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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竟”,强善本作“谁”。

  七“汹汹尚可虞”,强善本作“艰难孰我虞”。

  [八“我”,重刻本作“戎”。

  [九]“艰难朝市易”,强善本作“市朝时卤莽”。

  笺注:

  “禁旅”,贾开宗曰:“禁旅,守卫诸军也。明制,世以公侯领。崇祯五年,始以内监高起潜监山海军,已而九边因之。十四年,复以内监卢九德、刘元斌率诸军人豫。九德与军将周遇吉、黄得功合追贼至凤阳,及之。元斌留归德不进。”徐作肃曰:“崇祯十四年冬十月,刘元斌率羽林兵救豫,驻归德南郊。时诸寇在陕、洛,元斌留四十日不进,城门昼闭。纵军大掠,杀诸樵采者以首功闻。已而欲攻城,索赂乃免。南阳破,乃拥妇女北去。思宗命御史清军,元斌仓皇,皆沉之于河。十五年,复为御史所论下狱。是冬,斩元斌于长安市。”按:此诗当作于崇祯十五年春。

  “貂珰《后汉书》卷四十三《朱穆传》:穆上疏曰:“案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东汉光武帝年号)以后,悉用宦者。自延平(东汉灵帝年号)以来,浸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侍中之别称)之任。”注:“珰,以金为之,当冠前,附以金蝉也。《汉官仪》:‘中常侍,秦官也。汉兴,或用士人,银珰左貂。光武以后,专任宦者,右貂金珰。’后用以代宦者,此指宦官卢九德、刘元斌。

  “明威远”,显威以怀远。《书经多士》:“我有周佐命,将天明威,致王罚,敕殷命终于帝。”《左传》僖公七年:“招携以礼,怀远以德。”

  “知破南阳否”,谈迁《国榷》卷九十七崇祯十四年十一月:“丙子,李自成陷南阳,杀唐王于麒麟阁,分守道参议艾毓初、总兵刘兴祚,南阳知县姚运熙死之。…太监刘元斌闻变,乃拥妇女北去。”贾开宗等曰:“虚乃是深,讽乃是厚。”

  “终军”,《汉书》卷六十四下《终军传》:“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人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杜甫《岁暮》诗:“天地日流血,朝廷谁请缨?”

  “蚩愚”,同“蚩拙”,无知拙愚。颜之推《颜氏家训》卷上《勉学》第八:“以外率多田里间人,音辞鄙陋,风操蚩拙,相与专固,无听堪能。”按:本首诗

  皆用反语。前两句是说,可怪人们那么无知,见禁军抢掠而呼天抢地的痛楚。

  “若非恣大掠”以下二句,是说,如果不听任士卒大掠,军队就很难于吃饱肚子。“同仇”,《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至今安堵在”以下二句,承上“令后无鸡犬,军前市马牛”,意思是说,我们归德府至今安堵完在,人们又何必以穷困为忧。“安堵”亦作“案堵”、“按堵”,意为安居,不受骚扰。《史记》卷八十二《田单列传》:“田单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愿无掳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史记》卷八《高祖本纪》“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句,《集解》引应劭曰:“案,案次第;堵,墙堵也。”

  “乱贼”,此指农民军。

  “王师”,此指明朝官兵,即“禁旅”。

  “秦川”,见前《闻乱》诗笺注。

  “白起”,战国时秦将,嗜杀掳。《史记》卷七十三本传:“白起者,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四年,“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攻魏,拔华阳,走芒卯,而虏三晋将,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

  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中;昭王四十三年,白起攻韩陉城,拔五城,斩首五万”;昭王四十七年,白起败赵于长平,降其卒四十万。“计曰:‘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胡三省曰:“强壮尽死,则小弱得归者必言秦兵之威,所以破赵人之胆,将以乘胜取邯郸也。”(《资治通鉴》卷五《周纪》五《赧王五十五年》注)白起“酷暴”,后人以之吓小儿。

  “黄巢”,曹州冤句(今山东菏泽市西南)人,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

  “首功须自在,不战亦何嘲”,《豫变纪略》卷二:崇祯八年正月,“总兵祖大寿破流贼于商丘……而监军道王某,辰牌率所部始至,贼走远矣,乃搜杀十余里外百姓论功焉。卒有追人至城壕斩首而去者,其语曰:‘借脑袋献功!’宋人至今传之,犹心季云。”此指宦官刘元斌所率之禁军,“纵兵大掠,杀诸樵采者以首功闻”。详见前笺注。

  “莫愁灾土木”以下六句,指明思宗命御史清军,刘元斌惧,仓皇北去,沈所掠财物于黄河中。详见前笺注①。

  “中尉”,唐后期以宦官任护军中尉,统领神策军,为皇帝禁卫军。此指刘元斌。

  “如何悭贿赂”以下六句,《豫变纪略》卷三:“元斌追贼至归德,贼新创,踉跄西走,使其穷追,则草薙而禽狝矣!元斌顿兵于归德之东门者四十余日,劫掠数十里,与贼无异……且索赂甚急,声言欲攻(归德)城,城中樵苏皆断。士大夫无可奈何,醵金赂之,乃去。”

  簪缨”,古代官吏之冠饰,因以喻显贵,此指宦官刘元斌及其所率“禁旅”之大小军官。

  “儒”,作者自指。

  “久戍临春近”,刘元斌所率之“禁旅”,于崇祯十四年冬十月至归德,逗留四十余日直到腊月还无去意,故云。

  “荒城户昼扃”,明朝官军四处掳掠抢劫,归德城昼夜紧闭,以防明军人城抢掠,故云。“扃”,关门的门栓,关闭。

  “菰根黑”,杜甫《秋兴八首》其七:“波漂菰米沈云黑,露冷连房坠粉红。菰  ,即茭白秋结实,即菰米。杜甫《行官张望补稻畦水归》诗云:“秋菰成黑米。”茭白古时作蔬菜食用;菰米可作饭,古时为六谷之一。

  菜甲,菜初生之叶,白居易《长庆集》卷六十六《二月二日》诗:“二月二日新雨晴,草牙(芽)菜甲一时生。”

  “细数珠为米”以下二句,米价如珠贵,柴价似桂高,极言其艰辛。参见前《李生宗约家蓄肥鹅》诗贾开宗、徐作肃注。徐云:“(崇祯十四年)大旱蝗,斗粟二千,人相食。”

  “尔亦十年戍”以下二句是说,你们这些官兵禁旅“剿贼”、“戍守”已十年,也该撤兵还朝了吧!“大刀”,大刀头有环,环、还音同,故以喻“还”也。详见前卷一《关山月》笺注。

  剑外

  剑外初传檄,回中数备边。时危思论相,诏下已频年。恭己何难定,王师慎勿悬。遥知诸父老,每夜祝尧天。

  笺注:

  “剑外”、“回中”,徐作肃曰:“剑外,蜀剑门也;回中,秦边地也。”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时危思论相”以下二句,“相”故相王应熊也。《明史》卷二百五十三

  《王应熊传》:崇祯八年,因凤阳皇陵陷,群臣论列,词连应熊,“乃屡疏乞休,去。”“十二年遣官存问。……延儒再相,患言者攻己,独念应熊刚狠,可藉以制之,力言于帝。十五年冬,遣行人召应熊。明年六月,应熊未至,延儒已罢归。……九月,应熊至,宿朝房;请入对,不许;请归田,许之;乃惭沮而返。十七年三月,京师陷。五月,福王立于南京。八月,张献忠陷四川,乃改应熊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川、湖、云、贵军务,专办川寇。”

  “恭己何难处”以下二句,意谓皇帝恭己,农民军不难平定,官兵切莫孤军深入。“悬”,孤军深入。《论语卫灵公》:“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贾开宗等评以下二句云:“忠爱缠绵,颂乃是讽,怨乃是厚,诗人源流,正复于此会意。”

  “尧天”,《论语泰伯》:“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谓尧能法天以推行教化也。此指太平盛世。

  寄宁南侯

  阃外分茅重,濯灵控制遥。只今思猛士,谁复数铜标巴笛高穿月,楚弓劲射潮。君王神武略,莫负侍中貂 。

  校记:

  一]“濯”,强善本作“威”。

  二]“铜标”,强善本作“丰标”。

  笺注:

  “宁南侯”,左良玉也。贾开宗曰:“按崇祯三年,以侯子父司徒公为兵部侍郎,督军昌平,左良玉隶麾下,为裨将,司徒识拔之。已而,良玉立军功为诸道平贼元帅。十六年,封宁南侯,以太傅开藩武昌。先是,寇陷河南南阳、归德,围开封,诸道兵皆败,良玉还军襄阳。朝廷以良玉与司徒有部曲谊,乃罢兵部尚书兼秦、蜀、晋、豫、楚、凤、皖诸道督府丁启睿、客兵保定督府杨文岳,以司徒统良玉等七镇代之,趋解汴围。”按,事另见《壮悔堂文集》卷五《宁南侯传》。又,此载良玉为宁南侯之时间与正史有违。《明史》本传云:“十七年正月,诏封良玉为宁南伯,畀其子梦庚平贼将军印,功成世守武昌。”崇祯十七年五月,福王立,晋左良玉为侯。”据贾开宗语,此诗当为崇祯十六年底所作,据《明史》,当为十七年夏秋之际,姑录以备考。

  “阃”,国门。《史记》卷一百《冯唐传》:“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分茅”,分封诸侯以领地。《书经禹贡》:“厥贡惟土五色。”注:“王者封五色土为社,建诸侯则各割其方色土与之,使立社。焘(覆)以黄土,苴裹以白茅。茅取其洁,黄取王者覆四方。”此指封良玉为侯也。

  “思猛士”,《史记》卷八《汉高祖纪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

  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言朝廷寄厚望于左良玉。“铜标”,汉伏波将军南征,曾设铜柱标以矜功伐。杜甫《诸将五首》其四:“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氛浸未全销。”宋之问《早发韶州》:“朱崖天外郡,铜柱海南标。”

  “巴笛高穿月”以下二句,颂左良玉之武略战功。《乐纂》曰:“《司马法》:军中之乐,鼓笛为上,使闻之者壮勇而乐和,细丝高竹不可用也,虑悲感人,士卒思归之故也。”(《太平御览》卷五百八十《乐部》十八)“射潮”,《两般秋庵随笔》卷六《射潮》:“广州海中,常有浪三口连珠而起,声若雷轰,名三口浪。相传旧有九口,马伏波射减其六。屈翁山先生有《射潮歌》云:‘后羿射日落其九,伏波射潮减六口。海水至今不敢骄,三口连珠若雷吼。’人知钱王射潮,而伏波射潮,罕有知者。”按:钱王射潮事,指吴越王钱镠欲在杭州筑捍海塘,而怒潮汹涌,版筑几废。镠于是命水犀甲士驾强弩五百,以三千竹箭射之,潮头为之低落,遂奠基而成塘。《苏东坡全集前集》卷五《八月十五日看潮》诗:“江神河伯两醯鸡,海若东来气吐霓。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强弩射潮低。”自注:“吴越王尝以弓弩射潮头,与海神战,自尔水不近城。”

  “君王”,指左良玉,良玉封宁南侯,故云。

  “莫负侍中貂”,不要辜负朝廷对你的封赏。“侍中貂”,此指古代武官所戴之冠;因汉代侍中、常侍等官也戴武弁大冠(外加金珰,蝉文貂尾),故云。

  《通典》卷二十一《职官》三《侍中》:“汉侍中冠武弁大冠,亦曰(赵)惠文王冠,加金珰,附蝉为文,貂尾为饰……此本赵武灵王胡服之制,秦破赵得其冠以赐侍中。”明代文武官朝服,公、侯、伯皆加“笼巾貂蝉”(《明史》卷六十七《舆服》三),作为宁南侯的左良玉之武冠,就更与有蝉文貂尾的“侍中冠”无异。

  又寄子侯

  结客贤公子,平原更信陵。天恩重奕叶,好自式灵承。骥种千群废,狼胡七校仍。他年云阁上,先后佐中兴。

  笺注:

  “子侯”,徐作肃曰:“左梦庚也。时良玉进宁南侯,朝廷乃以梦庚为总兵,佩平贼(将军)印绶代之。”此诗当与前《寄宁南侯》诗作于同时,详前笺注①。

  “平原”,战国平原君赵胜。《史记》卷七十六《平原君传》:“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时齐有孟尝、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倾以待士。秦之围邯鄣,赵使平原君求救,……魏信陵君亦矫夺晋鄙军往救赵。”“信陵”,即信陵君。《史记》卷七十七《信陵君传》:“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异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为信陵君。……公子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数往归之,致食客三千人。”

  “奕叶”,累代(功臣)也。《文选》卷五十六曹子建《王仲宣诔》:“伊君显考,奕叶佐时。”

  “灵承”,奉天以承命也。《书经多士》:“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

  “骥种”,良马之种。此喻梦庚为名将之后,出类拔萃也。

  “七校”,汉代武官校尉其名目有七,称七校。《汉书刑法志》:“至武帝平北、粤,内增七校。”此指军将。

  “云阁”,亦名云台。汉明帝图画中兴功臣三十二人于此。庾信《庾子山集》卷十四《周柱国大将军……尔绵永神道碑》:“讵知云阁,名在功臣。”

  桃源寺

  寂寞桃源寺,明神道未升。馨香遗父老,风俗忆天盛。地僻时闻磬,天道大灯。遥知庆平日,头废何留。

  校记:

  一“天盛”,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粢盛”,是。

  一

  二“天道大灯”,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林深夜见灯”,是;“”,家刻本、扫叶本作“地”。

  三““

  头”,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村鼓”,是。扫叶本作太头”。

  笺注:

  “桃源寺”,未详。此诗约为崇祯十六、十七年间流浪江南时所作。

  九日雨花台五首[自注]癸未作

  雨花台上接清秋,万壑风烟眇故俦。古木自饶龙虎气②,六朝

  旧是帝王州。不因狂客曾吹帽,晚卧沧江独倚楼。却忆新亭多感慨⑤,近传荆府出江流。

  重阳秋色正萧森,耽胜还来到碧岑。曲水遥从松涧落,栖云总

  向石林深。熊罴夜守翠微湿鹊霜残春殿除。最念京尘成

  ,往事,时时风雨一长吟。

  一秋常过志公龛,高坐何年更结庵?虚榭交风延野翠,垂萝低子结朝簪。心疑虚壁藏烟雾,坐近危峰看雨岚。岂有新诗惊谢朓,不妨清语傲刘惔。

  荒台遗迹最高清,秋气孤飚射石城。紫蟹东来通海国,黄花细落逐人情。陶潜彭泽皆宜黍,杜甫蓝田未解酲。言念往贤俱萧瑟,茱萸斜插满尘缨。

  金茎玉露俯磛碞,对瞰平江涌去帆。日今芙蓉虚紫气,霜深薜荔满苍岩。高秋野阔常回雁,近岫天寒更着衫。搔首逸情应不尽,龙山夕照正相衔。

  校记:

  [一]日”,强善本作“原”。

  二]“除”,误;强善本、力轩本作“阴”,是。

  [三]“酲”,强善本作“醒”。

  笺注:

  “雨花台”,在今南京市城南。古称石子山冈聚宝山,为金陵名胜地,诗中所云“碧岑”即指此。《清一统志江宁府》二:“雨花台,在江宁县南。《舆地纪胜》:在县南三里,据冈阜最高处,俯瞰城闉。相传梁武时,有法师讲经此处,天花雨落,故名。”“癸未”,崇祯十六年。按,是年春,左良玉军欲趋金陵,阮大铖扬言方域为左军内应,方域曾避地宜兴。秋,左军返武昌,风声解,方域返南京,此时为重阳日,与友人燕饮于雨花台时所作,吴应箕有和诗。

  “虎龙气”,帝王之气也。《史记项羽纪》:“范增说项羽曰:‘……今(沛公)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虎龙,成五色,此天子气也。,陈与义《和尹潜感怀》诗:“共说金陵龙虎气,放臣迷路感烟津。”

  “六朝”句,东吴、东晋、宋、齐、梁,陈皆都金陵。谢朓《入朝曲》诗:“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狂客”,晋孟嘉也。《晋书》卷九十八《孟嘉传》:“后为征西桓温参军,温甚重之。九月九日,温燕龙山,僚佐毕集。时佐吏并著戎服,有风至,吹嘉帽堕落,嘉不之觉。温使左右勿言,欲观其举止。嘉良久,如厕。温令取还之,命孙盛作文嘲嘉,著嘉坐处。嘉还见,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坐嗟叹。”此二句贾开宗等评:“三四着意雄浑,此更入叹忆,境遇不易。”

  “新亭多感慨”,《世说新语言语》:“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余宾硕

  《金陵览古新亭》:“板桥浦与白鹭洲相衔处,有崇因寺,云是新亭故址。”

  “荆府”,左良玉军也。贾开宗曰:“崇祯十六年,以左良玉驻荆襄。是岁,良玉以粮尽引兵东下,欲趋金陵,都人惊窜。太学诸生以侯子与良玉有世旧谊,言之司马熊明遇,请致书止之。良玉得书而止。”按,书见《壮悔堂文集》卷三。《明史左良玉传》云:“良玉留安庆久之,徐溯九江上。……八月,乃人武昌,立军府招徕,下流粗定。”

  “熊罴夜守”以下二句,徐作肃曰:“熊罴,见杜甫《过昭陵》诗;鹊,见

  《退朝口号》,盖指孝陵(朱元璋陵墓)旧内也。”杜甫《重经昭陵》诗云:“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仇注:《书曰》:则亦有熊罴之士。《尔雅》:山未及上曰翠微。”按指建于山间的陵殿。又《紫宸殿退朝口号》:“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官淑景移。”“鹊”,汉宫殿名,在长安甘泉宫外;又南朝楼阁名,在江苏南京市。此指宫殿。贾开宗等评:“翠微春殿,翻入悲秋,过时更事,生情欲绝。”

  “志公”,南朝梁释宝志。《南史》卷七十六《陶弘景传》附:“时有沙门释宝志者,不知何许人,有于宋太始中见之,出入锺山,往来都邑,年已五六十矣。齐、宋之交,稍显灵迹,被发徒跣,语嘿不伦。或被锦袍,饮啖同于凡俗,恒以铜镜剪刀镊属挂杖负之而趋;或征索酒肴,或累日不食。预言未兆,识他心智。一日中分身易所,远近惊赴。……梁武帝尤深敬事。……虽剃须发而常冠帽,下裙纳袍,故俗呼为志公。”“龛”,盛佛像或神位之小阁。

  “高坐”,高坐寺。余宾硕《金陵览古》:“雨花台下为梅冈,又北为木末亭,其南高坐寺,高坐道人塔在焉。”

  “谢朓”,《南齐书》卷四十七《谢朓传》:“字玄晖,陈郡阳夏人也。……朓少好学,有美名,文章清丽。……长于五言诗,沈约常曰:‘二百年来无此诗也。,朓有《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诗,中有:“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句。李

  白《金陵城西楼月下吟》云:“月下沈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唐冯贽《云仙杂记搔首问青天》:“李白登华山落雁峰曰:‘……恨不携谢朓惊人诗来,搔首问青天耳。’(据《说库》本)

  “刘惔”,《晋书》卷七十五本传:“字真长,沛国相人也,……惔少清远,有标奇。……及惔年德转升,论者遂比之荀粲。尚明帝女庐陵公主。以惔雅善言理,简文帝初作相,舆王濛并为谈客,俱蒙上宾礼。时孙盛作《易象妙于见形论》,帝使殷浩难之,不能屈。帝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之。’乃命迎惔。盛素敬服惔。及至,便与抗答,辞甚简至,盛理遂屈。一座抚掌大笑,咸称美之。”尝以第一流清谈者高自标置。贾开宗等评:“结语开阖,与《鸟道》、

  《渔翁》神力悉称。”

  “石城”,即石头城。《清一统志江宁府》二《古迹》:“石头城,在上元县西石头山。后汉建安十六年,孙权徙治秣陵,明年城石头。”

  紫蟹”句,《太平御览》卷九百四十二《蟹》:“《山海经》曰大蟹在海中。”“汲冢《周书王会》曰:成王时,海阳献蟹。”“紫蟹”,即螃蟹。罗隐《甲乙集东归》诗:“盈盘紫蟹千卮酒,添得临岐泪满巾。”《全唐诗》卷四九二殷尧藩《九日病起》诗:“紫蟹霜肥秋纵好,绿醅蚁滑晚慵斟。”

  “陶潜彭泽皆宜黍”,萧统《陶渊明传》:“陶渊明字元亮,或云潜,字渊明。浔阳柴桑人也。……后为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公田悉令吏种秫,曰:‘吾常得

  ,醉于酒,足矣。……

  “杜甫蓝田未解酲”,杜甫《九日蓝田崔氏庄》诗:“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

  “茱萸斜插”,宗懔《荆楚岁时记》:“九月九日,四民并籍野饮宴。按杜公瞻云:‘九月九日宴会,未知起于何代,然自汉至宋未改,今北人亦重此节,佩茱萸,食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金茎”,铜柱,以檠承露盘者。《后汉书班固传》:“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李贤注:“金茎,即铜柱也。”“玉露”,白露。杜甫《秋兴》诗:“玉露凋伤枫树林。磛碞,音惭岩,险峻的山。贾开宗评以下二句云:“神气欲一泻千里;近调言细言幽,岂不河汉!”

  “日冷芙蓉虚紫气”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日:“不必在远近浓淡之间,浑浑写来,已令人兴感。”

  “龙山”,即本诗笺注④孟嘉落帽之龙山,亦用“九日”之典。《晋书》卷九十孟嘉传》:“(嘉)后为征西桓温参军,温甚重之。九月九日,温燕龙山,僚佐毕集。”又《晋书》卷九十八《桓温传》:“以温为都督荆、梁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永和二年,率众西伐。……振旅还江陵,进位征西大将军,开府,封临贺郡公。”据此知此“龙山”,当为湖北江陵县西北十五里之龙山。

  梦吴二伯胤

  几年国破后,身去有遗琴。稚子门庭减,荒城草树深。梦谈今夜事,生死故人心。珍重新诗罢,盈盈泪满襟。

  笺注:

  “吴伯胤”,侯方域好友,雪苑社重要成员,字延仲,排行二,故云吴二伯胤。详卷一《赠吴征君丈人》诗笺注和《壮悔堂文集》卷五《吴伯裔伯胤传》。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

  “国破”,指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农民军攻破商丘之事。城破时,伯胤被农民军执之,不知所终。见《吴伯裔伯胤传》。

  “遗琴”,《世说新语》卷十七《伤逝》:“王子猷(徽之)、子敬(献之)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亦丧矣!’……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子猷)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遗)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痛绝良久,月余亦卒。”此用以表示对亡友之深切悼念。

  “稚子”,幼子。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侯方域

  《壮悔堂文集》卷三《再与贾三兄书》:“……亡友吴君、徐君者,皆有遗书未就,若有余力,必为探讨收辑之……伯裔、伯胤死,而其子材弱,无传人矣!”

  世事[自注]癸未卜居义兴作

  世事终何补?吾生亦有涯。近村成小筑,习懒慰茅斋。过雨花扶杖,微风草长阶。平泉山色好,垂老到珠崖。

  笺注:

  “癸未”,崇祯十六年。“义兴”,今江苏省宜兴市。崇祯十六年春,作者为逃避阮大铖陷害,曾流寓宜兴,随好友陈贞慧而居。此诗当为是年春所作。

  “平泉”,徐作肃曰:“平泉,唐李德裕山庄也。大中二年,德裕贬崖州。”

  “珠崖”,即崖州,因崖边产珍珠而得名。辖境当为今海南省东北部,琼山东南一带。贾开宗曰:“崇祯十六年,阁臣周延儒勒自尽。周,义兴人。引用‘平泉’事,意或谓此,未可知也。”

  虎丘八月十五夜

  我登虎丘山,秀豁不在高。恰来八月中,秋兴当游敖。河汉欲动涌晴涛,纤霜入水生空寥。漏阕尚有云軿下,宓妃玉女携其曹。前飞青鸟衔珠槽⑤,银丝细卷双銮刀。坐酣《子夜》歌谁清?不见有人江月明。商风再叠木微脱,一缕未绝峰转青。君不见吴姬十五学新声,缠头丽锦方长成。讵知机丝出流黄,相邀采荷不采桑。吴王见此富盛时,重敛筑宫馆西施。至今惟有生公石,尚是当年旧苔迹。

  校记:

  一]“流黄”,强善本作“辛苦”。

  二]“吴王见此富盛时,重敛筑宫馆西施”,强善本作“吴王快当全盛时,不惜重敛娱西施。”

  笺注:

  “虎丘”,苏州市阊门外虎丘山。《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川》:“虎丘山,一名海涌山,在元和县。《吴越春秋》:阖阊冢在阊门外虎丘。专诸鱼肠之剑在焉,千万人筑治之,取土临湖口。葬三日而白虎踞其土,故曰虎丘。”此诗作于崇祯十七年中秋节。

  “河汉”,天河。“空寥”,空虚寂寥。《老子》:“寂兮寥兮,独立而不败。”

  《注》:“寥者,空无形。”贾开宗等评:“二语清绝,然一气下。此是杜陵、襄阳分别处。”

  “漏阕”,犹言“漏尽”、“漏穷”,漏刻已尽。“阕”,空,终止。“云骈”,神女所乘四面有屏蔽云纹之车。顾况《梁广画花歌》:“王母欲过刘彻家,飞琼夜入云骈车。”

  宓妃、玉女”,神女。《文选》卷十九曹子建《洛神赋序》:“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传说伏羲氏之女,溺死于洛水,遂为洛水之神。又卷十一王文考《鲁灵光殿赋》云:“神仙岳岳于栋

  间,玉女窥窗而不视。”晋张载注:“神女之人,又弥高也。”

  “青鸟”,仙使也。《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晋郭璞注:“三青鸟主为西王母取食者。”旧题班固《汉武故事》:“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正中,忽有一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来也。’有顷,王母至,有二青鸟如乌,夹侍王母旁。”(据艺文类聚》卷九十一引)

  《子夜》,《子夜歌》,晋曲名,清商曲。《乐府诗集》卷四十四《子夜歌序》:“晋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声过哀苦。”又《清商曲辞序》云:“清商乐,一名清乐,清乐者,九代之遗声。……(陈)文帝善其节奏,曰:‘此华夏之正声也。’乃微更损益,去其哀怨,考而补之。”

  “商风再叠木微脱”,“商风”,秋风。《楚辞》屈原《离骚》:“弱弱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文选》卷十三谢希逸《月赋》:“洞庭始波,木叶微脱。”

  “一缕未绝峰转青”,《全唐诗》卷二百三十八钱起《省试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贾开宗等评:“引商刻羽,写入幽细,最是咏题者所少。”

  “缠头”,古时歌女表演时以罗锦缠头;演毕,客以罗锦相赠,称缠头。

  “流黄”,褐黄色娟素。张载《拟四愁诗》:“佳人赠我笥中布,何以报之流黄素。”《乐府诗集》卷三十四《相逢行》:“大妇织罗绮,中妇织流黄。”贾开宗评此二句云:“一转出风入雅,今人为流连景物,复何足道?”

