格天之功伟哉言乎其深于本原之论乎世之知公者惟曰奏疏鲠切尔曰敢抗权要尔而不知其又有进于此者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而惟以格心为急此大人之事也而公有志焉可谓深于本原矣有书说二十巻诗说二十卷周礼说五巻发明精切有先儒所未及止斋以周礼名家闻公论乡遂所疑顿释司马公通鉴于汉纪吕后新莽于三国进魏黜蜀于东晋用五胡僭号于唐末系五代心疑焉更立书法名通史编年未絶笔也今止四巻又以三国南北攻守不同有歴代边防六巻艺祖宪监三巻仁皇从諌录三巻奏议及杂着若干巻屯田便宜一巻既寝疾自知不起手书建宗立佐所以维持家法者告于祖祢而敬藏之娶髙邮洪氏淑徳令仪克配君子先公二十二年卒赠硕人子男四人迈登甲辰进士第授迪功郎镇江府司户参军踰年卒章承奉郎新提领户部犒酒库所干办公事遵贡于乡而卒准修职郎新镇江府丹徒县丞公之教子本于躬率不令而从皆修谨务学足世其家女二人秘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其壻也孙男四人元直承务郎元护元贶元真孙女七人初公葬洪硕人于上虞县葛仙乡之鳯凰山嘉定七年八月十日诸孤将奉公柩以合葬贻书于某以行述为请某不才敢当此笔然受知于公既三纪矣某亦知公最详公之笃学精思胸中富有取之不穷发于事业炜然可纪立朝大节始终无玷固某之所心服也尚安敢辞乃详着其实而敬授之以备太史氏之采择谨状

絜斋集卷十四宋袁燮撰

行状

秘阁修撰黄公行状

公讳荦字子迈其先婺州金华人有仕江南者以著作郎宰分宁乐其土俗因徙居焉分宁之四世孙朝散大夫讳湜以儒学奋一门兄弟共学于修水上芝台书院道义相磨才华竞爽时人谓之十龙后登第者强半朝散之长子曰康州太守庶有诗名实生太史氏庭坚朝散之次子公之曽大父也讳廉熙宁元丰间屡将使指体量京东河决活饥民二十五万官至朝散大夫给事中赠少师妣楚国夫人刘氏南康髙士太子中允涣之女大父讳叔敖政和中将漕河朔疏廉访使者李滋之奸于朝黥隶衡阳时论快之绍兴中为户部尚书徽猷阁学士左宣奉大夫赠少师妣秦国魏国夫人皆李氏元配尚书常之女继室郎中莘之女二父俱有盛名东坡蘓公赋诗所谓何人修水上种此一双玉者是也考讳霦守袁永吉三州皆有惠政官朝请大夫赠通奉大夫妣硕人夏氏九江使君倪之女使君之名见江西诗派中公既生长名族而外氏又皆当世闻家耳目所接典刑犹在清标胜韵自然逸羣读书往往成诵落笔无世俗态以通奉公郊恩补将仕郎未几丁外艰执丧以毁瘠闻既即吉哀慕不衰再阅岁始以易试铨曹占髙等时户曹阙筠最近吉倍之公应得筠或言亲老且贫不堪淹久幸逊我公与之非雅故欣然许之即改注吉部胥相顾骇曰闻有急近次而争者矣未闻有逊人者未上丁太夫人忧服除主吉之龙泉簿吉大邦田租之输累巨万计奸弊总总郡檄公莅之始至吏或密请使令公瞪视之请不置访其故乃前此有吞其饮噐之饵拱手听所为莫敢谁何者一日复请公数之曰尔谓我不知耶吾忍而不发不欲暴前官之短尔亟去无污我遂罢遣之择愿吏平槩量除常岁多取之虐人情大悦会邑长病不任治剧郡俾兼领公敬长如旧事必咨焉宰感悦岁余以忧去公竟摄之葺学宫増弟子员立程蔡吕先生祠示学者以趋向建梯云桥民不病涉创大丰陂溉田二万顷虑其久且废也买田千亩山九百亩以备修筑之费立长若副分番掌之以均工役之劳堤防周