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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九十三 列传二百八十

卷四百九十三 列传二百八十

  ◎忠义七

  张继庚从弟张继辛 李翼棠等 赵振祚赵起

  马善 陈克家马钊 臧纾青窦元灏 马三俊张勋 吴文谟

  吴廷香 孙家泰 江图悃程葆 彭寿颐 陈介眉亓祈年

  唐守忠 吴山 俞焜戴煦 张洵锺世耀 孙义

  汪士骧钱松 毛雝 魏谦升 金鼎燮 巴达兰布等

  包立身 王玉文 孙文德李贵元等 罗正仁陈起书

  陈景沧 何霖 蹇谔 赵国澍 宋华嵩 伯锡尔

  张继庚,字炳垣,江苏江宁人。父介福,道光六年进士,湖南保靖县知县。继庚少有志节,补诸生,幕游湖南。咸丰三年,从布政使潘铎守长沙。围既解,料贼必东窜,辞归省母。江宁布政使祁宿藻方筹守御,稔其才,招与谋。继庚虑兵不足,增募壮勇,举诸生李翼棠等统之。明年,贼至,请仿古火城法,於城内开壕积薪,城上筑两墙,为孔以出火器。城下两旁设牛皮栅,伏精兵以堵贼。时宿藻已卒,总督不能用。二月,城陷,继庚率众巷战,从弟继辛及李翼棠、侯敦诗等皆死。继庚赴水不沉,旋陷贼中,为书算。自念死志已决,欲将有所为,乃以母讬戚友,变姓名为叶芝发,阳与贼暱,尽得其虚实。会钦差大臣向荣军至,因与诸生周葆濂、夏家铣及钱塘人金树本谋结贼为内应,而使金和、李钧祥、何师孟出报大营。有张沛泽者,悍贼也,同谋而中悔,首其事,家铣死之,继庚以伪名免。

  九月,复遣人上书向荣,言:“水西门贼所不备,有船可用,太平门近紫金山,越城亦易为力,缘城贼垒皆受约束。”既得报,益结死士张士义、刘隆舒、吕万兴、朱硕龄等,以待大军。书七上,屡约屡爽。城中人情汹汹,事垂泄,继庚泣谓其友曰:“事急矣!”夜縋入营,痛哭自请师期,诸将皆感动。张国樑欲留之,继庚不可,归而大军复以雨雪不果至。他日继庚出,遇沛泽於途,唶曰:“此叶芝发也!”执赴贼所,施严刑,不为动,徐曰:“我张炳垣,书生耳,焉预他事?沛泽食鸦片,惧我发之,乃诬我耶?”贼搜之,信,遂杀沛泽,继庚被絷不得出。

  明年二月,金和等引官兵易贾人服入城,与诸生贾锺麟等伏神策门,杀巡更贼,以斧断木栅,毁其半,贼惊走。亟举炮,六品军功田玉梅及敢死士张鸦头先众上城,斩守贼十馀人,援贼麕至,玉梅跳免。大索城中,鸦头被获,穷诘不得主名,乃益搒掠继庚,楚毒备至。时庐州知府胡元炜降贼在坐,继庚跃起谓曰:“若官江南,宁不知江南人孱弱,非老兄弟合谋,谁敢为内应者?”老兄弟,贼中呼楚、粤人之悍勇者也。贼信其言,继庚索贼官册一一指,贼辄杀之,横尸东门者三十四人。贼旋悟,曰:“中汝计矣!”令速杀之。继庚临死,色不变,呼天者三,成绝命词,有云:“拔不去眼中铁,呕不尽心头血,吁嗟穷途穷,空抱烈士烈。杀贼苦无权,骂贼犹有舌。”遂车裂以死。事闻,赠国子监典籍,建专祠,予世职。

  张士义,乳名鸦头,江宁人。故无赖而有肝胆,能急人之急。在贼中与所素狎者醉歌,若无事然。继庚遣刘隆舒招之,袖短刀二授之,曰:“汝能杀贼,当以功名显。”士义慨然曰:“我何人,张先生义士乃下交,誓必杀贼,富贵非所望也!”继庚狱急,趣士义速图。众请於大营,遣田玉梅等八人入城助之。咸丰四年二月二十二日夜,士义与刘隆舒、吕长兴、朱硕龄等凡五十七人,乘晦登城。遇一贼手红灯,腾身斫之,掷首城外以为信。复杀贼十馀人,而官军终不进。乃下斩关,栅坚不可启,掷火烧之,不燃。栅内贼起,抽矛刺之,环城贼皆起,角呜呜然,众知事不济,遂遁。明日,贼闭门大索,有沈兽医者首之,士义等被执,穷其主使。士义叱曰:“欲杀则杀,主使不可得也!天下人皆欲杀汝,独我哉?”遂与隆舒、长兴、硕龄俱死。

  是时继庚以诸生举义,乡里士慷慨相从者:夏家铣,字季质,江宁人。工诗文。城陷,贼挟充书记,作诗骂贼,贼搜得之。时继庚内应事泄,贼疑家铣知其谋,拷掠无所承,不知家铣实与闻也。贼诱之曰:“汝有父母妻子,以为质,则释汝。”家铣时昏惫,遽以母妻对。贼至家,其妻蔡匿母,骂家铣曰:“汝母死且十年,何处得汝母耶?”遂与妻俱被戮死。

  同预翻城之举而未死者:金和,字亚匏,上元人。性兀傲,工诗赋,好声色。纵酒,饮辄数斗。江宁失守,陷於贼,衣短后衣,与贼兵轰饮相尔汝,因廉得贼情。继庚为其妻弟,与和通谋。和与贼稔,出入无所问,孑身叩向荣军门,请以身质,家在贼中不顾也。事败,和以质得脱。有秋蟪吟馆集。

  孙文川,字澂之,上元人。敏悟,工诗赋。洪秀全据金陵,以计奉母间道出,复入,与继庚谋翻城应外兵。终日芒鞋手一筐如丐,奔走近贼地,不避风雪。得贼中曲折,具以报官军,因是屡捷,而翻城事卒无成。嗣习互市案牍,知外人情伪。英人李泰国购轮舶助李鸿章战,既乃要挟索费,不受中国进止。鸿章闻文川才,荐入都,尽发泰国阴谋,朝廷褫泰国总税务司职,遣船回国,事得解。以功洊擢知府。著读雪斋集。

  周葆濂,字还之,江宁人。诗才清丽。陷城中,与内应事,谋泄,脱归。选宝应训导。著且巢诗存。

  汪汝桂,字燕山,上元人。幼负奇力,或劝入伍及应武童试,皆不可。初陷贼中,追者至,手批杀一贼,掷过壕而免。田玉梅入城,汝桂与俱往还。习绘事,画仕女尤工。

  吴复成,字蔚堂,上元人。性慷慨,贾於粤久,咸丰初始归。贼陷金陵,与人语多不辨,惟复成解之,以是为贼所信。因说贼设机杼,织缎匹,用匠十万人,文弱陷贼者得以免;又说贼造船运柴薪,贼称其能。妇婴缘是遁者又六七千人。既,与继庚谋内应,事泄,奔向荣军,不知重也。及曾国藩欲谍贼虚实,或以复成荐,因蓄发入贼中,得曲折以告。曾国荃围金陵,李秀成自苏州来援,贼掘地道出攻,复成侦得之,报国荃为备,遂大破贼。以功叙县丞,不就,卒以贾终。