  “重敛筑宫馆西施,“西施”,春秋时越国美女。越人败于会稽,命范蠡求得美女西施进于吴王夫差。吴王筑宫以馆之。吴人谓美女为娃,故称馆娃宫。《清一统志苏州府》二《古迹》:“馆娃宫在吴县西南。……《吴郡志》:灵岩山顶,旧有秀峰寺,即吴馆娃宫也。《吴地记》:阖闾城西有砚石山,上有馆娃宫,今灵岩寺即其地。”

  “生公石”,亦名千人石,在虎丘山上。“生公”,梁僧,本姓魏,名道生。传说他曾于苏州虎丘寺讲经,人皆不信;遂聚石为徒,宣讲佛理,石皆点头,故俗传“生公说法,顽石点头”。《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川虎丘山》:“千人石,俗传因生公讲法得名。《吴郡志》:泉石奇诡,应接不暇。其最胜者,剑池、千人石……。”

  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三

  洞庭

  洞庭凭俯眺,烟水入云虚。过夏寒朱橘,清秋盛白蕖两峰相对日,小艇各分渔。搔首雄图后,因风想阖庐。

  校记:

  一“凭俯”,强善本作“一凭”。

  一

  二“相”,强善本作“皆”。

  笺注:

  “洞庭”,山名,在苏州市西南太湖中,有洞庭东山和西洞庭山。《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洞庭东山在吴县西南太湖中,一名胥母山。”又:“包山,在吴县西南太湖中,所谓西洞庭山也。一作苞山。”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该年三月明亡,五月弘光帝即位南京。阉党余孽阮大铖柄政,捕杀东林、复社人士。七月方域逃浙江,八月返苏州,至九月中旬潜入南京。途中多有吟咏。

  “过夏寒朱橘”,《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包山》:“《续图经》:震泽有七十二山,惟洞庭最巨。居民以桑栀甘柚为常产。每秋高霜余,丹苞朱实与长松茂木相差于岩壑间,望之若金翠图绘可爱。”《方舆考证》卷四十四《苏州府山

  洞庭西山》:“包山在太湖中,又名洞庭山,四面皆水,地占三乡,环四十里,地宜橘柚。”

  “白蕖,白莲。

  “两峰”,洞庭东山和西洞庭山也。《方舆考证》引《方舆纪要》云:“洞庭东山与包山并峙,相去二十里,峰之最高者曰莫釐峰,视西洞庭差小而冈峦起伏。”贾开宗等评:“此如‘门对浙江潮’之对,切当奇拔,下句亦自潇洒。”

  “雄图”,宏伟的谋略。此指吴王阖庐之霸图也。

  “阖庐”,春秋吴王。诸樊子,一作阖闾,名光,王僚即位,光以己当立,阴纳贤士,使专诸刺杀王僚而自立。用伍子胥之言伐楚,大败之,威振中国。事见《史记吴太伯世家》。

  饮孝廉廷枢宅[自注]甲申作[一]

  深念扬雄老,艰难慎此躬。浮名朝暮蝶,往事马牛风。痛饮何妨醉,狂歌喜再逢。不才如贱子,舌在与公同。

  校记:

  一一各本总目皆缺目而卷三有文;资灿本未收此诗。

  二“扬”,强善本,本衙本、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皆作“杨”,是。

  笺注:

  “杨廷枢”,计六奇《明季南略》卷四《杨廷枢血书并诗》条:“杨廷枢,字维斗,苏州人。无锡庠生,崇祯三年庚午解元(乡试第一名称“解元’,,乡试登第者统称“孝廉”或“举人”),与金坛周钟为复社长,名闻四海。清(兵)至,不剃发。丁亥(顺治四年)四月,时隐山中,被执,大骂不屈。舟中题书血衣,并赋诗十二首寄归,后见杀。”侯方域与杨廷枢为复社好友,崇祯十七年甲申,方域逃避阮大铖追捕途中,曾于苏州过访杨廷枢,作本诗。

  “扬雄”,“扬”,当作“杨”。《隋书》卷四十三:隋观德王杨雄,“有器度,雍容闲雅,进止可观”。“宽容下士,朝野倾瞻”。高祖恶其得众,阴忌之,夺其兵权,雄乃“闭门不通宾客”。杨廷枢领袖复社,深得士心,被朝廷摒弃不用,二人身世极相似,故用以喻廷枢。

  “浮名朝暮蝶”,《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

  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此言“浮名”如梦幻之无常。

  “马牛风”,《书经费誓》:“马牛其风’。《疏》引贾逵曰:“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而遂至放佚远去也。”

  “贱子”,自谦之词。《文选》卷二十八鲍明远《乐府八首》其一《东武引》:“主人且勿喧,贱子歌一言。”李善注:《汉书》(卷九十二《楼护传》):王邑请召宾邑,自称‘贱子’。”《史记》卷七十《张仪列传》:“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不?’其妻曰:‘舌在也。’仪曰‘足矣。按:此借以谓自己与杨廷枢同以舌骂阉党也。

  冬日湖上二首

  又到西湖上,新愁不易支。桥通今日路,花忆去年时。白眼何辞醉,青春未可期。无心凭短棹,日暮过东篱。

  何事凭新赏?翻来起暮愁。一年垂欲尽,万里此长游。废弃谙杯酒,行藏倚钓舟。沧浪雪色好,更上望湖楼。

  校记:

  “春,,

  [一扫叶本作“赤”。

  [二]“谙’,强善本作“亲”。

  笺注:

  此诗为崇祯十七年冬游杭州西湖时所作。该年冬十月,刘泽清多次上疏,请严揖侯方域父子。方域避难复入浙江,再游西湖。

  “西湖”,今浙江杭州市西。《清一统志杭州府》一:“西湖在钱塘县西。……三面环山,溪谷诸水,汇而为湖。周三十里,以在郡西,故名西湖。”

  “白眼”,《世说新语简傲》:“嵇康与吕安善……安后来,值康不在。喜出户延之,不入。”梁刘孝标注引《晋百官名》嵇喜字公穆,历扬州刺史,康兄也。阮籍遭丧,往吊之。籍能为青白眼,见凡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喜往,籍不哭,见其白眼,喜不怿而退。康闻之,乃赍酒挟琴而造之,遂相与善。”

  “青春”,《楚辞》景差《大招》:“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注:“青,东方春位,其色青也。”此指明朝之复兴。

  “东篱”,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指避世隐居之地。

  “行藏”,行止,出处。《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沧浪”,此指西湖。“雪色好”,状湖上冬日之景。

  “望湖楼”,一名看经楼,在西湖边昭庆寺前。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诗云:“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苏东坡全集前集》卷三)

  过昭庆寺

  昭庆何年寺?江城士女临。非关通物境,原自有禅心。磬动春风寂,月明止水深。我来为瞻礼,感悟一高吟。

  校记:

  一“水”,强善本作“潭”,误,以其出韵也。

  一

  笺注:

  “昭庆寺”,《清一统志杭州府》二《寺观》:“昭庆寺,在钱塘县西湖上,吴越建,内有戒坛。”按:据诗中“磬动春风寂”句观之,本诗作于崇祯十七年春。该年春,方域曾漫游浙江杭州;除本首外,尚有《卜居》、《堤上》、《湖上》等诗。亦写于此时。

  “禅心”,清静寂定之心。

  四兄至

  慰汝北来者,音尘想不讹。国谟传已定,家庙近如何?狼狈衣围减,鸱鸮笑语多。同群有至理,握手慎风波。

  校记:

  一“鸮”,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枭”;资灿本、扫叶本、万有本同。

  一

  笺注:

  “四兄”,侯方岳。方域叔父恪次子。康熙《商丘县志》卷八:“方岳,字仲衡。明末以明经除桃源今,遇乱弃官。方岳文采风流,而任侠尚义,忧人之忧、急人之急甚于己。时人比之鲁仲连、陈孟公。亦雅好吟咏,有诗集行世。”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五、六月间。三月,李自成破北京,仲兄方夏护其父恂自北京逃往江南;从兄方岳自商丘赴江南寻访方域及家人。

  “国谟”,国政。沈约《武帝集序》:“国谟蕃政,存者犹多”。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入北京,思宗自缢煤山。五月十五日福王即位南京,是谓弘光帝,故云“传已定”。

  “家庙”,宗祠也,此指家乡情况。贾开宗等评:“平常语正自不堪多读”。

  “狼狈”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上句悲喜之切,下句忧危之情,想见款曲。”“鸱鸮,亦作“鸱枭”,喻奸邪之人。《汉书》卷四十八贾谊《吊屈原赋》:“鸾凤伏窜兮,鸱鸮翱翔。”《史记贾生传》即作“鸱枭”。

  岳庙

  鄂王遗栋宇,瞻拜意如何?老树霜枝直,空祠落日多。黄龙终跃马③,赤羽竟回戈。已矣钱塘水,长存潮汐波。

  校记:

  [一‘”,强善本作“照”。

  [二“汐”,本衙本作“汝”,重刻本同,误。

  笺注:

  “岳庙”,《方舆考证》卷七十二《杭州府故迹》:“岳忠武王庙在钱塘栖霞岭。《一统志》:在墓侧。宋孝宗时以旧智果寺建祠,曰褒忠演福寺,元曰精忠庙,明曰忠烈。”。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冬。

  “鄂王”,即岳飞。《宋史》卷三百六十五《岳飞传》:“孝宗诏复飞官,以礼改葬,赐钱百万,求其后悉官之。建庙于鄂,号忠烈。淳熙六年谥武穆。嘉定四年追封鄂王。”

  “黄龙’,地名,在今吉林省农安县。本渤海扶馀府,辽天显元年,太祖平渤海,还至此,相传有黄龙出现,因更名黄龙府。《宋史岳飞传》:“金将军韩常欲以五万众内附。飞大喜,语其下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赤羽竟回戈”,《宋史岳飞传》载:“(岳家军)方指日渡河,而桧欲画淮以北弃之,风台臣请班师。飞奏:‘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桧知飞志锐不可回,乃先请张俊、杨沂中等归,而后言飞孤军不可久留,乞令班师,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飞愤惋泣下,东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废於一旦。’飞班师,民遮马痛哭。”“赤羽”,弓箭,代指军队。

  “钱塘”,钱塘江。《读史方舆纪要淅江杭州府仁和县》:“钱塘江,在城东三里,即浙江也。自严州府桐庐县流入富春县界,经郡西南,而东北接海宁县界,出海门,入于海。潮昼夜再上,奔腾冲击,声撼地轴。”

  堤上

  春日烟堤好,薄游暂此同。汉江士女迹,浩荡帝王风。霜练连云白,花钿坠水红。临安歌舞地,不忆问周丰。

  校记:

  [一“王”,强善本作“城”。

  笺注:

  “堤”,《清一统志杭州府》一《西湖》:“元祐五年,苏轼知杭州府,取葑泥积湖中为长堤以通行人,夹道杂植花柳,中为六桥,今称苏公堤”。苏堤春

  晓,为西湖十景之一。苏堤贯湖南北,而白堤横亘东西,白居易刺杭州,有诗云,“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白沙堤亦称白堤。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春。

  “汉江士女迹”,《后汉书》卷九十上《马融传》:“湘灵下,汉女游”。注:“汉女,汉水之神女。”《水经注》卷二十七《沔水》:沔水又东径万山北……山下水曲之隈,云汉女昔游处也。”此言西湖乃妖女雅士赏玩之地。贾开宗等评

  以下二句:“俯仰兴会,有典有则”。

  “临安歌舞地”,《读史方舆纪要浙江杭州府》:“五代时吴越都于此。宋仍为杭州。建炎三年升为临安府。”《宋史》卷八十五《地理志》:“行在所:建炎三年闰八月,高宗自建康如临安,以州治为行宫。”《宋诗纪事》卷五十六林升《题临安邸》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周丰”,《书经毕命》:“至于丰。”《传》:“丰,文王所都”。丰为周之旧京也,在今陕西省长安县西北。以上二句,即林升“直把杭州作汴州”句意。

  余杭

  不辨钱塘脉,东分割断隍。到山疑尽地,环水自成乡。香稻缘杭绿,霜柑遇岭黄。时能通一线,竹箭出方航。

  笺注:

  “余杭”,县名,今属浙江省杭州市。《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五:“余杭县,东南至州七十里,本吴地。《吴兴记》云:秦始皇三十七年,将上会稽,涂出此地,因立为县,舍舟航于此,仍以为名”。此诗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钱塘”,即钱塘江,详《岳庙》诗笺注。“隍”,无水之城壕,此指城池。

  “杭”,渡津,此指水流,河流两岸。

  “竹箭”,《尔雅释地》:“东南之美者,有会稽之竹箭也”。《义疏》引晋戴凯之《竹谱》:“箭竹,高者不过一丈,节间三尺,坚劲中矢,江南诸山皆有之”。“方航”,方舟。此句意谓方舟载竹箭有时而至。

  晚渡钱塘

  亦知涛不尽,江晚射寒潮。天际浪浮屿,云中虹始桥。孤光秋动日,清汉夏归朝。东注疑沧海,真源会未遥。

  笺注:

  “钱塘”,见前《岳庙》诗笺注。此诗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富阳

  富阳秋色晚,高枕壮江门。县僻山围屋,霜清水长村。支流原带歙,浙岭细分源。此日探禹穴,,应知岳渎尊。

  校记:

  一一“此日探禹穴”,强善本作“禹穴经探胜资灿本作“禹穴从探日”。

  [二“应”,强善本作“方”,

  笺注:

  “富阳”,县名,今浙江省富阳县。《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五:“富阳县,东北至州七十三里,本汉富春县,属会稽郡,晋孝武帝太元中,避郑太后讳,改春为阳”。此诗与前《余杭》、《晚渡钱塘》及下《早发》诗作于崇祯十七年秋。该年秋,马士英、阮大铖大兴党人狱,捕杀东林、复社人士。方域逃浙江,由杭州至富阳。

  “高枕壮江门”,写富阳县城。《清一统志》载:“富阳县城,周六里,门

  四,环城有濠,东南临江”。“江”,指富春江,浙江之上游。《清一统志浙江》:“自严州府桐卢县流入富阳县为富春江。”县东为观山,孤峰高耸,横截大江,为县东水口。

  “支流原带歙”,《清一统志杭州府浙江》:“按,江有三源,西曰新安江,亦曰歙港,为正源”。又《徽州府》一《浙水》:“即浙江水。源出婺源县北浙源山,东流经梅溪口,又东经祁门县东南之李源,仍入婺源县东北境,三十里至浮溪口,……又东四十里,迳歙县东南十五里之歙浦口,与练溪水合,谓之新安江”。

  “浙岭”,即浙源山。《清一统志徽州府》一:“浙源山,在婺源县北九十里,由回岭、觉岭迤逶而来,名浙岭,高三百余丈,周十余里,浙源之水出焉。”

  “禹穴”,《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云:“迁生龙门,……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集解》引三国魏张晏曰:“禹巡狩至会稽而崩,

  因葬焉。上有孔穴,民间云禹入此穴。”唐张守节《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

  “石箐山一名玉笥山,又名宛委山,即会稽山一峰也,在会稽县东南十八里。

  ……禹乃登宛委之山,发石,乃得金简玉字,以水泉之脉。山中又有一穴,深不见底,谓之禹穴。’史迁云。‘上会稽,探禹穴’,即此穴也”。“岳渎尊”,五岳、四渎尊于名山水。古谓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此由“禹穴”而想到夏

  禹治水之功。

  早发

  遄发孤城晓,客星低玉绳。舆图浑禹凿③,风俗澹严陵。远岫山呈日,寒波水浸藤。早经七里过⑤,屐齿不辞登。

  校记:

  [一]“客”,强善本作“孤”。

  二“山”,强善本作“红”。

  [三]“水”,强善本作“碧”。

  笺注:

  本首写于崇祯十七年秋,记作者破晓从富阳出发,游览桐庐县七里滩的情况。

  “客星”,时隐时现之星。《史记天官书》:“客星出天庭,有客令。”《后汉书》卷八十三《严光传》:“(光武帝)后引光入,论道故旧,……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玉绳”,星名,《太平御览》卷五引《春秋元命苞》:“玉衡北两星为玉绳。”

  “舆图浑禹凿”,《易经说卦》:“坤为地,……为舆。”。《周礼夏官职方氏》:“职方氏掌天下图,以掌天下之地。”“禹”,即大禹、夏禹。相传禹为舜

  臣,继父治水,凿山导流,水患悉平。“舆图”,此指疆土,大地。

  “严陵”,《后汉书严光传》:“(光)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水经注》卷四十《渐江水》:“(孙权)割富春之地立桐庐县,自县至于潜凡十有六濑,第二是严陵濑,濑带山,山下有一石室,汉光武帝时,严子陵之所居也。故山及濑,皆以人姓名之。”《清一统志严州府》一《富春山》:“《寰宇记》:桐庐县有严陵山,境尤胜丽,夹岸是锦峰秀岭。”贾开宗等评此二句,“境界阔大,殊非缀景语。”

  “七里”,即七里滩。亦云七里泷、七里濑。《清一统志严州府》一:“七里濑一名七里滩,在桐庐县严陵山西。……《寰宇记》七里濑,即富春渚 也。

  叶梦得《避暑录》:七里滩,两山耸起壁立,连亘七里,士人谓之泷。《旧志》:七里滩,上距严州四十余里,又下数里乃至钓台。两山夹峙,水驶如箭。”

  “屐”,木屐,此指古代的一种特制的登山用的鞋。《宋书》卷六十七《谢灵运传》:“(灵运)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千重,莫不备尽。登蹑常著木履(按:《南史》本传、《册府元龟》卷八五五、《太平御览》卷三十八、六九八所引,皆作“屐,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去其后齿”。

  寄扬州贺都督

  阃外遥传更总师,新从细柳见威仪。龙吟鼓角迎持节,日转江皋映大旗。戎马全归周《六月》,边烽不动汉燕支。深宫近说

  思颇牧,会傍河山勒誓辞。

  笺注:

  “贺都督”,贺昌也。贾开宗曰:“都督,贺胤昌也。弘光元年(按:即崇祯十七年)建四藩,捍江北,以高杰开府扬州。枢相史可法奏擢胤昌大都督佐之。”谈迁《国榷》卷一百三思宗崇祯十七年:“十月乙卯朔,李成栋为镇徐将军总兵官,驻除州;改李朝云后劲总兵;李世春总兵驻泗州;都督佥事贺胤昌总兵,驻扬州。”此诗当作于崇祯十七年十月侯方域再次被阮大铖追捕,流寓浙江途经扬州时。

  “细柳’,见卷一《大阅二十五韵》诗笺注。

  “周《六月》”,《诗经小雅》有《六月》诗,《传》曰:“《六月》,(周)宣王北伐也。”诗云:“六月栖栖,戎马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狁孔炽,我用是急。”朱熹《集注》云:“狁内侵,逼近京邑……(宣王)命尹吉甫帅师伐之,有功而归。”按:此以“狁比清兵,以尹吉甫比贺胤昌,祝其出师必捷。”

  “汉燕支”,燕支山,一作焉支山,在匈奴境内,因产燕支草,故名。《太平御览》卷七百一十九引《西河旧事》曰:“祁连山、焉支山宜畜养,匈奴失此二山,乃歌曰:……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汉书》卷五十五《霍去病传》:“元狩三年春,为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有功,上曰:‘……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有余里……,《清一统志凉州府》一:“燕支山在永昌县西,西接甘州府山丹县界。”

  “颇牧”,战国时赵国名将廉颇、李牧。廉颇抗秦兵,屡建战功;李牧北备胡,使“匈奴”不敢近赵边城(《史记》卷八十一《廉颇(附李牧)列传》。《史记》卷百二《冯唐列传》:汉文帝曰:“嗟呼!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

  赠高开府二首

  圣历中兴会,名藩鼎建初。匡时惟一剑,致主不传书。虎气腾秦宿,龙符剖豫墟。汉家云阁上,图画欲何如?

  广陵形胜地制五云高。出令悬秋月,观兵壮蚤涛。王灵遐橘柚⑤,职贡款蒲萄。不分神州蹙,应知固圉劳。

  校记:

  ,,

  一]“固圉”,强善作“捍蔽。

  笺注:

  “高开府”,指高杰。《明史》卷二百七十三《高杰传》:高杰,米脂人,初从李自成,后降明,屡有战功。崇祯十七年,进杰总兵。“京师陷,杰南走。福王封杰兴平伯,列于四镇,领杨州,驻城外”。按,崇祯十七年九月,阮大铖逮复社诸子,方域逃离南京,避吴越。十一月底自京口渡江,依史可法于扬州,遂入高杰幕府。此诗当作于是年十二月。

  “圣历中兴会”以下二句,“圣历”,帝王更迭之命运。“中兴”,此指南明弘光帝的继承大统。复兴帝业。“名藩”。指高杰等江北四镇。《明季南略》卷一《史可法请设四镇》:“五月十七日甲辰,可法又奏《四不可无疏》,曰:……又议得江北与贼接壤,遂为冲边,议设四镇,分辖其地。……封总兵官刘泽清东平伯,辖淮、海,驻于淮北,以山阳、清河、桃源、宿迁、海州、赣榆、盐城、安东、邳州、睢宁十州县隶之,经理山东一带招讨事。封总兵官高杰兴平伯,辖徐、泗,驻于泗水,以徐州、萧县、杨山、丰县、沛县、泗州、盱眙、五河、虹县、灵壁、宿州、蒙城、亳州、怀远十四州县隶之,经理河北、河南开、归一带招讨事。封总兵官刘良佐为广昌伯,辖凤、寿,驻于临淮,以凤阳、临淮、颍上、寿州、太和、定远、六安、霍丘九州县隶之,经理河南陈杞一带招讨事。晋靖南伯黄得功为靖南侯,辖除、和,驻庐州,以除州、和州、全椒、来安、含山、江浦、六合、合肥、巢县、无为州十县隶之,经理光、固一带招讨事。”

  “汉家云阁”,以下二句,见卷二《又寄子侯》诗笺注。

  “广陵”,今扬州市。汉、晋、南北朝皆为广陵郡,明为扬州府。

  “王灵遐橘柚”,“王灵”,王威也;“遐”,远也;《书经禹贡》:“淮海惟扬州。……厥包橘柚锡贡。”孔伪《传》曰:“小曰橘,大曰柚,其所包裹而致者,锡命乃贡,言不常。”

  “职贡”,蕃属之国,以时人贡于天子曰职贡。《左传》僖公五年:“(晋侯)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蒲萄”,今作葡萄,原产西域。《史记大宛列传》:“宛左右以蒲萄为酒,马嗜苜蓿。”《后汉书西域传》:“班超遂定西域……于是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其条支、安息诸国,至于海濒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神州”,谓中国。《史记》卷七十四《驺衍传》:“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县数。蹙,缩减。《诗经大雅召》:“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

  “固圉”,防卫边疆也。《左传》隐公十一年:“郑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曰:‘……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唯许国之为,亦聊以固吾圉也。,《注》:“圉,边陲也。”

  临发别贺都督

  石城王气枕江边,锡尔维扬建节年。烽举千屯京口戍,月

  明万户广陵烟。楼船汉水通杨仆⑤,风鹤羌人走谢玄。畿辅好蟠根本地,中原指日下秦川。

  笺注:

  “贺都督”,贺胤昌,见前《寄扬州贺都督》诗笺注。贾开宗曰:“是岁冬,高杰经略中原,以胤昌镇扬州,侯子盖从军北征而别之也。”《明季南略》卷二

  《北事》: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高杰抵徐州。先是,河南巡按陈潜夫探得清朝于十月二十五日发兵,一往山西,一往徐州,一往河南,豫王将从孟县过河。”“十二月乙卯朔,清国万骑下河南。”廿四戊寅,“高杰北征,发徐州。”此诗约作于崇十七年十一月初,方域随高杰从扬州出发之前。

  “石城王气枕江边”二句,详卷二《九日雨花台》诗笺注。“维扬”,扬州。贾开宗等评以下二句:“颇含规望意,不徒称颂。”

  “京口”,今江苏镇江市。后汉建安十四年,孙权将首府自苏州迁于此,称京城。十六年迁建业,改称京口。明为镇江府。《清一统志镇江府》一《形势》:“扬州之都会,京口之重镇。千山所环,中横巨浸,形胜之雄,控制南北。”

  “广陵”,见前《赠高开府》诗笺注。储光羲《临江亭》诗:“潮生建业水,风散广陵烟。”

  “楼船汉水通杨仆”,《史记》卷三十《平准书》:“是时(汉武帝元鼎年间),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司马贞《索隐》:“盖始穿昆明池,欲与滇王战,今乃更大修之,将与南越吕嘉战逐,故作楼船,于是杨仆有将军之号。”又《史记》卷一百二十二:“杨仆者,宜阳人也。……南越反,拜为楼船将军,有功,封将梁侯。”《汉书》卷六《武帝纪》元鼎五年:“夏四月,南越王相吕嘉反,杀汉使者及其王”,遣“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以讨平之。

  “风鹤羌人走谢玄”,《晋书》卷七十九《谢玄传》:“玄字幼度,少颖悟,与从兄朗俱为叔父谢安所器重。……时苻坚强盛,边境数被侵寇,朝廷求文武

  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安乃以玄应举。……及符坚自率兵次于项城,号百万,……诏以玄为前锋,都督徐、衮、青三州、扬州之晋陵、幽州之燕国诸军事。……以精锐八千涉渡肥水,……决战肥水南。坚中流矢,临阵斩融,坚众奔溃,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胜计,肥水为之不流。余众弃甲霄遁,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已至。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十七八。获坚乘舆云母车,仪服器械军资珍宝山积,牛马驴骡十万余。”

  畿辅”,近王都所在之地,时南明都南京。此指扬州,明属南直隶。

  “中原”,河南地。高杰北征,意在经略开、归,进逼陕西。“秦川”,即陕西地。

  赠张尚书[自注]尚书,张公凤翔也

  尚书旌节莅三吴,鼎建效圻拱帝都。禹迹遥能来橘柚,汉家原自贡珊瑚。春星画野明牛斗⑤,锦缆沿江盛舳舻。旧是东南根本地,中兴莫待后人图。

  笺注:

  “张凤翔”,贾开宗曰:“弘光元年(按:即崇祯十七年),以张凤翔为苏松巡抚,兼督浙杭诸军事按是年冬(按:实为秋),兴党人狱,下吴越捕侯子,依凤翔得免。”《四库全书总目》卷二十三:“凤翔字蓬元,堂邑人,万历辛丑进士,官至兵部尚书。”谈迁《国榷》卷一百三:十一月丁未(二十三日),“南京兵部尚书张凤翔,以原官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水陆浙直军务,兼巡抚苏、松、常、镇。”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

  “三吴”,《水经注》卷四十《渐江水》以吴兴、吴郡,会稽为三吴,此指江苏、浙江一带地区。

  “禹迹”,禹治洪水,足遍九州,故称九州大地为禹迹,此指九州之贡赋。

  《史记》卷二《夏本记》:“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及山川之便利。……淮海维扬州,彭蠡既都,阳鸟所居,……其包橘柚锡贡。”

  “汉家原自贡珊瑚”,《世说新语》卷三十《汰侈石崇与王恺争豪》条,刘孝标注引《南州异物志》:“珊瑚生大秦国,有洲在涨海中,距其国七八百里,名珊瑚树洲。底有盘石,水深二十余丈,珊瑚生于石上。……其大者输之王府,细者卖之”。《全唐诗》卷百九十七张谓《杜侍御送贡物戏赠》:“越人自贡珊瑚树,汉使何劳獬豸冠”本句意谓:中国(汉家)之强盛,能使远国各贡其珍宝。

  ⑤“春星画野明牛斗”,《晋书卷三十六《张华传》:“初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术者皆以吴方强盛,未可图也。”《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正义》引《星经》云:“南斗、牵牛,吴、越之分野,扬州。”

  《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下:“吴地,斗分野也”;“粤地(臣瓒注:自交耻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牵牛、婺女之分野也。”