密遂为长利侍郎孙公逢吉深叹美之为识其事以谂来者尝出见民有空舍老妪卧其下旁无一物屋犹坚壮心疑焉使人问故妇曰儿贾人将鬻此庐以就妇舍妪弗忍也甘此独卧公惊叹曰讵有此风耶立逮其二子俱来一窭且瘁一壮而悍者贾人也公曰此岂待拷掠而得其情哉欲置之法妪以天性之爱祈免甚苦贾人亦痛自刻责请后不敢公因其机而训饬之母子于是不暌寺簿刘公清之以比古循吏笃于风教者因赠行述其事于诗以美之再调汀州连城令创邑纔六十年介万山中民俗犷戾一语不相能即挟刃相向县以包盐为课北团悍甚稍追呼之羣聚发矢石官莫能制公曰岂有具耳目为人而不可以善化者也乃出版教谕之曰汝内郡良民非居八荒之外者负固若此如王法何令尹甫到官吏首言汝乡不输官物不请包盐官一绳以法令尹弗忍是用诲汝其自今尽去旧习输租以时请盐以额县不汝逮且率先者赏民喜更相语曰今令尹不我弃善教我矣是吾父也父可捍乎独可澄者实为首恶公请于郡冶之如法自是无梗政者大修学政増益栋宇厚给生徒属尉薛士颕以训?而时时躬勉励之视龙泉有加焉士知向风始有预计偕者县圃有松老而连理公名之曰义松取先太史翊真观义松之作图而刻之邑人歌诵谓公徳政所召龙泉及是邑皆立祠以奉焉改宣教郎知湖州归安县近辅剧邑多贵臣大姓素难治平心处之既不肯吐刚茹柔以自欺亦不专抑强扶弱以自异巨室有讼理不直而以私请一断以法僧为恶少所诬胁取财物无以自明立伸其枉催科甚寛而信寛故民力可办信故期会不可违公私两便足为世法女巫游仙夫人者诳惑寓公逹于官府公判其牒云信巫不信医此愚俗之病衣冠右族岂宜沦胥滛祠不毁蠧民益甚乃杖其人而尽取其土木偶投洪流中及其它挟邪术惑民听者一切荡刷无遗类巫风遂息既觧印贫尼其归僦居郡治之侧吴兴士大夫敬之不替客或过之曰为邑者幸而终更恨去不速恶人之厉已也今公寓是邑而邦人加敬则必有道矣公曰吾滞于此囊无余赀耳岂意得此于苕霅之人乎部使者交荐有旨堂察寻干办诸军审计司公之为邑也每患民有艰厄力不能赡及是面对首言祖宗盛时京师有福田院诸路有广惠仓爱惜生灵恩深泽厚薄乎天渊今州县煎熬素无余羡金榖出入悉有成数其或水旱间作疫疠流行虽有良吏尽心力而为之所及几何甚非陛下爱养元元之意窃见州县多没人之产非豪强请佃则形势侵冒时或鬻之欺弊万端黠胥纳贿寖成干没于公家何补谓宜根括诸路凡未鬻之田与相继没入者别为一籍许见佃及旁近良民之愿耕者各视其乡斗斛输租为岁灾之备病者有以医疗死者有以塟埋责守倅令丞掌之如常平法时论韪之迁军噐监主簿转为丞又迁司农寺丞武臣有部纲无折阅者吏不与批书及钞反以法不得部运抑之公言于长曰上官不察役使下位彼安敢辞事幸而集顾以为罪可乎长深然之即日给钞且为申明使得沾赏时诏许百官上封事公言前后臣僚奏陈多切于今日者言而不行行而不力虽日有总章之访无益也不若行其所未行力行其所已行则政治有日新之功而太平之基立矣迁大宗正丞莅职之日吏以知宗已施行事请同书之公曰官必有属正欲详轻重度可否而后白长官行之法也懵不知何事而苟焉书之可乎曰例如此尔公曰审如是一知宗足矣何以丞为吏不能对自是事必先白摄司封郎官朝旨委籴米三十万经画有方未三旬而足居数月除大理正兼官仍旧公言故事未有以理官兼他职者力请补外除浙西提举常平茶盐事陛辞乞取百司省记条付敕令所删修可行者明着之令不然者去之毋存此名以惠奸吏上可之既至官建请僧牒五百易缗钱四十万籴米十七