  胡恩燮,字煦斋,江宁人。与继庚谋内应,出入贼中者三十六次。破衣草履,溷迹如丐。往往伏壕内,或潜立桥下坚冰中,屡濒於危。母陷贼中,以奇计脱之。后以功叙知府。

  田玉梅,字鼎臣,四川酉阳州人。入应事起,求敢内成者,吴复成以书抵玉梅,玉梅裹红巾挺身从复成行。数日,出言贼情如绘,向荣乃信任之。夺门既无成,明日贼杀张士义等百馀人,不得主名,则令领石达开凭帖,无者逮讯。复成领数百纸贻诸同志。玉梅手一纸立通衢,发短言异,见贼往来反诘之,贼竟无知者,乃偕八人者俱出。后以功叙河南同知直隶州,补太康县知县。十年,英、法国联军犯天津,京师戒严,请济师勤王,大府不许。自帅所部至汝阳沙官桥,为捻匪所阻,愤极死战,被戕。恤赠太仆寺卿。诸人於是役皆冒死为之,例得附书,以竟事之本末。

  赵振祚,字伯厚,江苏武进人,顺天宛平籍。道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两遇大考皆前列,二十二年,迁詹事府赞善。咸丰三年,寇陷金陵,苏、常震动,振祚上书当事,原归本籍办团练。奏请,报可,遂归。集赀置保卫局,募兵购械,仿行保甲,人心以安。常州北门濒江,焦湖船屡出剽掠,积为民患。振祚乃择要隘口岸立稽查卡房,并设水师战舰,严备以待,境获宁辑。六年,贼艎蔽江下,镇江几不守,避难者络绎。振祚固结人心,训练士卒,率众诣丹阳,会督师者赴援,围乃解。赏花翎,加翰林院侍读衔。

  时总督何桂清驻常州,郡人编修赵曾向出其门,振祚素轻之,以是常讦其短於桂清,遇事齮龁。嗣曾向被命佐常州团练,益掣其肘,不得已,请解事,保卫局遂废。十年,和春军溃丹阳,常州大警,桂清宵遁,曾向亦举室渡江而北,於是绅民复请振祚出督团勇。是时兵单粮绝,寇氛日迫,事已不可为,复毅然誓众固守,并率所练五十人出城招集溃勇。会北乡石堰土盗蜂起,遂领众往捕,以众寡不敌,战失利,力竭,死之。常州亦旋陷。事闻,赠太仆寺卿,予世职。

  同治三年,李鸿章疏称:“其六世祖尚书赵申乔为康熙时名臣,子姓分居苏、常。江、浙沦陷,男女死者四十三人,其弟浙江经历振禋亦死於难。”得旨,予振祚常州建祠,馀附祀。

  振祚忼爽重节介,口素吃,遇不平事,愤懑谩骂,期期不避人,故多遭怨。然好奖借人才,人亦以此多之。善诗、古文词,精汉学,著有明堂考一卷,文、诗集若干卷。

  同族起,道光举人。同时城守。城陷,命合室妇女自沉园池,遂整衣冠坐厅事。贼至,有识起者,劝令自全,大声叱贼,引刀自刭。子诸生曾寅以身卫父,刃贼数人,被害。兄子浙江候补知县禄保,骂贼,死尤烈。

  马善,字遇皋,长洲人,世居苏垣北乡。有智略,膂力过人。咸丰十年闰三月,金陵大营溃,总督遁,贼席卷而南。夏四月丁丑,苏州陷。善先受檄主黄土桥团练,集七图义勇三千人,朝夕训练,庀水陆战守具。闻变,严阵以待。明日,贼果至,迎击金巷桥。又明日,贼大掠八字桥,又趣援之。越四日,贼分两路至,一出齐门至宜桥,一出阊门至禅定桥。善率勇千人自当宜桥,遣子安澜率勇数百当禅定桥,先后均有斩获。贼将窜常熟,夜遣安澜率千人潜至八字桥,尽括岸侧灰窑遗弃砖瓦塞远近桥下,居民已空,无知者。越数日,贼船至,不得过。城贼约浒关至青黛湖,合宜桥、禅定桥三路并进,善分兵拒之,而自击青黛湖,失利,贼旋退。已而贼大至,善设伏青黛湖畔,遣弟增及安澜诱贼入湖,伏发胜之,获贼船十,俘贼首攀大福,枭其首,贼为夺气。

  伪忠王李秀成愤不得逞,大举来攻,善尽锐御之,自辰至午,杀伤相当。贼退,团勇归局午食,贼遽掩至,善率亲兵迎战,手刃骑马贼三人,伤於胸,犹疾呼杀贼,飞镞中头角而踣。安澜方赴常熟请军火,驰归敛之,面色如生。当是时诏举团练,吴人脆弱,贼至则靡,独善以能杀贼闻。恤赠知州衔,给世职。安澜后从巡抚李鸿章军,乡导得力,卒复苏州。

  陈克家,字子刚,元和人。道光二十四年举人。少英异,为桐城姚莹所器重。抗心希古,落落寡合。文章自许北宋,俪体宗六朝,诗学黄庭坚。咸丰三年,挑教职。时金陵为贼据,钦差大臣向荣驻师城外,翼长福兴阿聘克家入幕。福迁去,江南提督张国樑复聘之。十年闰三月,国樑檄克家主健勇营事,十五日,贼大至,督弁勇迎战,兵败死之。克家之死也,营中大乱,求尸不得。克家祖鹤,熟精明代事,为明纪一书,用通鉴义法,崇祯三年后犹阙,克家续成之,合为十六卷。

  马钊,字远林,长洲人。与克家同岁举人。治经学有名。咸丰三年,前江苏巡抚许乃钊副向荣统兵金陵,钊入许营时,有川、楚兵所带馀丁,率骁勇,而苏垣空虚,钊建议募为一军,得千馀人,号曰抚勇。粤匪刘丽川反嘉定,土匪周立春继之,连陷青浦等六县。向荣檄钊率抚勇卷甲赴之,至青浦,夜半,衔枚薄城,克之,奖内阁中书衔。事定,重赴金陵。十年春,浙江告急,偕总兵熊天喜赴援,复四安镇、广德州。奉调驰回,遇贼丹阳,战白塔湾,中枪死。二人以文士从军,卒死於阵,吴人称之。

  臧纾青,字牧菴,江苏宿迁人。道光十一年举人。自少倜傥好谈兵,所交多不羁之士。当英吉利入寇,纾青见武备废弛,人不知兵,寇至多被残害,因团练乡兵,凡万人。嗣入靖逆将军幕府,将军主和,纾青独主战,后以和议成,奏奖同知衔,不受,曰:“以和受赏,不亦耻乎?”尝以邳州知州勒捐案被牵涉,查办大臣周天爵雪之。

  时粤逆陷安庆,据江宁,淮南北捻匪乘衅为乱,聚党多者至数千人,与粤逆互为声势。天爵因疏请纾青练勇剿匪,且听自成一队。匪素慑纾青威名,称之曰“老虎兵”。所至扑灭解散,多原归附效死者。天爵卒,副都御史袁甲三继任,亦深倚之。累擢通判,赏四品衔。

  先是桐城以三年十月失陷,士民先后乞援於围庐州提督和春、围舒城提督秦定三,几一年,皆不应。甲三时驻兵临淮,念桐人请救之殷,又欲取安庆以截江路,自请进剿。文宗以临淮扼南北之要,不许。甲三於是疏请檄纾青剿办,允之。