  九日过张员外(自注)甲申寓浒墅作

  惊心时序晚,异地亦重阳。废黍鸣饥雀,朝畦静素霜。茱萸愁。杜老,丛菊意陶狂过眼深秋色,低头黯故乡。登高空有约,把酒未相忘。三径骄狐鼠④,频年走虎狼。可怜村戍白,不见野花黄。去去吴还越,盈盈参与商。知交谁共健?鬓发总成苍。客

  自容欹帽,家犹寄短樯。长裾羞落拓,抱瑟惜行藏。赖此张公

  子,分司汉省郎。楼船盛故旧,梁栋奏笙簧。令节芙蓉署,佳筵翡翠房。乍逢通宴笑,接次倒衣裳。牵缆当投辖,开关更洗觞。相期一夕醉,明月满清沧。

  校记:

  一“梁”,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薨

  一

  笺注:

  “张员外,贾开宗曰:“员外,张永禧也。按,是年永禧奉使浒墅。”生平事迹不详。“甲申”,崇祯十七年。“浒墅”,《清一统志苏州府关隘》:“浒墅关,在长洲县西北。《吴地记》:秦王东巡至虎邱,求吴王宝剑,虎当坟而踞,始皇以剑击之,其虎西走二十五里忽失,即今虎疁。唐讳虎,钱氏讳疁,改为浒墅。……《姑苏志》:元置抽分司,宣德四年,废抽分司设钞关。”本诗亦崇祯十七年初秋逃避阮大铖追捕后,八九月间由浙江潜回南京,流寓浒墅时所作。

  “茱萸愁杜老”,“茱萸”,详卷二《九日雨花台》诗笺注。杜甫有《九日蓝田崔氏庄》诗云:“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傍人为正冠。……明年此会当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仇注:“《西京杂记》:

  ‘汉武宫人贾佩兰,九日佩茱萸,饮菊花酒,令人长寿。’看茱萸,明是伤老。”

  “丛菊忆陶狂”,《艺文类聚》卷四引南朝宋檀道鸾《续晋阳秋》:“陶潜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摘菊盈把,坐其侧。久,望见白衣至,乃王弘送酒也。即便就酌,醉而后归。”梁萧统《陶渊明传》文字略同。

  “三径”,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本指隐者所居。后泛指家园。

  “村戍”,《长江集新校》卷八贾岛《宿孤馆诗》:“落日投村戍,愁生为客途。”南宋翁卷《西岩集宿邬子寨下诗》:“萧条村戍内,更点有如无。”指乡村的卫戍之所。

  “去去吴还越”以下二句,言因时代动乱与奸人之迫害,长期流离于吴越等地,友朋们很少见面。“参与商”,详前卷二《白头吟诗》笺注。

  “客自容欹帽”,以下二句,《壮悔堂文集》卷三《癸未去金陵日与阮光禄书》:“仆今已遭乱无家,扁舟短棹,措此身甚易。”“欹帽”,衣冠不整。“短樯”,指船。

  “长裾”,犹言“曳长裾”,著长衫。《汉书》卷五十一《邹阳传》:“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阴有邪谋,阳奏书谏……其辞曰:‘……今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不可奸(干);饰固陋之心,则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乎?,“羞落拓”,羞愧自己的贫困失志。“落拓”,落魄。

  “抱瑟”,操瑟韩愈《答陈商书》:“齐王好竽。有求仕于齐者,操瑟而往,立王之门,三年不得入,叱曰:‘吾瑟鼓之能使鬼神上下,吾鼓瑟合轩辕氏之律吕’。客骂之曰:‘王好竽而子鼓瑟,虽工,如王不好何!’是所谓工于瑟而不工于求齐也。”“行藏”,《论语述而》:“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吾与尔有是夫!,指一个人的出处、行止。

  “令节”,佳节,此指九月九日重阳节。“茱蓉署”,亦作:“芙蓉幕”,“莲幕’,指朝中或地方长官的幕府(官署)。《全唐诗》卷五百五十赵嘏《十无诗寄桂府杨中丞》:“一从开署芙蓉幕,曾向风前记得无?”下句“翡翠房”亦指张永禧之官署。

  “接次倒衣裳”,《诗经齐风东方未明》:“东方未明,颠倒衣裳。”《笺》:“絜壶氏失刻漏之节,东方未明而以为明,故群臣促遽,颠倒衣裳。”《疏》:“以裳为衣,令上者下。”本句意谓急于出而热情接待,竟至倒着衣裳。

  “投辖”,“辖”为车厢两端的键,去辖则车不能行;“投辖”,意为主人盛情留客。汉书卷九十二《陈遵传》:“遵耆(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

  宴张尚书舟中

  楼船宴客赋《彤弓》,锦缆牙樯起暮风。翠釜旧来西极国,朱樱新赐大明宫。商声罢奏余峰绿,华炬高张照夜红。海甸无虞传心事,老臣亦与幕僚同。

  校记:

  一“传”,强善本作“寄”。

  一

  笺注:

  “张尚书”,张凤翔。此诗与前《赠张尚书》诗作于同时,详前笺注。

  “赋《彤弓》”,《诗经小雅》有《彤弓》篇,《传》曰:“《彤弓》,天子赐有功诸侯也。”《疏》:“《正义》曰:作《彤弓》诗者,天子赐有功诸侯。诸侯有征伐之功,王以弓矢赐之也。”诗云:“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锦缆牙樯”,指船之华饰。杜甫《秋兴》八首其六:“珠帘绣柱围黄鹄,锦缆牙樯起白鸥。”

  “翠釜”,杜甫《丽人行》:“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晶)之盘行素鳞。”本句以西极国所产的翠色之炊具代指菜肴之名贵。“西极国”,西方极远之国。

  子》上《周穆王》:“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成仙之人)来。”

  “朱樱”,深红樱桃,用以代指果品之名贵。古代视为珍果,常为皇帝赐臣下之物。《太平御缆》卷九百六十九《唐景龙文馆记》:“四年夏四月,上与侍臣于树下摘樱桃,恣其食,末后于蒲萄园大陈宴席,奏宫乐,至暝,每人赐朱樱两笼。”“大明宫”,唐宫名,初名永安宫,后改蓬莱宫,亦称东内。

  “商声”,古代五音之一,其声凄怆悲凉,因而亦指“秋声”。此指宴席上之乐声。

  “海甸”,近海之地,此指张凤翔所巡抚之浙直地区。“虞”,戒备、忧虑。

  《诗经鲁颂閟宫》:“无贰无虞,上帝临女(汝)”。下句“老臣”,张凤翔自称,言马士英、阮大铖专权。

  甲申闻新参相公口号

  纶阁君臣漫盍簪。黄麻迁次出新参。领藩异数头还黑,宰相高班面自蓝。衮职有名谁不补,凤池曾到亦何惭。巨川欲渡问舟楫,莫使朝廷终已南。

  笺注:

  贾开宗曰:“是诗不知所指。甲申,弘光元年也(即崇祯十七年)。按是岁以史可法、高弘图马士英、姜曰广、王铎同入阁,惟士英自凤阳督府超拜,

  已复挤史可法出镇淮扬,代为首相,诗中有“领藩”语,或谓马也。”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五月或稍后。

  “纶阁”,内阁也,以为皇帝撰拟纶诰诏令之地而名。《晋书》卷七十五《王湛传》:“史臣曰:或寄重文昌,允釐于衮职;或任华纶阁,密勿于王言。”“盍簪”,盍,合;簪,插于发髻或连冠于发的长簪。原指衣冠会合,此指君臣相遇也。《易豫》:“勿疑,朋盍簪。”

  “黄麻”,用黄麻纸誊写的诏书。唐李肇《翰林志》:“故事中书舍人专掌诏诰,开元始置学士,大事直出中禁,不由两省。凡制用白麻纸,诏用白藤纸,书用黄麻(纸)。”按:开元三年十月,始用黄麻纸写诏,至上元三年,诏制敕并用黄麻纸。“参”,拜,拜相。

  “领藩异数头还黑”,言马士英年青时即获皇帝殊遇,出镇治理一方。

  《明史》卷三百八《奸臣(马士英)传》:“(崇祯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

  到官甫一月,檄取公帑数千金,遗朝贵,为镇守大监王坤所发,坐遣戍。”“异数”,特殊之礼遇、优恩。“头还黑”,青壮年。杜甫《晚行口号》:“远愧梁江总,还家尚黑头。”

  “宰相高班面自蓝”,《明史马士英传》:崇祯十五年,起士英兵部右侍

  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庐凤等处军务。十七年三月,京师陷,崇祯帝自缢“南京诸大臣闻变,仓促议立君。而福王由崧潞王常淓俱避贼至淮安,(按)伦序当属福王。大臣虑福王立,或追怨‘妖书’及‘挺击’、‘移宫’等案,潞王立则无后患。……时士英督师庐凤,独以为不可,密与操江诚意伯刘孔炤、总兵高杰、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等结”,拥立福王于南京。士英以拥立功,超拜东阁大学士(宰相)兼兵部尚书,留朝辅政,权震内外,忌害贤能。“面自蓝”,

  《归唐书》卷一三五《卢杞传》:“杞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不耻恶衣粝食,人以为能嗣怀慎之清节,亦未识其心。……既居相位,忌能妒贤,迎吠阴害,小不附者,必致之于死。”

  “衮职有名谁不补”,《诗经大雅烝民》:“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传》:“有衮冕者,君之上服也。仲山甫补之,善补过也。”笺云:“衮职者,不敢斥王之言也。王之职有阙,辄能补之者仲山甫也。”按后亦称三公、宰相为衮职。《后汉书》卷八十四《杨震传》附《杨赐传》:“(赐)七在卿校,殊位特进,五登衮职。”此指后者。

  “凤池”,亦称凤凰池,禁内中池沼,后指朝廷枢要之机关。《通典》卷二十一《职官》三《中书令》:“魏晋以来,中书监令掌赞诏命,记会时事,典作文书。以其地在枢近,多承宠任,是以人固其位,谓之凤凰池焉。”唐制,宰相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诗文中多以凤池指宰相,此指南明内阁。

  “巨川欲渡问舟楫”,《书经说命》上:“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渡“巨川”,比喻中兴王业。

  “终已南”,始终偏安江南。

  禹铸九鼎歌[自注]甲申渡京口江作

  吾闻混沌初凿时,汨陈滔天天帝醉。深山大泽出穷奇③,赤乌倒射日昏睡④,夏禹铸鼎象图经,按悉群丑供真形。照见肺肝死血湿,老魈不鸣潜蛟泣。秋阳当中犀夜燃,百窍千毛飒骨立。惟有玄狐匿精魂,化为熊长子孙。跪向苍公求金简,一朝窃得狂跳奔。厌胜西京拜雍畤,逼取九鼎沉泗水。千年忌惮一旦无,公然引手相招呼。长啸愁风昼噬人,欃枪扫地起黄磷。圣王既逝妖乃兴,至今铜驼立荆榛。

  笺注:

  “九鼎”,古代象征国家政权之宝器,禹时九州贡金所铸,后随王朝兴替迁徙,故谓建国立都为定鼎。“甲申”,崇祯十七年。“京口江”,徐作肃曰:“京口江,即扬子(江)也。按,是岁高杰开藩扬州,侯子避难往依之。”“侯子避难”指阉党余孽阮大铖伙同马士英等,捕杀东林、复社人士,大兴党人之狱,侯方域被迫长期逃避于吴、越等地,最后于京口渡江,往依史可法、高杰驻地扬州避难之事。贾开宗曰:“是岁马士英入阁,起阮大铖兵部尚书。按天启间,大铖附魏忠贤得罪,废居金陵,太学诸生尝攻之。至是复起,引用杨维垣等,逐刘宗周、张慎言、徐石麟,复议《三朝要典》,毁思宗所定逆案,冬(按:实为秋)兴党人狱,捕诸生尝议己者及侯生,乃北渡江而作此诗也”。本诗约作于该年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

  “吾闻混沌初凿时”以下二句,徐整《三五历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又曰:“元气无形,汹汹濛濛。”(《太平御览》卷一天部一《元气》)《山海经海内经》:“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命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腹)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汨陈”,《尚书洪范》:“汨陈其五行”。伪《孔传》:“汨,乱也。治水失道,乱陈其五行。”此指洪水横流。

  “穷奇”,《山海经西山经》:“(中曲之山)西又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壮如牛,蝟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是食人”。左传以“穷奇”为凶人(凶族),文公十八年传曰:“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谮庸回,服谗蒐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奇。”杜预注直指穷奇即“共工”。

  《书经尧典》“共工方鸠僝功”句郑玄注又谓“共工,水官名”。然皆与下句“赤乌射倒日昏睡”之射“赤乌(日)”无关。屈原的《离骚》、《天问》及淮南王之《淮南子》则载有“射日”的羿或有穷氏后羿。诸说不一。按:此似以“穷奇”象征邪恶势力,阉党群丑。

  “赤乌”,《春秋元命苞》:日有“三足乌,阳精。”(《太平御览》卷九百二十《羽族部》七《乌》)《尚书大传大誓》:武王伐纣,观兵于孟津,有火流于王屋,化为赤乌,三足。《史记》卷四《周本纪》文字略同。《淮南子本经训》:“尧之时,十

  日并出……尧使羿……上射十日……。”《左传》襄公四年:“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弃贤臣,用谗慝“有穷由是遂亡。”

  “夏禹铸鼎象图经”以下四句,《左传》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王孙满)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见之)而知神奸(按即“群丑供真形”也)。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按:不若,不顺也,指不祥之物),螭魅网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象图经”,指鼎上所铸之图象及说明性之文字(经文)。东汉赵晔《吴越春秋》卷六

  《越王无余外传》:禹治平洪水,“遂行四渎,与益,夔谋,行到名山大泽,召其神而问之山川脉理、金玉所有,鸟兽昆虫之类及八方之民俗、殊国异域、土地里数,使益疏而记之,故名之曰《山海经》。”“魈”,神话中的山林之怪。“蛟”,神话中的水中动物,龙类。按:此以“魈”、“蛟”代指山川怪物。

  “秋阳当中犀夜照”以下二句,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卷七:“晋温峤至牛渚矶,闻水底有音乐之声。水深不可测,传言下多怪物。”《晋书》卷七十六《温峤传》:“(峤)而后旋于武昌,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牛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灭,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

  “玄狐”,《太平御览》卷九百九《兽部》二十一《狐》:“《山海经》曰:‘武都之山,有黑水焉,其上有玄狐,蓬尾。,又引《韩诗外传》曰:“狐,水神也”。《说文》:“狐,妖兽也,鬼所乘之。”俗云:狐善变化。《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鲧治水无成,帝“乃殛鲧于羽山,鲧投于水,化为黄熊,因为羽渊之(水)神”。禹治水成功,年已三十,末娶。行至涂山,“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歌曰:“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禹因娶之,“谓之女娇。”屈原《天问》:“闵妃匹合,厥身是继(长育子孙)。”

  “跪向苍公求金简”以下二句,“苍公”,此似指上苍之天帝。“金简”,黄金所制(或所饰)之简策。《文选》卷二张衡《西京赋》:“昔者大帝说秦穆公而觐之,飨以钧天广乐,帝有醉焉,乃为金策,锡用此土,而翦(按:翦,尽也,全部拥有)诸鹑首按:即西方雍州之地;鹑首,星次名,雍州之分野)。”李善注引虞喜《志林》:“谚曰:‘天帝醉,秦暴金误陨石坠。,《全唐诗》卷五百三十九李商隐《咸阳》诗:“自是当时天帝醉,不关秦地有山河。”二句意为,强暴之秦君,以跪拜之手段(如下句所谓“拜雍畤”),取悦于天帝;天帝在醉酒之际,误下金简诏书,将雍州之地赐给了秦国(意即使他扩张了领土)。秦得此金策诏书之后,更加残暴,侵陵诸侯。

  “厌胜西京拜雍畤”以下二句,“厌胜’,古代以咒语制伏对方的一种巫术,此指以求得神灵之福佑而取胜别人。“西京”,此指周朝,周都镐京,称西都、西京,雒邑称东都、东京。“雍畤”,古代设在雍州的祭祀天、地、五帝的祭坛。《汉书》卷二十五上《郊祀志》上:‘秦襄王居西,“自以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祀白帝”;秦文公作鄜畤,‘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秦德公立,卜居雍,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雍之诸畤自此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至秦穆公时,三置晋君,平晋乱,遂霸诸侯。后秦灵公“作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秦献公又作畦畤,祭白帝。”“后百一十岁,周赧王卒,九鼎入于秦。或曰周显王之四十二年,宋大丘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彭城下。”

  “欃枪”,《尔雅释天》:“慧星为欃枪。”《义疏》:《开元占经》八十五引孙炎云:‘欃枪,妖星别名也。,又名“孛星,”《尔雅》注:“孛似扫彗”。俗称扫帚星。《史记天官书正义》云:“天彗者,一名扫星,本类星,末类彗。小者数寸长,长或竟天,而体无光,假日之光,故西见则东指,晨见则西指,若日南北,皆

  随日光而指。光芒所及为灾变,见则兵起;除旧布新,彗所指之处弱也。”“黄磷”,指鬼火。

  “铜驼立荆榛”,《晋书》卷六十《索靖传》:“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榛中耳!,按谓妖邪群丑作恶至今也。

  金陵别练三[自注]练三贞吉

  樽酒东门道,骊歌别怨生。同时还念汝,异地早知名。草色通新戍,车声去故城。苍茫浑意绪,天地一孤征。

  校记:

  “

  一]强善本题下自注无“练三”二字;资灿本无自注,题作金陵别练三贞,吉。”。

  笺注:

  “练贞吉”,《永城县志人物文苑传》:“练贞吉,字石林,司马练国事之季子也。幼敏悟绝人,十三岁入庠,顺治辛卯选拔入成均。少习家学,攻文词,尤熟悉先朝掌故。与商丘侯方域、贾开宗、徐作肃,夏邑魏敏祺、彭舜龄、崔抡奇、王侯服、关麟如、杨如栋相友善,往来唱和,一时称盛。其古近体诗法宗盛唐,闲远高脱,兼王、孟、高、岑之长。晚年卜居村墅。读书自娱。有《丛

  、《埽叶居士诗文》行于世,学者称石林先生”。《壮悔堂文集》

  言诗话》、《尺牍》 卷九有《书练贞吉日记后》一文可参阅。练贞吉《四忆堂诗集序》:“甲申,朝宗罹皖江(阮大铖)党人之狱,避司马公(指练国事)邸中(按:经练氏父子相助,藏身于练邸夹墙中获免),始与余定交。慷慨悲歌,醉后留一诗为别,今集中别练三者

  是也。”陈贞慧《书事七则防乱公揭本未》:“甲申九月十四日,两旂尉至余寓,踪迹余所与仲驭往来书札,无所得,因出一票,但闻曰:‘驾上来,驾上来’。数十人蜂拥余去。时河南侯子适至,为予仓皇出兼金付钱君禧代请间,而为求援于练少司马。”此诗当作于此时也。

  “道”,以酒祭路神,此送别,饯别也。

  “骊歌”,别歌。《汉书》卷八十八《儒林(王式)传》:“(江公)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式曰:‘闻之于师: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今日诸君为主人,日尚早,未可也。,服虔注:《骊驹》,“逸《诗》篇名也,见《大戴礼》,客欲去歌之。”文颖注:“其辞云‘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也。”练贞吉具酒金陵东门外送别,方域则歌《骊歌》辞行。

  燕子矶送次尾[自注]甲申作。次尾,吴太应箕也

  不尽登临地,依然燕子矶。波心悬帝阙,帆影动江晖。击楫乘风志,行吟纫芰衣。相怜分手处,转恐再游稀。

  笺注:

  “燕子矶”,在今南京市北郊观音门外江边,自江上回望,矶石突出,形如飞燕,故以为名,为南京一名胜地。余宾硕《金陵览古燕子矶》:“出观音门道韩桥,折而西过清江道院,经汉寿亭侯祠,又北登道盘曲而上,所谓燕子矶在焉。谽谺豁,直探江中,回顾翻动,有如飞燕。上有俯江亭,洪流荡激,动天岋地,西望江北诸山,闪闪冥冥,如落雁蹲鸿矣。沿江铁索维绕山趾,往者舟行至此,极为险迅,挽扶铁索,然后得上。今沙渚日生,渐可停泊。”“吴应箕”,字次尾,贵池人。《壮悔堂文集》卷二有《楼山堂遗集序》,卷十有《祭吴次尾文》,叙其生平思想甚详。宋荦曰:“按甲申为弘光元年,是时应箕和侯子同坐阮大铖党人狱,将逮捕之,此盖应箕避难出金陵,而侯子送之也。”陈贞慧

  《书事七则防乱公揭本末》载:甲申九月十四日,逮复社诸子,其拘票首贞慧,次次尾。镇抚冯某与应箕有旧,先密示梅惠连,梅报应箕。应箕连夜出走。朝宗送之,有此作。

  “击楫”,《晋书》卷六十二《祖逖传》:“帝乃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使自招募。仍将本流徙部曲百余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辞色壮烈,人皆慨叹。”“乘风志”,《宋书》卷七十六《宗悫传》悫年少时,(叔父)炳问其志,悫曰:

  ‘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李白《行路难》诗其一:“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行吟纫芰衣”,《楚辞》屈原《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又《离骚》:“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白露

  红叶嗟何晚,独怜返照时。无心媚白露,随意自青枝。娇鸟衔将尽,繁花落有期。一秋萧索处,赖尔慰衰迟。

  笺注:

  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无心媚白露”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会意处不能口说,兴感至此。”

  卜居

  丧乱还经岁,艰难始卜居。途穷存道拙,地迥漫交疏。近日蜂须暖,争泥燕垒锄。幽栖耽僻事,或亦遂吾初。

  笺注:

  诗中有“丧乱还经岁”语,指崇祯十五年三月,农民军破商丘,方域流寓南京;十六年春,左良玉军东下,阮大铖扬言方域为左良玉“内应”,方域又流寓宜兴。本诗当与卷二《世事》诗作于同时(崇祯十六年夏)或第一次游杭州时(十七年春)。

  “近日蜂须暖”以下二句,《杜诗详注》卷十《徐步》:“芹泥随燕觜,蕊粉上蜂须。”注:“《埤雅》云:蜂蝶丑,皆以须嗅。须,盖其鼻也,故杜诗云:‘花蕊上蜂须。,又:“燕衔泥而至,蜂采蕊而回。”贾开宗等曰:“幽意闲景,‘锄’字作虚用,愈妙。”按:“蜂须”因“近日”而“暖”,“燕垒”因“争泥”而“锄”,不特“闲景”,亦有寓意。

  “遂吾初”,谓弃功名而“幽栖”,得遂吾初愿也。《晋书》卷五十六《孙楚传》附《孙绰传》:“绰字兴公,博学善属文,少与高阳许询俱有高尚之志,居于会稽,游放山水,十有余年,乃作《遂初赋》以致其志。’,《世说新语言语》“孙绰赋《遂初》”条刘孝标注引《遂初赋序》曰:“余少慕老、庄之道,仰其风流久矣,却感於陵贤妻之言,怅然悟之,乃经始东山,建五亩之宅,带长阜,依茂林,孰与坐华慕、击钟鼓者同年而语其乐哉!”

  湖上

  临安行在地,尚有望湖亭。堤柳和烟嫩③,山岚夹岸青。故宫双燕子,过水一蜻蜓。可惜葛坡岭,长愁战血腥。

  校记:

  一“葛坡岭”,强善本作“仙翁岭。”

  一

  笺注:

  “临安”,今浙江杭州市。《清一统志杭州府》一《建置沿革》:“宋建炎三年,为行在所,升临安府,为浙西路治。”崇祯十六年春,方域卜居宜兴,时家人多在嘉兴,此诗约为是年春前去嘉兴探亲,游杭州西湖所作。

  “望湖亭”,即望湖楼,见本卷《冬日湖上二首》其二诗笺注。

  “堤”,当指西湖之白提、苏堤也。本卷前有《堤上》诗。

  “故宫”,《清一统志杭州府》二《古迹》:“南宋故宫,在仁和县凤凰山,即唐以来州治也。《咸淳志》:建炎三年,诏以杭州治为行宫。绍兴元年,诏守臣徐康国措置草创。”

  “葛坡岭”,即葛岭。《清一统志杭州府》一《山川》:“葛岭,在钱塘县西北十二里西湖北,相传葛洪炼丹于此,有初阳台(按:观日出之处)宋高宗即其地创集芳园。咸淳二年赐贾似道第于西湖葛岭,即此。”

  海陵署中二首[自注]乙酉作

  海陵烽火后,烟戍长新荑。老柏何年朽,苍鹰尽日啼。江都隋战伐②,京观楚鲸鲵翘首愁欲破,惊心听马嘶。

  戍鼓沉云黑,城楼倒水青。秋阴低短袂,雨色上空庭。诸将

  曾无敌,王师旧以宁。陈琳老文士,檄草亦飘零。

  校记:

  一,“欲”,强善本作“将资灿本作“应。”

  一

  笺注:

  “海陵”,今江苏泰州市。《清一统志扬州府》二:“海陵废县,今泰州治。汉置县,五代时始置泰州。……《舆地记胜》:‘其地傍海而高,故曰海陵。’又《扬州府》一:“泰州,在府东一百二十里。”贾开宗曰:“海陵去江都百二十里,今泰州也。按是岁高杰卒,豫王师济自泗,诸将走海陵,豫王遂攻扬州,克之。”此诗当作于弘光二年(即清顺治二年)七月,时作者在降清后的兴平军署中。

  “江都”,今江苏扬州市。《资治通鉴》卷一百七十六:陈祯明二年十月,隋以“凡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以伐陈。又卷一百七十七《隋纪》一:开皇九年春正月乙丑朔,“是日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济江。……庚午,贺若弼攻拔京口执南徐州刺史黄恪。弼军令肃严,秋毫不犯……所俘获六千余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于是所至风靡。”

  “江都隋战伐”以下二句,“京观”,古代战胜者为炫耀武力,收集敌方尸首,堆放一起,封土为高冢,称“京观”。“鲸鲵,海中大鱼,雄为鲸,雌为鲵,指罪魁祸首。《左传》宣公十二年载:郑石制引楚师入郑,将分郑国一半于楚,取半立公子鱼臣为郑君,以求独擅其宠。楚破郑,郑君求平,许之。晋师救郑,与楚战于邲,晋师败绩。楚将潘党欲请楚子收晋尸以为京观,“楚子曰:‘……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不所,而晋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此反用其事,言清之滥杀也。

  “城楼倒水青”,贾开宗等曰:“倒字人不能用。”按:义含双关。喻其处境危殆。

  “诸将曾无敌”以下二句,高杰始从李自成起义,后降明,屡立战功,对稳定当时局势,起了一定作用,方域于崇祯十七年冬,随高杰之兴平军北上防御黄河,抵抗清兵南下。旧事重提,有激励其反正义。

  “陈琳”,字孔璋,广陵人。《三国志》卷二十一《魏志王粲传》:“琳前为何进主薄,进欲诛诸宦官,太后不听。进乃召四方猛将,并使引兵向京城,欲以劫恐太后。琳谏进……进不纳其言,竟以取祸。琳避难冀州,袁绍使典文章。袁氏败,琳归太祖。太祖谓曰:‘卿昔为本初(袁绍)移书,但可罪状孤而

  已,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太祖爱其才而不咎。…太祖并以琳、禹为司空军谋祭酒,管记室,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注引《典略》曰:“琳作诸书及檄,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头风,是日发疾,卧读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数加厚赐。”

  “檄草”,檄文的草稿,此指官方文书。“檄”,古代征召,晓喻,申讨等用的官方文书。

  过凤阳陵园

  帝里龙兴日,荒原秋复春。故宫交鼠迹。深夜出蛇神。禾黍君臣泪,衣冠战伐尘。普天觇王气,固矣采薇人。

  笺注

  “凤阳陵园”,即明凤阳之祖陵。《清一统志凤阳府》二《陵墓》:“明祖陵,在凤阳县西南十二里太平乡,其内为皇城,周七十余步;中为砖城,周六里八十一步;外为土城,二十八里。”此诗为清顺治二年(明弘光二年)十月,朝宗自江南返里,途经凤阳作。

  “故宫交鼠迹”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触目苍凉,殆欲不灭《玉华宫》。”杜甫《玉华宫》诗有:“苍鼠窜古瓦”,“阴房鬼火青,坏道哀湍泻”等句。

  “禾黍君臣泪”,《诗经王风》有《黍离》诗,《序》曰:“《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诗云:“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觇”,音掺,窥视,观察。

  “固矣采薇人”,《史记》卷六十一《伯夷传》:“武王以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齐叔耻之,义不食周粟采薇而食之。乃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遂饿死于首阳山。”

  中秋二首

  明月中秋夜,清光客恨俱。不烦添绮席,好为彻穷隅。砧杵衣裳隔,关河戎马迂。渔阳年少子,安稳让山臞

  尚此中秋节,荒原落日俱。风尘怜静女,虎豹拥城隅。陨泣天阍远,伤心野老迂。容光曾有照,会否到山臞?