万有竒以备歉岁谓义仓所储不应混于省仓则为甲乙歴颁给所部日入米若干谨书而别贮之毋得侵用谓浙右盐本不足贳于亭户商人输钱而后偿之平居无以自给私鬻者众则多方经营务殖其本先期给之谓盐场阙官法许兼摄劳无赏亏有罚非所以劝请计其日月推赏与正员等遂着于令时陈便宜者或请断诸港以絶私贩朝廷施行之公言浙西支流甚众小人竞利朝禁暮撤私鬻未戢而日治撤防之罪秖益其扰命工图写曲折力为庙堂言之乃止役法不均民多嚚讼公谕令丞实具物力高下参以歇役久近聚厅定差后有诉不当而果然者令丞坐之置东西义阡以收遗骸创居养院以处孤老癈疾仍严不举子之禁满岁召为郎中入见乞増减盐额其说曰盐课之亏由未明变通之法而已因产多寡立额轻重祖宗之意夫岂不善然岁月既久风涛不常斥卤之地亦随而转产有増损之殊官守一定之额故有増于旧而额尚低者亦有损于旧而额犹高者低者其额易足盐虽有余官难强买往往以私自售高者其额难及不足则有罪私贩亦有罪等罪尔孰若私贩之为利官课阙失职此之由且以浙西言之临安岩门钱塘仁和等处岁増数及七八分常受増秩之赏嘉兴之下砂砂腰青村等处岁亏数及九厘常受冲替之罚岂受赏者皆能吏而被罚者皆庸才地之所产今昔不同而法之变通或未之思尔臣愚欲乞行下诸路提监司取各场岁帐就与推排十五年内皆増取其中数立为定额十五年内皆亏念其难办特与量减取彼有余补此不足诚为均一臣又尝观江淮守令亦有如此増减者若推排无私升降得实则诸场无课额不均之患官司无赏罚不当之失迁吏部郎中有以鬻爵得官援十二年减举主改秩者吏得所欲请与之公曰是别有条欲减举员倍其年可也其精明类此除枢密院捡详踰月兼都承旨时边事繁兴盗权者欲引公自助公不然之遂大与忤密院施行皆由吏出公曰吾岂可复在此位耶力求去以为右司郎中寻将指江壖赈济流徙至金陵阅寺观中僵尸枕籍存者仅有余息而来者累累未已公蹙然曰是救焚之时曽子固河北救灾议可行也先是朝旨人日给米二升钱二十公与留守徐侍郎谊计之曰是以勺水救涸辙可濡顷刻不可以活请口多者月给之寡者并两月给徐公恐无以继公曰不然日给之彼终日纔仰此为哺所及微矣并与之彼得以展转自营不犹愈乎会副枢丘公崇赴镇公迎谓之曰纾一旦之急将命者之责还定安集之政在制阃矣丘公异其言屏骑从至馆寓促膝语甚久公因劝以收集溃卒等事丘公然之使还属时更化朝论知公植立之正仍为宰椽尝白当路四方奏报稽留何以责禀令者今辇下死囚俟报或几年不下况逺方乎于是以公兼左司公念省司繁重日力不逮率以清夜端居静室秉烛炷香躬阅狱案黙祷之曰若有寃当使我心目豁然尽得其情至操拟笔则又曰汝当死矣其信然否取案再阅之犹幸其可生也至事干名教亦不苟贷一妇人欲杀其夫毒所馈羮夫未及食他人索之妇不敢言竟以此毙狱上以无意于杀得不死公曰此人之死虽非妇意独不欲死其夫乎兹不可赦之大者卒论杀之迁大府少卿未浃旬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金始修好以为接伴使旧例前期一月被命得以参考故实讲求典礼时乃初使且趋行甚急或谓公何以应之曰吾应之以理而已既至都梁兵革始息饥民满野倾囊中赍易铁钱分给之北使踰淮以锡燕撤乐疑不即赴官属不知所出公谕之曰本朝成肃皇后几筵未撤皇帝未即吉国乐未举非有他也且北使值国讳日犹不预宴况于国恤重轻较然尚何疑乎北使矍然听命遂伴至京口道千秋桥归正