  时侍郎曾国藩已克复武昌,破田家镇,顺流东下,使提督塔齐布、道员罗泽南进攻广济、黄梅。朝廷既允甲三请,复以国藩兵屡捷,於是命纾青速进兵潜、太接应。时和春、秦定三军皆久无功,诏旨切责,令速破贼以图会剿。纾青又得国藩书相期会,於是疾驰至桐,两败贼於大关、吕亭驿,追至城下,时四年十一月六日也。

  纾青以舒、庐围师率离城十馀里,不断贼出入饷道,以故久无功。桐之南门通安庆,贼来援则当其冲,遂自率兵勇围之,而令参将刘玉豹、同知李安中围东门。时攻城之器未具,城坚不可猝拔。贼既败於湖北,又惧桐城或破,则与湘军成夹击势,悉力来援。纾青先后迎击於王林庄、挂车河,皆胜之,追至陶冲驿,擒斩既多,获械无算。卒以舒、庐军不予接应,又不急攻城以分贼势,贼用是得专事援桐。玉豹、安中又性懦,无能当贼,纾青至以“诸君不能战,不能攻,又不能守,事事须我一人”诮之,弗恤也。

  十七日,贼援大至,玉豹、安中卻走,城贼复突出西门焚营。纾青与诸生张勋殊死战,杀三百馀贼,以后无继者,贼伏遽起,纾青胸面间中二十馀创,死焉。纾青既死,贼复得志,武昌再陷。

  纾青治兵有纪律,初,贼以土匪目官兵以惑民听,至是一洗此耻。桐城破后,凡先以助饷团练,贼皆甘心焉。民以纾青来,秋毫无犯,虽被祸,无不感泣思之。事闻,赐三品卿衔,予骑都尉世职。后有窦元灏。

  元灏,邳州人,咸丰元年举人,援例为员外郎,分刑部。八年,捻贼大炽,窜徐州,邳当其冲,元灏集乡团,先后偕知州毕培贞、周力城,都司濮枫等堵剿,击斩甚多。十年,州城被围,守御四昼夜,城赖以全。贼结幅匪大举,由兰、郯渡河,元灏与参将于殿甲合剿,被围,力竭死。赠太仆寺卿衔,赏世职。

  马三俊,字命之,桐城人。祖宗琏,父瑞辰,皆进士,以经学显名。三俊能世其家,顾屡困乡举。咸丰元年,以优行第一贡太学,又举孝廉方正制科。三年,安庆失守,桐人恟惧,知县遁去,奸民蜂起。官兵往来境上,亦乘乱为患。独县学生张勋誓死不避,三俊亦急起而坐镇之,擒斩为首者十数人。又偕勋立法,劝富家给散贫者,乱稍定。

  贼既陷安庆,尽趋江宁,诸统帅皆远避,置安庆、芜湖不堵截。三俊知贼之必回窜也,日夜在明伦堂训练乡兵,又时与勋往四乡联合团众。於是桐城练勇,名闻江南北。贼犯太湖,与勋扬兵堵境上,贼莫测虚实,莫敢逼。已而贼攻江西,不克,回据安庆,修守备,桐人大恐。巡抚李嘉瑞驻庐州,前按察使张熙宇驻集贤关,皆畏安庆不敢至。

  三俊上书巡抚,其略谓:“制寇之道,必能攻而后可守;守御之策,必先据要害而后可保城池。全州不守,祸及湖南;岳州不守,祸及武昌;小孤不守,祸及安庆;安庆不守,然后祸及江宁、镇江、扬州、大江南北。此明验也。自粤西起事以来,贼之所破,多不守而破,非因守而破也;贼之所败,多不战而败,非力战而败也。观桂林、长沙、南昌、开封四省城,苟能死守,贼未有陷之者。六合小邑,杀贼数千,而贼不敢至。江浦、含山、许州皆以守而得全,不大可见乎?今江北全势完固,虚实未为贼觉,而安庆之贼,又皆江西残败之馀,且未齐集。望於此时迅速进攻,而分兵守桐,以为接应。如安庆不利,当可退守桐城,以为舒、庐之障。此机一失,贼或窜桐、舒,以入庐州,则与北匪勾结,河南北东西、畿辅之地危矣。”巡抚韪其言,遣总兵恒兴与熙宇合军堵剿,实不前进。

  十月,贼大至,熙宇、恒兴兵皆卻走,三俊独与勋率乡团数百人拒之,不利。贼遂道桐城以入舒城,陷庐州,渡河而北,蔓延千里,皆如三俊所料。城陷时,三俊父被执不屈死。三俊以不孝不忠自责,誓复仇报国。

  四年夏,与前任桐城知县成福、六安参将庆麟,招集义勇於霍山,请助官军杀贼,且言“事成不邀功赏,事败则以身死之”。於是上三路进兵策,而自任桐城一路。先顿兵中梅河以俟,而提督秦定三军之图舒城者,延期不进。三俊既孤军深入,耻不肯退。至周瑜城,援绝饷匮,奸民构贼夜袭营,力战死之。

  勋,字小嵩,与三俊同县人。家贫,好倡举义行。尝搜罗桐城节孝贞烈妇女二千馀人无力上闻者,汇请旌表,著总旌录四卷。桐城既破,三俊起义兵霍山,与之定计,即往见秦定三,以急击舒城,与袭桐之师相应说之,定三不应,事遂败。嗣闻纾青统兵至桐,往六安迎之,谓纾青曰:“桐近日贼势与前不类,兵单援寡,难操胜算。不如先助攻舒,舒破,与秦军合,事乃有济。”又数以书劝定三,卒不应,纾青亦不肯往。十一月十七日,遂随纾青督战,死之。随死者有吴文谟。

  文谟,字翼甫,亦同县人。年少负气,与三俊子复震为友。三俊死,文谟不告其子,独冒险往获其尸。勋重其人,遂随勋奔走,请兵不倦,殉节时年二十有一。

  吴廷香,字奉璋,庐江人。敏博沉毅,与桐城戴钧衡、马三俊友,以文章风节相砥砺。以优贡生举咸丰初元孝廉方正。上书论时事,有国士之目。三年,粤贼东下,陷安庆,庐江土寇应之,骎骎迫城下。邑团练乡兵推廷香为督,击寇,擒其渠,斩之,尽破其党。

  寻,粤贼弃安庆去,长驱薄金陵,踞其城。是年夏,复遣悍酋沿江西犯,再陷安庆,皖北震动。廷香复倡义募乡勇六百人,自率之守梅山黄姑闸,遏江路。时贼张甚,官吏兵民所在迸散。贼自桐城北扰,舒、巢、无为相继沦没,独庐江赖廷香固扼得全。十一月,庐州陷,巡抚江忠源死之,官军、团练望风逃溃。十二月,庐江亦不守。廷香时在防次,扼腕慷慨,誓必得当以报国。

  四年二月,提督和春败贼於庐州;七月,提督秦定三大捷於舒城;舟师复自海道入扼东西梁山,断贼归路。贼悉众北趋,诸州县守贼少,曾国藩复率大军下武昌。廷香闻则奋然起,言於众,谓:“诚以此时出贼不意复邑城,益与江上、下诸路军相应,合谋以图皖中,贼可歼也。”乃召募三千人,与外委熊允升将之趋县门,兼密约旧时勇目居城中者为内应。八月,大破守贼,贼渠任大刚走,追斩之,遂复庐江。大江东、西以乡兵败贼克城,盖自廷香始。