  校记:

  一“臞”,扫叶本作“下同,皆误。

  一

  笺注:

  本诗作于清顺治二年中秋,时作者在泰州兴平军中或南京。

  “绮席”,盛美的筵席。

  “渔阳”,唐玄宗天宝元年(,河北道蓟州改渔阳郡,今蓟县一带。“山臞”,隐居山中的瘦老翁,作者自指。“臞”,音瞿,瘠瘦也。

  “静女”,《诗经邶风》有《静女》篇,朱熹《集传》:“静者,闲雅之意。”孟郊《静女吟》:“艳女皆妒色,静女独检踪。”

  “天阍”,朝廷之宫门。《宋史》卷四百七十九《西蜀孟氏传》:“抗手疏以陈诚,伏天阍而请命。”此指朝廷。

  “野老”,杜甫《哀江头》:“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本义为田野老农,此为朝宗自指。

  “到”,指中秋之夜的月光照到。

  九日登高

  登高骋望正茫茫,老去天边数举觞。荒径遥开丛菊泪②,折巾欹落短毛霜。江鱼过露肥无敌。涧菜经秋脆未央。乘兴亦知沧

  浪好,故园会见扫欃枪。

  校记:

  一“乘兴亦知沧浪好”,强善本作“亦识沧浪好乘兴。”

  一

  笺注:

  “九日”,重阳节。此诗作于清顺治二年九月九日。

  “丛菊泪”,杜甫《秋兴八首》其一:“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折巾”,折上巾,冠名。《后汉书》卷六十四《梁翼传》:“翼亦改易舆服之制,作……折上巾。”此指士子束冠之头巾也。“短毛霜”,杜甫《春望》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沧浪”,水名。《楚辞渔父》:“渔父……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按:此乃隐者之歌。宋苏舜钦罢官,曾于苏州建沧浪亭园隐居,因作《沧浪亭记》。本为钱氏广陵王元璙别墅。绍兴时,归韩世忠,俗称韩王园。后废为僧舍。明归有光、清宋荦皆有记,为吴中名胜地。此指栖隐之地。

  “欃枪”,妖彗。见卷二《闻乱八首》其八及《禹铸九鼎歌》笺注。

  长至

  寄情聊作少年游,长至寻春古陌头。东望烽烟终影国,中悬日月自神州。阳回差许霑新泽,圭测犹能识故丘。造物无心置野老,高歌一曲当忘忧。

  校记:

  一“无”,本衙本、重刻本缺;强善本、力轩本作“何”,义更长。

  一

  笺注:

  “长至,”即二十四节令中之夏至、冬至也。《礼记月令》仲夏之月:“是月也,日长至。”《疏》:“长至者,谓此月之时,日长之至极。”按:从夏至日起,太阳开始南回,白天逐日而短,到冬至日白天最短。冬至后太阳又开始北回,白天也逐日而长,故冬至也称长至。从本诗“长至寻春”、“阳回”等语观之,当指冬至。杜甫《小至》诗:“冬至阳生春又来”。《至后》诗:“冬至至后日初长。”皆写冬至春来景象。此诗作于清顺治二年腊月之冬至节。是时南明已亡,朝宗返归商丘故里,诗中寓意颇深。

  “圭”,圭表。古代测量日影的仪器。《周礼地官大司徒》:“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佐王安扰邦国。……以土圭之法测

  …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

  “造物”,大自然,宇宙,天地。“野老”,见前篇笺注。

  “高歌一曲当忘忧”,《论语述而》:“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旧唐书》卷百七十《裴度传》:度年高多疾,辞官归洛,“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酣宴终日,高歌放言,以诗酒琴书自乐。当时名士,皆从之游。”

  观赵十一娘画幽兰行并序[自注]仿少陵《舞剑器》体

  崇祯十二年三月十七日,礼部员外吴昌时宅见姑苏赵十一娘画幽兰,美其清拔。问其所自,曰:“余义兴士人之室也。颀颀《终风》,蹉跎如斯;譬之萧艾转茂④,兰蕙中摧,时于绘事解遣其失意。”是时,中贵人孙璘奉使吴杭,以千金购十二幅供奉,帝嘉叹,下诏征之,贵妃不可,乃止。十一娘赠贻纨扇,感其遭逢,会作歌相答,辄以酒酣不果。归田之岁,已阅七载,开笥尚存,触而有咏。忆昔者氛祲纠腾,京邑沦破,西园翰墨,乃复沉烟,纨扇故在,亦已零落者多矣!

  昔有金阊天水氏,佳人玉立清且扬。亭亭翠袖倚寒曦,回映四壁生清光。发声能使韩娥悲,客子闻之忧无方。豪士有时亦困顿,骏骥失御徒低昂。绛唇寂寞两愁绝,蛾眉无乃妒见伤。落落逸情寄绘事,素练沸波起萧湘。萧湘之上九疑峰,其中倒石森?。下有幽兰晚以笑,曾未霑洒接空濛。举如升霞飘游龙,欹如思女送归鸿,晴如山阴发秋色,烟如江雨洗春丰。崇祯年间称绝技,贵人千金购入宫。先帝旧不好玩物,是日御座亦动容。莫云特达易为逢,至性通灵非徒工。到今风尘隔七载,神气独欲飞昭融。君不见公孙大娘舞剑器,盛时供奉第一位渔阳霜笳夜半起,杜陵白发歌憔悴。

  校记:

  一]“起”,强善本作“腾”。

  二]“晚”,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睨”,资灿本、重刻本、万有本同。按:作睨义长。

  [三“接”,强善本作“连”。

  四]“洗”,强善本作“娇”。

  五]“至性通灵”,强善本作“性通造化。”

  六“盛时供奉第一位”,强善本作“当年供奉称绝世。”

  七“渔阳霜笳夜半起”,强善本作“霜笳夜半起渔阳。”

  笺注:

  此诗序云:“至归田之岁,已阅七载。”诗中云:“崇祯年间称绝技”,“到今风尘隔七载”,因知本诗作于清顺治二年,自江南归里后之冬天(从崇祯十二年,到顺治二年,恰隔七年)。“少陵”,唐杜甫。杜甫有《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诗体为七古。

  “吴昌时”,眉史氏《复社纪略复社纲领》:“崇祯十三年三月,考选,吴昌时授科,钦改礼部主事。”十六年癸未三月,“又改吏部文选主事,署郎中事”明季北略》卷十九《周延儒》附《吴昌时》)。《明史》卷三百八《奸臣(周延儒)传》:“昌时,嘉兴人。有干才,颇为东林效奔走。”崇祯十四年九月,延儒为首辅后,“信用文选郎吴昌时。”延儒败,昌时弃市。

  ③“颀颀”,《诗经卫风硕人》:“硕人其颀”。郑《笺》:“言庄姜仪表长丽俊好颀颀然。”“《终风》”,《诗邶风》篇名,毛《传》:“《终风》,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朱熹《集传》:“庄公之为人狂荡暴疾,庄姜盖不忍斥言之,故但以终风且暴为比。言虽其狂暴如此,然亦有顾我而笑之时,但皆出于戏慢之意,而无敬爱之诚,则又使我不敢言,而心独伤之耳。”此赵十一娘以之喻己流落风尘也。

  “譬之萧艾转茂”以下二句,“萧艾”,臭草。“兰蕙”,香草。《世说新语言语》:“毛伯成既负其才气,常称:‘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

  “中贵人孙璘”以下五句,“孙璘”,崇祯帝宫中宦官,生平未详。“贵妃”,指田贵妃,本陕西人,后移家扬州。崇祯元年封礼妃,进皇贵妃,寡言多才,“有宠而骄”明史》卷百十四《后妃传》二)。

  “归田之岁”以下四句,清顺治二年五月,南京陷,侯方域奔走于南京与泰州兴平军间,图有所为。后见形势无望,乃于该年冬十月归隐商丘。由激烈斗争的旋涡,转入伏处隐居之乡里,一时百无聊赖,寻检少时诗文及所藏书画,得赵一娘崇祯十二年于北京所赠纨扇。今昔对比,感慨万方,因有是作。

  “西园翰墨”以下二句,言昔日书画诗文,皆已不复存在。“西园”,《明一统志》卷二十八《河南彰德府古迹》:“西园,在邺县旧治,魏曹操所作,古今题咏甚多。唐胡曾《西园》诗:“月满西园夜未央,金风不动邺天凉。高情公子

  多秋兴,更领诗人入醉乡。”建安中期,文学之士,在曹氏父子主盟之下,游观苑囿,流连诗酒,有许多名篇佳作传世。《文选》卷二十二曹丕《芙蓉池上作》诗:“乘辇夜行游,逍遥步西园。”又卷二十曹植《公宴诗》:“公子(按:指曹丕)敬爱客,终夜不知疲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当时同游同以“公宴”为题而相和者,尚有王粲、徐干诸人。按:商丘侯氏,亦有西园,为方域读书处。

  “昔有金阊天水氏”,指赵十一娘。“金阊苏州之别称。明时苏州府城阊门内有金阊亭,以位于西(金)而与阊门近而得名,因通称苏州为金阊。“天水氏,”即赵氏。《姓氏考略》:“赵:伯益孙造父善御,幸于周穆王,赐以赵城,因封为氏。望出天水……。”

  “韩娥”,《列子》卷五《汤问》:“秦青顾谓其友曰:‘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去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还,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喜跃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

  “萧湘之上九疑峰”以下八句,具体状写赵十一娘所画幽兰图之“清拔”万态。“九疑峰”,《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舜)葬于江南九疑。”《水经注》卷三十八湘水:“九疑山盘基苍梧之野,峰秀数郡之间,罗岩九举,各导一溪,岫壑负阻,异岭同势,游者疑焉,故曰九疑山。”《清一统志永州府》一《山川》:

  “九疑山在宁远县南六十里。?”,亦作,山势峻险貌。:按:此以“萧湘(指湘水)之上九疑峰”为幽兰图所画幽兰之所在地。贾开宗等曰:“模写生动,不隔宿昔,千年后想见淋漓笔力开阖,岂特褒公、鄂公之比。”

  “昭融”,光明远长。《诗大雅既醉》:“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传》:“融、长。”朱熹《集传》:“融,明之盛也。”

  “公孙大娘舞剑器”以下二句,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序》云:“开元三载,余尚童稚,记于郾城,观公孙氏舞剑器浑脱,浏漓顿挫,独出冠时。

  自高头宜春梨园二伎坊内,洎外供奉舞女,晓是舞者,圣文神武皇帝初,公孙一人而已。”诗云:“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阻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疑清光。……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渔阳霜笳夜半起”,此指安禄山之乱。天宝元年,河北道蓟州改称渔阳郡,原属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所辖。《旧唐书》卷二百上《安禄山传》:“(天宝十四载)十一月,(禄山)反于范阳。矫称奉恩命,以兵讨逆贼杨国忠。以诸蕃马步十五万,夜半行,平明食,日六十里,……天下承平日久,人不知战,闻其兵起,朝廷震惊。”白居易《长恨歌》诗:“渔阳鞞鼓动地来,惊破

  《霓裳羽衣曲》。”

  “杜陵”,指杜甫。杜陵本地名,原为杜伯国,汉置杜县,汉宣帝筑陵于此,因改名杜陵。杜陵东南为许后陵,称少陵。杜甫尝居住于此,所以自称“杜陵布衣”,“少陵野老”。杜甫《舞剑器行序》云:“玉貌锦衣,况余白首。今兹弟子,亦匪盛颜。既辨其由来,知波澜莫二。抚事慷慨,聊为《剑器行》。”诗有:“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十一夜月

  老去乡思切,客边苦望频。宿林无定鸟,入榭总愁人。

  菟苑雄宾客,鹿门愧隐沦。举头搔更急,天汉指回津。

  校记:

  一“客边”,强善本作“徘徊”。

  一

  二]“鹿门”,强善本作“庞公”。

  笺注:

  “十一”,顺治二年十月初一日也。此诗为朝宗自江南归里时所作。

  “老去乡思切”二句,扣题切月,贾开宗等评:“起便有兴会,何必咏月?遂使詹詹求题者不能。”

  “菟苑雄宾客”,“菟苑”,亦称东苑、梁园、雪苑、兔园、汉梁孝王刘武所筑,今河南商丘县东。方域等建雪苑文社,即以此为名也。《史记》卷五十八《梁孝王世家》:“于是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招延四方豪杰,自山以东游说之士,莫不毕至。”唐张守节《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兔园在宋州宋城县东南十里。”“雄宾客”,指枚乘、司马相如等文士。

  “鹿门愧隐沦”,皇甫谧《高士传》卷下:“庞公者南郡襄阳人也。居山之南,未尝入城府,夫妻相敬如宾。荆州刺史刘表延请,不能屈。……后遂携其妻子登鹿门山,因采药不反。”孟浩然亦隐居于此。《全唐诗》卷百五十九孟浩然《夜归鹿门歌》:“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路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入夜来去。”按:鹿门山在湖北襄阳东南三十里,汉末庞德公,唐代孟浩然皆曾隐居于此,侯方域借以写他当时的处境与心情。

  雨

  不知霑雨泽,何以答高冥。新涨浮江楫,幽苏润隰苓。夏云低更白,晚嶂洗还青。皂帽前溪湿,飘零愧管宁。

  笺注:

  据诗中“浮江楫”、“夏云”诸句,知此诗约作于顺治二年夏,时南京新陷,朝宗辗转流落于泰州、南京一带,即诗中所谓“飘零愧管宁”耳。

  新涨浮江楫”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二语深大,意外意。”

  “皂帽前溪湿”以下二句,《三国志》卷一十一魏《管宁传》:“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后汉末天下乱,避辽东。“中国少安,客人皆还,唯宁晏然若将终焉。黄初四年诏公卿举独行君子,司徒华歆荐宁。文帝即位,征宁,遂将家属浮海还郡。”“诏以宁为太中大夫,固辞不受。”屡征不起。族人管贡语曰:“宁常著皂帽,布襦袴,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能自任杖,不须扶持。……居宅离水七八十步,夏时诣水中澡洒手足,闚于园圃。”

  寄怀陈黄门子龙

  ,寄兴鲈蒪秋水潭。海峤自从传斧钺

  黄门晚节更抽簪,王师无乃重楩楠。九峰炼药曾遗灶,三泖渔翁一卧岚。庾信老年最愁绝,徒将诗赋望江南。

  笺注:

  陈子龙,字卧子,明青浦县籍,松江府华亭县人,方域好友。“黄门”,官名,给事中的别称。本书卷五《哀辞九章》有哀悼陈子龙诗。贾开宗曰:“按弘光元年((甲申),陈子龙给事南省,会阮大铖等兴党人狱,忌之,谢病归。豫王下江南,子龙不在朝,此或侯子归里后寄之华亭者也。”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二年冬,朝宗归里之初。

  “抽簪”,谓弃官引退也。“簪”,冠笄,仕宦所用。《文选》卷二十一张景阳《咏史》:“抽簪解朝衣,散发归海隅。”《明史》卷二百七十七《陈子龙传》:“以定乱功,擢兵科给事中,命甫下而京师陷,乃事福王于南京。……明年二月,乞终养去。”《自撰年谱》:“弘光元年乙酉,时群小愈张,诸君子多被弹射,予为此辈深忌,而未有以中。私念大母年益高,多病,再出必重祸以为亲忧。陈情侍养,遂得宿志焉。”

  “寄兴鲈蒪清水潭”,《晋书》卷九十二《文苑(张翰)传》:“张翰字季鹰,吴郡吴人也。”“齐王冏辟为大司马东曹掾。时执权,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子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蒪羹、鲈鱼脍,曰:

  ‘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

  “海峤”,近海多山之地,或指南明鲁王所据浙东地区。“斧钺”,本为二兵器名,后泛指刑罚。此指抗清的战争。《明季南略》卷五:清顺治二年“五月,南都陷,(张)国维在家,闻变,收集义勇以待。……闻鲁王避难在台州,而熊汝霖、孙嘉绩各起义于徐姚,(郑)遵谦遂与共谋,迎立鲁王于台。……此乙酉六月二十七日戊寅也。即日移绍兴,以国维为大学士。”又云:“十月十四日壬辰,清兵至,方国安严阵当之,张国维率步兵接应,王国斌、赵天祥踵继,清兵大败回城。……清兵南下,至衮、至豫、至淮、扬,以及入金陵,下苏、杭,所至逃降,莫敢以一矢相抗者。至是而始与之战,战而且捷,真三十年来未有之事。”

  “王师”,指南明鲁王之军队。“楩楠”,二木名,木之良材也;此喻才士,实指陈子龙也。贾开宗等评:‘无乃’字殊极顿挫。”

  “九峰”,《清一统志松江府》一《形势》:“府称泽国,以九峰胜。”《方舆考证》卷四十五《江苏》二《松江府山川》:“昆山,在府西北二十三里。……山有九峰,一凤凰,二陆宝,今以库公当之,三佘,四细林,五薛,六机,七横云、八干、九昆也。在唐宋未名,元凌岩作《九峰》诗,杨维祯、陶宗仪亟称,九峰于是大著。”

  “三泖”,《清一统志松江府》一《山川》:“泖湖,在金山县西北,娄县西,青浦县西南,一名三泖。晋陆机云:‘三泖之水,冬温夏冷’是也。有上中下三名。北为上泖,亦曰圆泖,中曰大泖,南曰下泖,亦曰长泖。阔十八里,长百余里。自长泖中分,西北属青浦县界。”以上二句言其归隐也。本书卷五《哀辞九章兵科给事中青浦陈公子龙》:“挂冠延秋门,托病栖畎亩。”

  “庾信老年最愁绝”以下二句以庾信自比,《北史》卷八十八《文苑(庾信)传》:“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梁元帝即位,“封武康县侯加散骑侍郎。聘于西魏。属大军南讨,遂留长安。”北周“明帝、武帝并好文学,信特蒙恩礼。”“信虽位望通显,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贾开宗等

  曰:“深情磊落,最是相期黄门。”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一:“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奉送贾三丈开宗归隐

  汝去诚何意?谋生乱世难。形藏羞短鬓,戎马贱儒冠。大道浮沉稳,狂名笑骂安。河清终有待③,鄙矣钓鱼滩。

  笺注:

  “贾开宗”,字静子,商丘人,方域雪苑社挚友。徐作肃《偶更堂文集》卷下《贾静子墓志铭》:“静子既数奇,属天下多事,家丧破,思得一效,去依淮蕃刘泽清,又往大司马史公可法军,多所计画。久之,劝刘泽清连三蕃通左良玉

  以图恢复,清不听。王师(按:指清兵)入淮,清浮海去(按:随即降清),辞清归。”

  时为清顺治二年五月,方域在泰州兴平军中,并往来于泰州,南京之间。开宗归前,曾与方域相见,方域以诗送之。

  “大道浮沉稳”以下二句,《壮悔堂文集》卷五《贾生(开宗)传》:“少落拓不羁。十四岁,从其师学。师故儒者,喜绳墨。贾生慕司马相如之为人,学击剑鼓琴,嗜远游。师以弗类己,诮之。贾生固谓我非儒,奈何以儒者责我,即

  日除弟子籍,更去与里中少年伍。间读书为文词,干谒当世,举茂才第一。是

  时贾生年二十余,益负才不事生人产业,破家葬其妻。”陈腾凤“欲贾生充饩县官”,贾生曰:‘我当不日为卿相,何至谋升斗!’却不就。日共郡人张渭(自谓狂生,人亦狂之)等约汗漫游,仿阮嗣宗纵饮六十日,白昼射箭,中夜击鼓。……久之贾生贫益甚。盛夏,服短褐不完,过市,儿童随笑之,贾生浩歌不辍。”会太原孙传庭调任商丘令,为复田舍。刘泽清开府淮阴,贾生白衣从军,欲报效

  国家。泽清降,归里,凡七应举不第,因大悟,闭户揣摩十余年,驰鹜于先达师说十余年,与侯方域等“往复辨论又几十年,卒轨于正,天下以纯儒称之。”

  “河清”,黄河水浊,甚少清时,古人常以河清为太平祥瑞之兆。《易纬乾凿度》下:“天之将降嘉瑞应,河水清三日。”晋王嘉《拾遗记》卷一《高辛》:“又有丹邱,千年一烧,黄河千年一清,至圣之君,以为大瑞。”

  “钓鱼滩”,隐居之地。殷末吕尚垂钓渭川之磻溪滩,汉时严子陵隐钓浙江之七里滩。

  苦疫行

  昔者先皇十六年,昊天降割疫始传。其初中人瘿如豆,倏忽变化大连拳。扼吭不语道傍死,天子闻之罢管弦。一朝内使坐官市,有人走马持金钱。换取宝物方入手,所遗楮币为飞烟。呜呼帝京百祥臻,奈何妖孽国门前?旧鬼窃指新鬼笑,尔魂乃不驱乌鸢。或曰祸兮福所伏,明年贼将入幽燕。君不见三皇之世皆上寿⑤,人游帝力称黄耇。调燮阴阳夭札无

  ,我歌四相思风后。救民死丧须大药,草根木皮徒剥削。

  校记:

  一

  一“疫始”,强善本作“疾疫”。

  [二]“大”,强善本作“如”。

  [三]“罢”,强善本作“停”。

  [四“臻”,强善本作“集”。

  [五“国门前”,强善本作“弥街

  六“将入,”强善本作“势无。”

  笺注:

  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三年,因忆明崇祯十六年北京大疫而发也。贾开宗曰:“崇祯十六年,京师大疫,死者日以万计,鬼物昼见。内侍提举宫官市,所得镪币日夕收之皆纸也。是后市肆各设水盂,凡以金钱浮沉区别人鬼。甲申三月京师陷。此诗盖侯子追思之也。”

  “昔者先皇十六年”以下六句,计六奇《明季北略》卷十九《志异》:崇祯癸末,“八月至十月,京城内外号瘩病。兵科曹良直方与客对坐,举茶打恭,不起而殂。兵部朱希莱拜客急回,入室而殂。宜兴吴彦升授温州通判,一仆先卒,一仆买棺而卒于卖棺处。有一友姓鲍,劝移寓,随行李去,入门而殂。吴速看视,亦即殂。……沿街小户,收掩十之五六,街坊间的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二十余万也。……发内帑四千,三千卖棺,一千治药,竟不给。”

  “楮币”,宋、金、元时发行的纸币,多楮皮纸做成,故称。宋周必大《二老堂杂志》卷四《辨楮币二字》:“近岁用会子,盖四川交子法,特官券耳。不知何人目为楮币,……遂入殿试御题。”这里指纸币。

  “明年”,指明崇祯十七年。“幽燕”,古幽州为春秋燕国之地,今北京市一带,此指明京畿之地。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农民军攻破北京,明亡。

  “三皇”,传说中的远古帝王,说法不一。一说为伏羲氏、神农氏、黄帝(轩辕氏一说为天皇、地皇、泰皇(或人皇);一说为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一说为伏羲氏、神农氏、燧人氏(或祝融氏)。“三皇之世”指上古时代。“上寿”,

  《庄子盗跖:“上寿百岁。”《论衡正说》:“上寿九十。”《左传》僖公三十二年“中寿”《孔疏》云:“上寿百二十岁。”

  “人游帝力称黄耇”,《诗经小雅南山有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

  《正义》:“《释诂》云:‘黄发耇老,寿也。舍人曰:黄发老人,发白复黄也。”皇甫谧《帝王世纪》:“天下大和,百姓无事,有八十老人,击壤于道。观者叹曰:“大哉!帝之德也。”老人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据《指海》本)“帝力”,帝王的作用、恩德。《易经系辞》下:“黄帝、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此指上古帝王,为政不扰,无为而治,使民不觉其有“帝力”之存在。

  “调燮阴阳”,调和元气,谐理阴阳,后用以指宰相之职能。“夭札”,《左传》昭公四年:“疠疫不降,民不夭折。”注:“短折为夭,夭死为札。”此指不寿而夭折。“夭札无,”无夭死之祸。

  “我歌四相思风后”,《史记》卷一《五帝本纪》:黄帝平天下“置左右大监,监于万国。……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顺天地之纪,幽明之

  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时播百谷草木……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集解》

  引郑玄曰:“风后,黄帝三公也。”又引班固曰:“力牧,黄帝相也。”《正义》引《帝王世纪》云:“得风后于海隅,登以为相。得力牧于大泽,进以为将。……《封禅书》云:‘鬼臾区号大鸿,黄帝大臣也。死葬雍,故鸿冢是。,按:四人辅相黄帝以治民,故云“四相”。

  “救民死丧须大药”以下二句,“大药”,一般指道家的金丹灵药,此指如上古三皇之世“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以“时播百谷草木”的清明政治。因此“草根木皮”之类的一般草药,是不可能“救民死丧”、拯民于水火的。

  春兴八首

  西郭春晖碧欲澄,萋萋极目入原陵。柳丝落影阴千尺,麦浪翻风细几层。老去饲牛身尚健,歌来祝帝愧无能。瓦盆注玉艰难得④,常使乘田也自应。

  二月风雷起碧空,一时潜蛰尽开融。平畴隔岁为谁绿?老卉经春着意红。身到甘泉能献赋,梦回紫阁欲飞熊。惟余杜甫老词客,万点愁人付酒筒。

  秦淮春水阻江隈,六季芳洲更不开。燕子归时仍旧巷,雨花落处是荒台。千帆断锁愁曾到,三殿鸣珂忆许陪。一自诸公延访后,新亭风景逐人来。

  战后江山末可期,深城草木接葳蕤。西陵人去无消息,南浦愁来有岁时。细雨似霑新泪湿,轻烟浑放故春迟。姑苏自昔歌舞地,子夜峰青更恨谁?