人之子陈享者遮道疾呼称归朝人北使欲与之语未及也比入馆将命者以为言公曰适舆中所见一病风狂夫尔惊动信使皇恐官府已惩治之曰非为此也承命而来谓用兵时恐国人有轶于南者因令体访今斯人有归朝之语故欲面叩之尔公曰此非送伴所敢预闻朝廷尽索北人发还已竟假有存者拘辖必严讵容辄出其非俘掠明甚国信必欲见之当以闻于朝获旨而后可其人语塞求一纸道所以然归以为验公令述其事付之词约指明闻者自屈庙堂加敬爱焉有武臣自陈求路钤者阅其资歴虽已更数任而居官任职实不过一考公曰此乃以计取朝廷名噐者兵钤可遽得耶亟令赴部注合入阙钱塘富人钱氏子诣省援例乞书填叔父输粟军前所给绫纸同列将从之公不许曰是有可疑他人为请甚力卒不许后一时授官者例以伪获罪而是子以不书填也独免除直显谟阁两浙转运判官寻升副爱惜财物一不轻用惟救民病恤死丧无所靳尝因护客见挽繂者踣冰雪中深念之及是应办为置絮衲别给雨具而厚与之粮自都至京口令所部郡邑甃挽路人不知泥滑之苦金使见亦嗟叹迁大府卿寺事多隶版曹惟和剂局专领往时药物取诸杂买场不即与直商人惮与官市故药多阙阙而求之其价辄倍公乃命场吏有以药售者亟赍钱楮与偕来吾面给之商人麕至率得平直庙堂喜曰使居官者皆如黄卿之为何事不办每岁颁药两总所至局如中都官吏供亿徒有重费请从本司自遣人至彼鬻之归其直于局朝廷从之太府司农二寺军噐将作监岁久颓毁公建议勿葺而徙诸韩氏故居又迁和剂局与外府邻以便检核焉轮对称今兵革重费之余朝廷日夜所忧莫急于治财而财所从出未有不取诸民者今日民力岂可复困要莫如省费一费省则一利积朝廷及州县冗费皆省则在在有积矣又言春秋传记楚子入莒莒以城恶而溃比者维扬襄阳城守不可犯全椒仪真蹂践于金可以为鉴故修城为当今急务而议者必谓大费非今所堪臣观汉世役民多取诸有罪者今鲸卒布天下用以修筑毋责成于一切而使后人续之秩满具数来上自此天下皆坚城矣上施行之公屡请补外朝廷虽黾勉听去而犹未许就阙除淮南转运副使兼提刑趣之就道加秘阁修撰以宠之北方俶扰使不时至浮言扇动富商有束担理柂而他之者公乃治圃修桥示以闲暇而内谨防范人情按堵隆冬冰淮千夫撞之仅能移篙公因巡歴疏决有为人诬愬而反系其父子者有诬以私贩没入财贿而犹桎梏者有罪不至甚而踰年不决者人人阅实又相视筑滁阳城遂感寒疾及迁治所楮令方新民间闭市公犹力疾慰安闾巷出铁钱收旧劵发仓实平籴价列肆旋复百姓益喜而公病深矣嘉定四年正月十日竟至大故寿六十有一积阶至朝请郎淮人老幼出涕元夕举市无鼓吹声连城之民思其遗爱聚哭于所奉祠下而又奠于临川此足以知其至诚感人有不可觧于心者矣宜人徐氏朝请大夫鄼之女子三人堮迪功郎监镇江府都酒务崖将以遗泽补官坡先六年卒女三人长适修职郎新岳州华容县尉洪慥先公卒次适从事郎新袁州宜春县丞燕季子次适承直郎监池州城下税务王挺孙男女各一人诸孤将以七年某月某日奉公之柩塟于抚州临川县天堂之麓公资性笃实用心于内不汲汲于荣禄初试吏时侍郎刘公颕持节江介讽公达意于帅枢王公蔺同荐其才公耻自媒而止后为列院参政娄公时为同舍见公造请希阔深爱重焉及丞戎监同列有贵家子阿附权要语公曰人之所趋不得不趋第俛首一见美官立可得公正色曰君可徃某则不可观风浙右之日有蘓师孟者夤缘师旦补官占一卒养私马于官廐公曰是敢尔耶没入之黥其党亲为吏而犯法者师旦虽含怒公弗顾也方羣阴用事则介然自持及