  既,贼知庐江无援,合安庆、桐城诸路来攻,廷香出击,屡有斩获,而贼聚益众,江中贼亦逼城下。廷香豫乞救庐、舒大营,久未报。及贼大至,何桂珍檄蔡萼、沈承贻以六百人自六安赴援,至邑,则纵兵大掠,遇贼反走,贼益焚四野,火光烛天。廷香夜登陴,望救不至,拊膺泣曰:“吾志清逆乱,不克,而重祸乡里。势穷援绝,来者非人。吾死此,分耳,乱将若之何?”数日,粮竭,萼、承贻引遁,城遂再陷。廷香率死士巷战,自午夜至黎明,从者仅三人,力尽死之,允升同及於难。

  初,廷香将倡义,或危其事,尼之。廷香从容曰:“如若言,乱将谁拯耶?”其人悚然退。及事急,将自裁,或夺刀掖之行,廷香抗声曰:“复城守城,虽非吾责,吾义也。城危而走,义何居焉?出郭一步,非死所也!”比战殁,邑人求得其尸,藁葬之。诏建专祠庐江,予世职。子长庆继其志,累官至提督,以功显。

  孙家泰,字引恬,寿州人。大父有善行,仁宗尝书“盛世醇良”四字颜其门。家泰生有殊禀,嬉戏异群儿。每出语,长老惊若成人。未冠,补诸生。道光二十九年,入赀为员外郎,分刑部广西司,治牍明决,为上官所器。咸丰三年,粤寇窜扰江、皖,工部侍郎吕贤基奉命回籍督办团练,请以家泰从。时皖南北郡邑相继不守,官吏望风避走,群盗蜂起。定远陆遐龄倡乱据城,道路梗塞。朝命再起周天爵为安徽巡抚,天爵就询策略,家泰密为擘画,数旬之间,遐龄父子就擒,胁从解散,馀盗敛迹,寿春兵以骁勇闻。

  军兴,徵调四出,留镇者少,又乏食,巡抚檄家泰劝捐募兵为固圉计。寿故繁庶,富家大贾务厚藏,鲜远识,无应者。家泰则尽货其赀产以济用,所募皆敢死士。明赏罚,严简练,一军肃然。庐、凤、颍、六安诸寇惮其强,不敢窥。寻,天爵卒於颍州,舒城再陷,吕贤基死之。家泰失所隶,势遂孤。寻为人所构,吏议落职。家泰语人曰:“时事糜烂,守土之吏,畏贼如虎狼,而视民如鱼肉,是驱良入於暴也,吾无死所矣!”自是杜门家居,口不言兵事。既毁家佐军,贫甚,菽水养亲,晏如也。

  既,贼氛益炽,诸州县团练,多阴附贼,而凤台苗沛霖所部尤横桀不可制。初,沛霖为诸生,请於知州金光箸欲练乡团,而自为练总,光箸不之许。沛霖遂聚群不逞为乱,邻邑豪猾多归之。官军畏其众,遣人招抚,授以官,为羁縻计。数年累荐至川北道,加布政使衔。沛霖不奉命,南据正阳关,北扼下蔡,继袭怀远,陷之,号称苗练,骎骎逼寿州。寿人恟惧,谋聚保,众议非家泰莫属,辞不获,强起。号召部曲,上书军帅,力主剿,未报。

  沛霖遣谍入寿州,家泰杀之,沛霖益怒,尽发其党来攻,守者恐不敌。忌家泰者,乃倡言献家泰与其副蒙时中於贼,以纾寿祸。有司迫行,众大譁,将以力抗。家泰夷然曰:“吾昔募健儿刺苗逆悍将,今又戮其谍,欲甘心者我也。守土非其人,顺逆不明至此,事之不济,天也。吾身许国矣,吾死而城安,其又奚恤?”遂仰药死。既殁,按察使张学醇复缚时中付贼寨,并遇害。是年九月,沛霖卒陷寿州,家泰家属被执,不屈,皆死之。

  同治二年,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督师至,沛霖败死,寿州平。闻家泰一门死事状於朝,诏赠四品卿,照阵亡例赐恤,建祠寿州。父赠祖,弟家彦、家德,子传洙,咸恤赠有差。

  江图悃,字汝华,旌德人。富胆略。经商,寓舒城。侍郎吕贤基办团剿贼,过舒城,与图悃一见相契,特命带乡团,扼守舒城冲要,贼不敢过。三年十月,桐城被陷,乘胜至舒城,贤基战不利,死之。图悃犹力战,狂呼杀贼。久之,贼至益众,援兵不至,殁於阵。图悃前以助饷赠知府,至是殁,舒人义之,相与私谥曰仁惠。宣统初,补谥庄洁。

  程葆,歙县人。道光十三年进士,以主事分工部。咸丰二年六月,外授广东肇庆府知府。时粤匪麕集皖境,谋犯浙江,葆赴任,道经杭州,巡抚何桂清奏令回籍治乡团助剿。五年,贼陷休宁,葆率民团出境援,与官军会击於东、南二门,毙贼目,贼惊退入城。诸军连夜进攻,贼由西门遁,遂拔休宁,乘胜克复石埭。自是葆益激励乡团,屡助官军剿贼,徽郡肃清。旋檄赴杭助守,城陷,死之。

  彭寿颐,字子文,江西万载人。道光二十九年举人。咸丰四年,粤匪连破江西郡县,知县李峼弃城遁,寿颐率团练御贼,追剿上高、新昌,皆捷。以筹饷忤李峼,峼袒奸民,寿颐揭前弃城事。巡抚陈启迈夙讳贼,恐上闻,以蜚语诬捕寿颐,欲致死灭口。钦差大臣曾国藩奏言:“数年以来,谕旨谆谆,饬行团练,多无实效。惟湖南平江县、江西义宁州以本地捐款练本地壮丁,屡歼悍党,为贼深畏。四年,义宁之捷,巡抚陈启迈冒功滥保,遍私亲暱,人心解体,团练遂散。贼再攻州,抵拒经月,省兵竟无援救,城陷,屠民数万。向使练丁尚存,何致惨祸如此?五年,饶州、广信之失,鄱阳、兴安之失,陈启迈通融入奏,宽减处分。万载之失,知县李峼有避贼重咎,举人彭寿颐有剿贼殊功,奸民彭三才有餽贼实据,陈启迈竟袒庇属僚,架诬团练义士。餽贼不斥,避贼不劾,独於剿贼者,目为豺狼,指为逆党。臬司惲光宸,逢迎喜怒,褫革逮拘,酷暑重刑,百端凌虐。臣以寿颐才识卓越深沉,叠商留营效用,陈启迈坚僻不悟,酿成冤狱。义宁之团,以保举不公毁於前;万载之团,又以讼狱颠倒毁於继。人心何由固结?大局恐致贻误。”奉谕:“陈启迈革职,惲光宸交新任巡抚文俊查办。”寿颐早以刑毙矣。南昌梅启照尝云:“国藩雅度无怒容,惟於寿颐逮狱,深为愤痛。”七年,刘长佑败,新喻、袁州三县民率丁壮助军,军复振,世益以此思寿颐。