  日近长安出建章,三春花树接千行。弹丸忆迸宫莺泪,绕扇常浮御座香。玄鸟北来曾燕啄,白鱼西去竟龙骧。新蒲细柳年年在,指点隋陈略丧亡。

  河源星宿自昆仑,春涨桃花夹岸浑。龙蜃难驯归故道,犀牛何事刻新痕?子来疏凿关输挽,国计耕桑重本根。愿使三农更四载,力驱洪水莫东奔。

  新霑雨露足深春,麟阁丹青自有人。碧酒凝寒浓似酪,宫衣胜体白如银。苍生问渡饶舟楫,赤帝挥蛟佐羽鳞。黄绮由来无壮略,商於枉却避征轮。

  画角旄头正此时,中原十载更兴师。寻春偏卧麒麟冢,伐木惊伤乌鹊枝。宝玉东归通肃慎,宛驹西去隔燕支。声灵本为生民出,贱卖新丝养健儿。

  校记:

  一“阴”,强善本作“垂。”

  一

  [二“杜甫老词客”,强善本作“词客悲花落。”

  [三“歌舞”,强善本作“弦歌。”

  [四“挽,”重刻本作“税。”

  笺注:

  本诗作于清顺治三年春,作者归田之初。

  “老去饲牛”,谓退而归隐也。屈原《离骚》:“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王逸注:“宁戚修德不用,退而商贾,宿齐东门外。桓公夜出,宁戚方饭牛,叩角而商歌。”洪兴祖《补注》引《三齐记》载其歌曰:“南山(净貌),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胫骨),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祝”,祈祝福祥之辞。《书经益稷》“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乃作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乃赓载歌曰: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瓦盆注玉”,《杜诗详注》卷十《少年行二首》其一:“莫笑田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倾银注玉惊人眼,共醉终同卧竹根。”仇注引罗大经曰:

  饮酒用)瓦盆、金玉(杯),同博一醉,尚何分别之有?由是推之,蹇驴布鞯,与骏马金鞍,同一游也;松床筦席,与绣纬玉枕,同一寝也。知此,则贫富贵贱,皆可以一视矣”

  ⑤“乘田”,《孟子万章》下:“孔子尝为委吏(按:指负责仓库保管会计之小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按:指管理牧场的小吏)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

  按:儒者认为,管理仓库的“委吏”、管理牧场的“乘田”,如同“抱关击柝”的门卒一样,同属于“为贫而仕”即以具体的工作、劳动换取衣食之养的小职员,对于天下之治理与否,大道之行与不行,是不负政治上、道义上的责任的。故孟子又说:“仕(本为行道)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关击柝。”

  “身到甘泉能献赋”,《汉书》卷八十七上《扬雄传》上:“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祠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甘泉本秦离宫,既奢泰,而武帝复增通天、高光、迎风。宫外近则洪厓、旁皇、储胥、弩阹,远则石关、封峦、枝鹊、露寒、棠梨、师得,游观屈奇瑰玮,非木摩而不彫,墙涂而不画,周宣所考,盘庚所迁,夏卑宫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且为其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谏则非时,欲默则不能已,故遂推而隆之,乃上比于帝室紫宫,若曰此非人力之所能(为),党鬼神可也。又是时赵昭仪方大幸,每上甘泉,常法从,在属车间豹尾中。故雄聊盛言车骑之众,参丽之驾,非所以感动天地,逆釐三神;又言‘屏玉女,却虑妃’,以微戒齐肃之事。赋成奏之,天子异焉。”“甘泉”,宫殿名,在陕西咸阳淳化县境。

  “梦回紫阁欲飞熊”,《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按:通“干”)周西伯。西伯(周文王)将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彨,非虎非罴(熊类),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后汉书》卷五十四

  《崔骃列传》“或以渔父见兆于元龟”句注引《史记》作“所获非龙非螭,非熊非罴”后人讹“非”为“飞”,讹“卜猎”为“占梦”,遂有“飞熊入梦”之传说。《四部丛刊》三编《新雕注胡曾咏史诗渭滨》诗陈盖注:“周文王因夜梦见猎得一熊,王出,果于渭滨遇逢。文王、子牙以车载而同归,拜为‘太公’,后用谋伐殷也。”

  “惟余杜甫老词客”以下二句,《杜诗详注》卷六《曲江二首》其一:“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秦淮春水阻江隈”,贾开宗曰:“秦淮(河)在金陵。按:乙酉(清顺治二年,明弘光二年),豫王济江,诸公(指弘光朝大臣)以金陵归朝(降清)。秋七月,改江宁府,五品以上,悉赴京师。此诗盖亦侯子归里所作也。”此言自从清兵横渡长江、金陵弘光政权覆亡之后。

  “六季芳洲更不开”,富丽繁华的六朝古都从此衰落。“六季”,六代、六朝。明朝以前三国时吴国、东晋、南北朝时南朝的宋、齐、梁、陈,皆建都于金陵(即今南京)。《文选》卷二十八谢朓《鼓吹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李太白集》卷七《金陵歌送别范宣》:“金陵昔时何壮哉!席卷英豪天下来。冠盖散为烟雾尽,金舆玉座成寒灰。”

  “燕子归时仍旧巷”,南京乌衣巷,乃东晋以来王、谢诸大族世居之地。刘禹锡《金陵五题乌衣巷》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此写乌衣巷之衰落。

  “雨花落处是荒台,”写南京雨花台之荒凉。雨花台在金陵南门外,乃当年游览胜地。详前卷二《九日雨花台》诗笺注。

  “千帆断锁愁曾到”,《晋书》卷四十二《王濬传》:“(晋)武帝谋伐吴,诏益州刺史王濬修舟舰……太康元年,濬发自成都……吴人于江险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距船。先是,羊祜获吴

  间谍,具知情状。濬乃作大筏数十,亦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筏遇铁锥,锥辄著筏去。又作火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吴主孙)皓

  闻濬军旌旗器甲,属天满江,威势甚盛,莫不破胆。……壬寅,濬入于石头城,皓乃备亡国之礼”以降。

  “三殿鸣珂意许陪,”“三殿”,《旧唐书》卷十七上《敬宗纪》:宝历二年六月“甲子,上御三殿,观两军、教坊、内园分朋驴鞠、角抵。戏酣,有碎首折臂者,至一更二更方罢。”此指三御殿。又唐麟德殿一殿而三面,亦称三殿。《杜诗详注》卷六《送翰林张司马(一云学士)南海勒碑》诗:“诏从三殿去,碑到百蛮开。”仇注引《两京新记》:“大明宫有麟德殿,在仙居殿西北。此殿三面,故以三殿为名,白居易诗‘三殿角头宵直入’是也。”明清以北京之保和殿(明曰皇极殿)、中和殿(明曰建极殿)、太和殿(明曰中极殿)为三殿。节日庆典,命将出师、

  临轩策士、宴待外使之典礼,分别于三殿举行(参见《清稗类钞宫苑类三殿》)。“鸣珂”。显贵之臣,以玉为马饰,上朝时走马作响,谓之鸣珂。徐陵《徐孝穆集》卷一《洛阳道》:“华轩翼葆吹,飞盖响鸣珂。”

  “一自诸公延访后”以下二句,《世说新语言语》:“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食。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后人壮其语。“新亭”,在江苏江宁县南,此代指南京(金陵)。后因以“新亭泪”喻忧时者。

  “西陵人去无消息”以下二句,贾开宗曰:“是岁六月,(清)豫王遣兵下姑苏,故詹事徐汧(弘光朝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自杀,吴人多窜太湖中。

  ‘南浦’、‘西陵’,或侯子有所忆也。”按:清顺治二年乙酉,五月南京弘光朝亡,复社人士于各地纷纷举兵反抗,方域往来于南京、泰兴、苏州间,与之多有联系。冬初返里,即寄信江南亲友,直到来年(丙戌)夏,方得到姑苏消息(本卷有

  《得姑苏消息》二首)本诗作丙戌春,故有“无消息”之语。“西陵”,西边的山陵;“南浦”,南边的水浦,皆有所指而又不便直言实指。

  “姑苏”,即苏州。

  子夜》”,详前卷二《虎丘八月十五夜》诗笺注。

  “长安”,宋荦曰:“长安本咸阳地,又西汉以后,天子所都,通谓之长安按崇祯十七年,燕京为李自成所陷,夏四月,贼大败遁去。此诗盖亦白衣红袖之感也。”“建章,”汉宫名,武帝所建。按:或谓“长安”、“建章”,喻南京弘光朝也。宋荦言“燕京”者,为避清文字狱,故为曲解之。

  “弹丸忆迸宫莺泪”,《全唐诗》卷九十七沈佺期《三日独坐驩州思忆旧游》:“金丸向鸟落,芳饵接鱼投。”此用《西京杂记》卷四“韩嫣好弹”典。详前卷一《清明》诗笺注。

  “玄鸟”,灰鹤也。《文选》卷十五张衡《思玄赋》:“子有故于玄鸟兮,归母氏而后宁。”李善注:“玄鸟,鹤也;母氏,喻道也。言子有故于玄鸟,唯归于道而后获宁也。古文《周书》曰:‘周穆王姜后,昼寝而孕;越姬嬖,窃而育之,斃以玄鸟二七,途以彘血,置诸姜后……。”“燕啄”,《汉书》卷九下《外戚孝成赵皇后传》: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学歌舞,号飞燕,以“残灭继嗣,以危宗庙”,废为庶人,继而自杀。“先是有童谣曰:‘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后以“燕啄皇孙”喻后宫毒害太子事。《骆临海集》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此以喻弘光帝谋杀崇祯帝太子事。《明季南略》卷二《太子杂志》:“(甲申)八月二十九日,召北来太监高起潜陛见。起潜实奉太子浮海至南,朝论讳之。”“十一月朔乙酉,太子潜居兴教寺,高起潜私闻于马士英,遣人杀之。及至,而太子已先一日渡江南遁矣。”

  “白鱼”,《史记》卷四《周本纪》:“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诸侯皆曰:‘纣可伐。’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还师(西)归。”

  《集解》引马融曰:“鱼者介鳞之物,兵象也;白者殷家之正色,言殷之兵众与周之象也。”“龙骧”,《后汉书》卷十八《吴汉传赞》“吴公鸷强,实为龙骧。”李贤注:“骧,举也,若龙之举,言其威盛。邹阳曰:‘神龙骧首奋翼,则浮云出流。,

  “新蒲细柳年年在”以下二句,杜甫《哀江头》:“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树,细柳新蒲为谁绿?”“隋陈”隋炀帝被杀于江都(扬州),陈后主被俘于建业(南京),此借隋、陈丧亡之事,抒朱明覆亡之慨。

  “河源星宿自昆仑”,《史记》卷百二十三《大宛列传》:汉建元中,张骞

  出使西域。“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之,曰:‘……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国。”张骞之后,“而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元史》卷六十三《地理志》六《河源附录》:“河源古无所见……意者汉、唐之

  时,外夷未尽臣服,而道未尽通,故其所往,每迂回艰难,不能直抵其处而究其极也。元有天下,薄海内外…至元十七年,命都实为招讨使,佩金虎符,往求河源。……按:河源在吐蕃朵甘思西鄙,有泉百余,沮洳散涣,弗可逼视,方可七八十里。履高山下瞰,灿若列星,以故名火敦脑儿。‘火敦’,译言‘星宿’也。群流奔辏,近五七里,汇二巨泽,名阿刺脑儿。自西而东,连属吞噬,行一

  日,迤逦东骛成川,号赤宾河。又二三日,水西南来,名赤里山,与赤宾河合。又三四日,水南来名忽阑;又水东南来,名也里术,合流入赤宾,其流浸大,始名黄河,然水犹清,人可涉。”查继佐《罪惟录》卷十三《河渠志》:“黄河源出吐蕃朵甘思之西,有泉百余泓,方可七八十里,粲若列星,谓之星宿海。”

  “春涨桃花夹岸浑”,农历二、三月间,桃花盛开季节,天气渐暖,始雨水;黄河源头,雪水化融,河水盛涨,世称“桃花水”。《汉书》卷二十九《沟洫志》:汉成帝时,河决平原,杜钦言:治河“如使不及今冬成,来春桃华水盛,必羡溢,有填淤反壤之害。”师古注:“《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盖桃方华时,既有雨水,川谷冰泮(融化),众流猥集,波澜盛长,故谓之桃华水耳。

  ’”而《韩诗传》云:‘三月桃华水。’

  “龙蜃难驯归故道”以下二句,徐作肃曰:“崇祯十五年,河决入汴,以周堪赓为工部尚书,督齐、豫诸州塞之,河竟不就。”宋荦曰:“河决,西南为凤泗,思宗治之,防陵园也。漕河自宿迁入济,不由曹、单。考元以前,由胶莱河,兼用海运,明初因之。后始命宋礼凿今所塞口,然则前代河亦未尝走故道也。”“犀牛”,镇河铁牛,各地河中多有。《明一统志》卷二十《平阳府古迹》:“铁牛,在(平阳府)蒲州黄河岸上,唐开元中铸八牛,置东西岸各四牛,有一人策之;牛下有山皆铁也,夹岸以维浮桥,今西岸缺其一。”“痕”,在水涨之高度处所刻的痕迹。

  “子来”,《诗经大雅灵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朱熹《集传》:“虽文王心恐烦民,戒令勿亟(急),而民心乐之,如子趣父事,不召自来也。”以上二句言疏浚河道既关系国家漕运,又关系农桑本业。

  “三农”,指所有农家,齐心合力。《周礼天官大宰》:“一曰三农,生九谷。”郑司农(众)云:“三农,平地、山、泽(之农)也。”郑玄:“三农,原、及平地也。”“四载”,《书经益稷》:“予乘四载。”伪《孔传》:“所载者四,谓水乘舟,陆乘车,泥乘輴,山乘樏。”言禹治水患时乘此四种交通工具。以上二句是说,希望各地农民,使用各种工具,一齐动手治服洪水。

  “麟阁”,即麒麟阁,汉宣帝曾图画功臣于其上。《文选》卷二十一虞子

  阳《咏霍将军北伐》诗:“当令麟阁上,千载有雄名。”“丹青”意为图画,即画图于麒麟阁。

  “碧酒凝寒浓似酪”,写冬饮,酒寒其浓如羊酪。唐冯贽《云仙杂志凉物》:“房寿六月召客,坐糠竹簟,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椰子为杯。捣莲花,制碧芳酒;调羊酪,造含风鲊,皆凉物也。”

  “宫衣胜体白如银”,写夏衣色白如银。《全唐诗》卷六百四十《三年冬大礼五首》其四:“禁火曙然烟焰,宫衣寒拂雪花轻。侧闻左右皆周吕,看取从容致太平。”《杜诗详注》卷六《端午日赐衣》诗:“宫衣亦有名,端午被恩荣。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仇引“邵注:‘宫衣,宫人所制之衣。’以上二句写新贵。

  “赤帝”,五天帝之一,南方之神。或曰此用刘邦(赤帝子)挥剑斩蛇典。见《史记高祖纪》。“佐羽鳞”,以羽鳞(鱼鸟)为辅佐。

  “黄绮由来无壮略”以下二句,乃作者自指,汉初商山四皓之夏黄公、绮里季。“商於,四皓隐居之地,相当于今陕西商县至河南淅川、内乡一带。战

  国时张仪说楚绝齐亲秦,秦愿以商於之地六百里献楚(《史记》卷七《张仪列传》)即指这一地区。於,音乌,古於邑,在内乡县东七里。《通志》卷百七十七《隐逸》一《四皓》:“四皓者,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也。此四人者,为秦博士,见秦之乱,避地入商雒山,以待天下之定。高祖灭秦,闻其名,召之不至。”

  “画角”,有雕绘、形如角的乐器,作用如今之军号,军中多用以报昏晓、振士气;帝王外出,或用以报警戒严。高适《高常侍集》卷五《送浑将军出塞》:“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昼夜鸣。”“旌头”,竿头饰有旄牛尾的旌旗,用以指挥军队。《书经周书牧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按:此指明朝崇祯年间农民起义军与明军之间的战争。

  “麒麟冢,”《西京杂记》卷三:五柞宫西青梧观前有三梧桐树,“树下有石麒麟二枚。刊其胁为文字,是秦始皇骊山墓上物也,头高一丈三尺。”按:古代帝王墓冢之前有石麒麟,此喻明朝之覆亡。

  “伐木”,《诗经小雅》有《伐木》诗,《小序》云:“《伐木》,燕友朋故旧也。

  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乌鹊枝”,《文选》卷二十七曹操

  《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按:此伤百姓离散。贾开宗等曰:“苦语沈痛,正自有山河之慨!”

  “宝玉”,《春秋》定公八年:“盗窃宝玉大弓。”《传》“盗,谓阳虎也;家臣,贱名也,不见,故曰盗。宝玉,夏后氏之璜。”《疏》:“此宝玉大弓,必是国之重宝,历世掌之也。”“肃慎”,《文献通考》卷三百二十七《四裔》四《女真》:“女真,盖古肃慎氏,世居混同江之东长白山、鸭绿水之源,南邻高丽,北接室韦,西界渤海铁甸,东濒海。”此指满清,清之前身后金,臣属于明。

  “宛驹”,古代西域大宛国所产之良马。《史记》卷百二十三《大宛列传》:大宛产汗血马,名之曰“天马”,“而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汉书》卷六《武帝纪》:“(太初)四年春,贰师将军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应劭注:“大宛旧有天马种,踏石汗血……号一日千里。”“燕支”,山名,详前本卷

  《寄扬州贺都督》诗笺注。

  “声灵”,生灵,百姓生生所需之有声息性灵之物。

  “健儿”,军队。贾开宗等曰:“语有讽刺。”

  舍弟书至

  慰汝天边信,遥从月窟传数归应计日,恨别已经年。地险愁新破,兵连迹尚偏。可怜重五日,独有艾杯悬。

  笺注:

  “舍弟”,自称其家弟也。方域有弟二:方任、方策。此当指方任也。顺治二年冬,方域自江南归里,而家人多在江南(嘉兴、徽州两处)。此诗应为顺治三年夏,接到方任自江南所寄书信时所作。

  “月窟”,喻极远之地。《广弘明集》卷二十梁简文帝《大法颂》:“西逾月窟,东渐扶桑。”

  “重五日”,农历五月初五日。宗懔《荆楚岁时记》:“五月五日,谓之浴兰节,四民并蹋百草之戏: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以菖蒲或镂或屑以泛酒。”

  奉赠故相国王公

  惭愧十年尚未逢,更来骑马谒王公。通朝后食惟先士,于野同人总大风。箕子西归因访道,苍生一出匪求蒙。若承新主询时事,东阁开贤第一功。

  校记:

  一“惭愧十年尚”,强善本作“十载相期愧”。

  一

  二“匪”,强善本作“岂”。

  笺注:

  “相国王公”,徐作肃曰:“相国,王公铎也。弘光元年,以礼部尚书入阁。乙酉,改弘文院礼部尚书。”按王铎字觉斯,河南孟津人。明天启进士,累迁礼部尚书,与方域叔父恪为好友。福王时,以礼部尚书为东阁大学士。清陷南京,与钱谦益等降清,改弘文院礼部尚书。此诗约作于弘光朝亡后之顺治二年五、六月间,故云:“故相国。”

  “惟先士”,《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周公)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鲁。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

  “于野同人,”《易经同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疏》:“《正义》曰:同人,谓和同于人;于野亨者。野是广远之处,借其野名,喻其广远。言和同于人,必须宽广,无所不同,用心无私处非近狭,远至于野,乃得亨进,故云同人于野亨。与人同心足以涉难,故曰涉利大川也。”“大风”,

  《史记高祖本纪》载:刘邦还故乡,击筑作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箕子”,商纣王诸父,封子爵,国于箕,故云。纣无道,箕子谏而不听,佯狂为奴。《史记》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武王既克殷,访问箕子。”“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也。其后箕子朝周。过故殷虚,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书经洪范》:“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疏》:“《正义》曰:‘武王伐殷,既胜,杀受,立其子武庚为殷后。以箕子归镐京,访以天道。箕子为陈天地之大法,叙述其事,作《洪范》。”

  兰至

  闻发金陵棹,犹能四月来。看花如欲泣,隔岁不曾开。七泽荒虞庙,三闽阻越台。间关睹方物④,南望亦悠哉。

  笺注:

  “兰,”兰花,多年生草本植物,有春季开放、一茎一花者,俗称草兰、春兰;有春季开放、一茎数花者,俗称蕙、蕙兰;有秋季开花而产于福建者,特称建兰。古所谓兰,多指兰草,一名蕳,俗称泽兰。屈原《离骚》:“纫秋兰以为佩。”即指泽兰。本诗一曰:“看花如欲泣,隔岁不曾开”,一曰“间关睹方物,南望亦悠哉;”又点出“七泽”,“三闽”,空间跳动大,“虞庙”、“越台”,时间跨度长,且以“兰至”为抒写的中心点,寄托遥深,寓旨幽微,不便明言,方域入清后之诗文,多有此种情况。其《壮悔堂文集》卷六《四忆堂记》云:“或曰:‘堂之以“四忆”名者,何也?:‘今昔之故,触而感焉则忆之,适四则四之尔。’‘敢问所谓“四忆者?”曰“屈原忧而著《离骚》,其中称名类物,或呼为羌,或呼为荃,今读者不知其所专指,子宁知之耶?……微独我与若不知原之所指,即使原今日复生,亦未必自知也,我又安能以其所忆者告吾子哉!,本诗约作于顺治三年夏。

  “七泽”,此泛指楚地即湖广地区。司马相如《子虚赋》:“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见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虞庙”,

  《清一统志武昌府》二《祠庙》:“虞帝庙在(湖北)蒲圻县北龙翔山西。”

  “三闽”,略同于“三越”,闽浙为古越族集居地,此泛指闽浙东南沿海一带地区。《文选》阮籍《为郑冲劝晋王笺》:“威加南海,名慑三越。”(又见《晋书文帝纪》)李善注:“《汉书》有‘三越’,谓吴越及南越、闽越也。”“越台”,《清一统志绍兴府》一:“越王台,在府城内种山东北,越王勾践登眺之所。”宋荦曰:

  ‘七泽’、‘三闽’,兰所生之地,侯子盖归里后作此诗也。”按:顺治二年五月,清兵破南京,弘光朝亡。六月,鲁王朱以海称监国于绍兴;唐王朱聿键即帝位于福州,辖有东南及两广,云贵及安微、江西与湖广部分地区,正是宋荦所谓“兰所生之地”,本诗所咏,或与此有关。

  “间关”,《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援传》:“间关险难,触冒万死。”《汉书》卷九十九下《王莽传》下:“王邑间关渐台。”师古注:“间关,犹言崎岖展转也。”“方物”,土产,地方特产。《书经周书旅獒》:“无有远迩,毕献方物。”

  村西草堂歌

  村西尚存五亩宫,归来何不葺高墉,脱冠自执白木柄,落日平原伐短菘。斩根整齐覆垣墙,蓬门颇有五柳风。隔岁阴蛰土始牢,清霜冻草发烟红。稚子馈我苍精饭③,饱暖亦与广厦同。君不见东邻老翁顿胸哭,至今野处思茅屋。少年曾居三重堂,咸阳一炬归平谷。旄头照地二十秋,万家旧址生苜蓿。玉华妖鼠窜古瓦,珠帘画栋胡为者?行人夜过钟山下,但见双门立石马

  校记:

  一]“伐”,强善本作“芟”。

  二“齐”,强善本作“顿”。

  三“颇有五柳风”,强善本作“五柳来春风。”

  四“发”,强善本作“开”。

  五“顿”,强善本作“抢”。

  六“居”,强善本作“处”。

  七“下”,强善本作“前”。

  [八“”

  双强善本作“殿”。

  笺注:

  “村西草堂”,在商丘县城西南三十里郭村乡侯老家村西一里许。乙酉冬,方域自金陵归里,卜居村西草堂即此。是诗当作于顺治三年丙戌夏初。

  “蓬门”,柴门。《续古文苑》卷四谢庄《怀园引》诗:“青笞芜石路,宿草尘蓬门。”“五柳风”,《晋书》卷九十四《隐逸传陶潜》:“陶潜,字元亮。…少怀高尚,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羁,任真自得,为乡邻之所贵。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必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

  “苍精饭”,即青精饭。采南烛枝叶,以其汁浸米,蒸饭曝干,色青碧。道家谓久服可延寿益颜,趋走如飞。《杜诗详注》卷一《赠李白》诗:“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

  “广厦”,大屋,亦作广夏。《韩诗外传》卷五:“天子居广厦之下,帷帐之内,旃茵之上。”

  “咸阳一炬”,《史记》卷七《项羽本记》:“项羽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全唐诗》卷六百八十六吴融《废宅》诗:“不独凄凉眼前事,咸阳一火便成原。”

  “玉华”,唐宫殿名。《元和郡县志》卷三:“宜君县…玉华宫在县北四里,贞观二十年奉敕营造。”杜甫《玉华宫》诗:“溪回松风长,苍鼠窜古瓦,不知何王殿,遗构绝壁下。”

  “行人夜过钟山下”,以下二句,“钟山”,今南京市之紫金山。有明孝陵。《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钟山,在上元县东北朝阳门外。”杜甫《玉华宫》诗:“当时侍金舆,故物独石马。”

  得姑苏消息二首

  经年传薄伐,难以问姑苏。门户原通越,春秋旧是吴。水从三泽合,山自半塘纡。险易殊方略,佳兵慎远图。

  城外寒塘路,愁人落日低。江归胥相庙,草发越来溪。樵语通烟火,船歌杂鼓鼙。周宗偏霸业,不复问京西。

  校记:

  一

  ”

  一“归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本衙本皆作“临”;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同,是。

  笺注:

  “姑苏”,即苏州。清顺治二年五月,南京失陷,吴易、孙兆奎等起兵太湖;同时,吴志葵、沈犹龙亦举义军,失败后兵士多逃入太湖中,凭藉险阻,打击清兵。清顺治三年,吴易以群将意,请命于陈子龙。子龙与鲁王(按:时称监国于绍兴)朕系,封吴易长兴伯,援子龙兵部职,命结太湖兵众举事。苏州西

  “临太湖,方域得姑苏消息”,即指此。诗中表现了作者对太湖义军的期许与担忧。本诗约作于顺治三年夏。

  “薄伐”,征伐。“薄”,语气辞。《诗经小雅出车》:“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门户原通越”以下二句,《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五:“苏州……周时为吴国,太伯初置城,在今吴县西北五十里,至(春秋时代)阖闾迁都于此,后为越所并。”

  “三泽”,未详何所指。

  “半塘”,地名,在今苏州市西北。

  “险易殊方略”以下二句,“险易”承上:“险”指“水从三泽合,山自半塘纡”,水道纵横,山势纡曲;“易”,指“门户原通越,春秋旧是吴,”都市繁华,南北通达。“殊方略”,需各有不同的用兵方略。“佳兵”,本指好用兵器(见《老子》),这里意为“利器”、用兵。

  “胥相庙”,伍子胥庙。《清一统志苏州府》二:“伍子胥庙:吴郡志有二,一在胥口胥江上,一在盘门内城西隅。”按:此指胥口胥江上之胥相庙。

  “越来溪”,《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川》:“越来溪,在吴县西南。《史记吴太伯世家正义》:子胥亡后,越人自松江北开渠至横山,东北入吴。……

  《吴郡志》:在越城东南与石湖通,流贯行春及越溪二桥,北入横塘,清澈可鉴。越兵自此溪来人吴,故名。”贾开宗等曰:“妙在用字处感慨,不独写景。”

  “周宗”,《诗经小雅雨无正》:“周宗既灭,靡所戾止。”《郑笺》:“周宗,镐京也。”《朱注》:“宗,族姓也。”此喻朱明偏安南京的弘光朝。

  黔虎行

  黔虎不知山有,疑其噬己耳生风。心怯熟视竟避去,近前辄复惊一鸣。讵意中原为下兽,手爪朴簌百不工。君不见南山白额眼殷红,身负文采称斑公。兼之猛锐敌万人三,驱使群狼友玄熊。奈何有力不自奋?犹豫退处山嵎中?日蹙百里徒摇尾,猎人将至非骁雄。

  校记:

  一“辄复惊一鸣”,强善本作“惊啸声何洪。”按“鸣”,出韵。

  一

  [二“眼殷红”,强善本作“双眼红”。

  三“敌万人”,强善本作“万人敌。”

  笺注:

  “黔”,贵州省。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三年夏。是年正月。鲁王遣将分道出兵,以郑鸿逵为大元帅,出浙东;郑彩为副元帅出江西。既出关,不行,未几称饷绝而还。方域憾甚,诗以讽之。

  “”,驴子。《柳宗元集》卷十九《三戒黔之驴》:“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尨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然莫相知。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

  “斑公”虎的别名。虎称斑子,《太平广记》卷四百二十八引唐戴浮《广异记斑子》:“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树,以手抚虎头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又称斑寅将军。见《太平广记》卷四百三十四唐裴铏《传奇宁茵》。比喻鲁王军。

  寄陈子山中三首[自注]阳羡陈贞慧也

  逸民歌康衢,安业在耕作。溟涬适万物,细流非所泝。沛砀起风云④,日月迷秦树。绮里蓬蒿人,愧与萧曹互。

  徒步归故丘,时清容吾懒。恤纬信迂怀,大业自微管,长啸澹夕阳,欣与牧伴。宁戚误叩角,高车坐累卵。我昔耽坟史,塞翁穷幽纂。伊人秋水曲,从之在中潬。

  悲风从天来,桑榆催短颢。烈士重暮年,收之正复好。种我彭泽田,八口有馀稻。富贵如时序,成功不自保。愿言寄遐心,平楚为三岛。

  校记:

  一“安业在耕作”,强善本作“耕作安农户”。

  一

  [二“互”,强善本作“伍。”

  笺注:

  “陈贞慧”,《清史稿》卷五百一《遗逸传》:“陈贞慧,字定生,宜兴人。明都御史陈于廷子;于廷东林党魁。贞慧与吴应箕草《留都防乱檄》,摈阮大铖。党祸起,逮贞慧至镇抚司,事虽解,已濒十死。国亡,埋身土室,不入城市者十馀年。遗民故老时时向阳羡山中一问生死,流连痛饮,惊离吊往,闻者悲之。顺治十三年卒,年五十三。”贞慧为方域挚友,参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秋园杂佩序》、卷二《赠陈郎序》等文及其笺注。此诗约作于顺治三年前后。

  “康衢”,大道,道路。《尔雅释宫》:“四达谓之康,五达谓之衢。”此指

  《康衢谣》,《列子》卷上《仲尼》第四:“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欤?不治欤?不知亿兆之愿戴己欤?不愿戴已饮?……尧乃微服游于康衢,闻童儿谣

  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溟涬”,大自然静默混茫之元气。《全后汉文》卷五十五张衡《灵宪》:“太素之前,幽清玄静,寂寞冥默,不可为象;厥中为虚,厥外惟无,如是者永久焉,斯谓溟涬,盖乃道之根也。”

  “沛、砀”,沛县、砀山县。《史记》卷八《高祖本纪》:“(汉)高祖、沛丰邑

  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间。(其妻)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陈胜起义后,高祖亦以其数百人举事。

  “秦树”,李商隐《玉谿生诗集》卷一《寄令狐郎中》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秦树”本指秦地之树木,此喻反秦斗争之风云席卷秦之大地。

  “绮里”,秦末隐士商山四皓之一的绮里季,作者自指。

  “萧曹”,汉朝开国功臣萧何、曹参。

  恤纬”,“嫠不恤纬”之省。《左传》昭公二十四年:“抑人有言曰:‘嫠不忧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杜注:“嫠,寡妇女。织者常苦纬(线)少、寡妇所宜忧。”今不忧其纬少,而担忧国家之覆亡并随之而祸及于己。后世用为忧国忘家之喻。

  “微管”,指管仲。《论语宪问》:“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

  后遂称管仲为“微管,”作为颂扬功勋卓著大臣之套语。《宋书》卷六十七《谢灵运传》:“灵运罪衅累仍,诚合尽法,但谢玄勋参微管,宜宥其后嗣,可降死一等。”

  “宁戚”,详前本卷《春兴八首》其一“老去饲牛身尚健”句笺注。宁戚叩角而歌,意在干桓公,故云“误”。

  “坟史”,《三坟》、《五典》等古代史籍。《北史》卷九十四《百济传》:“俗重骑射,兼爱坟史。”

  “塞翁”,《淮南子人间训》:“近(一作北)塞上之人,有善术(一作道)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一作知)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壮者引弦而战,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独以跛之故,父子相保。故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深不可测也。”

  “伊人秋水曲”以下二句,《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潬”,

  《尔雅释水》:“潬,沙出。”郭璞注:“今江东呼水中沙堆为。”

  “种我彭泽田”,“彭泽田”,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序》:“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缾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彭泽去家百里,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归欤之情。”萧统《陶渊明传》:“公田悉以令吏种秫,曰:‘吾尝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秔,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秔(可制酒),五十亩种粳(稻)。”陶渊明尝为彭泽令,故称陶彭泽。此言像陶渊明那样退耕田里也。

  “八口有余稻”,《孟子梁惠王》上:“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平楚”,犹言山林、村野。《历代诗话续编升庵诗话》卷二《平楚》:“谢朓《宣城郡内登望》诗:‘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楚,丛木也。登高远望,见木杪如平地,故云‘平楚’,犹诗《诗小雅车辖》所谓“平林”也。”“三岛”,东海中三神山。《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

  都护马为狼所食歌

  君不见都护之马玉花骢,云是天闲旌战功。两衔不施道傍食,田父辟易立墙东。我叱田父无自苦,都护此马拟彪虎。一登平秦再入豫,曾破旧京观如堵。此马亦恃力倍寻,喷嘶每将勍敌擒。野豺曳尾苍犬形,祸发倏忽古所箴。呜呼蜂虿毒,况彼狼子心!都护马虽大,失防固见侵。我闻豺狼居深山,此独何为近城阛麒麟常向雍畤游,怪异无乃非一班。

  校记:

  一“近”,强善本作“来”。

  一

  笺注:

  “都护”,官名。《通志》卷五十六《职官》六:“都护,汉宣帝地节二年初置西域都护,为加官也,或以骑都尉、谏议大夫使护西域三十六国。后废。至后汉永平十七年复置。……晋、宋以后有都护之官,亦其任也。”贾开宗曰:“都护,孔希贵也。希贵本明蓟州总兵官。顺治二年镇开、归,厩马牧野外者,为狼食其四。”按,孔希贵,开原人,崇祯末为蓟州总兵,清入关降。顺治二年随豫亲王多铎平河南,留镇归德。顺治四年调怀庆总兵,加都督同知,致仕。此诗与下《后歌》当作于崇祯三年。

  “天闲”,皇帝养马之所。按:此言天子旌表其战功所赐。

  “辟易”,谓惊退而避之也。《史记项羽本纪》:“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

  旧京”,此指北京。贾开宗等评以上四句云:“都护猛烈如见,却又可思。”

  “狼子心”,狼崽不可驯服之心。《左传》宣公四年:“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

  “失防固见侵”,贾开宗等曰:“此又不止咏马。”

  “麒麟”,祥瑞之兽。“雍畤”,详见本卷《禹铸九鼎歌》诗笺注。《汉书》卷六十四下《终军传》:“至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谒者给事中。从上幸雍祠五畤,获白麟,一角而五蹄。时又得奇木,其枝旁出,辄复合于木上。上异此二物。”

  “怪异无乃非一般”,贾开宗等曰:“又是一意。”按:瑞兽、奇木,见于天子祭天之地,虽异,然在情理之中。今狼出于人烟繁华之城阛之处,且食天子所赐、屡立战功之马,怪异确非一般。

  后歌

  又不见昔日穆天子,八马名骏皆无比。耳生紫焰双瞳黄,赤汗东归徐偃死。古云此马龙与通,騕非复下驷同。当其不动神内视,一顾灭没走追风。天机常慑十步外,胡必踢啮始为雄。虽有猛虎须却避,况是狼跋伏荒丛?都护之马为狼食,纵令不食徒伏枥。口厌刍秣气已尽,安能骁腾赴强敌?都护何不更请尚方刀?一斩凡马洗其曹。千金但莫问骊黄。世上宁无九方皋⑤?

  校记:

  [一]“走追”,强善本作“追长。”

  [二]“必”,“始”,强善本作“为”、“方”。

  [三]“骊黄”,强善本作“骐骥。”

  笺注:

  “穆天子”,即周穆王。《史记》卷四《周本纪》:“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立昭王子满,是为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王道衰微……穆王立五十五年崩。”

  “八马名骏”,《穆天子传》卷一:“天子之骏: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列子》卷上《周穆王》第三:“(王)肆意远游,命驾八骏之乘……遂宾于西五母,觞于瑶池之上。”

  “徐偃”,徐偃王。《水经注》卷八《济水》郾王治国,仁义著闻,欲舟行上国,乃通勾陈、蔡之间,得朱弓矢,以得天瑞,遂因名为号,自称徐偃王,江淮诸侯服从者三十六国。周王闻之,遣使至楚令伐之。偃王爱民,不斗,遂为楚败,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者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史记》卷五

  《秦本纪》:“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求乱。”故云“八骏之马,”“耳生紫烟”,“赤汗东归。”

  “騕”,《史记》卷一百十七《司马相如传》《上林赋》裴骃《集解》引敦璞注:“騕,神马,日行万里。两音窈袅。”

  “九方皋”,秦穆公时人,善相马。《列子》卷下《说符》第八:“秦穆公谓伯乐曰:‘子之年长矣,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伯乐对曰:‘良马可形容筋骨相也。天下之马者,若灭若没,若亡若失,若此者绝尘弥。臣之子皆下才也,可告以良马,不可告以天下之马也。臣有所与共担躔薪菜者,有九方皋,此其于马,非臣之下也,请见之。’穆公见之,使行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之矣,在沙邱。’穆公曰:‘何马?’对曰:‘牝而黄。’使人往取之,牡而骊。穆公不悦,召伯乐而谓之曰:‘败矣。子所使求马者,色物牝牡,尚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也?’伯乐喟然太息曰:‘一至于此乎?是乃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若皋之所观,天机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若皋之相者,乃有贵乎马者也。’马至,果天下之马也。”

  寄李舍人雯

  金陵门外昔同游②,归去衰迟有故丘。六季春城喧野雀,三山云气黯江楼。嵇康辞吏非关懒,张翰思乡不为秋。最是月明照颜色,平芜烟雨使人愁。

  笺注:

  “李雯”,《南汇县志人物》:“李雯,字舒章,邑诸生。父逢申,官工部主事,遭诬谪戍,雯匍匐走京师讼其冤。甲申,父殉闯难,雯募棺殓之,饘粥不继者累日。本朝定鼎,内院诸大臣怜其孝,且知其才,荐授弘文院中书。”《松江府志人物李逢申传》:“长子雯,丙戌以父丧归葬,事竣还朝卒。”此诗应作于顺治三年丙戌,方域闻雯归,葬其父以为不与清合作,故有是诗寄之以共勉。

  “金陵门外昔同游”,崇祯十五年春三月归德为农民军攻破,方域随家避曹南,遂移寓南京,与李雯游。陈维崧《陈迦陵文集》卷二《金陵游记序》:“壬午(崇祯十五年),年十八,寓鹫峰寺,俱随处士公(陈贞慧),一时名士如密之、舒章、朝宗,人各踞一水榭,每当斜阳叆叇,青帘白航,络驿纹明镜间,日

  以为常。”

  “六季”,六代,指南京,南京为三国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建都地,故云。

  “三山”,在今南京市西南,长江东岸,突出江中,为江防要地。《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三山》:“《舆地志》云:其山积石滨于大江,有三峰南北相接,吴时为津济所。《府志》:‘上三山,在江宁镇西,下三山在镇东。大江从西来,势如建瓴,而此山特当其冲。一名护国山。,

  嵇康”,《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字叔夜奇才,天质自然,博洽多闻,“长好《老》、《庄》,与魏宗室婚,拜中散大夫。”魏末司马氏篡位,乃与阮籍等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山涛为吏部尚书,欲举康代,康作《绝交书》以拒之。他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说自己有七不堪,主要是因为懒,其实不愿作司马氏的官,因而后来为司马氏所杀。明黄省曾《嵇中散集序》:“叔夜志既高独,而遭魏晋奸雄弥宇、豺虺盈途,无怪其洁躬于紫壑,而远害于青冥也。”(戴明扬《嵇康集校注》卷末《附录》)

  “张翰”,详本卷《寄怀陈黄门子龙》诗“寄兴鲈蒪秋水潭”句笺注。

  “明月照颜色”,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一:“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寄泗上王二丈

  离离禾黍映周京,泗上英图问旧盟。岂负青溪寻往约,为留黄发慰苍生。风雄二水江东戍,雨暗三陵日暮城。莫怪阿奴寄狂语,故人原自眷修名。

  校记:

  [一]“映”,强善本作“偏”。

  笺注:

  “泗上”,泗水之滨。按:此指泗州、盱眙一带地区。“王二丈”,宋荦曰:“泗上王相业也。”徐作肃曰:“弘光元年,相业为兴平监军。豫王破扬州,诸将降,相业屏居海陵。豫王手令征之,复命兴平大将李本身,王之纲等敦辟,乃归朝,仍以明官改居泗(州),后徙凤阳。此盖侯子归里,而相业尚在泗日寄之也。”此诗当作于顺治三年。

  “离离禾黍”,《史记宋微子世家》:“箕子朝周,过故殷墟,感宫屋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周京”,本指周之镐京,此指明泗上之寝宫。宋荦曰:“由毫入泗,水在泗城南,由泗泛洪泽湖,溯淮,则淮在泗之北也。二水合则达江东。明太祖以上先陵在盱眙,故泗亦有寝宫。”

  “青溪”,《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青溪,在上元县东北。……

  《舆地纪胜》:吴赤乌四年,凿东渠名青溪。自钟山西南流,通城北堑潮沟,东出于青溪闸口,接于秦淮。”“寻往约”,言相约不仕新朝而隐也。按,顺治二年明亡后,方域与王相业曾屏居海陵,有是约。

  “黄发”,《诗经鲁颂閟宫》:“黄发台背,寿胥与试。”笺:“黄发、台背,皆寿征也。”此指老人之发。印鸾章《清鉴》卷二,世祖顺治二年六月:“下薙发令,始定薙发之制。限旬日以内,尽行薙发,其有仍存明制,不随本朝制度者,杀无赦。”按:王相业相约“留发”,乃坚持民族气节的表现。

  “二水,”指淮、泗,见笺注②。“江东,”自汉以来,称自安微芜湖以下之长江下游南岸地区为江东。

  “三陵”,指“泗上”朱元璋祖陵。《明史》卷五十八《礼志》十二《山陵》:

  明)太祖即位,追上四世帝号。皇祖考熙祖,墓在凤阳府四州城北,荐号曰祖陵。……皇考仁祖,墓在凤阳府太平乡,……洪武二年荐号曰英陵,后改称皇陵。……四年建祖陵庙……中三楹通一室,奉德祖(朱元璋皇高祖考谥曰玄皇帝,庙号德祖,’见《明史礼志》五《宗庙之制》)神位,以备祫祭,东一楹奉懿祖,西一盈奉熙祖。十九年,命皇太子往泗州修缮祖陵,葬三祖帝后冠服。”

  “阿奴”,《称谓绿》卷四《兄称弟阿奴》条:“《晋书周传》)弟嵩尝因酒瞋目,谓曰:‘君才不及弟,何乃横得重名?’以所然蜡烛投之,神色无忤,徐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耳)!’……盖晋世人通称弟为阿奴尔。”按:此方域自称。

  “眷”,顾念,注重。“修名,”美名,名节。屈原《离骚》:“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四

  咏怀诗二十一首丙戌作[一]

  [自注]

  虞舜昔端委,安坐弹鸣琴。薰风习习至,贵适无为心。道高一何逸,五弦余清音。玄化非有形⑤,奈何任钩深。

  凤凰自天来,三顾颇回翔。羽仪肃威洁,一鸣振清芳。碧梧结秋实,晚啄亦何妨!嗟彼稻梁群,徒以豢中肠。千仞飞空虚,胡为笼与房?岐周有圣人,乃始下朝阳。若非感玄德,岂栖枳棘傍!

  千秋风雅堂,入室苏与李。,阴山夏飞雪,酪浆寒愈旨。汉恩诚不厚,去留从兹始。马首陈鄙词,愿过北平趾。岂不恋故乡,高义愧君子。少卿盛文采,零落亦如此。

  种谷城西村,夜出城西道。聚落生炊烟,场稼互收保。

  明月照大荒,零露寒宿草。啾啾双黄鹄,化为白头老。似言庆历间,涕泪洒清昊。战伐三十年,常思太平好。

  南方有美人,永矢发清歌。跋涉往从之,蹇裳不能过。岂无舟与梁?晏安徒蹉跎。精卫尚填海,何况但江河?蛾眉苦易尽,黄金焉用多?君子崇令名,嗟哉老则那!。

  奔霆激云中,长虹亘天外。造物忽不常,阴晴适以会。君子安义命,履顺无颠沛。纷纷侥幸子,嗟为宠禄害。犹龙戒泰淫,旨哉若龟艾。

  桧柏高参天,常为藤萝欺。劲心照古色,直干无曲枝。柔条善依附,瞬息密叶滋。主人命剪伐,焉知根不离?运斤一以下,去蠹木乃亏。

  海燕春始来,朔雁秋云归。各生大块间,寒暑相因依。既为万物母,宁使本性违?凫颈善用短,续之常苦悲。甚感裁成慈,所惜非天机。见美乃乱群,玄造慎几微。

  北风劲天地,玄秋变此晨。草木淹黄落,坠叶纷一振。朝露察危几,所贵在哲人。张翰起归思,取兴非鲈蒪。怀宝实可惧,何况履要津!君看金谷赀,乃使途路嗔。

  希声赏雅奏④,重器无繁音。《北里》盛师涓,丽曲妖以淫。神鼎铸金镛,悬寓久浮沉。万物贵同气,蜀桐实所寻。但云叩不鸣,乃使瓦缶侵。

  皎皎天女星,云锦烂七襄。一织衣十人,祈寒道相望。岂无乞巧术,明河照缝裳。尚方重絺绣,费日刺文章。蚕桑旷所业,织妇徒仓皇。《唐风》讥纤手,无乃俭德凉。始知三五世,机丝有余箱。

  甪里本农父,言耕商於阿。雨旸以时至,岁月号年和。秋雯照禾黍,微风歧穗多。秦法重苛敛,山深吏不过。高卧长崖下,乃咏康衢歌。

  步兵称至慎,常为《咏怀诗》。生逢魏晋间,长醉无醒时。发狂忽痛哭,非不有所思。谓天亦以高,跼欲向谁?微雨润幽草,荣枯各自知。

  羌本名家子,雅志好读书。杰材傲栋梁,美器重璠玙。泰皇尚武略,卿相皆吏胥。两生相窃议,坑者四百余。儒冠若敝帚,瓠落为散樗。赳赳少年儿,纷纷乘高车。生无猿臂姿,起视但欷歔

  百年不易得,至人重长生。吕望八十余,乃为文王迎。左手仗黄钺,虎视竟专征。亲献朝歌俘,意气何盈盈!伯夷叩马谏,所见讵庭楹至今饿欲死,日暮采薇英。

  长卿厌朝谒,谢病游大梁。当其不适意,零落似秋霜。一旦奉使蜀,高车何辉煌!昔时卓王孙,趋马伏道傍。文君本妇人,择交得凤凰。分财巨千万,先后若素苍。冠盖固自贵,乃以重纲常。

  黍稷在高陵,含郁如有思。月令发晨风,平畴默无私。上与桃李蹊,相间生华滋。万物各自媚,谁肯独后时?

  七国奉强秦,辛衍来自梁。陈情祠冠带,使者日相望。鲁连感义气,矫首辞清扬:“诸君果致帝,无乃谋不臧。谗臣将处国,孽妾当充房。微躯不忍见,东去委沧浪”。客卿闻此语,豁然起膏肓。一时愿罢去,大号竟微茫。

  高原落日黄,萧萧鸣病马。似感主将恩,战死北邙下。放衔取故道,至性盖以寡。天闲收骏骨,龙种忾中野。岂无刍与粟,长泪盈鞯把。君子师万物,呜呼戒苟且。

  往闻鲁公扈,有友赵齐婴。同时中疾疢,乃就扁鹊营。命坐饮狂酒,毒死不复生。探胸易腑脏,神药感至精。二子起辞归,两室相与争。所以古至人,感激贵天情。人生有心期,委形岂足荣?一旦中变化,妻子难与明。

  杨布昼出门,玄冠而素衣。中途雨泽下,仓皇易缁归。其狗

  吠发狂,搏噬非故仪。鉴兹犬马心,豢养怀所私。狂吠出至诚,好恶良无欺。人生感新旧,乃不辨素缁!

  校记:

  一]资灿本选十六首,其十三、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一未收。

  二]“城”,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村”。

  三“本”,资灿本作“有”。

  四“读”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诗”。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同。

  五“至今饿欲死”,强善本作“甘心在饿死”。

  笺注:

  “丙戌”,清顺治三年。

  “虞舜”,上古五帝之一,名重华,号有虞氏。“端委”,本指朝服之端正宽长。《左传》昭公元年:“吾与子弁冕端委,以治民临诸侯,禹之力也。”《疏》:“服虔曰:‘礼衣端正无杀,故曰端;文德之衣尚褒长,故曰委。’按:此谓著礼服垂衣裳,正威仪以治天下。《新序杂事》:“故王劳于求人,佚于得贤。舜举众贤在位,垂衣裳,恭己无为而天下治。”

  ③“安坐弹鸣琴”,《礼记乐记》:“昔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孔子家语辨乐解》:“昔者舜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熏(按:和煦貌)兮,可以解吾氏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道高一何逸”,“道”似应作“调”。“逸”,高远超俗。

  “玄化”,圣德教化。《文选》左思《魏都赋》:“玄化所甄,《国风》所禀。”张铣注:“玄、圣;甄,成也。言皆圣化所成。”

  “钩深”,《易系辞》下:“探颐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者,莫大乎蓍龟。”谓探索深奥之义。按:“玄化非有形”,“贵适无为心”,故云“奈何任钩深”!《壮悔堂文集》卷八《南省试策》一:“所贵于君德者,能临天下之谓也。《虞书》曰:‘临下以简’。而后世任数之主,乃欲矜其察察

  以穷之,过矣!夫天下之情伪,不可以胜防,而人主恒任其独智,钩距而探索其间。其偶得之也,则必喜于自用;其既失之也,必且展转而疑人。秉自用之术,而积疑人之心,天下岂复有可信者哉?”

  “凤凰自天来”,《诗经大雅卷阿》:“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又:“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小序云:“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笺云:“凤凰鸣于山脊之上者,居高视下,观可集止,喻贤者待礼乃行,翔而后集;梧桐生者,喻明君出也;生于朝阳者,被温仁之气,亦君德也。凤凰之性,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

  “稻梁群”,比喻为生计而谋求稻梁之辈。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六《同诸公登慈恩寺塔》诗:“君看随阳雁,各有稻梁谋。”

  “岐周有圣人”,西周文王初国于岐山,故称岐周;《孟子离娄》下:“文王生于岐周。”

  “玄德”,潜蓄不著于外之品德圣德。《书舜典》:“玄德升闻,乃命以位。”伪《孔传》:“玄,谓幽潜;潜行道德。”

  “枳棘”,枳木与棘木,因其多刺而称恶木。《庄子秋水》:“夫鹓(按:即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本句意谓凤凰岂能栖于恶木之旁。

  “苏与李”,苏武、李陵。武,字子卿,与李陵(字少卿)俱为汉侍中。武使匈奴,强节不屈,被流放到北海野泽中,杖汉节牧羊。陵于武使匈奴之明年

  降,初不敢求武。久之,单于使陵至海上置酒设乐说降,武拒之。后汉与匈奴和亲,武得返,陵与之决别。事见《汉书》卷五十四《李广苏建传》附《李陵苏武传》。《文选》载有陵决别诗三首。后人考证皆伪作。而侯方域认为是李陵所作,故曰“少卿盛文采”。

  “阴山”今河套西北(直至兴安岭)、大漠以南诸山统称阴山山脉。《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汉书苏武传》:匈奴逼降,武不屈,“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按:北海,古时泛指北方极远之地区,一说指贝加尔湖,皆在极寒的阴山之北。“酪浆”,乳酪。“旨”借为脂,膏脂。

  “汉恩诚不厚”二句,《汉书李陵传》:“上闻(陵降匈奴),于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诛。”“去留”,保持气节还汉、投降留居匈奴。

  “马首陈鄙词”二句,《汉书苏武传》:武将返汉,“于是陵置酒贺武曰:

  ‘今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陵虽弩怯,令汉且贳陵罪,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几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为世大戮,陵尚复何顾乎?已矣!今子卿知吾心耳。异域之人,一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渡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隤。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北平”,李陵祖父李广曾任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汉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界。又,广“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广军,生得广。……广时伤,置两马间,络而盛(之)卧。行十余里,广阳死,睨其傍有一(胡)儿骑善马,暂腾而上胡儿马……广行取儿弓射杀追骑”,脱险归汉(《汉书李广传》)。

  “种谷城西村”,详见前卷三《村西草堂歌》笺注,宋荦曰:“按:乙酉岁(顺治二年),侯子自金陵归里,卜居西村草堂,盖即此也。”

  “庆、历间,明穆宗隆庆(、明神宗万历()年间。当、时中原地区,尚无战争。然神宗长期深居内宫,不问政事,纵情声色,资意挥霍;朝廷各部,官员多缺,诸项庶务,无人料理。如边境兵饷无人发放,各地赋税无人批收,外国使者无人接待,监狱囚犯无人问断。“职业尽弛,上下解体”(《明史方从哲传》)。加之朝廷内部,党派林立;全国各地,民不聊生。明朝大乱之根,实种于此。

  “三十年”,明神宗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即位称汗,国号大金(史称后金),万历四十六年,又宣称与明有“七大恨”,起兵攻占抚顺等地,明朝与清之战争始于此;明熹宗天启七年,陕北白水王二率饥民起义;明思宗崇祯元年(陕北王嘉胤、高迎祥又举义旗;崇祯二年,李自成参加起义军,明末农民战争继之而起。至作者写本诗的顺治三年

  ,恰三十年。

  “南方有美人”,此当指晚明政权。屈原《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幕。”注:“美人,谓怀王也。”王逸《离骚经序》:“《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灵修美人,以于君。”

  “蹇裳”,提起下裳,撩起衣裳。《诗经郑风蹇裳》:“蹇裳涉溱。”《郑笺》:“揭衣渡溱水。”

  “晏安”,安逸,无所作为。按:此指晚明皇帝。

  “精卫尚填海”,《山海经北山经》:“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填塞)东海。”

  “蛾眉”,屈原《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注“蛾眉,好貌。”按:此以“蛾眉”喻品德之美好。

  “黄金焉用多”,战国时,燕昭王筑台以千金延揽天下贤士,以图雪齐仇而兴燕国。此反用其典,言己苦于年华流逝而功业未就、明仇未报,焉用多金延揽?