公道复开亦恬然无愧名流以是推之每谓公若不限以科第岂容我辈独在台阁公曰假令某以科第进亦必不在台阁居朝列十三年循序而升未始超越故制词有云安于平进澹然无营起居王舍人介称其明白洞达礼部倪尚书思以先太史勉之深感其言服膺无斁谓子弟曰先太史名播海内而官不过员郎位不过著作今吾徳业未充而禄位过之岂不有愧汝等但宜笃志力学毋更求过入于侈靡其有定分者分寸不可强枉尺直寻徒丧所守尔公之立身垂训大槩若此尤隆于友爱兄将之官夷陵未至而没于荆南子幼丧不能归公驰赴之经大泽中迷失道间关久之始得草庐宿焉或告曰虎方食人而去濒于殆矣而无他虞若有相之者既达江陵复走数百里从亲旧假贷诸公多其谊争馈之躬护旅榇挈其家而归既毕窀穸余助昏嫁族党姻戚急难之际鳏寡孤独之家分俸给之有捐数百金者家藏山谷与族弟靖民判官帖谓吾侪所以衣冠而仕者岂已力哉皆高曽以来积累所致冲和之气偶在此一支尔其实相去不逺每过马鞌坟未尝不愧汗也常诵斯语而敬行之又摘冲和二字求东宫大书以名其堂攻愧参政楼公记之生平不治产业惟法书名画古噐物是好一日得山谷帖数十巻直千金倾槖而偿之对客卷舒津津喜见眉睫曰吾不贫矣又乐与名胜燕集不计费故其家屡空士人或献诗云官大屡持节家贫犹典衣公曰此子善形容我者家藏书万余巻纵观博采苟片言有可取亦诵味不休诗律字体大略祖述山谷而时出新意自成一家大字尤竒壮东宫欲见之书中庸大学以献既览之喜锡赉良厚其所称举皆当世佳士中书舍人陈公希点尝称仁和丞老成练达为求表荐既许之矣会陈公卒有欲攘之者公曰吾岂可以生死贰其心哉卒如初诺风规秀整进止安详朝会立大廷中绅緌属目尝于梦寐中与神人问答皆达生语其少也梦游大官府丹碧晃耀与尘世殊金书淮南二大字高揭其上戊辰之岁护客维扬仰视所揭适与梦符叹曰人生万事莫非前定今日驱驰王事乃兆于四十年前之梦信不偶然将漕于淮竟此易箦是岂真有数耶年不配徳飞不尽翰贤士大夫皆伤惜之杂着二十巻介轩诗词三十巻藏于家某顷充员枢属公为检正率数日一见见即倾倒磨切讲贯之益深契此心后官临川二子护丧还里追念畴昔令人霣涕二子属状其行顾惟荒陋未敢许葬有日不逺千里走介遗书具公行已居官本末甚悉重以为请乃为之櫽括而敬授之于以求铭必有能发挥盛美者谨状

通判沈公行状

曽祖开故不仕妣赵氏

祖子霖惠州博罗主簿妣应氏

父铢承务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母太孺人孙氏

君讳焕字叔晦四明沈氏也世居定海中徙鄞自君之祖主簿公经行修明恬于仕进乡里高其节考签判府君尝闻道于焦先生授指伊洛忠信孝友克绍先徳后进皆师尊之而沈氏之门益大隆于教子诸子皆修饬有闻而君尤伟特有大志自始知学潜心经籍精神静专未尝骛于末习既冠成人尤奋励自强慨然有追踪古人主盟当世之心颀而美髯伟仪观尊瞻视音吐鸿畅羣居乡校以严见惮属辞有典则清逺雄丽务以义理自胜不类举子语年二十四乡举第二明年监补第一又四年遂以行艺优诸生时师友道丧虽首善之地合席同笔砚鲜有讲磨之功君勇于进修不主先入始与临川陆公子寿为友一日尽舍所学以师礼事焉陆公极称君志气挺然有任道之质君益自信昼夜鞭策有进无退求友如不及潜观密察至有颓然众中不自矜衒人莫之识而推之为不可及者囊空无资冬或不絮忍穷励志惟讲习为急既与诸贤定交又以谂后来者此天子