  陈介眉,山东濰县人。道光十八年拔贡生,朝考用知县,发江苏,署宿迁、盐城等县,擢通州知州。屡获海洋巨盗,擢知府,授河南归德府知府。咸丰三年,捻匪窜虞城之杨家集,介眉督兵追歼三百馀,生擒二百馀。粤贼陷归德,褫职回籍。十一年,捻匪窜山东,抵濰县,介眉迎剿,与候选训导陈威凤、武举谭占元等,均力竭阵亡。复原官,恤赠太仆寺卿衔,赏世职,建专祠,并祀威凤、占元及同日阵亡之武生千总衔陈执蒲等。

  同县人亓祈年,道光五年举人,截取知县。捻匪炽,祈年治西乡团练,匪窜县境,祈年登圩固守。圩破,率众巷战,力竭被缚,骂贼不屈死,侄文丰等同时阵亡。恤赠道衔,赏世职,建专祠,文丰等附。

  唐守忠,钜野人。咸丰初,为平阳屯々官。四年,粤贼陷钜野,土匪窃发,守忠闻警驰归,遭匪劫,仅以身免。与乡人生员张桂梯、职员姚鸿杰等议举团练,为守卫计。旬日集义勇五千馀人,分三队,捕斩土匪数十名,贼遂遁,嘉祥、钜野间悉平。土匪惧,以所劫物辗转还守忠,并乞随团剿贼,誓不为乱,守忠察其诚,纳之。时年饥人乏食,守忠使子锡龄偕张桂梯各村劝捐助赈,富出赀,贫出丁,括计馀粮,计月分给,谓之均粮,而团练之势愈固。曹州、济宁两属乡团来附,贼不得逞,去。

  五年,河决铜瓦厢,郓城、钜野、嘉祥等县当其冲,守忠闻丰工黄水下游淤涸成滩,官出示招垦,因率灾民数万人南下认种。仿屯田法,以教谕王孚、千总唐振海等分领之,名曰湖团,亘二百馀里,濬沟筑圩,编保甲,严守望。徐州、萧、砀、丰、沛等县人闻贼警,则相率投避,得免於难者数年。

  八年,捻匪来犯,守忠率团遮击,擒贼樊三、丁豹等斩之,叙功给五品顶戴。十年,钦差大臣僧格林沁令守忠随官军助剿,败贼大刘庄。同治元年,捐助军饷,又捐已垦熟田为鱼台书院经费。二年,白莲池教匪由滕县偷渡湖西,守忠截击,生擒贼目陈周等多名,馀匪悉遁。

  四年九月,捻匪张总愚、任柱等悉众来攻,守忠集丁堵御,一再请援兵不至,力战六日,众寡不敌,死之。方守忠被围,贼数使招降,守忠誓死拒之。及战败,与族叔千总振海、子生员锡彤同被执。贼舁至铜山袁家庙,多方胁之降,守忠骂不绝口,遂并见害。江督曾国藩疏请优恤,建祠立传,从之,赠道衔。子锡彤,照四品以下阵亡例议恤,给世职。寻在沛县捐建专祠。

  吴山,字岩青,河南光山人。生三日丧父,母周守节抚孤,家极贫,纺绩供山读书。道光二十五年,举於乡,会试不第,留京三载,与袁保恒、裴季芳相切磋,声誉日起。时光山有匪患,山以寡母在堂,二子尚幼,又无期功强近之亲,就拣选知县职,仓卒归。

  先是,邑民郭三,凶黠。兄弟七人,郭五、郭六尤悍。郭三充县皂役,满布党与。知县水安澜恇懦,为郭三等挟制,无所不至。彼时有“郭满城”之谣。郭三充卧龙台乡保,倡首为匪,向四楞子、曾传佐等,皆领杆头目,肆行劫掠,并至各乡按亩加粮供食,并勾通亳、寿各州各匪,谋杀官起事。山有乡望,众举为团首,倡办团练,地方恃以安,而郭三忌之。

  咸丰四年四月,郭三纠众突至小向店派粮,山拒而不纳,寻,集乡团与之抗。匪巢卧龙台,距小向家集仅十二里,郭三扬言非杀山不可。或有劝山走避者,山曰:“我所以触匪怒者,原以抗匪派粮,若临难而逃,任匪所为,则初志谓何?今日之事,有死而已。”遂挺身督乡团与战,众寡不敌,被擒,山骂不绝口,匪怒戕之。后俞御史刘毓楠奏建专祠。

  俞焜,字昆上,浙江钱塘人。嘉庆二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道光十三年,迁御史,奏请申明律义,以正伦纪,略言:“律载‘弟妹殴同胞兄姊死者皆斩’。注云:‘殴死期亲尊长,若分首从,则伦常斁矣。’此古今定律,所以维名教也。其听从尊长,殴死以次期亲尊长之犯,向律拟斩,定案时夹签声请,叠经改为斩监候,归入服制情实。自道光三年御史万方雍奏,将听从尊长,殴死以次期亲尊长,下手伤轻之卑幼,均科伤罪。刑部定为条例,至今沿之。因思例从律出,例因时变通,律一成不易。致死尊长,岂得仍论伤之重轻?今以勉从尊长,下手伤轻,止科伤罪,则与‘死者皆斩’之律未符。此例既百无一抵,何以肃典刑而正人心?请仍遵不分首从本律,夹签声请,以昭平允。”下部议行。

  十七年,授河南彰德府知府,以东河大工劳最,用道员,擢永定河道。调衡永郴桂道,缘事降调。咸丰九年,督办团练,操防勤奋,复道衔。十年,粤贼乱炽,焜商遣驻防军守独松关,李秀成犯杭,焜与侍郎戴熙登陴拒守二十馀日。城陷,巡抚罗遵殿殉之。焜凭栅堵御,与满城犄角,复相持五日。弹尽,栅毁,贼众,焜犹手刃数贼,矛洞胸,殁於阵。明日,张玉良援师入,将军瑞昌会击,贼卻而焜已死。论者谓满城之存,焜有力焉。赐谥文节,建专祠。同殉之继室陈氏,女蕴祺、蕴璿附祀。

  同县戴煦,字鄂士。增贡生。候选训导。精算术。西人艾约瑟见煦所著求表捷术,心折之。又工画,神似倪迂,评者谓出乃兄熙上。熙既投水殉节,闻之叹曰:“吾兄得死所矣!”亦投井死。著有庄子顺文,陶靖节集註,四元玉鉴细草,对数简法诸书。熙自有传。

  张洵,字肖眉,钱塘人。咸丰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命在上书房行走,文渊阁校理。十年,粤匪由安徽窜浙江,杭州省城被围,巡抚罗遵殿奏入,洵请假省亲。上召见,垂询浙省军情。洵抵浙江,杭州失而旋复。先是洵母谈氏,因贼逼杭城,率洵妻施氏,洵子惇典、从典、叙典、念典,女喜姑阖门赴水,被救得不死。施氏即命惇典、念典等护其姑出城。贼至,施氏遣喜姑先投井死,自率叙典跃池中殉焉。杭州将军瑞昌以闻,上嘉施氏孝义兼全,下部旌恤。

  寻,洵母自以老需人侍奉,为洵继娶劳氏。未几,丁母忧,洵省城无房产,僦居於仁和县之永泰镇。十一年,贼大股复犯浙江,馀杭、萧山相继失陷,省城被围。洵念受恩至重,不忍坐视,乃自永泰镇挈眷赴省,与官绅筹守御;并谋诸巡抚王有龄,会合驻防兵,力通江路。顾贼势张甚,围城两月馀,城陷,洵与劳氏、惇典、从典、念典皆死之。洵兄濂之妻李氏及女九姑,亦先后殉焉。