  “那”,奈何。《左传》宣公二年:“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张相《诗词曲语汇释》卷二:“那,犹奈也。李白《长干行》:自怜十五余……那作商人妇……”,那作,奈作也;言奈何作商人妇也。”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二《奈何》:“此‘奈何’二字之祖,《左传》华元之歌曰:‘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直言(快读)之曰那,长言之曰奈何,一也。”

  “君子安义命”以下二句,《论语里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易经系辞上》:“《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子曰:

  ‘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

  “犹龙”,《史记》卷六十三《老子列传》:“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本言老子之道,如龙之高深不可测,后用以称老子或有道之士。《清诗别裁》卷六徐振芳《海陵寄李子微》:“犹龙久矣逃尘世,牵犊公然饮上流。”“泰”,通太,过也。“淫”,亦过甚也。此言老子关于“戒泰淫”的话,美哉如“龟艾”。

  “斤”斧斤。

  “大块”,“《庄子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成玄英疏:“大块者,造物之名,亦自然之称也。”按:大块指大自然,造物者,故下云“万物母”。

  凫颈善用短”以下四句,《庄子骈拇》:“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成玄英疏:凫,小鸭也。胫,脚(腿)也。自然之理,亭毒(化育)众形,虽复修短不同,而形体各足称事,咸得逍遥;而惑者方欲截鹤之长续凫之短以为齐,深乖造化,违失本性,所以忧悲。”按“颈”本作“胫”,作“颈,,误。

  “玄造”,天地之造化。《全唐文》卷二百六十四李邕《海州大云寺禅院碑》:“天也地也,摄生之谓玄(元)造;日也月也,容光之谓神功。然亭育之仁,可斡终灭;照明之力,未焯昏霾庾信《庾子山集》卷七《代人乞致仕表》:“明宪不敢以纤负,玄造竟微于滴助。”“几微”,细微。

  “玄秋”,深秋。《尔雅释天》:“九月为玄。”

  “张翰起归思”以下二句,详见前卷三《寄李舍人雯》诗“张翰思乡不为秋”句笺注。

  “宝”,与上“察危几”,下“金谷赀”相照应,此“宝”应指身躯。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十一:“客养千金躯,临化消其宝。”按:“宝”即指“千金躯”。

  “君看金谷赀”以下二句,《晋书》卷三十三《石苞传》附《石崇传》:“崇颖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在荆州,劫远使客商,致富不赀。……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财产丰积,室宇宏丽。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与贵戚王恺、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后为赵王伦、孙秀所杀。“及车载诣东市,崇乃叹曰:‘奴辈利吾家财。’收者答曰:

  ‘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死者十五人。”“赀”,财货;计数。

  “希声”,极细微、不可得闻之声音。《老子》:“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王弼注:“听之不闻名曰希,不可得闻之音也。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

  “重器”国之宝器,后以喻贵重之人才。

  “《北里》盛师涓”以下二句,《史记》卷三《殷本纪》附:“纣好酒淫乐,嬖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听。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为长夜之饮。”《北里》,古舞曲名。《文选》成公绥《啸赋》:“收激楚之哀荒,节《北里》之淫奢。”又地名。“师涓”,殷乐师名。“丽曲”,美妙的乐曲。《白居易集》卷二十三《酬微之》诗:“声声丽曲敲寒玉,句句妍辞缀色丝。”

  “神鼎”,宝鼎,国之重器。《史记》卷二十八《封禅书》:“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壹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上帝鬼神。”“镛”,《尔雅释乐》:“大钟谓之镛”。

  “蜀桐实所寻”,《水经注》卷四十《渐水注》:“《异苑》曰:晋武时,吴郡临平岸崩,出一石鼓,打之无声,以问张华,华曰:‘可取蜀中桐材,刻作鱼形,扣之则鸣矣。’于是如言,声闻数十里。刘道民诗曰:‘事有远而合,蜀桐鸣吴

  ,石。……

  “瓦缶”,陶士制的打击乐器。《楚辞卜居》:“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五臣注:“黄钟,乐器,喻礼乐之士。”“瓦釜,喻庸下之人。”自“希声赏雅奏”至本句,以淫声、妖曲、师涓、殷纣为喻,言“金镛”正声不鸣,瓦缶、淫声竞响;不重贤才,小人得志。

  “天女星”,织女星。

  “云锦”,如云霞灿烂般的锦帛。“七襄”,《诗经小雅大东》:“跂彼织女,终日七襄。”《疏》谓周天十二次,自卯至酉为昼,言织女星一天移动七辰次,因谓“七襄”。“襄”驾也,指移动,运行。明周祈《名义考》谓“襄”乃织女也;“七襄”是所织纹锦之数。

  “尚方”,掌管供应、制造帝王所用器物的官署,秦置有尚方令,汉沿置。“絺绣”,绣有彩纹的细葛。《书经尧典益稷》:“予欲观古人(衣服上)之(图)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伪《孔传》:“葛之精者曰絺,五彩备曰绣。”按:此指刺绣。

  “文章”,色彩交错的花纹图象。

  唐风》”,《诗经唐风》朱熹《集传》:“唐,国名,本帝尧旧都,在《禹贡》冀州之域,大行、恒山之西,大原、大岳之野,周成王以封弟叔虞为唐侯。南有晋水,至子燮(父)乃改国号曰晋。后徙曲沃,又徙居绛。其地土瘠民贫,勤俭质朴,忧深思远,有尧遗风焉。”按:《唐风》当指《魏风》。魏本舜故都。《魏风》朱注引苏氏曰:“魏地入晋久矣,其诗疑皆为晋而作,故列于《唐风》之前,犹

  《邺》鄘》之于《卫》也。其地狭隘,民贫俗俭,有圣贤之遗风。《魏风葛屦》:“掺掺女子,可以缝裳。”朱注:“掺掺,犹纤纤也。”此诗刺其俭之过分失中,故曰“俭德凉”。然俭善于奢,故知三皇五帝之世,蚕桑不旷,而机丝有余也。

  “凉”,薄。

  “甪里”,秦末汉初隐士,商山四皓之一。《史记留侯世家》司马贞《索隐》引《陈留志》,云其姓周名术字元道,河内轵人,甪里先生为其号。皇甫谧

  《高士传》卷中《四皓》:“四皓者,皆河内轵人也,或在汲。一曰东园公,二曰角里先生,三曰绮里季,四曰夏黄公,皆修道洁己,非义不动。秦始皇时,见秦政虐,乃退入蓝田山,而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不如贫贱之肆志。’乃共入商雒,隐地肺山,以待天下定。及秦败,汉高(祖)闻而征之,不至。深

  自匿终南山,不能屈己。”

  “商於,秦之商(在今陕西商县东南)於(今河南西峡县)二邑及二邑间之广大地区,即今丹江中下游一带。或曰商於即於中,即今河南淅川县西南地区。

  “雨旸”,阴晴此下二句意为风调雨和。

  “康衢歌”,《史记》卷八十三《邹阳传》裴骃《集解》引应劭曰:“齐桓公夜出迎客,而宁戚疾击其牛角商歌曰:‘南山歼,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胫也),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曼曼何时旦?’公召与语,说之,以为大夫。”《文选》卷十八成公绥《啸赋》注、《艺文类聚》卷四十三《乐部》三《歌》所载歌辞皆有出人。按:此似指《康衢谣》:“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列子》卷四《仲尼》篇载,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与不治、百姓拥护与否,乃微服访于康衢,听到儿童谣曰云云。

  “步兵称至慎”,以下六句,“步兵”,晋阮籍,曾官“步兵校尉”,故云。

  《晋书》卷四十九本传:“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晋)文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故能以善终,卒年五十四。为人外坦荡而内淳正,“时率意独驾,不由路径,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子成名!’…作《咏怀诗》八十余篇,为世所重。”“《咏怀诗》”,籍现存五言《咏怀诗》八十二首、四言《咏怀诗》四首。诗品上谓其“陶性情,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盖因当时政治黑暗,不得不用比兴、寄托、象征等手法以抒胸怀之情。

  “谓天亦以高”以下二句,《诗经小雅正月》:“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笺》云:“局、者,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沦陷也。此民疾苦王政,上下皆可畏怖之言也。”“局”,一本作跼,曲也,伛偻也。“蹐”,音积,累足也,小步也。“欲向谁”,犹言无处倾诉。

  蟠”字解)鲁之美玉,后用以喻操守之“璠玙”,亦作“玙璠”,(见《说文》‘美。《太平御览》卷八百四《逸论语》:“璠玙,鲁之宝玉也。孔子曰:‘美哉蟠玙,远而望之焕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

  “两生相窃议”以下二句,《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始皇三十四年,李斯建言:“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若有欲学法令,以吏为师。”三十五年,侯生、卢生以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专任狱吏,博士则备员而已,乃相谋亡去。始皇闻之大怒,使御史悉案问诸生,“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

  瓠落”,空廓,廓落。司马彪云:“言其形平而浅,受水则零落而不容也。庄子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按:即葫芦)之种,我树之成,则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散樗”,无用之木。樗 ,臭椿。《诗经豳风七月》:“采薪采樗。”《毛传》:“樗,恶木也。”《庄子逍遥游》:“惠子曰:

  ‘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又《人间世》:“匠石之齐,至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观者如市,匠石不顾。”弟子问之,则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廓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

  “至人”,《庄子逍遥游》:“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又《天下篇》:“不离于真,谓之至人。’《文选》潘岳《秋兴赋》:“闻至人之休风兮,齐天地于一指。”

  “吕望八十余”以下六句,《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干)周西伯(周文王)。西伯将出猎,卜之……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

  ‘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周西伯昌之脱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业,东伐以观诸侯集否。师行,师尚父左杖黄钺,右把白旄以誓……遂盟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十一年正月甲子,誓于牧野,伐商纣,纣师败绩。纣反走,登鹿台,遂追斩纣。明日,武王立于社,群公奉明水,卫康叔封布采席,师尚父牵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讨纣之罪。散鹿台之钱,发钜桥之粟,以振贫民。封比干墓,释箕子囚。迁九鼎,修周政,与天下更始,师尚父谋居多。”“朝歌”,商纣所都,在今河南淇县。

  “伯夷叩马谏《史记》卷六十一《伯夷列传》:“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遂饿死于首阳山。”

  “庭楹”,《诗经小雅斯干》:“殖殖其庭,有觉其楹。”《毛传》:“殖殖,言平正也;有觉,言高大也。”《郑笺》:“觉,直也。”疏:“毛以为殖殖然平正者,其宫寝之前庭也。有觉然高大者,其宫寝之楹柱也。”按:“高大”亦有“直”义。此言伯夷谏语正直也。

  “长卿厌朝谒”以下二句,《史记》卷百十七《司马相如列传》:“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

  “当其不适意”,以下二句,《史记》本传:“会梁孝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临邛多富人,而卓王孙家僮八百人,有女文君新寡,好音,相如以琴心挑之,文君心悦而好之,乃夜奔相如。共归成都,家居徒四壁,卓王孙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二人人临邛卖酒,卓王孙耻之,杜门不出。

  “一旦奉使蜀”以下四句,《史记》本传云:后武帝读其《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召为郎,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至蜀,蜀太守以下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蜀人以为宠。于是卓王孙、临邛诸公皆因门下献牛酒以交欢。卓王孙喟然而叹,自以得使女尚司马长卿晚,而厚分与其女财,与男等同。

  “文君本妇人”以下六句,言卓王孙趋炎附势,不如其女;士大夫(冠盖)所贵,乃“纲常”二字。《乐府诗集》卷六十《琴曲歌辞》四载司马相如《琴歌》二首,其一辞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题解引《琴集》曰:“司马相如客临邛,富人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窃于壁间见之。相如以琴心挑之,为《琴歌》二章。”

  “七国奉强秦”以下四句,《史记》卷八十三《鲁仲连列传》:“赵孝成王时,而秦使白起破赵长平之军前后四十余万,秦兵遂东围邯郸。赵王恐,诸侯之救兵莫敢击秦军。魏安釐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于荡阴不进。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曰:‘秦所以急围赵者,前与齐湣王争强为帝,已而复归帝;今齐己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复求为帝。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秦必喜,罢兵去。’平原君犹预未有所决。”又卷七十七《魏公子列传》:魏安釐王二十年,当秦军之进围赵邯郸也,“公子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数遗魏王及公子书,请救于魏……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公子患之,数请魏王,及宾客辩士说王万端,魏王畏秦,终不听公子。”“辛衍”,即新垣衍。“梁”,即魏,以都大梁,亦称梁。

  “鲁连感义气”以下六句,《史记鲁仲连列传》:“鲁仲连者,齐人也,好奇伟俶傥之画策,而不肯仕宦任职。好持高节,游于赵。”闻新垣衍劝赵奉秦为帝。乃为新垣衍力陈帝秦之害曰:昔周烈王贫且弱,诸侯莫朝,齐威王为仁义,独率天下诸侯朝之。及烈王死,威王来吊后至,烈王之子欲斩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献之于纣,纣以为丑,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辩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牖里之库百日,欲令之死昔齐湣王之鲁,以帝自居,要鲁国交出国门钥匙;至邹,邹君死,要邹之孤北面陪吊,被邹、鲁拒之门外。梁亦万乘之国也,何不如邹、鲁之仆妾也。“且秦无已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新垣衍闻之起谢,“不敢复言帝秦。”

  “微驱不忍见”以下二句,《史记鲁仲连传》:“鲁仲连曰:‘世以鲍焦为无从颂(容)而死者,皆非也。众人不知,则为一身。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即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按:意即“东去委沧浪,吾不忍为之民也。”

  大号”帝号

  “北邙”,邙山,因在洛阳之北,故名。东汉诸陵及唐、宋名臣坟多在此。此代指古战场。

  “天闲”,天子养马之所,此用以代新朝。按:以下四句谓此马依恋故主,不愿为“天闲”所收,叹息原野,不饮不食,涕泗长流。忾 ,叹息。

  “往闻鲁公”以下十句,《列子》卷五《汤问》:“鲁公扈、赵婴齐二人有疾,同请扁鹊求治。既同愈,谓公扈婴齐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府脏者,固药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今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愿先闻其验?’扁鹊谓公扈曰:‘汝志强而气弱,故足于谋而寡于断;婴齐志弱而气强,故少于虑而伤于专。若换汝之心,则均于善矣。’扁鹊遂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多,投以神药,既悟如初。二人辞归,于是公扈反婴齐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识;婴齐亦反公之室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识。二室因相与讼,求辨于扁鹊;扁鹊辨其所由,讼乃已。”“扁鹊”,古代名医,“渤海郡郑人,姓秦氏,名越人”(《史记》卷百五《扁鹊传》)。

  心期”,两心之相期许,心所追求者。《南史》卷十七《向靖传》附《向柳传》“柳曰:‘我与士逊心期久矣,岂可一旦以势利处之。,

  “委形”,造化所赋委之形体,此指形体。

  “中”,衷心,即上所谓“天情、“心期。”

  “杨布昼出门”以下六句,《列子》卷八《说符》:“杨朱之弟曰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缁衣而反。其狗不知,迎而吠之。杨布怒,将扑之,杨朱曰:‘子无扑矣,子亦犹是也。向者使汝狗白而往,黑而来,岂能无怪哉?’

  送故武卫赵将军

  遨游诚远志,不可负吾庐。祠祭远宗庙②,丹青有誓书。客心愁岁幕,旅食稔才疏。我自惭冠盖,谋生误荷锄。

  笺注:

  “赵将军”,未详。“武卫将军”,《通典》卷二十八《职官》十《武官上左右武卫》:“后汉末,曹公为丞相,有武卫营;及魏文帝,乃置武卫将军以主禁旅。”本诗约作于顺治二、三年间。

  “祠祭”,祭祀。

  “誓书”祭祀时的誓词。如《文献通考》卷九十九《宗庙考》九“绍兴修立郊祀誓戒仪注”誓文:“今年七月十四日,皇帝为登宝位,亲行朝享太庙别庙,名扬其职,其或不恭,国有常刑。”又卷百二《宗庙考》十二“孟冬祫享仪注”誓文:“十月某日孟冬祫享太庙,各扬其职,不恭其事,国有常刑。”

  “我自惭冠盖’以下二句,意谓我以谋生而求仕为惭,以致误了为农之本业。“冠盖”,本指官吏之服饰车乘,此指求仕。“荷锄”,务农。

  任弟生日

  令弟今年二十余②,风流正复陆机初。还吴不可称公子,入洛祗宜驾犊车。酒债若贫从妇酿,瓜田一畔即吾庐。华亭鹤唳因戎马④,细忆全生在散樗

  校记:

  一“只”,强善本作“惟”;资烂本作“还”。

  一

  [二]“若”,资灿本作“苦”。

  笺注:

  “任弟”,方域弟侯方任,侯恂第四子,字子建。此诗约作于顺治三年,方任从父自江南归里不久,时年约二十一岁。

  “令弟今年二十余”以下二句,徐作肃曰:“杜甫称其弟皆曰令弟,今集中《令弟尚为苍水使》诸篇是也。陆机吴人,吴亡乃入洛。”《晋书》卷五十四《陆机传》:“陆机,字士衡,吴郡人也。祖逊,吴丞相。父抗,吴大司马。机身长七尺,其声如钟,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抗卒,领父兵为牙门将。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

  “还吴不可称公子”以下二句,言其屈节事晋也。《晋书陆机传》:“(机)至(晋武帝)太康末,与弟(陆)云俱入洛(仕晋)。”“犊车”,牛车。《汉书》卷六十六《蔡义传》:“蔡义,河内温人也,以明经给事大将军幕府。家贫,常步行,资礼不逮众门下。好事者相合为义买犊车,令乘之。数岁,迁补覆盎城门候(师古注:‘门候,主候时而开闭也。’)。”又《新唐书仪卫志》下:“次供奉内人,乘犊车。”《老学庵笔记》卷一:“京师承平时,宗室戚里,岁时人禁中,妇女上犊车。”

  “华亭鹤唳因戎马”,《晋书陆机传》:“时中国多难,顾荣、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委身事成都王颖,“颖以机参大将军军事,表为平原内史。太安初,颖与河间王颙起兵讨长沙王乂,假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牵秀等诸军二十万人。……列军自朝歌至于河桥,鼓声闻数百里,汉、魏以来,出师之盛,未尝有也。长沙王乂奉天子与机战于鹿苑,机军大败,赴七里涧而死者如积焉,水为之不流,将军贾棱(等十六人)皆死之。”机军大败,诸将又忌其宠,“遂谮机于颖,言其有异志”,“遂遇害于军中,时年四十三。”临刑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华亭”,亭名,在江苏松江县(原名华亭县)西平原村,地势低平,山青水秀,江河多鹤。

  《三国志吴志陆逊传》:“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地名华亭谷,陆机故宅在其侧。贪图兵权、富贵,临刑方思返故乡、闻鹤声,为时已晚矣。

  “全生在散樗“散樗,无用之材。樗 ,恶木。《庄子逍遥游》:“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详见前《咏怀诗》瓠落为散樗”句笺注。

  旧业四首

  旧业蓬门在,艰难麦垅青。衣冠存社鼓,伏腊到旗亭。拙尚羞云岳,闲情谢雨泠。惟同诸父老,潦倒醉村櫺。

  家世耕锄地,荒莱复几春?乾坤供老眼,风雨落秋垠。瓜种青门晚,鹤归白社新。盈亏从晦朔,不敢怨灵。

  惭愧风云际,寻常牧犊还。何当承帝力,自分掩柴关。野膳新溪菜,春渔曲水湾。高歌谢巢许,只此对幽潺。

  非能存懒性,高卧到羲皇。龙衮才无补,牺樽事可商。北山余翰墨,南亩一绳床。老去平原裹,黄粱是故乡。

  校记:

  一“鹤”,强善本,资灿本作“云”。

  一

  笺注:

  商丘侯氏旧业在今河南商丘城西南十五公里侯老家村。其始祖曰成者。明洪武年间自祥符奉诏隶归德卫,家于此。传五世,皆以农为业,至方域高祖曰进(六世)者,始课子弟以博士业。至其祖(八世)始人仕途。详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送徐吴二子序》、卷五《太常公家传》二文及其笺注。此诗约作于顺治四年春。

  “蓬门”,以蓬草编成之门也,犹言柴门,指贫者之所居。《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宋诗》卷六谢庄《怀园引》:“青苔无石路,宿草尘蓬门。”

  “衣冠存社鼓”,“衣冠”,古代士以上戴冠,因以“衣冠”代指士大夫、仕绅。《后汉书》卷六十七《羊陟传》陟“家世冠族。”又《尹勋传》:勋“家世衣冠”。士大夫聚居地曰:“衣冠里”,其族谱曰“衣冠谱”。“社鼓”,本指击鼓以祭社(土地)神。《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后土曰社”。又十七年:“伐鼓于社。”按:农村社宫(社庙),除节日举行祭祀之礼外,尚是村人议事或闲聚之地。

  “伏腊到旗亭”,“伏腊”,古时夏之伏日,冬之腊日,皆节日,合称“伏腊”。《汉书》卷六十六《杨敞传》附《杨恽传》载《报孙会宗书》:“田家作苦,岁

  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旗亭”,酒楼。范成大《揽辔录》:“过相州市,有秦楼、翠楼、康乐楼、月白风清楼,皆旗亭也。”《李贺诗歌集注》卷三《开愁歌》:“旗亭下马解秋衣,请贳宜阳一壶酒。”

  拙尚羞云岳”以下二句,贾开宗等注:“‘羞’字从‘拙尚’来,是自愧意,若看入高寄便谬。”又云:“《北齐书》:‘虽复冷雨自天,终待云兴四岳。’以喻荐

  引推毂也。”按,《北齐书》卷二十三《魏兰根传》附《魏恺传》:“(恺)积年沉废,后遇杨愔于路,微自披陈。杨答曰:‘发诏授官,咸由圣旨,非选曹所悉。公不劳见诉。’恺应声曰:‘虽复泠雨自天,终待云兴四岳,公岂得言不知?’杨欣然

  曰:‘此言极为简要,更不须多语。’数日,除霍州刺史。”按:顺治四年,清廷又有人“荐引”朝宗出仕,为朝宗“婉言”谢绝。“云岳(云兴四岳)”喻荐引(仕清);“雨泠(冷雨自天)”,喻皇恩(清廷授官爵)。

  “种瓜青门晚”,《三辅黄图都城十二门》:“长安城东出南头一门曰霸城门,民见门色青,名曰青城门,或曰青门。门外旧出佳瓜,广陵人邵平,……种瓜青门外。”《史记萧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瓜美,故世俗谓之‘东陵瓜’,从召平以为名也。”《汉书萧何传》文字略同。师古注:“召读曰邵。”

  “白社”,《抱朴子杂应》:“洛阳有道士董威辇,常止白社中,了不食,陈子叙共守事之,从学道。”后称隐士所居为白社。《清一统志湖北荆州门直隶州》一:“白社,……《名胜志》:古隐士之居,以白茅为屋,因名。”此指新葺之村西草堂,见前卷三《村西草堂歌》。

  “”,音逡,兔别名。刘向《新序杂事》五:“昔者齐有良兔曰东郭,盖一日而走五百里。”“灵”,月中神兔,此代指月。

  “风云际”,风云际会,言遭遇得时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魏诗》卷二王粲诗:“遭遇风云会,托身鸾凤间。”

  “何当承帝力”以下二句,“帝力”,帝王之作用。古传《击壤歌》:‘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柴关”,柴门,隐者所居。《全唐诗》卷二百七十四戴叔伦《遣兴》:“诗名满天下,终日掩柴关。”贾开宗等评以上诸句:“一气下,骨清色腴。”

  “高歌谢巢许”以下二句,“巢许”指巢父、许由二隐士。晋皇甫谧《高士传》卷上:“巢父者尧时隐人也。山居不营世利,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曰巢父。”又:“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后隐于沛泽之中。尧让天下于许由,……由于是遁耕于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经天下色。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颖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没,葬箕山之巅。”

  “高卧到羲皇”,“羲皇”,传说中的上古帝王伏羲氏。皇甫谧《帝王世纪》:“太昊帝庖牺氏……取牺牲以充庖厨以食天下,故号曰庖牺氏,是为牺皇。后世音谬,故谓之伏牺,或谓之宓牺,一号雄皇氏。”《曹子建集》卷十《汉二祖优劣论》:“敦睦九族,有唐虞之称;高尚纯朴,有羲皇之素。”这里代指上古时代。《陶渊明集》卷八《与子俨等疏》:“尝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龙衮才无补”以下二句,言己无补衮之才,亦不愿为牺尊以失纯朴本性。“龙衮”,《礼记礼器》:“礼有以文为贵者。天子龙衮,诸侯黼,大夫黻“牺樽”,古代酒器作牺牛形。樽  ,亦作“尊”。《南史》卷四十九《刘杳传》:“古者樽彝,皆刻木为鸟兽,凿顶及背以出内酒。”《庄子马蹄》:“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珪璋?”王先谦集注引成玄英)云:“‘纯朴不残’,全木未彫也。‘牺尊’,酒器,刻为牛首,以祭宗庙也。”韩愈《祭柳子厚文》:“凡物之生,不愿为材。牺尊青黄,乃木之灾。”贾开宗等评曰:“‘商’字委曲,是《三百篇》意。”

  “北山余翰墨”,“北山”,即钟山,在今南京市东。南齐周颙和孔稚珪等初隐居于此,后周颙应诏出仕,再过钟山,孔稚珪撰《北山移文》,假山灵之意,讽刺颙背约而仕,热中利禄。见《文选》孔稚珪《北山移文》吕向题解。此句犹言以周颙为戒,终隐南亩。

  “绳床”,古代半躺用的可折叠的交椅,躺椅。

  “黄粱”,黄粱梦。《文苑英华》卷八百三十三唐沈既济《枕中记》载:卢生遇道者吕翁于邯郸旅邸,叹其穷困,翁乃授之枕,使入梦,时店主正为炊黄粱。梦中历尽荣华富贵,及醒,黄粱饭尚未熟。后人因以喻富贵如梦,幻想破灭。《记》云:卢生梦中曾被诬“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被系下狱时,谓妻子曰:“吾家山东,有良田五顷,足以御寒馁,何苦求禄?而今及此,思衣短褐,乘青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

  漫兴四首

  斟酌惭充隐,天心适我容。全生得近酒,出世欲闻钟。雪稻村舂白,霜渔细鲙松。秦灰曾不到,日冷大夫松。

  村居耽僻性,即此遂吾初。谣诼原无虎,江湖不碍鱼。道惭绳墨贱,心惬牧刍虚。自信羲皇上,松风梦有余。

  本自甘衰白,幽居借解嘲。当村流水近,入户野云交。岁月谙牛后,乾坤悟《鹊巢》。邻翁时共语,床上有羲爻。

  珍重茅檐好,吾生愿未厌。过江哀庾信,种柳学陶潜。用亢群龙悔,息机一鹤恬。从来悲苍素,于此定无嫌。

  校记:

  [一“息”,强善本作“忘”;资灿本作“冥”。

  [二“悲”,强善本作“感”。

  笺注:

  此诗约作于顺治四、五年间。

  “斟酌惭充隐”,“充隐”,充作隐士。《晋书》卷九十九《桓玄传》:“玄以历代咸有肥遁之士,而己世独无,乃征皇甫谧六世孙希之为著作,并给其资用,皆令让而不受,号曰高士。时人名为充隐。”贾开宗等评:“起便胜。”按:此谦语。

  “全生”,保全天性,顺其自然。《庄子养生主》:“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全唐诗》卷二百四十一元结《喻旧部曲》:“劝汝学全生,随我畲退谷。”

  “出世”,佛教徒以人间世为俗世,脱离人世束缚称出世。《南齐书》卷五十四《高逸传顾欢传》:“孔、老治世为本,释氏出世为宗。”

  “雪稻村舂白”以下二句,写景,喻农村生活之恬静、甜美。贾开宗等评:点缀有胸次,人所不知。”

  “秦灰”,《全唐诗》卷三百五十九刘禹锡《松滋渡望峡中》:“梦渚草长迷楚望,夷陵土黑有秦灰。”言遭秦战火的劫灰。

  “日冷大夫松”,《史记秦始皇纪》:秦始皇封泰山,“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艺文类聚》卷八十八引《汉官仪》曰:“秦始皇上封太山,逢疾风暴雨,赖得松树,因复其道,封为大夫松。”“冷”从“灰(火)”字来。

  “遂吾初”,谓去官而隐居,得遂吾初愿也。《世说新语言语》:“孙绰赋

  《遂初》,筑室畎川,自言见止足之分。”刘孝标注引《遂初赋叙》:“余少慕老、庄之道,仰其风流久矣。却感於陵贤妻之言,怅然悟之,乃经始东山,建五亩之宅,带长阜,倚茂林,孰与坐华幕、击钟鼓者同年而语其乐哉?”