学校英俊所萃吾曹生长偏方见闻固陋不以此时资明师畏友廓然开之何由自知不足前无坚敌短兵便为长技大可惧也闻者悚惕因君以交诸贤五六年间朋从日盛相与讲明立身之要务本趋实为不朽计皆自君唱之干道五年试艺南宫主文自汪公应辰以下皆一时巨儒奏君名第二君忠义天挺勇不顾利害危言切论指陈阙政无隐居次甲授迪功郎绍兴府上虞县尉待次里中益讲学不倦自以资禀刚劲非所以欢庭闱痛自砭剂大书祭义深爱和气愉色婉容数语于寝室之壁日省观焉婴儿之慕不忘其初深以严威俨恪为戒签判公每对宾客君常拱立其旁侍酒则竟席不敢去小不合意严诲饬之不以年长故假借父子自为师友讲论道义闺门肃雝士益信而归之门人弟子决疑请益者自逺而至启告简严榘矱端肃初若不可亲已而昏者明柔者立鄙吝者意销中心悦服师道益尊尉曹三年不卑其官端居终日虽隆冬酷暑不少懈砥砺名节无秋毫私増葺学舍训?有法驭下严纪律毋得辄至乡井不得已而遣期以某日某时反命毋敢蹉跌访求版籍得之胥史家曰是政本也而此曹私之不谨堤防何以经久则鐍而藏诸榜其库曰经界而归权于其长有所阅视宰必关尉尉必请于宰始得启封约束坚明吏奸莫措邑人頼之声望蔼然举荐相属固辞不受或称之政府讽使来见卒无所诣调扬州州学教授未上除太学录时淳熙八年春也自成均造士寖失古意官其间者率皆安静养名少所设施宾接有时物情颇隔君始至则延诸生日与周旋见者不以蚤暮遂欲整齐宿弊稍修教养法士争归之而长官始不乐矣先是舍法取士行艺优劣一决于试拔其尤者使职于学君欲参以誉望司业难之君持议如初会考试殿庐唱第之日有司俟命于廷寿皇熟视伟君遣中贵人询名氏及官有简记意丞相复称君居官匪懈以风切其余忌者滋多君介然自若或谓君姑安而职何行道为君太息曰道与职岂有二哉因发策诸生称孟子之言曰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今赧然愧于中者可无其人乎词旨颇切不知者以为讪己相与媒孽其言纷纷御史惑焉遂论君与长官争议非安静者宜少抑之养其噐业异时拔用未晚君方会食监中闻命不惊食罢夷然叙别而出谓其友曰吾岂不知诡随苟容自取光宠哉吾朝夕兢兢沦胥是忧故不为也不愧友朋去无所恨在职纔八十日有旨补外得高邮教官阙明年丁签判公忧服除干办浙东安抚司公事久之始以年劳进秩上距觧褐十有八年帅属少事同列颇以闲冷自逸君曰设官分职安有闲冷者翼赞其长心所未安恳恳忠告省阅案牍如处要职下至场务宿弊悉革去之作永元陵百司次舍供帐酒肉之需州县奉承不暇君以为国有大戚而臣子宴乐饮食自如安乎亟言于帅帅属君条奏且表荐为修奉官君复移书御史修奉大事宜先治丧纪丧纪着明人心晓然知君上典礼之重贪求自息科扰自戢可不烦弹治而肃御史深然之帅去官君亦辞修奉后帅至复委以按察君直道而行械吏之并縁为奸者而还其科率之不当者人情按堵是岁旱荒领常平者以上虞余姚二邑隶君赈救躬履阡陌人人抚之询户口察颜色饰貌者逡巡自退而饥民皆遗之食迄无流移部使者才之亟剡奏称君治行帅露章独荐尤力侍从亦举君自代章合上寿皇犹忆其风度曰是向为学官人物甚伟者乎将召用之媢嫉者复至而左丞相既家居矣小人无计沮君畴昔所与有欲自明其非党且因用君名作为党论复列其图为三疏士大夫三十四人姓名于下某已去某犹在己不与焉而谓君为之欲激众怒合谋并力以梗其入谤语果喧有一从班以百口保君明其不然者遂