  方城之垂陷也,洵闻警,即索衣冠北向叩头毕,赋诗三绝,有“白云堆里吾将去,前辈风流有戴公”之句。书竟,授仆张升,遂投井死。同治元年,太常寺卿许彭寿以闻,以“一门六口,同时殉难,实属深明大义,忠烈可嘉”褒之。八年,国子监司业孙诒经复请加恩予谥建祠,允之,谥文节。

  锺世耀,字啸溪,仁和人。道光二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兵部主事。移疾归,负乡望,城再陷,贼将授以伪官,绝粒殉节。

  孙义,字朴堂,钱塘人。道光九年进士,官福建仙游县知县,有循声。告归后,课徒自给,同时殉难。

  汪士骧,字铁樵,钱塘人。袭世职,授杭州营千总。擅诗名,工篆隶,晚年作小楷尤精。咸丰十一年,贼再至,先以年老休致,居危城中,神色自若,日以忠义训家人。赋诗有“我死家人生,辱家即辱我”等语。城破,全家皆跃水死。

  钱松,字叔盖,钱塘人。嗜金石篆刻,有文誉。贼初陷杭垣,先期具药汁,誓死。家傍清波门,贼从此入,遂与家人同仰药,麾侍者还其室,曰:“今日得死所,而男女颠仆一室可乎?”语定而绝。

  毛雝,字西堂,钱塘人。诸生。事亲孝。年十三,能作大字。工书,得润笔尽给贫乏。督办东北隅团练,城再陷,自缢死。

  魏谦升,字滋伯,仁和人。九岁能文,弱冠后雄长坛坫。尤工书。以廪贡生选仙居县训导,不就。家居西马塍,以著述自娱,垂五十年,有书三味斋稿。贼自湖州逼省城,家当其冲,或讽宜移居避之,不应。贼火其庐,乃挈妻子走灵隐山中。贼退,侨寓城中,啸歌不辍,自号无无居士。城再陷,谦升方老病,驱至万安桥下死,妻周氏同时殉节。周能书,世以鸥波夫妇拟之。

  金鼎燮,字承高,秀水人。诸生。咸丰季年,署临安训导兼教谕。以事诣省城,寇至,围久,粮绝,至煮箧上革以食。城破,杂难民中出,至临安,率乡团御寇,死之。

  庚辛之役,省城再陷,杭人殉难者至众,而旗营死事尤烈。其著者:协领巴图兰布等守花市营门,佐领德克登额、佛尔国纳、德勒苏等守钱塘门,呼松额、格勒苏、印福等督队出涌金门,皆迎战,奋刀杀贼,先后阵亡。又协领赛沙畚、连生等,佐领萨音纳、伊勒哈春等,防御贵祥、明阿纳等,骁骑校志善、佛尔奇纳等,文职如知府伊丽亨等,武职千总安忻保等,皆阵亡。合营纵火自焚,男妇死者八千馀人。

  包立身,诸暨人。家五十八都之包村,世业农。性朴鲁,里党莫之重。咸丰十年,忽能言休咎,多奇中。节食茹素,夜则结跏趺坐。时贼氛渐偪,人怀忧惧,争奔询,立身惟以行善为勖。人疑信参半,不知其娴武略也。

  十一年九月,贼陷绍兴府,他贼复自金华来,诸暨亦陷。於是首倡义旗,从者响应。村踞山,三面皆水田,惟一路由塍埒达村。贼焚掠至其地,立身以静待动,入者辄为所毙。避贼者麕投之,栖止无隙地。乃益选壮勇成劲旅,贼来攻,数不胜。立身不出村剿贼,贼至则战,战则身先,当其锋立踣。众见贼易击,虽文弱者亦挥戈从事,间谍入村者,罔弗获。无事则焚香默坐,有所指挥,从之必胜,远近惊以为神。贼惮甚,使素稔立身者招降,立斩之。乃悉纠数郡悍党,更番进攻,而往者辄衄。群贼闻调攻包村,如就死地。相持八九月,大小数十战,毙贼十馀万,精锐强半尽。

  贼目有周姓者,眇而通形家言,乃周览村外,悉其川源山脉。会旱,溪流弱,贼壅其上流,遂无涓滴。村外井水,贼举腐尸填之,出汲,则先以火器越井而阵,后人出尸乃得汲,腥秽不可饮,然且难得。人众食寡,贼又四面断粮道,不得达,贼遂索战无已时。每合阵,所损相当,势不能久持,终无一人言降者。贼遂阴穿隧道而以金鼓声乱之,立身不之省。

  七月朔日,贼穴隧道自村社庙出,即纵火焚庙,众出不意,大乱。贼遇人即杀,未遇贼者亦仓皇图尽。立身见事败,与其妹凤英率亲军数千人死战,溃围出,至马面山。贼蹑之,围数匝,鏖战不得脱,中炮死。凤英亦力竭自刎死,全家皆遇害,从者亦无一得脱。合村死者,盖六十馀万人。

  王玉文,字纬堂,金华人。性强毅,好谈经济。道光二年举人。咸丰四年,授於潜教谕。会粤寇据金陵,数上书当道论兵事,指陈两浙形势甚悉。既而浙壤告警,奉檄领兵守天目山,又令堑於潜、临安山谷,防贼阑入。既至,躬自履视,得某关废阯,实为要隘,因建言修之。初偕昌化教谕高文禄行团练,於潜令素与玉文忤,多方挠之。及是议筑关,益譁然以为多事,而玉文锐於自任,不之顾。

  十年,贼陷杭州,玉文将百人扼关,欲乘贼归击其惰,文禄力赞之。於是昌化、临安、新城及本境山氓,咸持梃原受节度,官绅交阻之,事遂寝。玉文恚甚,乞病归,甫束装,闻寇至,叹曰:“临难而去,非夫也!”乃辍行。適援军至,玉文戒以守关毋出,不听,战五昼夜,众寡不敌,弃关走。贼入城,官皆遁,有门下士偕二舆夫、一担者来迎,玉文坚不去,迎者旋散。乃朝服挟刃坐,一贼当先入,格杀之,即举火自焚。遗书付其子曰:“天热,吾清白之体,不可俾郁蒸,有盐硝,举以自化,汝曹毋过悲痛也!”寇退,得其尸池水中,朝服爇去,跣一足,众哭殓之。以其先有告病牒,大吏不以殉难闻,士民咸以为冤。

  孙文德,嘉善人。咸丰十年,年八岁,贼陷嘉善,家人携出城,遇贼,相失,独至村舍。薄暮,十馀贼入舍就炊,将休矣,文德潜乞砒毒於卖药人何桂生,密启釜置之。饭熟,贼方饥,食之,毙九人。二人未食,大骇,考掠文德,奋身大骂,贼杀之。

  李贵元,字祥枝,永康人。事母孝,以强有力闻。贼至,年已八十,乃出其大铁鐧击贼。贼惧不敢动,贵元从容登楼。及群贼拥至,贵元遂遇害。越日,其子求遗骸以出,贼亦不之罪也。时钱塘汪玉璋、义乌金士玉、长兴副贡生王泰东,均年逾八十,先后预於难。