  “谣诼原无虎”,《战国策魏策》二:“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

  ‘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

  ‘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

  “自信羲皇上”以下二句,见前诗《旧业》笺注。

  “本自甘衰白”以下二句,杜甫《收京三首》其二:“生意甘衰白,天涯正寂寥。”《详注》 嵇康《养生论》:‘积损成衰,从衰得白,从白得老(从老得终)。’注:“白,谓白发。”“解嘲”,被人嘲笑而自作辨解。《汉书》卷八十七下《扬雄传》:“哀帝时,丁傅、董贤用事,诸附离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或嘲雄以‘玄’尚白,而雄解之,号曰《解嘲》。”

  “牛后”,《战国策韩策》:“苏秦为楚合从,说韩王曰:‘……臣闻鄙语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今大王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以异于牛后乎”?’《元稹集》卷十《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那能作牛后,更拟助鸿基。”“谙牛后”,指作“牛后”之生活体验,熟知作“牛后”之生活滋味。

  鹊巢》,《诗经》篇名。《诗召南鹊巢小序》云:“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按:言嫁于国君),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诗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辆)御(迎)之。”朱熹

  《集传》:“鹊鸠,皆鸟名。鹊喜为巢,其巢最为完固,鸠性拙不能为巢,或有居鹊之成巢者。”“悟《鹊巢》”,悟出有些人失其本性,变节仕清,乃是不甘贫贱,贪图富贵,“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之道理。“悟”从“谙”字来。

  “羲爻’,羲,伏羲氏;爻,《易》中组成卦的符号。《汉书艺文志》:“《易》曰:宓戏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此指《易经》,儒家经典。

  “过江哀庾信”,《北史》卷八十三《文苑传庾信传》:“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梁元帝即位,“封武康县侯,加散骑侍郎,聘于西魏。属大军南讨,遂留长安。江陵平,累迁仪同三司。”“信虽位望通显,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庾子山集》卷二《哀江南赋序》:“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下亭漂泊,高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追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

  “树柳学陶潜”,《南史》卷七十五《隐逸传》:“陶潜,字渊明,或云字深明,名元亮,寻阳柴桑人,晋大司马侃之曾孙也。少有高趣,宅旁有五柳树,故尝著《五柳先生传》云:‘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裋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误,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用亢群龙悔”,《易乾》:“上九,亢龙有悔。象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疏:“《正义》曰:上九,亢阳之至,大而极盛,故曰亢龙,此自然之象。以人事言之,似圣人有龙德,上居天位,久而亢极,物极则反,故有悔也。”《贾开宗》等评:“经语险确,只是老气,故能之;下句对正妙于闲远。”

  “息机”,绝意功名世务也。唐韦应物《韦江州集》卷七《秋夕西斋与僧神静游》:“息机非傲世,于时乏嘉闻。究空自为理,况与释子群!”《全唐诗》卷二百六十秦系《即事奉呈郎中韦使君》:“久卧云间已息机,青袍忽著狎鸥飞。”

  寄二兄

  尔尚长安里,京尘满素袍。曲江新宴会,骑省旧郎曹。塞入黄龙尽⑤,秋从黑雁高。好将《上林赋》,景物数纤毫。

  笺注:

  “二兄”,侯方夏。《商丘侯氏家乘》卷二田六善《侯赤社墓志铭》:“侯氏讳方夏,赤社其字,河南商丘人。……父恂,万历丙辰进士,户部尚书,即海内清流所称为司徒公者也。公其仲子,幼有文名,与其弟方镇、方域为江左张、吴、陈、夏所毂,狎主齐盟焉。崇祯癸酉,以第二人举于乡,顺治丙戌成进士,授陕西平凉县知县,擢刑部湖广司主事,转员外,晋江西司郎中,恤刑浙江以卒。其以计偕上礼部也,适司徒公与温相忤,下请室。公侍左右不离者七年,

  百方营解,卒出之。其成进士也,急迎司徒公归,使无琐琐之叹。其在平凉也,毁家代民输租,而邑中之利无不兴。其为司寇大夫也,持法明允,人以无冤。其在两浙也,不专以出罪为宽,而无辜者终不罹法。死之日囊空如洗,赖王司理而丧始得办。考公生平,其以智免父,孝也;代民完通,义也;法平而生死两以无憾,仁也;死于官且无以殓,忠与廉也。余尝与公同官于朝,习知公其大节,表表盖如此也。”此诗当作于顺治三年夏秋之间。

  “长安”,此指明朝京城北京。

  “曲江新宴会”,侯洵《侯朝宗年谱》:清顺治三年丙戌,“仲兄方夏成进士”。李肇《国史补》卷下:“进士为时所尚久矣。……既捷,列书其姓名于慈恩寺塔,谓之题名会;大宴于曲江亭子,谓之曲江会。”清顺治三年,侯朝宗父侯恂,为缓和与清廷的矛盾,曾使其子侯方夏应清当年会试,举进士,授平凉

  知县,方夏举进士后,即迎恂归里隐居,然清廷仍逼恂及朝宗出仕清廷。无奈,恂于商丘城南乡间,“筑南园居之”,以示隐居之决心,并避免与商丘城内清方官员朝夕相见;朝宗亦“奉司徒公居南园(侯洵,《侯朝宗年谱》),隐居乡间,足不入城市”。朝宗写本诗寄其二兄,令其不忘旧也。

  “骑省旧郎曹”,“骑省”,即散骑省。秦、汉置散骑,又置中常侍。魏合为散骑常侍,东晋罢之,梁谓之散骑省。后魏、北齐皆为集书省。掌讽谏左右、从容献纳,以出入王命,位在中书之左。唐宋后左右散骑常侍分属中书、

  门下二省。宋初徐铉曾官散骑常侍,故其集曰《骑省集》。本句是说,您虽中清朝进士,授官知县,但不要忘记您本是明朝“骑省”的“旧郎官”。方域自注

  云:“二兄崇祯末为武部郎。”

  “黄龙”,一为城名,故地在今辽宁朝阳;一为府名,治所在今吉林农安(一说在辽宁开原境)。辽太祖平渤海,还至此,相传有黄龙显现,因名曰黄龙府(《清一统志奉天府二古迹》)。南宋时岳飞所谓“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宋史》卷三百六十五《岳飞传》),即指此。

  “《上林赋》,汉司马相如所作之《天子游猎赋》也。记司马相如传》:“上读《子虚赋》而善之,……乃召问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也。

  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上许,令尚书给笔札。……赋奏天子,以为郎。”

  村居和徐五作肃三首

  天捧金微日,风高玉塞云。杖藜从正朔,望宿忆新分。雁鹜谋方拙,鱼龙计自殷。本无疏附略,非是畏《移文》。

  为有终南径,抚躬日饮冰。麒麟空玉垒,鹓鹭侧金縢。

  白帻名堪老,青蝇事可憎。徘徊千载上,塞马亦何凭?

  叹息虚名累,当衢有荐章。善鸣祗自误,散木得无伤。道圣明农稳,恩宽托寄狂。犁锄春雨外,何以谢黔苍?

  校记:

  一“祗”,强善本作“还”。

  一

  笺注:

  “徐五作肃”,徐作肃,字恭士,方域雪苑六子社友。《壮悔堂文集》卷一有《赠徐恭士序》。徐作肃《偶更堂诗稿》卷上有《村居》诗。诗云:“数亩栖迟地,耕锄寄野人。清闻惟好鸟,散屟自荒榛。敢分称高卧,只应谢鄙身。君能时就我,梅黍共尝新。”此诗约作于顺治三四年间。

  “天捧金微日”以下二句,“金微”、“玉塞”皆西北边陲地名。我国新疆北部之阿尔泰山,秦、汉时名金微山,唐名金山,曾置金微都护府。《全唐诗》卷三百六十七张仲素《秋思》:“梦里分明见关塞,不知何路向金微。”“玉塞”,

  即玉门关。《晋书秃发乌孤载记》:史臣曰:“秃发累叶酋豪,擅强边服,控弦玉塞,跃马金山。”《全唐诗》卷一太宗《饮马长城窟行》:“胡尘清玉塞,羌笛韵金钲。”

  “正朔”,《礼记大传》:“改正朔”。疏:“正”,谓年始;“朔”,谓月初。言王者得政,示从我始,改故用新,随寅、丑、子所损也。周子、殷丑、夏寅,是改正也,周夜半,殷鸡鸣、夏平旦,是易朔也。”指帝王得政后新颁之历法。

  “疏附”,率臣下亲附国君。《诗经大雅绵》:“予曰有疏附。”《毛传》:“率下亲上曰疏附。”“《移文》”,《北山移文》也,见前《旧业》诗“《北山》余翰墨”句笺注。

  “终南径”,《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三《卢藏用传》:“卢藏用,字子潜,……举进士,不得调,与兄征明偕隐终南、少室二山。”“始隐山中时,有意当世,人

  目为‘随驾隐士。’晚乃徇权利,务为骄纵,素节尽矣。司马承祯尝召至阙下,将还山,藏用指终南曰:‘此中大有嘉处。’承祯徐曰:‘以仆视之,仕宦之捷径耳。’藏用惭。”

  “日饮冰”,整日忧心也。《庄子人间世》:“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成玄英《疏》:“(沈)诸梁晨朝受诏,暮夕饮水,足明怖惧忧愁,内心燻灼,询道情切,达照此怀也。”王先谦注:“忧灼之故。”《全唐诗》卷五十二宋之问《送姚侍御出使江东》:“饮冰朝受命,衣锦昼还乡。”

  “麒麟”,比喻杰出之人才。“玉垒”,山名。《李白集校注》卷八《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四::“地转锦江成渭水,天回玉垒作长安。”诗写唐明皇幸蜀事。“南京”指成都,以在长安南故云。注引《名山记》云:“玉垒山在成都府灌县。”出璧玉。此句言走“终南捷径”的所谓“隐士”(麒麟),纷纷下山,所隐居的玉垒山为之一空。

  “鹓鹭”,二水鸟名,因其止有班,立有序,故以之比百官朝见皇帝时站立的班列“金縢”古代朝廷之秘书典籍,藏于金匮(金縢)石室之内,重缄封之,以示保慎之义。《汉书》卷一《高帝纪》:“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

  匮石室,藏之宗庙。”如淳注:“金匮”,犹金縢也。”此代指授爵封官之朝廷。

  “白帻”,白色头巾,此与白帢意同,未仕者所著。

  “青蝇事可憎”,《诗经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王充《论衡商虫》:“谗言伤善,青蝇污白。同一祸败,《诗》以为兴。”

  :“塞马”,塞翁之马。《全唐诗》卷七十九骆宾王《久戍边城有怀京邑》:“忘情同塞马,比德类宛驹。”

  “虚名累”,为虚名所累。侯方域少年时,“多为贤公卿所赏拔,谓强记可比汉张安世,干局可比唐李文饶,足称膏饫中才子弟。”“名起雪苑(商丘),南国(《江南》)应、复两社之豪,翕然宗之。年二十二,就试金陵,云间杨廷枢携登金山,俯仰慷慨,有‘极目神州、舍我谁济’之叹。”(胡介祉《侯朝宗先生传》)曾主盟商丘雪苑社、江南复社,为士林领袖之一;与阉党余孽相斗争,又与陈贞慧、冒辟疆、方以智被誉为明末“四公子”,名声播天下(田兰芳《侯朝宗公子传》)。

  “当衢有荐章”,侯方域父子归隐后的顺治三年,清廷为了分化反清势力,随即要求他们父子出仕事清。康熙本《商丘县志》卷八《名臣传》之《侯恂传》载:“有(降清)明臣之在朝者,多欲恂出裸将;而中州抚按亦交章论荐,恂谢不起。因筑室城南,偃卧其中,足不入城市。”侯方域《旧业》诗:“闲情谢雨泠”,“拙尚羞云岳。”贾开宗等注引《北齐书崔恺传》“虽复泠雨自天,终待云兴四岳”句曰:“以喻荐引推毂也。”李敏修《中州先哲传》卷一《宋权传》、宋荦

  《三家文钞侯朝宗文钞》卷首《侯朝宗传》皆载有河南抚军吴景道还以“欲速之狱”的手段,逼侯朝宗就范之事。参见本卷前《旧业》诗笺注。

  “善鸣”,《晋书》卷八十《王羲之传》:“性爱鹅,会稽有孤居姥养一鹅,善鸣,求市未能得,(羲之)遂携亲友命驾就观。姥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按:此鹅以“善鸣”而遭烹。

  “散木”,见前本卷《咏怀诗》二十一首其十四、《任弟生日》“散樗”条笺注。按:此木以无用“得终其天年。”

  “明农”,《书经洛诰》:“兹予其明农哉。”《正义》云:“(周)公既归政(于成王),则身当无事,如此我其退老于州里,明教农人以义哉。”此谓归隐、归农。

  幽栖

  寄谢松筠客,幽栖好任颠。何当云点染,不愧月婵娟?万事甘居后,一樽自可前。陈情托绮皓,争肯负华笺。

  校记:

  [一“一樽”,强善本作“三杯”。

  笺注:

  “幽栖”,谓隐居。《文选》卷二十谢灵运《邻里相送方山》:“资此永幽栖。岂伊年岁别。”此诗约作于方域隐居初之顺治三年。徐作肃《偶更堂诗稿》卷上有《次侯朝宗韵》和诗,云:“澶漫干戈里,只身何处还?曳裾拙短铗,垂首闭柴关。日冷开清雾,霜空静碧湾。年华知摇落,为欲漱幽潺。”

  “松筠”,松与竹,喻节操坚贞。《梁书》卷三十九《元法僧等传论》:“(羊)侃则临危不惧,(羊)鸦仁守义殒命,可谓志等松筠”

  “何当云点染”以下二句,《世说新语》卷二《言语》:“司马太傅(按:指会稽王道子,梁简文帝第五子,领司徒、扬州刺史,进太傅)斋中夜坐,于时天月明净,都无纤翳,太傅叹以为佳。谢景重在坐,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太傅

  因戏谢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邪!,“婵娟”,此状月之形态皎美。孟郊《孟东野诗集》卷一《婵娟篇》:“花婵娟,泛清泉;竹婵娟,笼晓烟;妓婵娟,不长妍;月婵娟,真可怜。夜半姮娥朝太一,人间本自无灵匹。汉宫成宠不多时,飞燕婕妤相妒嫉。”

  “绮皓”,秦末汉初商山四皓之一的绮里季,详前本卷《咏怀诗》“甪里本农父”句笺注。

  “华笺”,质佳色美的纸。贾开宗等曰:“所谓好诗,圆美如弹丸者”“争”,怎。

  种树

  种树南园好,荒榛径渐除。荆妻时饷馌,缓步许当车。白水遥占座,黄公竟定储。至今传二老,长遁亦何如笺注:

  此诗约作于顺治四年春。

  “南园”,方域父侯恂之别业,在今商丘县城南十里侯小园村。侯恂《南园诗集》卷首《南园记》:“园去城十里而遥,不受市井之滓,故泉甘而水冽;不杂氛埃之喧填,故山静而日长”;“不为游人观美计,绝去彫薨朱槛。一切繁华富丽之象,故茅屋草亭如野人居,如处士家,心远地偏,寰中而有物外之况。

  园可五十亩,乃竭前后数十年之擘画,物力人力,毕萃于此。且喜屡经兵火,无大损动,而主人患难余生,又幸得营为兔丘。”

  “缓步许当车”,《战国策齐策四》:“斶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言能安贫守贱也。

  “白水遥占座”,后汉光武帝刘秀,起于南阳白水乡,称白水真人,为龙飞之兆。《后汉书》卷一《光武帝纪论》曰:“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光武于县舍,有赤光照室中。(其父)钦异焉,使卜者王长占之,长辟左右曰:‘此兆吉,不可言。’……及王莽篡位,忌恶刘氏,以钱文有金刀,故改为货泉,或以货泉字文为‘白水真人。’后望气者苏伯阿,为王莽使,至南阳,遥望见舂陵郭,唶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及始起兵,还舂陵,远望舍南,火光赫然属天,有顷不见初,道士西门君惠、李守等亦云:‘刘秀当为天子。’其王者受命,信有符乎?不然何以能乘时龙而御天哉!”

  “黄公竟定储”,“黄公”,秦末汉初隐士夏黄公,商山四皓之一。《史记

  留侯世家》:“上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大臣多谏争,未能得坚决者也。吕后恐”,乃使建成侯吕泽问计于留侯张良。“留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四人者年老矣,皆以为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令太子为书,卑辞安车,因使辩士固请,宜来。来以为客,时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必异而问之。问之,上知此四人贤,则一助也。’于是吕后使吕泽使人奉太子书,卑辞厚礼,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汉十二年,上从击破布军归,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之,问曰:‘彼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名姓曰:‘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上乃大惊曰:‘吾求公数载,公辟逃我,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皆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窃闻太子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而(尔)主矣。’竟不易太子,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至今传二老”以下二句,“二老”,一说指伯夷与太公望,详《孟子离娄上》(“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一说指老子、老莱子,详孙绰《游天台山赋》(追羲农之绝轨蹑二老之玄踪。李善注:二老,老子、老莱子一说指伯夷、叔齐,详郭璞

  《登百尺楼赋》(揖首阳之二老,招鬼谷之隐士)。从下句《长遁》观之,似指后者。

  后春兴八首

  杖藜着处置闭身,搔首高吟送暮春。烟色解愁常漠漠,烧痕无夜不燐燐。狂于阮籍何劳哭?醉似陶潜漫著巾。寄语五陵同学客,艰难衣马谢时人。

  昆吾氛寝不曾消,西入咸阳百二遥。鸟鼠山空还放马

  ,丸泥栈断欲盘雕。花门忆破三城戍,禁籞或归万里桥。闻道有年收京洛,太平何以献歌谣?

  春光零落隔虞州,泯泯双江静不流。海气山川遥作国,云中龙凤谩成楼。客星忆傍严陵钓,霸业虚随范蠡舟。一自鼎分俱寂寞,侧身东望使人愁。

  浩荡词源赋子虚,西京台榭欲何如?月生苔院栖金凤雨过耕人得玉鱼。万里风尘浑入眼,百年身事白盈梳。当时曾到昆明上,御水东流太乙渠。

  蔓塘曲水映青门,身后安其尚有村自注安其也)。石马已精寒白昼,金鸦似欲噪黄昏。多情望帝终思蜀,无计神香更返魂。不见沧桑变春色,舆台前日是王孙。

  汉家天子好文章,金马碧鸡白玉堂。晚到湘江终瘴地,书成封禅竟赀郎。过时春色花如雪,屈指愁人睡作乡。气象何曾干彩笔,不关绛灌也疏狂。

  永谢春明分亦甘,素丝何意辨青蓝,常从野水过溪北,自摘新蔬到舍南。梅福无冠存汉社,绕朝有策误秦骖。频来三月双柑下,卧听黄鹂懒不堪。

  先朝雪苑盛盟坛,徐应风情接建安。一自衣冠归五岭,多时词赋到三韩?遥怜社日春盘细,苦忆花时夜坐宽。昨暮经过吴裔宅,(自注:吴孝廉伯裔也),隔年烟草不曾刊

  校记:

  一“或”,强善本作“疑”。

  一

  [二“闻道有年收京洛”,强善本作“京洛曾闻收有日。”

  [三“生”,扫叶本作“深”。

  [四]“似欲”,强善本作“绕树”。

  [五“碧鸡”,强善本作“词臣”。

  六]“不曾刊”,强善本作“尚迷漫”。

  笺注:

  前卷三有《春兴八首》,作于顺治三年春,此故云《后春兴》,本组诗约作于顺治四年春。

  “阮籍”,见本卷《咏怀诗》“步兵称至慎”句笺注。

  “陶潜”,见本卷《漫兴》“种树学陶潜”句笺注。

  “寄语五陵同学客”以下二句,“五陵”,见前卷一《四时辞四首》其一“五陵拾翠桑中曲”句笺注。“五陵”皆在长安,为汉时豪侠少年聚集之地。此代指作者寓居南京时之同学旧友也。杜甫《秋兴八首》其三:“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此反用其意。

  “昆吾”昆吾亭,代长安。杜甫《秋兴八首》其八:吾、御宿自逶迤。”

  《杜臆》卷八“按《名胜志》:‘御宿、昆吾傍南山而西。’……皆在故时上林苑中。”

  “咸阳”,秦都,代长安。《元和郡县志》卷一《咸阳县》:“(秦)孝公十二年于渭北城咸阳,自汧、陇徙都焉。秦自孝公、惠文、悼)武、昭襄,庄襄王,始皇,胡亥并都之。”“百二”,秦地险要,号称“百二”。《史记高祖纪》汉六年:“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集解》:“苏林曰:得百中之二焉,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也。”又见《后汉书隗嚣传论》注。

  “鸟鼠山”,又称鸟鼠同穴山,在今甘肃渭源县西。《书经禹贡》:“导渭自鸟鼠同穴(山)。”《传》:“鸟鼠其为雌雄同穴处此山,遂名山曰鸟鼠,渭水出焉。”杜甫《秦州杂诗二十首》其一:“山空鸟鼠秋。”详注:“《尔雅》:‘鸟鼠同穴,其鸟为;其鼠为鼵…穴入地三、四尺,鼠在内,鸟在外。”

  “丸泥栈断欲盘雕”,丸泥,一丸泥,形容地势险要,用一泥丸封塞,即可阻敌。《后汉书》卷十三《隗嚣传》:“(王)元遂说隗嚣曰;‘……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北收西河、上郡,东收三辅之地,案秦旧迹,表里河山,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栈”,在绝险处傍山架木而成的道路。又称阁道、栈道、栈阁。《隗嚣传》又云:“嚣复上言:‘白水险阻,栈阁绝败。,

  《注》:“栈阁者,山路悬险,栈木为阁道。”

  “花门忆破三城戍”,“花门”,本地名,后用以代回纥族。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六《花门》:“杜子美好言花门。按《唐志》:‘甘州有花门山堡,东北千里至回鹘衙帐。’故有《留花门》诗。又云:‘花门剺面请雪耻’哀王孙》),又云‘闻道花门将,论功未肯归’(《遣怀》),又云‘闻道花门破,和亲事却非’《(即事》)。《留花门》诗赵次公注:“花门,即回纥之别名也。”“三城戍”,《杜诗详注》卷十一《野望》:“西山白雪三城戍,南埔清江万里桥。”又卷十二《西山三首》其二:“辛苦三城戍,长防万里秋。”西山即长年积雪之岷山,绵亘于川西,为当时防西南夷、吐蕃之屏障。“三城”,即在岷山边塞一带驻兵防守之松州、维州、保州三城(冯至《杜甫诗选注》。)

  “禁籞或归万里桥”,“禁籞,宫禁之藩垣。《杜诗详注》卷二《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配极玄都閟,凭高禁籞长。”仇引《后汉纪注》:“折竹以绳悬连之,使人不得往来。”《汉纪注》者,禁苑之遮卫也。”此代指戍守之禁军,“万里桥”,在四川华阳县(即成都)南门外锦江(蜀江)上。《元和郡县志》卷

  “三十一:万里桥……蜀使费祎骋吴,诸葛亮祖之。祎叹曰:‘万里之行,始于此桥。’因以为名。”

  “闻道有年收京洛”以下二句,“京洛”,长安,洛阳。“献歌谣”,《晋书》卷一百十二至一百十五《前秦载记传论》:“永固(苻坚之字…乃平燕定蜀,擒代吞凉,跨三分之二,居九州之七,遐荒慕义,幽险宅心,因止马而献歌,托栖鸾以成颂,因以功侔曩烈,岂直化洽当年!虽五胡之盛,莫之比也。”

  “虞州”,商时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奔吴,即今江苏吴县(苏州)地区。太伯立,称吴太伯。卒而无子,弟仲雍立,称吴仲。吴、虞音近通用,古亦称虞仲,是为东方之吴。周武王灭商,求封太伯、仲雍之后人;以仲雍曾孙周章继为吴君,故另立其弟仲于夏故墟虞城即今山西平陆地区,是为西吴,周章之弟仲称虞仲(又称吴仲)。又,夏时封舜后裔于今河南商丘地区之虞城,亦称虞。此句似以江南之虞(吴)代指江南。“双江”,似指苏州的吴松江与江南的扬子江,(《史记吴太伯世家》、《日知录》卷七虞仲)。

  “海气山川遥作国”以下二句,意谓以吴为都而建国几成虚幻。贾开宗等评曰:“富丽语却自闲远,只是格高。”

  “客星忆傍严陵钓”,《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列传严光传》:“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姓名,隐身不见。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车驾即日幸其馆。……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

  “霸业虚随范蠡舟”,《史记》卷百二十九《货殖列传》:“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遂报强吴,观兵中国,称号‘五霸’。……范蠡

  既雪会稽之耻,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于家。’乃乘扁舟,浮于江湖。变易姓名,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吴越春秋》卷十:越王勾践用范蠡计灭吴,范蠡谢辞越王,“乃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全唐诗》卷六百四十七胡曾《咏史诗五湖》:“不知范蠡乘舟后,更有功臣继踵无?”

  “浩荡词源赋《子虚》”,参见前本卷《寄二兄》诗笺注。“《子虚赋《史记司马相如传》:景帝时,“客游梁……,乃著《子虚之赋》。”武帝时,“请为《天子游猎赋》……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籍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无是公言天子上林(苑)广大,山谷水泉万物,及子虚言楚(国)云梦(泽)所有甚众。”赋文铺采摛文,层层渲染;极写苑囿宫室之盛,堆砌辞藻,夸奇炫博。按:《史记司马相如传》所载《子虚》、《上林》二赋,实为一个整体;后人所谓《上林赋》者,实乃《子虚赋》之续篇(下篇),当时并无《上林赋》之名。

  “西京台榭”,司马相如所描绘的西汉京都长安之宫苑楼阁。

  “月生苔院栖金凤”以下二句,承上句“西京台榭欲何如”,写当年之“西京台榭”,凋谢残败,苔藓满地,群鸟栖居;当年之林池苑囿,夷为耕地,昆明池

  中玉鱼,在雨后农夫锄下被掘出。葛洪《西京杂记》卷一:“昆明池刻玉石为鱼,每至雷雨,鱼常鸣吼,鬐尾皆动。”“汉掖廷,有月影台、云光殿、九华殿、鸣銮殿、开襟阁、临池观……皆繁华窈窕之所栖宿焉。”“金凤”,《全陈文》卷十徐陵《报尹义尚书》:“神游漳水,与金凤而俱飞。”又,古时多以玉鱼为殉葬之明器,杜甫《诸将五首》之一:“汉朝陵墓对南山,胡虏千秋尚入关。昨日玉鱼蒙葬地,早时金碗出人间。”仇注引《两京新记》汉楚王戊太子墓中玉鱼典以喻陵墓被发掘之惨。贾开宗等曰:“悽婉而不露,故自得体。”

  “白盈梳”,白发盈梳。

  “当时曾到昆明上”以下二句,言当年繁华,今已付诸东流。《西京杂记》卷一:“(汉)武帝作昆明池,欲伐昆吾夷,教习水战,因而于(池)上游戏养鱼……池周回四十里。”“太乙”,长安东南之太乙山。王维《终南山》诗:“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按:本首通篇以汉之西京喻明之南京。俞宾硕《金陵览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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