稍息终不复召秩满改宣教郎知徽州婺源县君有高名台阁羽仪之选善类素推之而自学省下迁及是累岁顾滞于铨调视往时同列邈不可跂公论以为屈由是丞相合前后荐君者数奏力陈于上始有升擢之命通判舒州该皇上登极恩转奉议郎赐绯衣银鱼家故清贫敝庐数间隘不可居随所寓止性轻财常诵李赵公之言曰钱尽再来几事一失不可复得室无私蓄辞受取舍虽小必谨尝游中都浙西帅雅闻君名而知其贫欲馈之丰因所厚者言之君曰受则伤义拒则违俗以既归告之其可即日出郊官会稽时故人典方面者赠以白金君反之曰向也闲居赐何敢辞今禄矣义无兼受资用屡竭廉约自守意气轩豁未尝有悴色口不言贫不知君者虽谓之不贫可也奉母谨甚左右无违日进甘脆问为宴集以欢乐之与弟友爱深笃倡率妻孥抚养孤妷恩意隆洽略无少间故人孤女窭甚聘以为冡妇富室欲聨姻诸子请之勤勤卒拒不许乡闾有丧不时举女孤不嫁者念无以助闻会稽有义田惠浃穷乏其称甚美乃请于乡老乡大夫为之表倡二公欣然意合果于集事以君乡评所推属所以讽谕者君不惮劳苦告谕谆谆诚意孚格乐助者甚众未几得田数百亩储峙有所职掌有人出纳有法毋苟求毋徇私必核其实品量多寡用而不匮有余益市膏腴愈久愈多其惠愈博乡人义之咸曰此无穷利也规约甫立而君则病矣病日侵犹自整厉不改其度与朋友别惟以母老为念善类凋零为叹呜呼可哀也已得年五十三绍煕二年四月戊寅终于寓舍十二月丁酉葬于县之翔鳯乡象坎山龙尾之原配杨氏祔焉杨氏有贤行顺于舅姑和于娣姒叔妹而相夫子以礼甚柔而正时有规切语君每谓之良友卒于淳熙己亥之岁君深悼之择可为继室者难其人吏部郎中丰公谊清敏之孙能世其家者故与君相知深曰吾长女可配君子遂以归之子男四传曽鲁曽省曽敏曽女四长适舒钘次许嫁吕乔年余幼自君之没朋友亲故哭之皆恸四方贤士大夫识与不识咸为世惜之此岂一日之积哉考其平生大节宁终身固穷独善而不肯苟同于众宁龃龉与时不合而不肯少更其守凛然清风震耸颓俗使时见用必能振朝廷之纲折奸回之萌屹立中流为世砥柱亦可谓难矣然世之知君者如此而已至于日进其徳骎骎焉自期于纯全博大者鲜能知之虽人品高明而其中未安不苟自恕嗜学如饥渴考察精密其为言曰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者无愧始可以言学矣知非改过践履笃实其始面目严冷清不容物久久寛平可敬可亲面攻人之短退扬人之善切磋如争欢爱如媚古所谓直而温毅而弘者殆庶几乎笃爱其亲以曽子为法而复以名诸子以孝谨为家传沈氏其未艾矣始居家塾非圣哲书未尝诵习及游太学亦然尝作诗箴其友曰为学未能识肩背读书万巻空亡羊每称陶靖节读书不求甚觧会意欣然忘食此真善读书史籍传记采取至约后与东莱吕公伯仲极辨古今始知周览博考之益凡世变之推移治道之体统明君贤臣之经纶事业孳孳讲求日益广深君子以是知君胸中之藴有足以开物成务者矣终身沈于下位而声名流于四方抑之愈高困之愈坚死且不陨是岂偶然呜呼其可敬也夫诸孤将求铭以诒之无穷故为之叙述其本末虽无能发明要摭实非溢美贵其可信而已惟当世笃论君子择焉谨状

絜斋集巻十五宋袁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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