  富阳瞽者陈小福,避山中,从贼者识其神卜也,囚之。官兵攻急,贼势蹙,乃命之卜。小福曰:“若辈必尽死,无遗类,何卜为?”贼怒,剜其目,磔之。

  皮匠某,逸其姓名。十一年,围急,闽兵绝粮,不欲战,巡抚王有龄登陴泣。匠忽手百金至,叩首曰:“小人劝苦,蓄得百五十金,今留五十金自赡,馀请助饷。”有龄为榜示辕门示劝。城陷,匠自经死。

  罗正仁,湖南郴州人。诸生。咸丰三年,土匪蜂起,三月十四日夜半,突有贼数百人攻入城,戕知州胡礼箴。正仁急起,倡办团练,获贼二十馀人,杀之。由是各处效法,不数日,诸匪咸扑灭,馀党恨正仁刺骨。会粤匪陷州城,土寇与合,正仁复率团要击之。贼悬赏购正仁,正仁走避。久之,闻母病,归,贼侦知。一日昧爽,突有贼三人至其家,正仁猝无所备,乃率二子春官等御之。俄贼众奔至,众寡莫敌,遇害。二子亦受重创,佯死得免。后春官痛父,更集团,日以剿匪为事。五年,城再陷,率团复攻之,每战奋不顾身,多斩馘,为乡里所倚庇。

  同州人陈起书,字通甫,幼从兄起诗讲求经世学,由附贡生候选训导。道光十三年,逆瑶赵金龙叛,起书条陈御瑶策,知州姚华佐多采用之,州城得无患。金田贼起,起书谓西粤一隅地,贼不能久居,必窜楚。窜楚,则大军必扼衡州,郴、桂将首受祸。遂画守御之计,州牧不能用。乃纠同志自集团丁於观音寨、大头陇,并筑堡、修墙为坚壁计。无何,贼果至,闻州境有备,遂引去。时土寇邱倡道煽乱,扰及闾里,上官檄官军剿之,不获。起书命次子善墀、戚张树荣依计诱擒之,并获贼渠黄中凤,事平。咸丰五年四月,广东贼何禄寇宜章,五月,州城陷。起书率团练扼北乡,贼不敢犯。有东乡戚党招起书为画守御策,禄適湘乡王珍率师由衡州来援,乃命善墀迎师,自往东乡,行抵塘溪,拟联络瑶岭乡民以拒之。而土匪咸通贼,侦其往,中道要劫之,遂被执。群贼久耳起书名,拥於坐,宛转诱降,起书骂不绝口,抵死不降,贼遂计议俟何禄至,乃缚其手,日夜环守之。起书於八月七日绝粒,死之。

  陈景沧,字少海,龙阳人。父永皓,直隶长垣知县,有声於时。景沧幼凝重,守道义,留心经世之务。以咸丰元年举人官内阁中书。粤乱作,湖北巡抚胡林翼治楚军备贼,徵辟贤俊,以景沧佐军事。积功保知府,命筹饷岳、沣。景沧剔除宿弊,事集而民不扰,尝曰:“筹饷病民,已非善政;若更贪其利,是官民交病,吾不为也!”不数年,以亲老辞归里,闭户山中,侍养之馀,以读书为乐。同治六年,闽浙总督左宗棠调往福建,湖南巡抚刘琨亦强起景沧,景沧咸谢不赴。八年,丁父忧,哀毁庐墓,益远人事。

  初,军兴,募民为勇,越境击贼,湖南尤盛。暨贼平,勇散归,不事生业,相率入哥老会。哥老会者,起四川,异姓相约为昆弟,同祸福,结盟立会,千里相应。其盟长之大者,辄拥众数千人,横行郡邑,吏莫敢诘,良懦惮之,则入会求庇。入者既众,势乃益厚,流行湘、楚间。初但为奸盗,均其财,继焚掠村市,抗官兵,窥城邑。长沙、衡州诸属,屡扑屡炽。十年,益阳何春台,龙阳刘凤仪、刘继汉等,率会众为乱,聚县西安化山中,距景沧家十馀里。景沧闻变急,密告巡抚,巡抚檄益阳、龙阳两县往捕,会众方传檄诸州县党人,约同时发难。未至期,捕者適至,遂先举事,犯益阳。途中值景沧,执之,景沧责以大义,数其罪。被数刃,骂不绝口,贼群斫之。长子克枟、次子克权从行,以身障景沧,并及於难。

  景沧长身玉立,恂恂孝友。与人交,讷然若不出口,至论古今忠孝及国政得失,辄慷慨流涕,义形於色。事闻,赠道员,给世职。

  何霖,字雨人,广西兴安人。少读书,以诸生食廪饩。抗志高尚,不屑屑治章句。性沉毅,有胆略。咸丰三年,兴安盗王苟满、赵廷兰等作乱,陷县城,囚官吏。霖闻变,匿老弱,自与族弟进贤急诣省求援,中道遇贼,为所劫。霖诡辞脱进贤,入见贼酋,贼素重霖,以上宾礼之。霖谬为甘言,饮啖自若。酒酣,因说贼酋曰:“君等举大事,宜先收人望,蒋方第诸人,邑之豪俊,原假良马利剑为君辈致之,非常之业可图也!”贼喜,如约。霖遂以方第等六人至,留贼中,贼信不疑。霖阴谋方第间贼党,将乘间举事,会官军击贼灵川,屡胜,贼分兵攻金州亦败,众稍稍引散。霖遁归,偕方第一夜集乡兵,尽缚北乡诸贼。分守要害,号召邻乡团众,分三路攻城。贼不为备,遂复兴安,擒苟满等。官军至,献捷,主兵者攘其功,赏不及霖。益与方第倡言兴团练,立规约,厚佽给,人乐为用。贼党谋再举,惮霖不敢发。

  四年,恭城贼陷灌阳,霖率兴安团屯边隘,贼不得逞。相持数月,乐平贼自别道来援,霖与方第议增丁壮,移营前进,遏其锋。十一月,次茗田,贼以大队从大风坳出犯霖垒。所部祗五百人,续调者未至,霖麾众迎击,奋斗竟日,力竭战死。方第暨其兄子二人并殁於阵。贼再入兴安,焚霖庐舍,尽杀其家人,霖父挈孙走临桂,得免。事平,兴安民思其功,建祠祀之。

  蹇谔,字一士,贵州遵义人。道光二十六年举人。咸丰三年,大挑得教职。明年,谔还自京,適桐梓教匪杨龙喜作乱,长驱出娄山关,逼遵义。知府朱右曾要击,败还。贼遂以八月十六日围城,营郭外雷台山。是时黔中治平久,民老死不见兵革,初遭寇乱,众汹汹欲溃。独谔力言贼可击,於是人心稍定。久之,官兵渐集,而贼亦日附。谔谒提督赵万春、布政使炳纲於螺琅堰,陈利害,请由石盘扼贼粮,拊其背,自领兵练四百人营马家河,复募二百人益之,屡战皆捷。

  贼酋李七王者尤獷悍,以千馀人入贵阳大道,踞龙坪水口寺,谔率所部围攻,尽歼之。七王自焚死,贼气夺。十二月,官兵破东路樱桃丫,贼凭险拒战,不即克,谔以兵从中坪缭其后,大破之,乘胜进克羊耳丫。贼退屯金钱山,引渠灌田,计死守。谔令健卒负草涉冻薄而焚之,於是官兵攻雷台益急,蜀兵亦进复桐梓,龙喜蹙,遂焚巢夜遁。

  五年冬,龙喜馀党邹长保再叛,围桐梓七昼夜,并据娄山关以遏遵援。谔复集兵练千馀名,攻夺娄山,解其围。期必灭贼,屡深入至寺冈。寺冈,贼巢所在,危峰攒刺,往往云雾,不见天日。谔勒兵直上,以身先之,猝遇伏,前锋为所败,谔亲率卒二十人搏战。贼众麕至,矢石交下,谔力竭死之。随行之王世洪、曾名标亦奋斗死,时咸丰四年十一月十日也。恤道衔,给世职,立专祠。

  赵国澍,贵州贵阳人。咸丰三年,黔中土匪起,国澍方为诸生,居青岩。其地扼定番、广顺之冲,为贵阳屏蔽。乃散家财,倡团练,城青岩自守,随官军四出剿贼。十年,粤酋石达开窜贵州,陷广顺,围定番,众号二十万,贵州大震。国澍倡勇敢、救定番,民壮从者数百人。力战城下竟日,贼断其归路,死亡略尽。国澍匹马突围还青岩,登陴坚守,贼亦卻退。会贼以广顺之众益定番之围,道出青岩,胁降,不可。围三日,引去。

  七月,定番陷,并力攻青岩,国澍随机应御,贼攻六月,终不能下。伺贼稍懈,乞援提督田兴恕,兴恕遣侄麒麟来,大为民扰,国澍斩麒麟以徇。兴恕亲赴之,前锋失利,责战益急。国澍策贼食将尽,请敛军坚垒障省城,檄清镇、安平、大定清野以待。贷土匪陈文礼等死,密遣入贼纵火,内外夹击,毁贼营二,贼每夜自惊。国澍以计间其悍酋,使相屠,遂大閧,因与兴恕合兵乘之,贼崩溃。追奔至安平,复大破之,定、广诸城皆复。先是国澍剿平定、广土匪葛老岩、杨龙喜及平伐、摆金、平越、瓮安诸贼,收复修文等城,累擢至候选同知、直隶州知州,赏花翎。至是兴恕上其功,言:“国澍毁家、筑城、练团、当巨寇,受攻半载,卒创贼,全省会,非优奖不足以劝士民。”命以道员即选,并总办贵州团练事务。

  十一年九月,安顺仲苗匪警,国澍率黔勇七百,会总兵罗孝连剿之。十月,至安顺,仲苗蔓延镇、永二州,负险累年。其老巢曰养马塞、乌束陇、蜜蜂屯、猛董山,孝连直捣乌束陇,国澍调团练分塞要隘,断贼援。养马塞贼惧,缚酋献地降,国澍乘胜攻蜜蜂屯。十一月,破水西庄阿打洞屯,贼诈乞抚,国澍佯纳之,使兵冒贼衣装,夜入蜜蜂屯,遂克其巢。群贼蚁居猛董,复会诸军围而歼之。

  同治元年正月,石头寨等隘以次荡平,安顺肃清,加按察使衔。会杨岩保兵溃,上大坪苗夷槓匪踵败兵渡清水江,国澍闻警驰赴郎岱,击苗匪破之。连战皆捷,进剿水城。贼散踞洞塞,地皆险奥,国澍分兵雕剿,自夏经冬,破洞塞百馀。

  贼走渡江,遂沿江设守,乃还省,请增兵协饷,以备深入苗疆。而御史华祝三、湖南巡抚毛鸿宾劾田兴恕苛敛,并及国澍残刻状。贵抚韩超为覆奏,辨甚晰,事乃寝。会开州知州戴鹿芝杀天主教士,法使愬於朝,复连国澍。盖兴恕尝欲逐教民,而国澍左右遂背国澍有毁教堂、杀教民事。两广总督劳崇光与法使议,令国澍偿金厚葬,事已平矣;开州案起,并发前事,法使愬不已,朝廷命将军崇实等视其狱。二年三月,褫国澍职,遂撤团练局,苗事益急。

  四月,大吏檄国澍督练勇渡泡江河。时沿江诸军饥溃,贼再内犯,窜光沙,势张甚。国澍兼程进,次百宜,贼众兵寡,遂被围。食尽援绝,力战,死伤过半。亲军数十人,拥国澍溃围出走,至徐家堰,贼大至,奋斗死之。巡抚张亮基以闻,赠太常寺卿,赏骑都尉世职。子四,次以炯,光绪十二年进士第一,翰林院修撰。

  宋华嵩,四川工卩州人。咸丰九年,滇匪窜四川,华嵩自备军糈,以武监生倡办团练,保卫乡里。十年,川匪蓝大顺围州城,华嵩率团勇大破於五道碑,围解。嗣防堵夹门关、青草坡、大进埠等处,凡自贼营逃出难民,资遣无算。蓝逆扑蒲江,华嵩督团迎击,屡胜之,贼窜去。十一年,蓝逆由新津回窜,华嵩御之文华山南河岸,贼不得还,折入眉州。既而蓝逆别股复窜蒲江,踞青水溪,华嵩率团进剿,多斩获。卒因众寡不敌,殁於阵。

  华嵩团练数年,捐银米数甚钜,轻财好义,能得人心,故所部练勇如王德明、王富举、王富义、杨镇川等,咸效死不顾。同治元年,总督骆秉章上华嵩死状,恤如例,於本籍建专祠。

  伯锡尔,哈密回王也,其受封始祖曰额贝都拉,畏兀儿种人。康熙中,献玉门、瓜州地,立为一等紥萨克。再传曰额敏,晋封贝子。传玉素卜,晋封贝勒,加郡王衔。三传至伯锡尔,於道光十二年进封郡王。同治三年,以助开渠功,加亲王衔,署理哈密帮办大臣。会南、北路各城叛回煽变,八月二十九日,哈密汉装回匪马兆强、马环等焚掠附城村庄,伯锡尔及办事大臣文祺率回丁出战,斩兆强、环,馀党溃,叙功赏用黄缰。

  九月初二日,图古里克回匪马添才戕税局吏役及汉民七十馀家,南攻沁城,伯锡尔令章京巴海、守备赵英杰追捕,至北山板房沟,斩添才。四年二月,患陇右道梗,奏称由肃州东历蒙古漠南地,至山西归化城,往还可百日,请由此转饷。然台站旧在漠北蒙古,力疲不能增设,时哈密协标兵仅五百馀人,安西协援兵二百人,不足分守。缠回及汉民虽众,未习战阵,吐鲁番叛回频来诱,人情煽动。五月,回匪黑老哇、缠匪苏布格等反,办事大臣札克当阿中弹死,贼毁汉城,入回城,幽伯锡尔。

  五年六月,巴里坤总兵何琯令游击凌祥趋救,攻拔回城,贼遁吐鲁番,伯锡尔奏留凌祥为副将。旋以叛党蔓延,奏由乌里雅苏台将军檄召明安郡王蒙兵,合巴里坤、哈密诸兵,共攻吐鲁番。又数遣使至肃州,请提督成禄出塞,皆不果。

  十一月,苏布格率南北各城叛回五千人复来侵,凌祥以民勇三千、伯克夏斯勒以缠回五千人出御,覆没於柳树泉,凌祥遁。或谓伯锡尔:“盍行乎?”伯锡尔叹曰:“吾世受天子恩,备藩於此,临难何可苟免?”收残卒二千,复战於头堡,又大败,被执。明年正月,骂贼死,诏赠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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